賈六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當年在金川掃**去老鄉家討水喝都客氣得不得了,路上看到運糧的民夫都要道聲辛苦,突圍途中從不拋棄任何一個傷兵,也從不放棄任何一名部下。

上級、同僚不管是誰,隻要是殉了國的,無論如何都要找麵旗幟給人家披上,哪怕不穿**也要讓人家體麵。

打點牛頭馬麵和地府閻羅的錢,怕也有大幾千兩。

都是真銀票,不是老百姓糊弄鬼的紙錢。

總之,賈大人的好人好事做得那都數不過來,四川綠營全體官兵同家眷就差為賈大人立生祠,何況見義勇為這種事?

誰能忍心一個七十五歲的大學士在冰凍的水裏掙紮呼救!

因此,對死命抱住自己不讓下河救人的保柱等人,賈六氣得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幫冷血家夥全部踹進大運河才好。

還好,天津副將葉清水性不錯,一個猛子紮過去把大學士給撈了上來,就是上岸後大學士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讓我來!”

情況十分危險,眾人束手無措時,賈六趕到,二話不說蹲在地上就給七十五歲的大學士進行心胸人工按壓增氧複活術。

按了一會發現大學士還是沒反應,急得又將大學士倒背在身上,抓著大學士的兩條老腿不斷抖動。

救人動作顯得相當專業,山東總兵惟一看在眼裏,雖覺這動作稀奇不曾瞧過,但帶兵人對救人原理還是明白的,在邊上連連點頭。

賈六盡力了,大學士還是沒反應,正準備讓保柱給老人家做口對口人工呼吸時,大學士突然“哇”的一聲吐出一灘水,之後傳來低沉的申吟聲。

“舒大人,舒大人?”

賈六趕緊脫下老人家身上的濕衣服,將其抬到炭爐邊,又叫人找來棉被給老人家裹上。

“你……”

大學士很想說話,連著咳嗽幾聲卻沒說出個什麽來,麵色也是痛苦無比。

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大學士的肋骨斷了。

見大學士這狀態不行,賈六也不敢耽擱,吩咐幾個親兵將大學士抬進城,找通州最好的郎中救治。

賈六特別強調:“要不惜一切代價確保舒大人無事!”

“嗻!”

幾名親兵迅速找來擔架,將胸前肋骨斷了好幾根的大學士往通州城中抬。

“大人,出了什麽事?”

麵色蒼白的德木帶著幾名手下奔了過來,由於天氣太冷,德木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咯吱咯吱”的。

辮子都結冰了,硬梆梆的。

賈六沒吭聲,麵色陰沉如水,待大學士被抬遠後,讓人將從河中救上來的乾清門侍衛濟慶帶過來。

濟慶也剛從水裏上來,雖然人沒事,但凍得也是直哆嗦,裹著一床棉被驚魂未定的樣子。

那臉,比德木還白。

盯著雙手團在棉被中的濟慶半響,賈六突然喝問:“船怎麽沉了!”

濟慶被嚇了一跳,慌忙道:“大人,下官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當時就聽有人說船艙進水了……”

說話的聲音自帶顫音,剛才在運河裏真就是險些活活凍死。

“這麽說,你不知道?”

“大人,事出突然,下官是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賈六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命將其他從河中救起的人帶來,結果連問好幾人,都說不知道怎麽回事船就沉了。

“大人,會不會船本就要壞,隻是碰巧這會壞了?”

山東總兵惟一認為可能是船隻日久失修,真的壞了。

“早不壞晚不壞,偏偏大學士剛到通州就壞,怎麽就這麽巧!”

賈六從科學角度分析大學士座船進水絕不是巧合,更不是偶然,而是一場政治刺殺。

這個分析一出來,在場的眾綠營將領都是倒吸一口冷氣:誰敢刺殺武英殿大學士?這麽做又有什麽好處?

“這次刺殺不僅僅是針對舒大人,更是針對我賈佳世凱!”

賈六雙拳緊握,麵寒如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有人想要借此置我於死地!”

“這?”

眾綠營將領思路有點跟不上,明明是針對舒大學士的刺殺,怎麽賈大人卻說是要置他於死地呢?

“不錯,凶手的目的不僅僅是謀害大學士,更是要讓賈大人背上殺害大學士的罪名!”

說話的是河道副將汪震,早年曾在縣衙做過捕頭,後來遇上貴人步步高升,成了河道總督標營的一把手。

早年捕頭經曆讓汪副將敏銳捕捉到了凶手作案動機,結合如今京裏有人陰謀作亂,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定是那幫亂臣賊子從某些渠道查出賈大人來通州接領兵馬進京的目的,所以這才安排人手試圖通過刺殺舒大學士嫁禍給賈大人,從而使賈大人背上殺害大學士的罪名為皇帝懷疑棄用,也讓這支從山東趕來的兵馬群龍無首,無法進京震懾那幫欲圖謀反的賊子。

惟一恍然大悟:“對,對,這是一石二鳥之策,既害了舒大學士,也害了賈佳大人,那賊人果然險惡!”

“凶手如果是想栽贓賈大人,為何不直接動手行刺舒大人?”

滄州參將烏大年提出一個問題。

汪震道:“大學士身邊侍衛親兵眾多,凶手想要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得有多大的本事?偷偷潛入水中,將船隻鑿沉就方便多了。”

“也對。”

烏大年點了點頭。

天津副將葉清提出一個問題,就是此地皆是他們的兵馬,碼頭又有賈大人的護軍把守,凶手是怎麽混進來的?

汪震一針見血:“凶手不是混進來的,而是就在我們當中,或者說就是我們的人。”

這話一出,就見惟一“撲通”跪在賈六麵前:“賈大人對末將有救命之恩,末將就是粉身碎骨也絕不敢有害大人之心!”

是良心話。

他惟一在山東被清水教眾組成的常勝軍打得跟狗一樣,要不是賈佳大人同山東巡撫國泰聯名上奏,說他惟一屢敗屢戰,精神可嘉,勇氣可彰,隻怕早就被朝廷給正法了。

當初大學士舒赫德接任山東總理軍務大臣後,可是一心想到了臨清就把惟一這個常敗將軍正法,以激勵軍心士氣的。

結果到地方才發現仗打完了,惟一成了破城首功之人。

其他人見惟一都跪下表忠心了,也趕緊跪下你一言我一語向賈佳大人表達他們的清白。

“都起來,我們當中是有壞人,但不是你們,”

賈六對凶手已經是誰已經有了初步猜測,轉身問那裹著被子在發抖的侍衛濟慶:“先前都有哪些人離開此地?”

“嗯?”

濟慶怔了一下,說先前帶兵上岸的有副都統伍什布,頭等侍衛伊琳,二等侍衛巴圖保等人。

賈六又問舒大人所乘之船是誰負責護衛。

濟慶說是是伍副都統安排的人。

“萬朝興!”

“末將在!”

賈六沉聲道:“你帶人進城召伍什布、伊琳、巴圖保三人前來軍議。”

“嗻!”

萬朝興領命,卻猶豫了一下,問道:“大人,若三人不肯前來,末將如何處置?”

賈六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遏必隆寶刀塞到萬朝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