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大抵就是兩句話便能總結。

“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

如秀氣的掩麵而出,吳卿憐遲疑了一下,竟也跟著大婦走了,把賈六看的一愣一愣的。

說實在的,他真把甘肅布政使王亶望送給自己的這個姑娘給忘了。

如果前世記憶沒有出錯,這個吳卿憐實際是和珅的二老婆,還是和家的財政大總管,管錢理財很有一手。

和珅死後,吳卿憐為其殉情而死,時人皆稱烈女。

算是中國曆史上排得上號的奇女子。

隻她怎麽摸到自己老窩來了?

大全知道兒子在想什麽,低聲道:“這姑娘前兒就找上門了,還好你媳婦明事理,問明之後便把人姑娘給留了下來,”

頓了頓,有些不快的瞪了眼兒子:“你別怪爹說你,咱們賈家人行的正坐的端,一口唾沫一個釘子,哪能提上褲子就不認人呢?傳出去,你爹往後咋還好意思去胡同,你趙姨怎麽看爹?”

賈六聽的頭大,趕緊打斷大全,讓他去找趙姨養個生,別在這絮絮叨叨的。

大全不高興了,臉當場就板了起來:“咋,當大官了,你爹說話都不樂意聽了!我看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

麵色突然一緩,事情已經發生了,又是自家親兒子,有什麽好說的。

將兒子遞來的另幾張銀票收下。

“這事你自個看著辦吧,女人嘛,哄一哄就行……”

倒是想問問他那大孫在何處,可大媳婦都氣成這樣了,他這個當公公的再不識趣,也不可能這節骨眼纏著兒子要孫子吧。

要叫大媳婦知道了,不恨他這公公才怪。

“家和萬事興,你媳婦是個好媳婦,可別糟踐人家,回頭你那大舅子再找上門來,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又不放心的叮囑幾句,大全這才樂嗬嗬的穿上貂皮大襖,兩手往袖筒裏一揣,哼著小調去休閑放鬆一下。

賈六鬱悶的坐在炕上尋思怎麽把事情圓滿解決。

男人納妾,在這個年頭天經地義。

問題是額駙能不能納妾?

似乎大清律沒有硬性規定。

不過公主出嫁前,為了保證公主嫁給一個身體健康,品性良好的夫君,一般宮中會派“試婚格格”提前驗貨。

“試婚格格”先公主一步進入駙馬府中,替公主檢驗駙馬爺的情況,如果檢驗合格,公主才會進入駙馬家。

獲得公主批準後,試婚格格便能以通房丫頭的身份陪嫁入府,負責分擔公主的妻子義務。

就是那幾天公主不方便的時候,由試婚格格幫助駙馬爺發泄壓力。

要是駙馬爺精力旺盛會哄,公主又特別放得開,二女、三女共伺一夫也不是不可以。

本質上,這個試婚格格就是小妾的身份。

問題是如秀出嫁時,信王府沒往賈家派試婚格格,隻是賈六過去叫信王府給“相”了下。

這可能同如秀是郡王格格而非公主有關。

當然,也可能是大舅子淳穎兩口子年紀比賈六還小,於很多事情上不懂,沒顧得上安排。

也有可能是如秀自己的意思。

女人嘛,哪個願意丈夫的東西被別的女人用呢。

陪嫁丫頭倒是有幾個,還都挺水靈,但賈六一個也沒碰過,當時和如秀也說等丫頭們大些,將她們許配給跟隨自己的部下,如此皆大歡喜。

所以,駙馬納妾這個問題,屬自由心證。

說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

印象中和珅的兒子豐紳殷德,娶了老四鬼子最小的女兒固倫和孝公主,夫婦婚後本來生有一子,但該子不幸早夭,和孝公主悲痛過度失去生育能力,為了和家不致絕後,公主主動勸說豐紳殷德納妾。

於是,豐紳殷德接連納了幾房小妾。

康熙的姑姑建寧公主嫁給吳應熊時,吳其實已經有老婆和兩個兒子,所以這個建寧公主是妻還是妾,也是自由心證。

可不管再怎麽自由心證,明麵上大清的駙馬爺們怕是不敢公然納妾,更何況賈六還瞞著如秀跟另外一個女人把賈家的長子都生了出來。

問題,非常嚴重。

當然,這個嚴重也是自由心證。

賈六不可能真怕如秀吵鬧,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實力,稱帝不敢,但往宗人府報個格格暴斃,估計他大舅子淳穎都不敢給妹夫擺臉子。

問題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人家如秀雖是滿洲格格,可對他賈六那是真愛,沒半點對不起的,還給他賈六生了長女,他賈六心要黑成什麽樣才想對如秀下手呢。

此事唯一解決辦法就是大全說的去哄。

揉了揉腦門,賈六準備去跟如秀坦白,爭取從寬。

栓柱卻賊兮兮的把腦袋伸了進來,小聲叫道:“少爺!”

“你死哪去了?”

賈六鼻子一抽,栓柱這家夥關鍵時候就拉稀擺帶,等會見到如秀就說是栓柱給他介紹的女人。

“少爺,我是過去幫你想辦法了。”

沒想到,人栓柱不是躲,而是去幫少爺解憂了。

一本厚厚的《大清律》擺到了賈六麵前。

“什麽意思?”

賈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事充其量就是額駙生活作風問題,怎麽就上升到國家律法層麵了。

栓柱一臉犯愁:“少爺,我看過了,按律法七出條例,少爺怕是休不得少奶奶……而且,大清律說了,娶前賤而後貴則不去。”

“什麽意思?”

“就是說少爺在娶妻前沒有娶妻後富貴,說明少奶奶旺夫,這種情況下按大清律說的,少爺是不可以休少奶奶的。”

“還有,”

栓柱翻到某某頁,指著其中一條,“《大清律》說凡男子四十而無後嗣者必須納妾,如正妻不允可休之。我研究了下,少爺不符合這一條……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就是和離。”

賈六叫栓柱說的一愣一愣的,半天反應過來:好家夥,柱桑這是在勸他離婚啊!

強忍著用吊勒死栓柱的衝動,幽幽盯著栓柱:“你不是勸我入贅信王府麽?”

“不矛盾,不衝突,少爺你不離的話,怎麽入贅少奶奶家?”

栓柱指出一個程序問題,少奶奶是嫁到賈家,所以少爺想要入贅少奶奶家,就得先離婚,接著再複婚。

如此,符合入贅程序。

沒等說話,少爺就開始從腰間摸小槍了,嚇得栓柱拔腿就跑。

“你個鱉孫,有這折騰勁頭,你少爺我幹嘛不直接認老四鬼子當阿瑪!”

賈六那個氣啊。

“少爺,你和老四鬼子平輩,怎麽能認他當阿瑪呢,有違倫理啊。”

栓柱那叫跑得一個快。

“piapia!”

賈六氣得拿槍對著他後背筆劃兩下,確認百分百擊中後這才吹了吹槍口,整了整帽子,順了順衣服,硬著頭皮去向如秀坦白。

來到自家小院,不理會那幫眼神帶有八卦的丫鬟,徑直推門入內。

如秀坐在炕邊生著悶氣,沒見吳卿憐,也沒見閨女。

想了想,賈六開始解褲帶。

心裏也盼著丈夫能夠跟自己解釋並賠禮的如秀叫賈六這個動作驚住,失聲道:“你幹什麽?”

賈六根本不說話,直接將上衣解開扔在炕上,坐在炕上繼續脫褲子,光條條的把看傻了的如秀直接拖進被窩,不顧如秀的掙紮把她脫了個精光,然後嘴巴就湊了上去。

“放開我,不行,我不給……你還沒給我交待……唔唔……”

如秀反應激烈,先是又掐又咬又捶,後是一臉委屈眼淚嘩嘩流,最後卻是麵頰泛紅,不但聲音越來越小,反抗也變得越來越無力。

賈六使出十八般手段伺候著。

他相信,夫妻間的矛盾再大,睡一覺都能解決。

不行,就再睡。

一直睡服為止。

事實證明這個理論是對的。

因為如秀最後是夾著丈夫,說些什麽她也能生兒子,又或是她哪裏不如外麵的小狐狸精。

賈家小院,和諧造人。

森嚴的禁宮重地,乾隆在對著一幅畫像發呆。

畫是他親手所畫。

畫中人,是一個麵目慈祥的老人。

這個老人是乾隆憑借四十多年前的印象所畫,雖然時隔四十多年,但畫中人的模樣同當年那位辭官還鄉的老人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乾隆就這麽如入定老僧般盯著畫中老人癡癡的看,外麵呼呼的風聲絲毫沒有影響他絲毫。

“爸爸!”

乾隆的眼中竟滿是淚水,他的嘴巴微微動了一下,好似有聲音,又好似無聲。

風越卷越大,紅牆青瓦傳來雨水的滴落聲。

冷冷的冰雨在紫禁城胡亂的拍,讓永壽宮的溫度變得越來越冷。

許久,乾隆動了。

卻是顫抖著端起油燈將他花了兩天時間才畫好的老人像點燃。

隨著火焰燃起,老人的音容相貌被火焰一點點吞沒。

有一絲暖意拂過乾隆的心頭,但這暖意轉瞬即逝,如同一顆流星劃過長空,無比短暫。

終於,火焰燒到了盡頭,畫像最後一點被火焰完全吞沒的那刻,乾隆的心如被尖刀狠狠的刺過。

塵埃落地。

“皇上,吃飯了。”

殿外傳來看守侍衛的聲音,殿門上的鐵鏈被人打開,之後一名十一二歲的小太監走了進來,將手中的飯菜放到地上後,小太監頭也不敢抬的就退了出去,唯恐皇上會叫住他。

上次齊三哥就是因為送飯時跟皇上搭了句話,被侍衛處的人活活打死。

小太監可不想自己也成為城外野狗的飯菜。

乾隆木然,等殿門重新被關上後,他輕輕挪步走了過來,將地上的飯菜端到了桌上,拿起筷子扒了起來。

吃了幾口,乾隆的腦子突然一個激靈,伸手從嘴中拿出了一樣東西。

借著殿外宮燈的光,他確認這是一片肉。

肥肉。

特別好吃的肥肉。

今日,加餐?

乾隆怔了怔,將肉片趕緊塞進嘴中,細嚼慢咽起來。

為了大清,再大的苦難他都要忍受!

這個世道一定會有公理的。

他堅信,邪不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