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是個感性的好阿哥。

他知道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爸爸。

如果不是富爸爸,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乾隆四十年的冬天。

宮亂之前,作為廢後的兒子,永璂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的活著,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在乎他。

父皇心中沒有他,兄弟們不待見他,甚至連宮人太監都瞧不起他,那種窒息的感覺如同身邊所有人都在盼著他死。

有那麽一段時間,他真覺得自己活著是多餘的。

無形壓力之下,他熬不住了。

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甚至哀怨的在想自己的死訊傳到父皇耳中後,他的皇阿瑪會不會有那麽一點點的心疼與愧疚。

好似燃燒的蠟燭,就當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天翻地覆的變化出現了。

一夜之間,他這個最不得寵的阿哥竟然鹹魚翻身,不僅被封理親王,還得到了領班軍機大臣富中堂的極力支持。

這簡直夢中都不敢想的事。

難道是額娘顯靈了?

隨著事情的進展,已經二十多歲的永璂不傻,慢慢的也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的父皇,大清至高無上的乾隆皇帝,不僅失去了宗室的擁戴,還被關在宮中成為囚籠中的鳥雀。

而他小時候曾聽額娘提過兩次的富叔叔,搖身一變成了挾製他父皇的權臣。

然而,永璂沒有半點憤怒,反而無比慶幸。

因為,是他的富叔叔讓他鹹魚翻身。

也是他的富叔叔在額娘生前居住的宮中,握著他的手對他道:“你生來就是做明主的!”

那一刻,富叔叔在永璂心中,已然是富爸爸。

不管別人怎麽看他富爸爸,在永璂這裏,這就是世上除了額娘以外對他最好的人。

不是阿瑪勝似阿瑪!

不能怪永璂心狠,是他的皇阿瑪拋棄了他。

一個不拿自己當兒子看的皇阿瑪,一個拿自己當親兒子看的權臣,是人都知道如何抉擇。

在富爸爸眼神的鼓勵下,永璂大著膽子向他的皇阿瑪提出了一個請求。

就是將他的額娘那拉皇後遷入裕陵地宮,享受孝賢純皇後富察氏一樣的待遇。

這是做兒子的對額娘應盡的義務,也是做兒子的讓阿瑪對額娘的彌補!

正義,是不會遲到的。

額娘,是永璂心中最大的痛。

當年他額娘被活活餓死在冷宮之中,之後隻以皇貴妃下葬,還是葬入純惠皇貴妃的地宮。

如今他的額娘已經恢複皇後封號,那自然要以皇後的身份遷入裕陵地宮。

這是非常合理的事。

慶桂同邊上的袁守侗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兩位軍機大臣深知一旦將那拉皇後遷入裕陵地宮,便意味著這位理親王正式恢複皇帝嫡子身份。

而皇上如今隻有三個阿哥在世,一個阿哥出繼,一個阿哥年幼。

才二十歲的十二阿哥作為皇帝嫡子成為大清儲君,再無任何法理障礙。

不得不說,富勒渾這一手安排無懈可擊。

即使二位軍機大臣私下投資了保隆項目,這會亦有所動搖。

因為,他們也要目光看長遠些。

內務府大臣金簡不吭聲,他的天平很久以前就倒向了富中堂,如果皇上反對那拉皇後入葬裕陵,作為奴才的他必須據理反駁才行。

如此才能報答富中堂將他從護軍贖出來的恩典。

和珅同樣沉默,同金簡不同,他希望皇上能夠答應此事,以避免與富賊的正麵衝突。

東閣說的對,欲使其毀滅,必先使其膨脹。

當富賊以為一切皆在掌握中時,就是他大廈傾塌之時。

乾隆也在沉默。

永璂的請求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可以被迫恢複那拉那個廢人的皇後封號,但不意味他要接受死後同那個賤人睡在一起。

更何況,這件事的背後是永璂嫡子身份的認證。

而永璂,並不是他認可的儲君。

尤其是,這孩子似乎著了富勒渾的道。

沉默之時,乾隆卻忽的身子一顫,恍惚間似乎有一股無形之力正在殿中快速暴漲,最後在他的眼前化為一隻碩大的拳頭。

老富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隻是在那安靜的看著沉默的乾隆。

好在,沒有出現讓他不高興的事。

乾隆同意了,著軍機處和禮部、宗人府辦理那拉皇後移靈之事。

殿內緊張的氣氛一下鬆了下來。

永璂同和珅都是微吐一聲。

老富還有事,看了一眼袁守侗,後者忙將軍機處剛收到的定西將軍豐升額的急遞呈了上去。

這是自宮亂以來,乾隆看到的第一份奏疏。

在此之前,都是老富代勞幫他看,幫他批,幫他用印。

豐升額的奏疏是關於年後四麵張網剿賊的戰略部署。

乾隆看的很認真,由於今天是陰天,殿中光線不好,特意拿洋人進貢的放大鏡在奏疏上仔細看。

看完,正要發表意見,心念沒來由一動,看向富勒渾:“軍機處有什麽看法?”

“回皇上,”

老富往前邁了一步,表示軍機處研究過定西將軍的方案,覺得可行。

隻是考慮豐升額身為定西將軍難以全麵負責五省,故而擬派一欽差大臣前往統籌各省援剿官兵事務。

如此,以湖北、湖南、江西、河南、四川五省巡撫為正,主地方封堵;

以定西將軍為剿,專征討。

督撫專職,軍政配合,方能收取成效。

乾隆很識抬舉的問老富何人可以為欽差大臣。

老富推薦了一人,就是軍機處行走的梁國治。

原因是梁國治入軍機之前曾為湖北巡撫,有多年地方行政經驗,且辦事果斷,實為幹材。

乾隆思慮片刻同意梁國治加都察院右都禦史、兵部侍郎官銜,前往湖廣統籌負責,也就是幫助豐升額理清各省援剿官兵及錢糧事,使豐升額能夠專心用兵。

不過,老富很快又提出一個乾隆無法拒絕的事。

打仗打的是錢糧,用兵用的是衣食兵甲。

奈何國庫空虛,根本無法支撐豐升額涉及五省、十萬兵馬的軍事行動,因此請求將內庫府廣儲司銀庫及議罪銀等事暫移交戶部,以此解燃眉之急。

老富這一招等於將朝廷內外錢糧大權全拿在手,偏乾隆無力抗爭,但他迅速出招,看向和珅:“和珅,”

和珅趕緊上前應了一聲:“奴才在!”

乾隆微微點頭:“你原是內務府大臣,一直管著廣儲司銀庫,此事就由你著辦,不可誤了國家大事。”

和珅如何不明白皇上用意,當下磕頭領旨。

老富知道乾隆這是使小心眼子,不過卻是破天荒的沒生氣,可能是因為今兒除夕,心情好吧。

額駙府內,賈六心情也好。

一大早就爬起來幹活了。

先是到廚房用糯米熬膠,然後把大門、窗戶但凡能貼春聯的地方都洗刷了一遍,這才同栓柱開始貼對聯,貼倒喜。

院子裏鞭炮什麽的堆了兩馬車。

過年嘛,圖的就是個喜慶,聽的就是一個響。

不放炮,過的什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