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式的搜索持續了兩頓飯的功夫。大家就差沒把船板鑿開,看看裏麵到底能不能藏人。可是,方勇依然不見蹤影。

勞碌了那麽久,大家感到又渴又餓又累,吃過商海帆從水裏撈上來的魚蝦,就筋疲力盡地躺下來了。都說勞累是最好的催眠藥,大家很快便用熟睡時的呼嚕聲驗證了這一真理。

確定大家都睡熟以後,商海帆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他悄悄摸到了堆放著骨骸的那個船艙後麵。那裏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死角。

商海帆在死角裏摸索了半天,好像想拿什麽東西。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腳步聲。商海帆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地挪步,想要掩藏身後的東西。可是他還是晚了一步。

甄雪的臉隨即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她睜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他,雙手顫抖地垂在身側,像在隱忍什麽。驀地,甄雪伸出手,擒住了商海帆還抓著東西的右手。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願意選擇相信你。可是……”甄雪死死地盯著商海帆,心底的希望徹底的破滅了。

“嗬嗬,甄小姐,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商海帆邊說邊往後躲了躲,還在盡力地掩藏身後的東西。

不過,猜透了他心思的聞南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他幾步跨上前來,狠狠地推了商海帆一把。商海帆踉蹌著往旁邁了一步,他身後的東西,立刻暴露在了聞南和甄雪的視野內。竟然是一件藍色的西裝外套——和方勇的外套一樣。

“商船長,你能不能跟我們解釋一下,你手裏的衣服是哪裏來的?”聞南厲聲道,“該不會是方勇的吧?”

“聞先生,你在說笑吧?我怎麽聽不明白?”商海帆說話的時候,眼神微微有一絲躲閃,看起來似乎有些顧慮。

聞南捕捉到了這一瞬間,他冷嗤一聲,道:“聽不懂沒關係!我會負責為你解釋清楚!不過這一次,你可要聽仔細了!”

緊接著,聞南便將他確定商海帆身份的那一串推理說了出來。

聞南說話的時候商海帆一直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時而深思,時而歎惋,但是他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反駁,也沒有中途插嘴。直到聞南說完了一切,他才平靜地開口道:“這些就是你把我和邵紫郞連在一起的理由嗎,聞警官?”

商海帆突然改變了對自己的稱呼,這讓聞南微微一怔,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其中的緣由,商海帆的質問便隨之而來了。

“沒錯,在陳傑克的案子中雖然我的作案嫌疑是最大的,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你別忘了,那個時候大家都在熟睡。如果是利用子母血蠱來殺人的話,等到大家睡著以後,誰都有可能辦到。而且,你說陳傑克睡覺的地方離放水的船艙很近,我可以利用地利優勢殺他。但你別忘了,還有比我離他更近的人。那就是睡在他身邊的那幾個人。如果是利用子母血蠱殺人的話,睡在他旁邊的人豈不是更方便?”

“還有方勇的死。你的推理雖然很有道理,卻也存在著嚴重的矛盾。”商海帆先揚後抑地說,“我確實有殺死方勇的作案時間。可問題是大家都懷疑是方勇殺死了陳傑克,這樣的情形對我相當有利啊。我為什麽要把他殺死呢?這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個替死鬼嗎?”

這一次,商海帆算是問住聞南了。聞南一時間找不出可以辯駁商海帆的詞語,隻能抓著眼麵前的證據說事兒,“那麽你要怎麽解釋你手上的這件西裝外套呢?商船長,如果你沒有殺方勇,那麽你為什麽要藏著他的外套?”

“那不是方勇的外套。”辯解的竟然不是商海帆而是甄雪。她走到商海帆身邊,拿過了他手中的外套,展開來,放在聞南麵前。

乍看之下,那件外套的顏色和款式都和方勇的外套很像,但是仔細一看會發現,那件外套的左胸上印著“艾玲號”的LOGO——竟然是商海帆自己的衣服。

這下聞南有些傻眼了,他看著甄雪,不敢置信地問:“他真的是商船長?”

“不!他不是商船長!”甄雪的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商海帆,眼眶突然紅了,“我說的對嗎,蕭淩虛?”

說完這句話,甄雪的眼中淌出了淚水。

“你是怎麽猜到我的身份的?”

“是你對聞南的稱呼!你叫他聞警官。在我的印象中,隻有一個人會用這麽叫聞南。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就像一個老朋友。還好,我的感覺是對的!”

聽見甄雪的這番話,商海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雙手輕輕往臉上一拂。一張薄如蟬翼的東西,從臉上滑落了下來,露出了後麵久違的麵孔。

真的是蕭淩虛!

看見那張熟悉的麵孔,不僅甄雪的眼眶泛起了淚花,就連聞南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他無聲地盯著蕭淩虛看了幾秒,忽然揮起拳頭,朝著蕭淩虛的胸口打了過來,“該死!竟然騙了我們這麽久!”

打了蕭淩虛一拳,聞南還不解恨。他咬牙切齒地將蕭淩虛拖到自己麵前,責問道:“既然你沒有死,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抱歉。”蕭淩虛真誠地道歉,“一直以來都是邵紫郎在暗,我們在明,以至於他所做的事情我們都防不勝防,所以我想利用這次混亂,隱藏自己的身份,這樣如果和他相遇,我們也能爭取些主動。”

“就算你不方便明說,也該給我們一點兒暗示啊!害得我們以為你已經死了,情緒一直很低落!”聞南手上雖然饒過了蕭淩虛,不再拽著他的領子。但他嘴上還是沒有放過他。

“對不起。”蕭淩虛再次道歉,“我以為你們應該會認出我的。”

“說得輕巧!怎麽認?”聞南不服氣地說。

“你們把我從海上救上來的時候,我的體溫、脈搏和呼吸本來都已經和死人無異了,可是用不了多久我就恢複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

“鬼才知道你是為什麽!”聞南白了蕭淩虛一眼。發生了那麽大的一場船難,當時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在那種情景下,誰又能聯想到那是蕭淩虛的特殊體質呢?非但如此,聞南還差點兒被誤入歧途呢。

“兄弟,你也太高估我們了吧?”聞南有些鬱悶,“你別忘了,你上船的時候已經‘長’著商船長的臉了,誰能想到是你啊?”

“我也發覺你們並沒有認出我來,所以,我才故意使用‘黑水鞭’顯露了捕蝦的絕技。”

聞南瞬間恍然大悟:“我就說!天底下哪兒有那麽厲害的魚餌?”

“真的有那種魚餌。”蕭淩虛解釋說。

“那好,回去以後你記得把配方賣給我。反正我也幹不成警察了,幹脆去做漁民算了。沒準還能靠你的獨門秘方撈成個漁業大王呢!”聞南算是和蕭淩虛卯上了。

話題談到了這個份上,氣氛也變得輕鬆了許多。三人又閑聊了幾句。

這時,聞南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問:“蕭淩虛,你是怎麽從‘艾玲號’上逃出來的?”如果他沒有記錯,“艾玲號”沉沒的時候,蕭淩虛可是麵對著滿船的殺人紅魔呢!

“說起來,還多虧了那場爆炸!”蕭淩虛全然出神,腦海中浮現出了當時的場景。

那日,蕭淩虛喚出“赤焰獸”,控製住了襲向救生艇的大火,但他也用盡了所有的法力,再無回天之力。

眼看甲板上的子母血蠱已經逼到了腳邊,蕭淩虛平靜地閉上了眼睛,等待死神的降臨。

就在這時,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又一次爆炸發生了。熊熊火焰,卷著黑煙,直衝上來。爆炸所產生的巨大力量將蕭淩虛和他身後的護欄一起甩飛了出去。

蕭淩虛“砰”的一聲砸在了海麵上,就像摔在了鐵板上一樣,幾乎沒讓他立刻昏厥過去。

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隻能本能地擺動手腳在水中漂浮。就在這時,一艘救生艇劃向了他。

“救生艇上的男人將我拉上了船,他告訴我,他是‘艾玲號’的船長商海帆。然後,他問了我的名字。我剛想開口告訴他,爆炸再一次發生了!一塊鐵皮從遊輪上掉落下來,砸中了商船長的腦袋……”

說到這裏,蕭淩虛突然沉默了,眼神也漂遠了,看起來有些黯然。甄雪和聞南誰也不敢驚擾他。

好久以後,蕭淩虛才接著說道:“我乘著商船長留下來的救生艇,在海上漂浮了一天一夜,靠‘黑水鞭’捕食魚蝦為食,勉力支撐。就在第二天晚上,我終於看見了你們的救生艇。於是我就穿上了商船長留在船上的外套,並易容成了他的樣子,跳入了水中。”

後麵的情節聞南和甄雪都已經知道了。

“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甄雪由衷地對蕭淩虛說,“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甄雪的關心讓蕭淩虛心頭一暖。他幸福地笑了笑,說:“雖然我僥幸逃過了船難,但還是沒能抓到邵紫郞。”

提到邵紫郞,大家頓時又陷入了陰霾,特別是聞南。

“如果商海帆,不,蕭淩虛,如果你不是邵紫郞,那麽誰是邵紫郞呢?是誰殺死了陳傑克和方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