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選結果出爐後,禮部和宗人府那邊就將結果通知了在外場侯著的眾多侯選人。
勝出的留下,沒有勝出的立即離開宗人府各歸各家。
幾家歡喜幾家愁。
第二輪也就是正式議政王公大臣會議,定於後天上午九點鍾在乾清宮舉行。
屆時,病重的皇帝陛下將親臨會場。
根據禮部流程,今天下午二十五位初選勝出的侯選人,將在宗令帶領下集體參拜列祖列宗像,並在列祖列宗畫像前發表對於此次競爭帽子王的感言。
就是說一說為什麽要出來選,憑什麽選,選上之後要怎麽做,才能成為一個既受宗室、百官擁戴,又能一心一意服務大清的好帽子王。
這是本次國議大會的創新,之前不曾有過。
禮部的說法是這樣做會讓侯選人更加深切了解祖宗創業之艱難,從而曉得守成之不易,進而激發內心對江山社稷的責任感,不當屍位素餐的王爺,而是成為一個能為君王分憂的賢臣,此外也能讓侯選人更為王公大臣所熟悉,方便他們投出神聖的一票。
換言之,是一次規定允許的公開拉票環節。
當然,這是賈六的提議。
大清實現民主的必要過程嘛。
哪怕是個形式,但隻要這個形式存在,次數多了,就會深入人心。
隻是之前不曉得自己會被色大爺搞成侯選人,因此上午會議結束後趕緊抽空在宗人府找了個辦公室,緊急趕寫他的競選發言稿。
內心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講。
表裏不一,是為官的基本原則。
“啊,陽光明媚的九月,正值秋高氣爽,京師上空白雲朵朵,天也是那麽的藍,懷著激動心情的我步入莊嚴的宗人府……”
初稿寫了大概有八百字,仔細讀讀,覺得不妥,就是不夠官方,好像小學生作文般,不像封疆之作。
而且是用白話寫的,怎麽看,也沒逼格。
思來想去,忍痛撕了重寫。
“憶當年,太祖皇帝以十三甲起兵,爾時草創開基,篳路藍縷。地之裏未盈數千,兵之眾弗滿數萬。惟是父子君臣,同心合力,師直為壯。荷天之龍,用能破明二十萬之眾。每觀實錄,未嚐不流涕動心。思我祖之勤勞,而念當時諸臣之宣力也……”
再寫稿中,開頭就高度評價太祖皇帝,之後對太宗、世祖、聖祖、世宗也是一頓吹捧。
光對五位列祖列宗的讚賞文字就用了四百餘字,之後話鋒一轉改為高度評價祖上豫王多鐸,無外乎開國諸王戰功最著,能戰善戰,為大清入主中國立下赫赫功勳等。
之後對本人功績也給予客觀肯定,大抵就是百戰定天下,一力匡社稷,宗室最年輕最勇猛之子弟。
用了兩百多字,基本符合事實,有些地方做了些藝術上加工,並不違和。
對於當今皇帝乾隆,文中卻是隻字不提。
這叫立場堅定。
也是迎合色大爺一黨的需要。
最後,是對選上帽子王後如何開展工作的一些展望。
隻是,文中並沒有自個突然從賈佳變成愛新的思路轉換過程描寫,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這就使得這篇文章缺少骨肉感。
沒辦法,賈六他也哭不出來啊。
寫完,從頭到尾仔細拜讀,越讀越覺自己文采賽過潘安,不禁油臉自得。
吹了吹,準備疊起放在兜中下午用,這時,吏部老阿卻一臉慌張的進來,悄聲道:“額駙,特務處消息,富黨骨幹伊勒圖、鈕倫保、富明安等人正在茅房密議,似有大事。”
消息來源可靠,負責宗人府安保工作的禦前侍衛包括值守親軍中,都有特務處發展的下線。
富黨於茅房密謀的消息則來自一位負責衛生間保潔的包衣蘇喇,其真實身份就是蘇喇。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賈六心想怎麽都喜歡在衛生間說大事的,對此卻是不以為然,輕笑一聲,“富黨能密謀什麽大事,他們總不會現在掀桌子吧。”
讓老阿不要杞人憂天,隻要他老富還想著給幹兒子扶一程,這天便塌不下來。
估計可能是在想如何狙擊六子賢弟當選帽子王。
讓老阿繼續出去開展工作,務必爭取更多的中立票。
所謂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無處藏身。
這邊到了飯點,由於下午還有安排,參會王公大臣不回家吃飯,故而宗人府安排了盒飯。
三葷兩素。
賈六也不嫌棄,就著直接吃了。
正吃著呢,奎尼又來了,同樣一臉緊張兮兮說富中堂多半在密謀要搞額駙,希望額駙千萬不要掉以輕心,有必要針對性的做出一些部署,以免事出突然措手不及。
“宗人府的安保工作是安親王的人在負責,富中堂真想搞我得先看安親王答不答應。”
同樣,賈六也認為奎尼小題大作,而且肯定老富不可能在色大爺地盤鬧事,他沒那實力也沒那膽量。
“遇事不慌,處事不驚,從容不迫,不急不燥。”
給了奎尼十六字真言後,賈六繼續吃飯,雞腿才啃到一半,老阿又來了。
一進來就急道:“額駙,快回家吧,要不然你爹和兄弟就被富黨抓了!”
“嗯?”
賈六手中雞腿落地,震驚之色顯而易見。
奎尼一聽慌了:“下官馬上去安排加強府上護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富賊得逞……”
說話間已經奔到門口了,比誰都急。
身後卻傳來厲喝:“站住!”
奎尼應聲站住,不解回頭一看,好家夥,額駙竟是滿臉春風,一臉歡喜,十分激動道:“加什麽加,去,把我家的護衛全部撤走!”
“納尼?”
老阿和老奎同時震住,一臉不敢相信。
“不是,額駙,富賊要抓你爹和你兄弟啊!”
奎尼有必要提醒額駙此事關係重大,你老子和弟弟要落在富黨手中,你可就是任人拿捏了啊。
老阿也趕緊附言。
可額駙卻是什麽也不說,隻一撕下內襯白袖,提筆在上麵寫下幾個大字——“為父報仇!”
寫完,不待墨幹就往額頭一綁,目露凶光:“傳我話,凡我將士人人披麻,個個戴孝,活捉富勒渾,炮打紫禁城!”
話音剛落,恩明來了。
偷偷來的,一進門就被滿臉殺氣額頭綁布的賈佳大人震住,半響,喃喃一句:“大人消息夠靈通的,不過此事被我阿瑪勸住了。”
“勸住了?”
賈六如泄氣皮球,訕訕解下額頭上的抹額,小聲嘀咕一句:“老富樣樣好,就是不夠果斷,這種事怎麽能聽人勸呢,簡直是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