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忘月苑的人也逐漸散去,如意悄悄拿了床薄氈在手,乘人不備,溜出了忘月苑,匆匆朝柴房跑去。

那個地方,宛兒上次被關的時候她跟著薑梅去看過一次,無床無被,隻有幾捆快發黴的木柴和多不勝數的老鼠。

雖說現在停吃了管家囑咐的那種藥,身體日漸看好,但是今年顯然流年不利,不是受傷就是被打,沒過過一天消停的日子。

這種日子要擱在別人身上,愁也要愁死,她真奇怪小姐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如意一邊在心裏暗自念叨著,一邊匆匆趕路。

偏今晚王府有事,大家都怕被責,早早關門睡覺;加上她怕被人撞到盡揀偏僻的地方,一路上幾乎沒有半個人影。好在有史酷比跟著,要不嚇都嚇得半死。

史酷比忽地咬住她的褲腿,停住不前。

“咋了?”如意莫名地抬頭一瞧,見前麵岔路口黑乎乎的一片,似一個長著兩頭的怪物,不禁嚇得“啊”地一聲尖叫。

“誰?”黑影箭一般掠了過來,冰冷修長的手指已掐上她的脖子。

“大,大,大俠……饒命~”如意抖得象風中的落葉。{ }

“原來是如意啊~”柳無風鬆開她,淡淡地問:“這麽晚了,你不在忘月苑裏休息,跑到這裏做什麽?”

“啊?”如意一臉茫然。

“給九夫人送蓋的?”柳無風瞧了瞧她手裏拿的薄氈,彎唇牽出一抹淺笑:“你還真是有心。”

聽出是熟人,如意慢慢開始恢複鎮定。見他的目光定在薄氈上,忙把薄氈往身後藏,臉紅得似熟透的柿子:“我,我……”

“快去快回,小心被人撞見了。”柳無風微微一笑,轉身消失無蹤。

“我的娘誒~”如意按住胸口,似被開水燙過的麵條似地軟在地上:“魂都嚇沒了~”

真沒用!

史酷比鄙視地在她腳邊繞了兩圈,用牙咬著她的褲腿催她前進。

一人一狗摸著黑,高一腳低一腳地到了柴房門邊,忽見一道白影飄在半空,一掠而過,如意啊地一聲當時就暈過去了。

李煜宸遠遠看到一條人影,已知是如意,原想跟她開個玩笑,哪知她不禁嚇,居然直接昏過去,不禁傻了眼。

“喂!”他隻得自認倒黴,蹲下去掐她的人中:“醒醒~”

如意吃痛,悠悠醒轉,張眸對上一張俊美絕倫的麵孔:“李,李公子?”

“還好,”李煜宸嘻嘻一笑:“還能認出我是誰,要是以為自己上了天庭就糟糕了。”

如意又羞又驚又不解:“為什麽是天庭?”

“咦?”李煜宸捏著下巴風情萬種地睨了她一眼:“似我這般人材,一般人見了都會以為遇到神仙吧?”

“省省吧~”薑梅趴在窗口,懶洋洋地接了一句:“沒把你當成幽靈就算給你貼金了!”

大晚上的穿一身白,沒事還要炫輕功,走路象飄,膽小的能不暈嗎?

“喲,你還沒睡呢?”李煜宸回頭,笑吟吟地望著她。

“廢話,這種地方換給你,你睡得著嗎?”薑梅歪著頭瞅他。

“我又沒整得墨染長一身痘~”李煜宸哧笑。

“呀,”如意急了,提高了聲音道:“說了幾百遍了,那杏仁粉真不是小姐放的!你怎麽就不信呢?”

李煜宸一怔,與薑梅對視一眼,哧地笑了起來。

“你,你們笑啥?”如意懵了。

“不錯,”李煜宸撇了撇唇:“我以為會看到某人淚飛如傾,誰想到還能笑得出來。”

“嗟,”薑梅雲淡風輕:“不就是個宛兒嗎,也值得我掉淚?”

君墨染不是傻子,這麽明顯又拙劣的栽贓都辯不清,那還帶什麽兵,打什麽仗?

他沒有阻止住老夫人,再聯想到進門第一天老夫人給她的下馬威,能輕易就讓她得出一個結論。

老夫人對她有成見!或者更直白一點:她對江府有成見,絕不是單純的不喜歡她。

說白了,這是一場老夫人與江府之間的較量,宛兒的栽贓不過是適逢其會,給了老夫人一個很好的借口罷了。

這倒是個有用的資訊:萬一日後君墨染悔約,不肯放她離開,她可以從老夫人身上下手,徹底得罪她,然後閃人。

當然,這是萬不得以的下下之策,她又不是木頭,針紮不出血,棒打不知疼,能和平分手何必讓自己皮肉受苦?

“你不恨她?”如果剛才還隻是調侃,這次卻是真的驚訝了。

雖然他早預感到江湄不是個遇事就哭鼻子撒嬌的女子,但這般大氣淡定,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關兩天柴房也不會死,如果她有本事讓老夫人趕我出府,我還要擺一桌酒感謝她。”薑梅半真半假地道。

“墨染聽到這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李煜宸靜靜地看了她半天,笑。

“現在,他應該是癢吧?”薑梅偏頭想了想,伸手捋起袖子,做摳抓模樣,極認真地答。

“哈哈哈~”李煜宸大笑,讚道:“說得好!很形象~”

“其實~”薑梅故做害羞地垂下頭:“我,最大的優點是誠實。”

“哈哈哈~”李煜宸暴笑,笑得下頜都疼起來。

老天,她真的超有趣,簡直逗死人不償命,偏她的神色無辜,言詞又極懇切,整個一冷麵笑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