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心中一動,難到這個女孩子,就是那位失蹤的吐蕃的公主?

就聽到鬆韻繼續說道:“到了大唐之後,他就被殺了,然後有人扮成他的模樣劫走了我。”

秦牧如今心裏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但是有件事他卻仍然不明白:

“既然他們費勁心力的抓住了你,為什麽又會放你出來呢?”

鬆韻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秦牧倒是能夠才上一二,劫走了公主,引起兩國糾紛的目的已經達成。

而那個幕後黑手,其實並沒有膽量真的殺了公主,讓大唐和吐蕃的關係達到一種不可調和的地步。

所以他放走了公主,等官府的人找到她。

這樣一來幕後黑手的目的就微妙了許多。

不過眼下還是先把洛陽官場的案子查清楚吧,沒準這兩件事都與一件事兒有關。

洛陽郊外的山裏,關押著隱太子李建成的兒子,聽孫文說,進來有很多走江湖賣藝的人,來到洛陽。

莫不是想要攪渾洛陽的水,然後渾水摸魚,救走建成的兒子?

次日,秦牧向都衙眾人介紹鬆韻:“這位,是我的親……”

他本想說“這位是我的親隨幹辦。”不想剛說出一個“親”字,鬆韻便道:“我是他親表姑的嬸嬸。”忽然想到嬸嬸需要嫁人,急忙加了一句,“的妹妹!”

幾名衙吏麵麵相覷,正在思考這“親表姑的嬸嬸的妹妹”究竟是個什麽親戚。

秦牧擔心他們思考出什麽不對之處,急忙令道:“好了,你們先去忙。我跟我這位……姑婆,有些事情要說。”

眾衙吏心中雖然疑惑,卻也隻能告辭而去。

秦牧看著鬆韻:“我親表姑的嬸嬸的妹妹,你也不怕把自己說老了?”

鬆韻輕聲一笑:“我輩分比你大,年齡比你小,有什麽問題嗎?”

秦牧壓低聲音道:“你擅自修改我們的約定。萬一這個劉三江沒有表姑或是他表姑沒有嬸嬸,不就露餡了嗎?”

鬆韻似是沒想到這一節,怔了一下,隨即正色道:“哼,表姑嬸嬸這種人,有什麽可糾結的?倒是你聽說表姑婆要來,卻不出門迎接,不是正經文官的作風。”

秦牧抖抖身上的錦袍:“我不與你聒噪,既然是要襄助我辦案。先陪我去牢房走一趟。”

“去牢房幹什麽?”

“此案源頭便在刑獄。”

牢房陰暗逼仄,隻有寥寥三間囚室,每間囚室裏都關著四五個囚犯。

“大人剛上任,便來查獄,真是勤政啊!”

“職責所在,有什麽勤政不勤政?”

秦牧本愛聽恭維,但想到自己離開之後,所有政績便都歸那劉三江所有,心裏便老大不爽,“整個縣城所有的犯人都在這裏了?”

“回大人,都在這裏了。”回話的是副牢頭何昆,牢頭劉彪害病告假。

這何昆身材較矮,精瘦精瘦的,動起來如猴子般靈活,“洛陽名義上是東都,但所管轄的隻有洛陽一個縣,地方小犯人也就少。”

“嗯,”秦牧點頭,“我昨夜翻閱前任官員的卷宗,發現張謝大人,是從洛陽刑獄推官的任上做到通判,再高升東都令的。”

“是啊,”何昆歎一聲,“張大人升通判的時候,上頭派下現任通判陳興補了刑獄推官的缺。他們如今都高升了,可惜我們這些做小吏的一輩子都是小吏。”

秦牧道:“他們確實高升了,但張謝大人暴死,通判陳興被歹人劫走。倒是你這獄卒還安穩度日。”

何昆搖頭道:“獄卒又怎樣?我們劉頭兒還不是橫遭此禍。”

“嗯?”秦牧停下腳步,“橫遭此禍?你也認為你們牢頭劉彪與張謝、陳興乃至仵作王成元的案子同出一源?”

何昆如同受到驚嚇一般,急道:“大人,小人是粗人,對文墨一竅不通,分不清‘此禍’、‘彼禍’的區別,用錯詞匯請不必當真。”

秦牧身後鬆韻哼了一聲:“你這番話倒不像出自粗人之口。”

秦牧轉身看著何昆:“張謝大人任內,有沒有……死在牢中的犯人?”

何昆一驚,退了兩步問:“大人是說……瘐死?”

所謂瘐死,便是被牢中刑具折磨致死。

“瘐死也好,正常死亡也罷。左……本官隻想知道,有沒有犯人死在牢中。特別是陳興轉到洛陽任刑獄推官之後。”

何昆問:“包括死囚嗎?”

秦牧搖頭:“死囚不算,本已定下死罪,不及行刑就死去的犯人也不算。”

何昆道:“倒是也有這種情況。牢中潮悶陰冷,若是犯人患病便再難痊愈,更有那想不開的犯人在獄中自殺,不過這樣的情況少之又少。

“按律,在牢中意外死亡的犯人,必由仵作驗明死因,存錄在案。”

秦牧心中竊喜:“哦,你將案卷拿來我看。”

何昆道:“大人請到班房查閱。”

牢中的班房,雖比牢房好上不少,卻也是陰寒潮悶。房中背陰幽暗,隻有一個菜櫥,一張方桌,四條長凳和一個土炕。

何昆將秦牧引到桌上坐了,點上一盞燈燭,從身上取出一大串鑰匙,打開菜櫥上的鐵鎖,從中取出厚厚一摞賬本一樣的冊簿。

何昆看了幾眼,從中挑出七八本,遞給秦牧:“大人,陳興大人擔任刑獄推官以來所有死在牢中犯人的名冊,全在這裏了。”

秦牧苦笑,看來這些獄卒是把菜櫥當做盛放案卷的書櫃用了。

鬆韻卻瞪著那七八本厚厚的簿冊,冷著臉問:“這麽多?”

何昆苦笑說:“要不說,人不能犯罪呢。您慢慢看,我去叫他們把火炕燒旺。”

說完,何昆退了出去。

秦牧拿起一本簿子仔細翻看。

“這麽多你一個人怎麽看得完?我跟你一起找。”鬆韻也抓起一本簿子。

秦牧拿眼睛瞄著她:“你知道要找什麽樣的人嗎?你知道要找什麽樣的疑點嗎?”

鬆韻怔了一下,搖搖頭:“要找什麽?”

秦牧道:“要找死的蹊蹺之人,你還是不要看了,免得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