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六非常喜歡栓柱招聘的這幫筆杆子,沒有這些筆杆子他的事跡哪裏能隨時向直隸全省軍民直播呢。
更重要的是,他對農時的相關政策也需要這幫人幫他講給百姓聽。
不講,百姓怎麽能知道。
因此很高興的接過眾人的稿件,走到一丈外的地頭坐到早就備好的太師椅上認真閱讀。
太陽高,栓柱特意讓人把從保定總督衙門帶來的萬民傘支起來。
這把萬民傘不知道是直隸百姓送給賈六哪個前任的,但既然傳承到他這邊,那自然就姓賈了。
好好的萬民傘成天擱在總督大堂積灰,不如帶出來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出巡期間,這把萬民傘是賈六儀仗標配,另外四個法器是“兵部尚書”、“都察院右都禦史”的兩個加銜,以及“回避”、“肅靜”兩塊代表官威的指示牌。
總督大人要看稿子,張寡婦家裏這幾畝地的除草農活自然是隨行人員幹了。
這不是弄虛作假。
而是曆史傳承。
曆代皇帝的必修課就是——“勸課天下,以農為本。”
所以每年的二月初二,皇帝都要到田裏進行春耕,並現場向軍民直播。
哪怕是大清也不例外。
老四鬼子對這方麵的工作尤其重視。
但老四鬼子可能真把那幾十畝地耕了?
就是做個樣子。
但這個樣子,就是皇帝的功課。
不做這個功課,不是好皇帝。
比起老四鬼子的走過場,賈六起碼三天下來除了五分地的草,實實在在的辛苦。
他也不想這樣,沒辦法,誰讓他也想當皇帝呢。
“少爺,喝茶!”
栓柱奉上一碗人參木耳枸杞茶。
茶溫正好,不鹹不淡。
賈六接過喝上一口,頓覺神輕氣爽,將眾采編寫好的稿件合在手中一一細看。
第一篇的題目就寫得好,叫《時刻不忘百姓——記總督大人在淮鎮》。
通篇內容看下來,賈六油臉肅敬,不禁對身邊主持總督辦公廳的栓柱道:“這個賴秀才真不賴,回頭給他轉正,先定個從九品。”
“嗻!”
栓柱看了眼正拿著少爺鋤頭在幹活的賴秀才,微笑點頭。
此人是他親手發掘的人材,未入賈辦油印處前是個說書的,鬼故事講的挺好。
再看其他人稿件,也都寫的不錯,基本符合報道三要素。
就是真實,真實,再真實。
“就這麽著吧,回頭一批批的刊登,你再辛苦一下寫些編後語,不要太過於突出我,主要是讓百姓知道農時的重要,另外就是讓各級官員曉得我對農業的重視……”
簡短指示後,賈六問栓柱布政使老楊對於“縣縣通”工程有什麽看法和建議。
所謂“縣縣通”,是賈六在出巡途中發現的一個重要問題,即各縣除了與府裏有官方道路(驛道)外,與周邊地區的道路建設都不太重視,除個別地區是石板青磚路外,多是從前的老路,不僅殘破不堪,很多地方還是那種隻能走單輛馬車的小路。
鄉村之間除了大一點的鎮子有青磚路基,幾乎清一色水泥路。
就是不下雨漫天揚灰,一下雨就膝蓋深的“水泥路”。
這個現象不是直隸一省獨有,而是全國各省都差不多。
想要富,先修路。
為此,賈六準備主抓一下道路建設工程。
這個可不是單單的政績工程,是實際關係百姓民生的大事,也是直隸工業化的基礎。
沒有路,礦產運不出來,貨物運不出來,北洋通商的事怎麽搞?
任何時代,搞活經濟的前提就是得有路。
所以賈六特意給老楊寫了一封信,提出擬在直隸修兩條南北、東西向的主幹道,另外在全省範圍建設縣縣通工程,就是拓寬縣與縣之間的道路。
南北向指由直隸最南邊大名府的東明縣到最北端的多倫廳,全長近千裏。
東西向指正定府阜平縣到天津塘沽口,全長五百多裏。
既是主幹道,當然就得寬,所以必須是對向六車道,以滿足日後大宗貨物運輸。
曆朝曆代,修路都是大事,有修一裏路死多少人的說法。
原因是修路純靠人力。
對百姓而言就是苦役。
為了讓百姓心甘情願參與修路,賈六準備自掏腰包墊資,用“以工代役”的辦法解決道路修建的勞役問題。
說白了,就是給參與修路的百姓發工資,發食物,發工具,而不是如過去那般什麽也不給,讓百姓自帶幹糧去服苦役。
兩條主幹道加縣縣通工程,保守估計至少三百多萬兩開支。
如果由直隸本省財政承擔,可能就是每年修一點,最後用十來年時間完成。
這個時間,賈六可受不了。
縣縣通可能需要三五年時間,但兩條主幹道他希望同時動工,南北東西對接,分段分片包幹落實,兩年內必須完成。
這個條件不高。
因為,賈六有流水線作業標準。
即將修路標準化,誰負責炸山取石,誰負責路基夯實,誰負責搭橋造梁……
有了標準化流水作業線,資金到位,兩年內完成兩條主幹省道並不是難事。
他又不是修高速公路。
資金這一塊,賈六準備將“保隆工程”項目資金專用在修路這一塊,再跟四川李會長借一筆款子,另外就是申請戶部撥一部分,如果還不夠,可以再發動地方捐款。
畢竟,這路是為了直隸百姓修,又不是為他賈大人修的。
路修好了,受益的還不是百姓。
老楊回信了,以極高的姿態熱情讚頌額駙為直隸百姓做出的貢獻,並十分支持於全省大修道路。
但看來看去,中心意思就一個——“大人修路可以,但我沒錢”。
“沒有格局啊。”
賈六搖了搖頭,老楊真說省裏願意拿錢支持總督大人修路,他這個總督大人難道真好意思要這筆錢。
“你替我回信給老楊,就說錢這一塊不必他操心,讓他馬上從全省調集相關專業人員,先進行兩條主幹道的測繪工程,爭取六月前完成,到時就動手把兩條省道先修起來……”
賈六正交待時,丁慶拿著一封密信趕了過來。
“京裏的?”
賈六好奇接過,看了下信封的密押發現是在湖廣剿匪的祖應元發來的,當下撕開,結果信中所說內容黑了他一跳。
興漢軍成精了!
媛媛的侄子顧安竟然在嶽州繳獲了大批吳三桂軍隊埋在城中的火炮,之後用這些火炮攻占了長沙,俘虜了湖廣總督陳輝祖、湖北巡撫鄭大進等湖廣軍政要員40餘人。
獨湖南巡撫巴延三在城破之前化裝為平民得以逃脫。
長沙丟了就丟了吧,問題是被俘的湖廣總督陳輝祖喪心病狂的投降了!
還寫了一封《告滿洲書》,書中大罵清廷為滿洲胡虜,讓天下人都起來推翻韃虜,恢複中華。
這也罷了,陳輝祖貪生怕死投降當漢奸沒什麽,可這王八蛋竟在信中扯到了他鬼子六。
說什麽乾隆重用滿洲無能年輕子弟,如豐升額、明亮、福康安、和珅什麽的。
這也沒問題,因為是事實。
可陳輝祖竟把他賈佳世凱這個新任直隸總督也列進去了,說他是靠著給乾隆當男寵才“幸進高位”,本身屁本事沒有,典型的旗人紈絝子弟,吃拿卡要,賣官弄錢,謊報軍功什麽的。
又說什麽堂堂封疆之首竟由一二十來歲的滿洲人擔任,此自取亡國之道什麽的,反正亂七八糟,看得賈六當場就暴跳如雷,奪過栓柱正喝的人參木耳枸杞茶,一口飲盡,怒而將碗摔在麥田中,破口大罵:“豎子,焉敢汙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