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可為難了。

他在糾結一個問題,是忠於少爺還是忠於老爺。

照少爺的吩咐把老爺甚至名義上的後媽、弟妹留在京裏給富中堂當人質,萬一富中堂不講江湖道義,真拿老爺開刀,那自個不就是對不住老爺?

可要忠於老爺,把少爺不忠不孝,試圖分一杯羹的陰謀說出來,那也挺對不起少爺的。

畢竟,少爺待他可是跟親兄弟似的,好著呢。

這,真是命運的一次抉擇啊。

梵偉心態輕鬆,左右一句:“自古無情帝王家。”

數次提醒楊主任要堅定立場,並催促立行其事,更是不無告誡:“主任,你是大人最親信的人,如果連你對大人的忠誠都不夠絕對,那在大人眼裏就是絕對不忠誠啊。”

“罷了,為了大清,隻能犧牲一下老爺了。”

栓柱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忠於少爺。

因為,老爺不可能讓柱子陪葬皇陵的。

而且,如今的家業不都是少爺拚出來的麽。

不是少爺,老爺這會連旗人都不是,還有錢在外麵包外宅養女人?

於是,栓柱裝模作樣代表少爺給老爺賠不是,並說少爺已經答應安排秦三當官,還是個六七品官。

“不過,這個秦三不能安排在京裏當差,少爺想通過從前的關係給安排在四川綠營……主要是怕少奶奶知道發火,老爺,不是柱子說您,這事您做的是有些不體麵。”

栓柱仔細瞅瞅老爺,白白淨淨,肥頭大耳,怎麽看都應當是個享盡世間榮華富貴的人。

再想老爺對自己的好,不禁琢磨還是勸少爺跟富中堂燒三柱香拜個兄弟的好,這樣起碼給老爺加個護身符。

劉邦他爹最後不是也沒死麽。

現在就看富中堂是要當項羽,還是要當康熙了。

“柱子,我可是拿你當兒子看的,連你也說我不好?……算了,這次算我對不住他,就按他說的辦吧……你跟他說,給人秦三弄個實職,這樣老爺在你趙姨麵前也有光。”

雖說和秦三十幾年的朋友,可如今秦三老婆要生賈家的崽,再讓秦三在眼麵前晃悠,是挺讓人不得勁的。

“放心吧,老爺。”

栓柱憨憨一笑,道:“不過年前年後這事老爺就不要再提了,少爺說隻要您不鬧,過完年最遲二月底,就把趙姨娘接進府裏,每個月還給趙姨一百兩開銷錢。”

“嗯,還算這小兔崽子有良心。”

大全基本滿意,不再試圖給趙姨爭取繼室名義。

而且,兒媳婦那邊是沒法交待。

仔細想想,打六子出生到現在,他這爹做的那是比狗都不如。

兒子能做到這份,已經對得起他這爹了。

事情便這麽定了,也算皆大歡喜。

栓柱負責擺平大全,賈六自己負責擺平如秀。

進屋之後不等如秀發脾氣,先把大全罵了個狗血淋頭。

“老東西,老王八蛋,老癟犢子,老不要臉的,老混蛋……不瞞你,我就恨自己技術不行,要不然肯定把老東西給結了紮。”

如秀聽的一愣一愣的,反過來勸丈夫消消氣,爹是不像話,但怎麽也是爹,哪裏能這麽罵。

還有,結了個紮啥意思?

“……反正那個女人不可能進咱家門,肚子裏的孩子我也不可能認!”

賈六表明態度,讓如秀把心放進肚子裏,別說如秀丟不起這人,他更丟不起這人。

別說將來賈皇帝了,就是馬上賈總督也不能讓大全這麽糟踐。

外人一說,總督大人的後媽是個窯姐,總督大人老臉往哪擺。

又告訴如秀自己年後可能調離京師,讓如秀帶著文靜同他一起去外地上任。

如秀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因為她覺得這樣自己就能看著丈夫,要不然誰知道家裏還要多幾個女人出來。

問起丈夫怎麽安置景陵那邊的母子,賈六自是笑著請如秀這個大老婆做主。

如秀先是說了幾句酸話,之後表示過完年把母子接來,滿月酒在京裏好生辦下,省得人家說她這個大婦嫉妒,不能容人。

說話間還起身去箱子裏翻找,想給媛媛母子幾件好的見麵禮。

賈六看在眼裏,心頭也是溫暖。

說起吳卿憐時,賈六卻讓如秀先盯著些,不要太相信這個女人。

這讓如秀有些驚訝。

賈六也不好解釋太多,隻說此女是甘肅布政使王亶望送給自己的,但那個王亶望是個特別狡猾的人,所以吳卿憐的背後未必沒有王亶望在牽線。

在沒有查清吳卿憐這大半年在京中底細前,不要對這個女人過於信任。

“我知道了。”

夫妻二人脫衣入眠,又是一番溫柔。

雲雨之後,賈六讓如秀沒事多往娘家跑跑,說是過完年他們一家要去外地,所以讓如秀跟娘親多親近。

實際是想通過如秀側麵看看他大舅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知不覺,夫婦二人沉沉睡去。

未及天亮,丫鬟來叫,趕緊起床匆匆洗漱,便往暢春園趕去。

今兒太後正式起靈,作為帽子王家的額駙,賈六肯定得陪老婆到場。

這種場合肯定不可能把五百人的衛隊全部帶上,保柱精心挑了三十名身手好的,利刃皆藏在衣內,每人還配有短手銃,火力不亞於便衣隊。

暢春園原是前明萬曆皇帝外祖父李偉修的“清華園”,康熙年間改名暢春園,在圓明園沒完全修好前,康熙同雍正父子經常居於此處。

維持秩序的是色大爺的上三旗護軍,步軍統領衙門象征性的派出兩營兵在外圍警戒,帶隊的是賈六親信德木。

近支王公宗室,大臣們已經來了不少,身為領班軍機的老富昨天就來了,與他一塊來的就是將代表阿瑪扶靈的老十二。

賈六遠遠看老十二永璂,發現這小子氣色竟然比宮亂前好得多。

記憶裏,這個永璂命短,二十出頭就掛了。

原因一方麵是永璂母親那拉後的事使其不得乾隆歡心;

二來是乾隆為了老十五永琰鋪路,極力打壓永璂,以至於永璂生前連個最低的爵位都沒有。

母親的死,父親的偏心,外界的議論,種種因素導致永璂早早咯屁。

但現在,老富幫永璂弄了個和碩理親王的爵位,還扶持他入軍機處,現在又讓其代皇帝給太後扶靈,明眼人都看得出永璂地位已經暴漲,甚至完全是儲君的待遇。

這麽一來,有了希望,還有老富力挺的永璂還會英年早逝麽?

賈六不禁陷入沉思。

正沉思時,身後突然來了一人,是吏部尚書阿思哈。

老阿四下看了眼,做賊似的低聲道:“伊勒圖利用職權,偷偷從四川調了一支兵馬進京,帶兵的是四川總兵瑪爾沁……額駙須防富賊學那董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