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重臣豈會在小小獄卒麵前丟人現眼!

二位大人是有原則滴。

玩歸玩,鬧歸鬧,重臣的體麵還是要的。

當然,主要是二位大人都琢磨自己可能不是對方的對手。

尤其是富中堂,雖動輒以拳臣自居,向來不把奎尼這條哈巴狗放在眼裏,奈何剛剛被老四鬼子當人體沙包揍得差點吐血,就現在這身子狀態,實是不宜暴露鋒芒。

姑且,休戰。

“二位大人這是何苦來哉,安安靜靜的呆著多好。”

獄卒沒樂子看,倒也沒有落井下石對二人如何。

原因他們都是人精。

前朝不提了,打本朝開始,有多少中堂和部堂在刑部大牢出過差?

有幾位真叫皇上砍了頭?

萬一人兩位大人明兒個就官複原職呢?

所以,玩歸玩、鬧歸鬧,可不能把事給做絕了。

“喏,皇上差人給中堂大人送的藥酒,中堂最好擦一擦,不然淤血化不去,可就麻煩了。”

獄卒上前將太醫送來的一瓶雲南白藥擺在富中堂牢門口,走時連門也沒關,直接回了值班房。

倒不是跟兩位大人有一腿,或者得了什麽錢財,實是不信兩個老菜梆子能聯手越獄,殺出這天下第一大牢!

潮濕的地麵上,瓷瓶裝的跌打藥水,由裏向外散發著莫名的溫馨。

空氣裏彌漫的除了黴味外,卻又多了一絲嗆人的火藥味。

當遠處鐵門落下的聲音傳來時,但見富中堂和奎部堂同時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箭步衝到牢門處,沒有任何遲疑就將獄卒沒有鎖上的鐵門又給鎖了。

各自還將鐵鏈在牢門上纏了三道,最後不忘撥撥鐵鎖,確認合上之後才鬆了口氣。

之後,隔著柵欄彼此大眼瞪著小眼。

這回卻沒有謾罵,也沒有挑釁,有的隻是彼此之間的同情。

“富中堂怕是做夢也想不到有今天吧?”

奎部堂深深歎了口氣,要不是老富叫人突然襲擊導致局麵陡轉,他何以身陷囹圄,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當真是造化弄人。

一想到遠在湖廣的王爺不知道為自己哭成什麽樣,奎部堂心中就越發不好受。

“百密一疏,敗了就是敗了,有什麽好說的,大不了一條老命而矣。”

富中堂倒是看得灑脫,解開袍帶,露出滿是黑毛的胸口,將那瓶老四鬼子特意差人送來的跌打藥水在胸口均勻搓揉著。

“四鬼子到底打了你多少拳?”

奎部堂叫富中堂胸口的淤青看呆了,那真是青一片、紅一片,沒一處皮膚是正常的。

“沒多少,七八十拳吧,就老夫這身板,再讓他弘曆打個幾十拳,老夫都不帶皺眉頭的。”

話音剛落,眉頭不由皺起,發出小聲的“哎吆”聲。

“都這地步了,中堂還是別強撐了。”

都是階下囚,大哥不說二哥,從前的恩怨還能帶到菜市口去不成,便心存和解之意。

富中堂那邊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將衣服合上,之後怔怔抱膝坐在幹草上,一言不發。

許久,有些好奇的抬頭看向奎尼:“你不是逃了麽,怎麽又被抓回來了?”

“唉,”

奎尼苦笑一聲,說原本是逃到崇文門了,可突然想起自己的夫人還在家中,實是不忍留下,這才折返回來欲將夫人一起帶上,哪曾想人剛到家,來抓他的兵就堵了大門。

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了。

“為了一個續弦,值麽?”

富中堂有點不理解奎尼這條哈巴狗了,按此人性子莫說續弦娶的老婆,就是原配怕也不會冒險回去,怎的老了老了就變糊塗了呢。

“事已如此,還談什麽值不值。”

奎尼搖了搖頭,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轉而問富中堂如何看現在的形勢。

富中堂微哼一聲:“你是在問老夫鬼子六會不會帶兵來救你?”

奎尼搖頭道:“王爺若能果斷揮軍北上最好,縱是救不了我,我也死而無憾。”

富中堂嘴撇了撇:“這話不像你奎尼能說出來的。”

奎部堂不快活了:“中堂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中堂以為奎尼是那種見利忘義,貪生怕死的苟且之徒不成!”

“不是麽?”

富中堂露出譏諷,“你若不是這種人,鬼子六怎麽會用你。”

“中堂,過份了啊!”

奎尼火氣騰騰往外冒,要不是牢門被自個鎖了,肯定要和老富單挑一下。

話音剛落,遠處又傳來鐵門重啟的聲音。

二位大人立時原地躺下,如同兩條死魚般,屁股朝外,一動不動。

來的腳步聲很多,也很雜。

至少十來個人。

未幾,腳步聲在牢門前嘎然而止,然後二位大人就聽到一個聲音:“帶奎尼出來!”

這聲音奎尼不熟,富勒渾卻熟,乃是原領班軍機大臣劉統勳之子,現為內閣學士兼刑部侍郎的劉墉。

說起來,劉墉還是他富中堂提拔上來的呢。

“嗻!”

獄卒上前就要拉開奎尼的牢門,結果發現牢門竟是鎖的,不禁心中納悶,但也沒有多想,迅速取出鑰匙打開鐵鎖,爾後進去將裝死的奎尼強行架起往外拖。

裝不下去的奎部堂隻好怒眼看著劉墉:“要拿本官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劉墉冷笑一聲,一揮手兩名禦前侍衛上前從獄卒手中接過奎尼,二話不說架了出去。

奎尼心中一凜,意識到自己可能要結束輝煌的一生了,不禁膽從心來,怒吼一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為了大清,奎某甘灑熱血譜春秋!”

話音未落,嘴巴就被捂住,直接拖走。

侍衛們動作十分粗暴,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縱是在那裝死的富中堂瞧著也是不禁腿哆嗦了一下。

估計奎尼是先去一步了。

剛哆嗦完,耳畔響起劉墉的聲音:“進去請富大人出來。”

獄卒忙打開牢門又將首席軍機大臣架了出來,同樣兩名禦前侍衛將富中堂架了起來。

富中堂倒也幹脆,看著那劉墉冷哼一聲:“縱是皇上要殺老夫,這斷頭飯總要給一頓吧。”

“皇上可沒說要殺中堂大人,隻是讓下官過來給中堂大人補補身子,”

說話間,劉墉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笑容,然後一名侍衛提著一籃子雞蛋走了過來。

劉墉一清嗓子:“皇上口諭,瞧著富勒渾吃光為止。”

說完,一名侍衛就將富中堂的嘴強行扳開,另一名侍衛抓了兩顆雞蛋,互相一碰,手中一捏,頓時帶著腥味的蛋清和蛋黃就落在了富中堂口中,咽都不用咽就順著喉嚨滑進了肚子。

兩顆雞蛋一前一後進了富中堂的肚子,搞得他老人家還打了一個飽嗝。

然後,一籃雞蛋提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