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酒樓五樓,大總統標間。

原價三兩一晚,現價五兩一晚,因為是總統大臣、九門提督包房,太便宜的話,賈大人會不高興。

五兩一晚的總統標間還是很不錯的,屬於精裝修了,相對於一般官員家裏還要氣派,但跟養心殿肯定是不能比的。

兩盞大油燈下,剛從運河碼頭返回的賈六正在翻看栓柱整理的大清命官生死薄,發現舒大學士竟然在朝廷命官薄中央官部分排第七。

這個排名相當高了,一些軍機大臣的名次都排在下麵。

溫福、阿桂在這份生死薄上排名分別是十二、十七。

年初死的明亮排在二十多,前幾天不幸遇難的福隆安名次較高,排在舒大學士前麵,為第六。

老富則排在第二十三位。

同福隆安一起壯烈殉國的內大臣、管理大臣、禦前大臣,基本上都薄上有名,排名也都較老富高。

舒大學士排名高的原因主要是他先後參加了平定大小金川、準噶爾部以及回疆貴族叛亂、征緬這四次乾隆中前期的主要戰爭。

公正來說,是戰功赫赫的。

履曆更是豐富,叫人看得瞠目結舌,尚書、內大臣、步軍統領、總督、大學士、伊犁將軍……

屬於乾隆朝目前為止唯一健在的文武雙全老臣。

在賈六的熏陶下,栓柱還是相當專業的,這份命官生死薄做的非常權威,不僅參考了官員履曆任職經曆,也結合了出身、祖上、嫡妻、功績等因素,可以說這年代最權威的關於領導幹部的第一手材料。

類似這種官員簡曆表其實京師有很多,因為這種領導幹部材料非常有市場。

吏部就有官員專門勾結外麵人對外批發官員檔案,客戶主要是外地官員,售價不菲。

隻是這些人製作的官員表相對栓柱做的這份,顯得有點業餘。

提筆在老舒名字上麵打了個叉後,賈六又翻看名次在後麵的副都統伍什布、頭等侍衛伊琳等人的履曆。

基本上大同小異,都是家族關係先進宮當的侍衛。

同樣,這些人的名字也被賈六打了叉。

準備合上時,無意看到栓柱將和珅排在了第二十一位。

對這個排名,賈六認為是客觀的,畢竟和珅雖被老四鬼子提拔進了軍機處,當了內務府大臣,但任職期短,屬於火箭提拔,短期內不好對和珅的排名給出更加準確名次。

合上薄子後,賈六準備過完年讓栓柱更新一下,因為滿城不祥事件導致大批中央官員遇難,已經影響到了這本書的全麵性。

比如老富現在的排名肯定不是第二十一,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隨手將過時的生死薄扔在另一本《大清除賊錄》上麵,同生死薄不同,除賊錄主要是金川軍中滿漢將領的排名以及履曆。

入選此書的標準是年輕、官大,能打。

當時編書時錄入其中的八旗將領多達兩百多,厚達25頁,然而現在這本書基本被淘汰了,翻開來看每頁上麵都是密密麻麻的叉。

眼下符合以上三個條件的隻有兩人。

一是定西大將軍豐升額,一是八旗大救星賈六自個。

鑒於已經向老富提議由豐升額領軍入湖廣圍剿,賈六就必須有相對應的部署。

於是,在伸手抓了抓屁股上的癢癢後,他提筆寫了兩封信。

一封信是給二老丈人博清額的,另一封信是給三老丈人顧先生的。

兩封信的內容不同,但目的卻是相同的。

就是內外線共同合作,讓目前官方排名以及威望都在賈六之上的豐升額能在湖廣摔個大跟頭,從而為女婿賈佳世凱披甲出任定西大將軍鋪平道路。

事實明擺著,豐升額那小子要是再出意外,大清朝除了他賈六能帶兵出征,替大清撐起南方的一片天,還有誰,還能有誰?

兩封信的書寫方式是很有特色的,並不是如常人寫信那般文字,而是皆是數字。

賈氏密碼文。

解碼軟件上一期是《乾隆禦製詩集》,這一期是《康熙字典》,下一期賈六準備用《千字文》。

數字分別對應頁數、列數、字數。

除了知道解碼軟件,要不然不管是誰得到這兩封信,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其中意思。

此密碼傳信方式已經由聯絡處掌握,即將出任四川總督的博老丈人那裏,四川巡撫李會長那裏,許已經率軍攻占武昌的顧先生那裏,都有專門人員負責譯碼解碼。

當然,賈六不敢說自己是密碼的發明者,實際這種情報傳輸方式早在中國春秋戰國時就已經運用,他隻是將老祖宗的智慧再次發揚而矣。

抬頭朝窗外看去,除了碼頭懸掛的燈籠外,運河上是烏漆抹黑,夜色靜人。

德木在門外輕輕叩門。

“進來。”

賈六端坐在臨時辦公的八仙桌後,習慣性的用暖手爐代替保溫杯。

“叭!”

一個標準軍姿後,德木給大總統帶來一個沉痛的消息,大學士舒赫德由於溺水時間過長,且年事已高,在送進通州搶救過程不中不幸仙逝。

“是麽?這真是一件讓人非常遺憾的事。”

賈六麵色凝重,起身向著通州城內彎腰鞠躬,自己數了三秒後,抬頭不無悲傷道:“可予以大學士最後的體麵?”

“相當體麵!”

德木說大學士遺體已用鑲白軍旗覆蓋,並已派人購置棺材,明日便用馬車載大學士魂歸故土。

賈六點頭:“你們做的很好,大學士當了一輩子官,想必有一些存款和遺產,要派人保護好他家,免遭不法之徒侵害。”

“嗻!”

德木應聲。

“既然大學士已經遇難,那麽,就必須要有人為之付出代價,絕不能讓大學士就這麽犧牲!”

賈六來到一樓大廳。

廳中,被直隸總兵汪朝興請來的鑲白旗滿洲副都統烏什布、乾清門頭等侍衛伊琳、乾清門二等侍衛巴圖保等滿洲大小軍官24人正在等侯。

整個過程顯得相對和平,除了頭等侍衛伊琳提出置疑,結果被遏必隆刀震住外,其他人都是平靜前來軍議。

因為,他們以為舒大學士也在這裏。

然而,來了之後並不曾見到舒大學士,隻有各省綠營的主要將領在,且一個個麵色古怪,而那位賈佳提督也是遲遲不出麵,這讓眾滿洲將領都有些不安。

發現賈佳提督終是出現,鑲白旗副都統伍什布立時起身問道:“不知賈大人召集我等前來所為何事?”

巴圖保四下看了眼,有些奇怪道:“舒中堂在何處?”

中堂是雍正以前對內閣大學士的稱呼,因大學士同宰相,權力極大。

康熙朝的明珠分管吏部,每次部中議事堂官分列兩邊,明珠居中,故而有“中堂”一說。

乾隆朝內閣權力下降,以軍機大臣為尊,但舒赫德為武英殿大學士,為學士最尊貴,自當得中堂一稱。

中堂之下有部堂,部堂之下有製台,製台之下有撫台,撫台之下有藩台,藩台之下有道台。

賈六兼著兵部右侍郎一職,又是滿官,屬於六部堂官之一,因此地方官員見到他要尊其一聲“部堂大人”。

部堂大人隻是看了眼伍副都統同那三等侍衛,不作理會,隻是徑直來到設立於眾人中央上方的椅子前,坐下之後就下意識端起茶碗,微茗一口,用茶蓋刮了刮碗邊,淡淡說道:“爾等身為滿洲,為何要對抗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