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外地督撫進京隨從百人以下,是朝廷的決定,不是富中堂一個人的意思。”

大表哥塞衝阿出來打圓場,稱這個規定不是富中堂針對表弟的,而是曆來規矩。

如巡撫一級的官員進京述職,理論上除幕僚隨從外,最多就20名“保鏢”。

總督多一些,也不會超過50人。

“朝廷的製度我當然不會違反,但是表哥你要知道,我除了是直隸總督、漢軍正藍旗副都統外,也是護軍營總統大臣。”

賈六不是無的放矢,來之前早就做足功課。

他的總督衛隊包括瑞林指揮的騎兵部隊,編製上屬於八旗正規軍——護軍營!

護軍作為中央軍主力部隊,又是八旗精銳,當然不受官員進京隨從人數限製,而是應作為自由進出京師的兵馬看待。

如果非要認真起來,賈六建立的護軍同樣擔負皇宮和王爺府警衛工作的重任,也就是色大爺重建的上三旗護軍的工作職責。

聽起來扯淡。

問題是按八旗軍製就是這樣。

要不然賈六當初吃飽了撐的,非要把京師綠營和常威軍整合為護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的部隊有合法理由進入京師。

“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表哥,你我至親之間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賈六提醒擔任鑾儀衛管理大臣的大表哥,這個富中堂以及以他為首的朝廷勢力,同他們實際不是一路人。

哪怕現在是合作關係,但也要提防富黨獨走啊。

畢竟,誰也不願意權力被分割。

再者,富中堂即便沒有害人意,團結在他周圍的那些人就沒有嗎?

萬一身為直隸總督的表弟叫人家給端了,作為親屬的安親王這一係,就能安心睡覺了?

“唇亡齒寒的道理,表哥當比我還清楚。”

賈六不確定大表哥是什麽文憑,但想這個簡單道理肯定是明白的。

大表哥聽後神情立時變得凝重起來,於是以表弟所部為護軍為由同富中堂據理力爭。

老富大是懊悔,忙了大半年竟是忘記鬼子六搞了個護軍編製過去,但別人都守規矩進京,就你鬼子六帶著兩三千人進京,怎麽著他老富臉上也掛不住啊。

朝廷還要不要臉麵了!

再想鬼子六這小子的種種不地道,也是咽不下這口氣,堅決不同意鬼子六的人馬全部進京。

並暗示心腹、九門提督瑪爾沁戒備,防止突發事件。

果然,手裏有兵,心中不慌,底氣都比去年漲了幾十倍。

關鍵時候,《四庫全書》副總裁劉墉出麵勸說,先是勸中堂大人以大局為重,再是勸賈佳大人要顧及朝廷製度,為了盡快平息此項爭議,劉墉建議賈佳大人可帶300人進京。

此時城門由於歡迎直隸總督到來已經堵了一個多時辰,城內城外還有好多百姓商販要出城,光城外的隊伍就堵了三四裏地。

這與賈六一直主張的不管什麽事都不能影響百姓正常通行自由的理念相悖,於是也退了一步,說是護軍的騎兵部隊可在城外駐紮,但自己的衛隊必須進城。

他的衛隊規模非常龐大,足足500人,三分之二是關外來的索倫勁旅,三分之一是忠誠的八旗、綠營勇士。

都是從八品起步,貼身親衛更是正七品起步,入選要求除了武藝高超、箭法出神、熟練打槍外,至少要沾有兩到三條滿蒙反動旗員性命。

說是衛隊,不如說是一個軍官教導營。

不敢說以一敵十,以一敵五、敵三,理論上是一點不成問題的。

尤其是關外那幫粗糙的索倫漢子,那在老林子裏真就是手撕猛虎的存在。

本部軍中有話講,叫衛隊不滿千,滿千不可敵。

“請劉大人同富中堂明言,他如此防範我等護軍將士,莫非是對我這個額駙有提防之心?如此何必叫我來開會?莫不成中堂大人召集的國議大會,隻能一家之言嗎!”

空穴不來風,劉墉被民間稱為劉羅鍋是有原因的,因為老小子真有點駝背。

除此外,看麵相也算忠厚。

可賈六不為老小子的麵相所騙,深知這家夥除了和自己有一樣有貪汙的習慣,就是好整人,也是靠文獄步步青雲,成為名臣的。

凡以文獄發達之輩,心理必定陰暗。

因此,賈六打算等栓柱搞定直隸後,著手掀起對劉墉之輩的文獄打擊,倒要看看他劉羅鍋能頂幾回合。

證據其實已經有一些了,比如劉墉寫過一首詩,詩雲“秋風吹夢瀟湘浦,回首南樓月正明”。

栓柱定性此句大逆不道,建議最低發往寧古塔那種。

現時且讓劉墉蹦躂幾天,畢竟人家剛當上內閣學士,總得過過官癮。

老富出於影響考慮,最終同意鬼子六帶五百衛隊進城。

反正五百人這小子也翻不了天。

為安全起見,還是授意九門提督瑪爾沁秘密部署人馬,嚴加監視。

事情解決,賈六當然不會再拉著馬臉,再次同老富打起感情牌來,很是憂鬱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大哥已經不是當年的大哥,對兄弟我有些疏遠。”

老富心想我他娘的再跟你說一句話,就讓我不得……就讓我少吃一頓飯。

“……我知道大哥對我有些想法,人活一世,為人誤解再所難免,不過我必須提醒大哥一句,你我都是正宗老滿,還請大哥看在大清的份上,不要同室操戈,叫那幫漢人笑話。”

說完,賈六轉身離去,沒走幾步又回頭撓撓禿頭:“對了,在哪開會?”

“養心殿。”

老富悶聲給出會場地址。

宮禁是色大爺這一係的力量在控製,沒有色大爺同意老富想要在養心殿搞事怕是難,因此賈六更為寬心,隨口問皇上參不參加。

“朝廷的事跟皇上有什麽關係?”

老富撇了撇嘴,忽的笑容溢上臉麵,和藹問六子賢弟:“你回家住嗎?”

“嗯。”

賈六心想這不廢話麽,他清廉如水,除了索尼後人送的宅子外,京裏就一處賈家老宅,不回老宅住難道還跑你老富地盤住麽。

那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噢,”

老富笑了笑,“對了,得給你道個喜,你爹又給你添了個兄弟。”

這話讓賈六一路上都堵得慌,丁副主任見大人臉色不對,出於分憂職責便出言詢問何事。

“沒事,你說我要圈父殺弟,後人會怎麽說我?”

賈六的樣子很認真。

“那當然是明君了。”

丁副主任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