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鎮統製是漢軍旗出身的崔恒友,當年共進會在小金川攔路搶劫、拜把子結為血盟兄弟中年齡最大的一位會員。

皇帝陛下現在都親切的稱呼他為“老崔”。

上一位被皇帝陛下如此親切稱呼為“老崔”的是原美諾官寨派差房主任崔良臣。

一個多月前,崔良臣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都察院檢舉,之後皇帝陛下親自下旨將崔良臣革去官職出旗為民。

就是一擼到底,追奪出生以來文字的意思。

天知道一個從五品官員的事情怎麽就能勞動左副都禦史專門上折子彈劾,通政司又屁顛屁顛的把折子加急送到皇帝禦案上,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又於百忙之中親自閱卷,親自批示。

外界怎麽議論此事不清楚,反正內閣總理大臣老博和總理副大臣老李閑聊時無意說了一句:“我那賢婿小心眼,大大的小心眼,沒特別要緊的事我們盡量少得罪他。”

崔恒友祖上沒什麽名氣,不屬於《貳臣傳》中的優秀人物,所以祖上現在不可考。

考證了也沒意思。

無外乎漢奸含金量高低問題。

開戰以來,崔恒友一直站在山坡上密切關注戰事發展,身後那杆代表鎮指揮所的軍旗迎風飄**,在滿是積雪的山坡上格外顯眼。

論指揮才能,崔恒友一般般。

其過去一直從事後勤方麵的工作,任職湖廣綠營時擔任的也是提督中軍一職,就是專門管錢糧、人事、文件、地方協調之類差事的,相當於湖廣提督辦公室主任。

第二軍成立後,崔恒友卻被皇帝陛下親自提名為第四鎮統製。

原因自是崔恒友對皇帝陛下的忠誠值遠超一百點。

當時負責整軍的阿思哈反對這一任命,理由無外乎崔恒友過去沒有單獨領軍經驗,陡然出任一鎮統製,可能不太勝任。

“誰天生會打仗?誰天生會帶兵?誰天生會做皇帝?不都是一步步摸著石頭過的河麽,你以為他們都跟朕一樣天生神武不成!”

皇帝陛下的力挺,崔恒友得以出任統製(總兵銜),成為維新軍隊的高級將領。

而這一次,也是崔恒友任統製以來第一次指揮作戰。

前番第二軍出湖廣北上,沿途可以說是望風而降,根本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直至京師和平解放,第二軍愣是一槍沒放!

身後的鎮旗比較顯眼。

但崔恒友不擔心身後這大旗會吸引八旗兵的注意力,如果八旗兵能夠衝到自己身後這杆大旗,那說明第四鎮敗了,自己的死期也到了。

與其擔心什麽時候死,不如看著自己的部下如何奮勇殺敵,哪怕真的擋不住關外賊軍,那便在這十三山成仁,報答六子對自己的知遇和提拔之恩就是。

撤退他是不敢想的。

別說當上兵團司令長官的王福饒不過他,就是頂頭上司阿祖恐怕也要拿六子禦賜的小手槍崩了他。

要說對六子秉性的了解,崔恒友不比別人差。

他清楚六子可以容忍部下打敗仗,但絕不容忍部下擅自撤退,臨陣脫逃。

因而,不管這仗是贏還是輸,他隻要堅定在崗位上就行。

遠處炮兒溝的廝殺已經白熱化,嗆人的硝煙味隨風飄到了鎮指揮所,盡管擔心炮兒溝會失守,但崔恒友並沒有向炮兒溝派出增援力量,因為駐守在那裏的十八團管帶江華並沒有發出求援信號。

這表明目前為止敵人的攻擊烈度,十八團還是可以承受的。

拿腳踢了踢地上的幾塊鬆動的石頭後,崔恒友突然問自己的副官趙秉忠:“知道咱們為什麽要出關打這一仗嗎?”

“當然是掃平關外反動八旗集團,維護大清統一,讓關外的肥沃土地成為大清新的糧倉,讓關外的礦產資源成為大清騰飛的助力。”

趙秉忠的回答非常標準,他是保定武備學堂的第一期學員,雖然僅在學堂上了不到五個月課,卻儼然已是一名優秀的軍人。

武備學堂的教材有很多是從當年的小寨旗員訓練營照搬過來的,內中很多教材據說是皇帝陛下親自編寫校定。

在《地理誌》這本教材中,專門介紹了關外,從曆史到現狀,從土地到資源,從發展到戰略,書中的解說可以說是令人耳目一新,讓學員們第一次切身體會關外對於國家的重要性。

崔恒友滿意點頭:“一個強大的國家必然是統一的國家,也必然是版圖遼闊的國家,但建立一個強大國家靠的不是夢想,而是鐵與血!”

這番話出自皇帝日記選編第 三 章第五段。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軍隊形成了學習維新日記的風潮。

上至兵團長官,下至營哨基層軍官,人人都以熟讀皇帝陛下日記為傲。

一些將領甚至將皇帝的日記當成兵書來看。

當然,不排除一些人將日記當成《故事會》。

……

螞蟻屯,渤海之邊。

嚴寒導致近海一帶都已積冰,據京師欽天監戰前估計,維新元年的冬天可能較往年要冷許多,為此欽天監專門為出關部隊提供防寒保暖措施十三條。

豬油膏就是欽天監建議的防凍法器。

海灘上,身披棉大衣、頭戴狗皮帽的賈六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皇帝,要不是四周密布的黃馬褂禦前侍衛,任誰見了也不會將這幅模樣的賈六同偉大的維新皇帝聯係在一起。

看著蔓延幾裏的冰層,賈六若有所思,對身邊陪同的老陳道:“聽說當年太祖皇帝攻打寧遠那一年天很冷,海麵都積上了厚冰,我大清兵踏著冰麵一舉攻下了明軍屯糧重地覺華島,現在看來,此說不假。”

說到這裏,不由頓了頓,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老陳:“你很冷嗎?”

“不冷,不冷,隻要有皇上在,哪怕是在冰窟窿裏,臣也覺著暖和,特別暖和。”

同樣身穿大棉襖、雙手插在袖筒中的乾隆趕緊否認自己很冷,雖然他兩個耳朵已被海風凍得梆梆硬。

“是麽?”

賈六狐疑掃了眼明明很冷偏偏假裝很暖和乾隆,心中一軟,便摘下自己的狗皮帽子給乾隆戴上,和聲說道:“忍辱負重、臥薪嚐膽、委屈求全是為了報仇雪恨,報仇雪恨的前提是得能活得過朕,是有一個能夠讓你活得久的好身子骨,要不然你拿什麽報仇?”

“皇上,臣萬死也不敢有報仇之心啊!”

乾隆駭得毫不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二話不說先給鬼子六磕了幾個響的,抬頭時腦門子哇哇的。

“別這樣,”

賈六將乾隆一把扶起,凝視著對方很認真的說道:“朕下半輩子就指著你活呢,無論如何你都要堅持住,要不然朕的人生會少了許多樂趣的。”

言罷,扭頭看向坐在邊上抽煙袋的章佳老富,“你安排一下,讓老陳到你那體驗一下生活,這樣有助於激發他的創作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