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道:“大人若要,下官整壇送來。”
他果然拿了一整壇藥酒,給秦牧送了過來。
翌日,秦牧帶著鬆韻和孫曉,連同五六名衙役,來到王成元的藥鋪。
王成元經常施藥於人,自己過得卻十分簡樸。他家的院子,正對街的兩間是藥鋪,兩間東屋做庫房,自己隻住在一間光線幽暗的偏房裏。
此時,王成元失蹤多日,藥鋪裏隻剩一個名叫常新的小夥計。
“王大夫的家屬何在?”秦牧問道。
一旁的孫曉回稟:“未叫大人得知,王大夫並未婚娶。”
“那是誰報的失蹤啊?”
常新欠身答曰:“回大人,正是小的。”
“哦,仔細說說,你是如何確認王大夫失蹤的。”
常新說道:“是,大人。本來小的,是怎麽也想不到我家主人會失蹤的,因為他剛從軍營回來。”
“你是說,他是回來後才不見的?”
常新點頭說:“正是,那天清早小人來藥鋪下板。發現庫房被打開過,鑰匙就掛在門鎖上。庫房的鑰匙,隻有一把,被主人帶在身上。
“主人如果身在軍營,那這鑰匙也該在軍營。但那天小人隻發現了鑰匙,卻到處都沒找到主人。”
“小人初時也沒多在意,隻等到過了晌午,還是不見主人的蹤跡。小人這才著了慌,將這情況上報都衙。”
秦牧見櫃台上放著一把紅木藥箱,問道:“這藥箱可是王大夫出診時所帶?”
“這藥箱主人已經很久沒用了,他又打了口新的。”
秦牧將那藥箱取過來,裏麵果然已經空了,他敲著上麵的木板:“不錯的花梨木。看上去還頗新,為何要換掉?”
常新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是不是發現了更好的?”
常新笑笑:“這也不知道。那口新的藥箱,他都不讓我們碰。”
“我們去庫房看看。”
眾人來到庫房,裏麵隻堆著幾堆曬幹的三七,以及少許搗藥的器具。藥味十分濃鬱。
“主人失蹤這麽長時間了,一直沒進貨,要是再找不著,藥店遲早得關門。”
“嗯,你能留到現在,也是忠心可嘉。”
常新笑笑:“小人也是無處可去。”
孫曉笑道:“怕是這裏,有什麽讓你舍不得離開的寶貝吧?”
鬆韻吸吸鼻子,她忽然聞道了一股腐臭的味道:“你這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爛掉了?”
“這裏就剩這幾樣東西了,沒什麽能爛了。”
孫曉也吸吸鼻子:“是有什麽東西爛掉的味道哈。”
常新說:“這味兒,前幾天就有了。我琢磨著,是不知道那個犄角旮旯裏死了一隻耗子,可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被這藥味一蓋,也不是多濃,就沒再上心過。”
“不對,這庫房裏如此空曠,要真有死耗子,怎麽可能找不到?”秦牧道,“這其中必有蹊蹺。”
他煽動鼻翼,細細的嗅著,緩緩向東牆角走去。
眾人心中好奇,也跟著秦牧走向牆角,越是靠近,腐臭味道越濃,眼看前麵就是牆角,卻連死耗子的毛都沒瞧見。
“這裏味道最重,但確實什麽都沒有。”
秦牧湊近牆縫仔細的聞,伸手敲擊著牆壁。他忽然對牆根猛地拍出一掌,轟然一聲響,牆角上開了一個大洞,眾人驚疑之間,卻見牆角處露出一片泥灰。
秦牧轉身招呼衙役:“向下挖!”
衙役們挖了半晌,那片泥灰漸漸露出全貌,卻原來是一排斜向下方的階梯。隨著挖掘,越來越濃的腐臭味,從階梯下方的空間裏傳來。
常新一臉震驚的望著挖出來的地下密室。
秦牧拍拍他的肩膀,自袖中摸出一把酸棗,分給眾人:“留兩個人守在洞口,其他人帶上火把,隨我下去。”
眾衙役紛紛答應。
秦牧親自舉著火把,領著眾人走下階梯。
此處隻有一丈見方的空間,十分逼仄。
秦牧拿著火把往前一照,不覺倒吸一口冷氣,在密室中央有幾塊方磚搭著一塊木板,木板上躺著一個人,經孫曉辨認,那正是失蹤的王成元。
然而此刻,這位專司看死屍的仵作,自己已成了一具死屍。
火光下,王成元臉色紫黑,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上衣被解開露出胸膛上的皮膚,上麵劃著橫七豎八的刀痕,已經腐爛見骨,就像陳興身上的傷痕那樣,兩條胳膊將那口嶄新的藥箱抱在胸前。
眾人愣了一刻。
孫曉忽然大喝一聲:“常新,你還有何話講!”
常新懵了一下,繼而嚇得渾身發抖:“大人,小人什麽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孫曉說道,“原來你留在這裏不走,不是因為這裏有什麽寶貝,而是因為,這裏有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常新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小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大人,您要為小人做主啊!”
孫曉喝令衙役:“將此人給我抓起來!”
“慢!”秦牧道,“王成元已失蹤多日,如果是這個小廝殺人,他何不直接把屍體埋了,還要留在這密室中?”
孫曉一怔:“這……”
“這屍體能在密室中留到現在,說明這小廝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間密室。”
秦牧晃動火把,隻見這密室雖小,裏麵卻裝了不少東西,多是刑具,其中不乏夾棍、頭箍、絞著鐵絲的鞭子等等。
正對王成元屍體的地方,有一張低矮的方桌,桌上放著厚厚的一摞簿子。秦牧將火把遞給鬆韻,翻開那簿子看時,見上麵多是對曆史上酷刑的記錄。
其中,還有一本王成元自己寫的《獄中備載》。這裏麵,記載著各種刑獄逼供以及瘐死犯人的辦法,記載的十分完備詳細。
單隻土囊壓身這一條,就記載了幾千字。王成元甚至總結出了,如何通過犯人的體重來確認土囊重量的方法。
此外,還有犯人的每次的飲食中,要加入多少虎須才能不被發現,這樣的劑量需多久才能致死。
以及多深的傷口能恰到好處的讓犯人感染,用什麽東西能加速感染,都記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