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散了早朝回府,梅雪過來書房請他去老夫人房裏談話。

“娘,你找我?”他進了門,老夫人盤腿坐在炕上,神色還算和氣。

“來了?”老夫人見了他,漾出一個微笑,招手道:“孤城那孩子真有心,給送來一大筐新鮮的甜瓜。”

“是嗎?他沒跟我提。”君墨染放下心來,至少不是又跟江湄治氣,大踏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

蘭馨從盤子裏挑了塊切好的甜瓜,以木簽叉了遞到他的手裏。他嚐了嚐,果然又脆又甜,遂又要了一塊。

“好吃吧?多吃點。”老夫人笑眯眯地看著他。

母子二個一邊吃甜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家常,氣氛是近來少見的溫馨。

“對了~”見氣氛差不多,老夫人一使眼色,竹秀忙從袖口抽了一張請柬出來恭敬地交到她手裏:“明日是左丞相府的夫人五十壽辰,你陪娘去走一趟吧。”

“行,”君墨染欣然應允:“隻要娘高興。”

“喲~幾時變得這麽好說話了?”老夫人奇怪地瞟他一眼:“以前要你陪,跟要你命似的,今日竟如此爽快,可是有什麽喜事?”

“哪有什麽喜事?”君墨染不自在地撇過視線:“娘進京來都沒舒心過,隻是想盡盡孝心罷了。 ”

“哼~”老夫人輕哼一聲:“醜話說在前頭,既然去了就得誠心,首先這禮可得備得重些,別丟了咱靖王府的臉麵。另外,就算瞧在娘的麵子上,見了人得帶出些笑容,別老崩著張死人臉,平白教人難堪。”

梅雪低著頭抿唇而笑。

君墨染一臉尷尬地道:“一切都依娘的就是,要什麽東西,開張禮單出來,我讓管家去備。”

老夫人回頭望了四個丫頭一眼,吩咐:“你們幾個出去吧,我們娘兩說幾句體己話。”

“是~”蘭馨幾個忙放下手裏的活計,起身離開,並貼心地把門帶上。

“什麽事?”君墨染有些莫名:“還要瞞著她們幾個。”

“說你呢!”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指著他的麵具道:“煜宸也給你治了不短的時間了,總也不見你摘下這個玩意,到底是個啥樣子,給娘看看?”

“娘~”君墨染哭笑不得:“還不是老樣子,有啥好看的?”

“我是你娘,你連我都避著?”老夫人十分不滿。

“不是避,”君墨染陪著笑解釋:“這不是怕嚇著你嗎?”

“有什麽好嚇的?”老夫人輕哼道:“雖說你不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可從沒有一天不拿當你兒子看!兒再醜,我也不嫌!”

“我沒有一天敢忘~”君墨染低應,聲音滿是感情:“如果沒有娘,絕沒有今天的我。”

“娘不是跟你算帳!”老夫人不悅地剜他一眼:“你總戴著這玩意出去,有哪家好姑娘敢嫁給你啊?”

“急什麽?”君墨染笑:“我又不是沒有女人!”

“府裏這幾個提都不要提!”老夫人臉一沉。

“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宛兒就是個刺頭,前幾日總跟姓江的丫頭鬥,我就不說什麽了。今日不知怎地跟淩香又吵了起來,弄得家無寧日,拉拉扯扯地丟光了靖王府的臉!”老夫人越說越生氣:“這樣下去可不行,得趕緊娶個正經女人來幫你管著這個家,鎮住這幫無法無天的潑婦。”

“不是有娘嗎?”君墨染不願意往下談,淡淡地道:“誰做得不對,娘替我教訓,誰敢不聽娘的話,趕出府去就是。”

“你的這些女人,個個有來頭,我可不敢亂動。”老夫人提起就有氣:“一個是皇上的探子,一個是下屬的妻子,另一個更笑人,明明是仇家,偏還要慣著她!剩下那幾個就成糯米團子,哪個是讓人省心的?”

君墨染不敢接話,隻是苦笑。

“再說了,娘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天?”老夫人見他不作聲,語重心長地勸:“你若真的孝順,乘娘還硬朗,趕緊娶個身家清白的女人回來,靖王妃的位子也別空太久,讓娘有生之年抱上孫子,才是正經!”

君墨染隻是笑,並不接話。

“行,你要一直這樣,娘也沒辦法,直接做主替你把親事訂下了!到時可別說娘不尊重你!”老夫人放狠話。

“再等等吧,”君墨染這才輕描淡寫地道:“等煜宸幫我把臉上的傷治好,再娶王妃也不遲。這副模樣,我也不想害了別人家的閨女?”

“都等了三年了,你還要娘再等多久?”老夫人急了:“這點子傷都治不好,煜宸還敢稱神醫?”

“他已盡力了~”君墨染垂眸,掩去情緒。

“不行,你給娘看看,到底給你治成什麽樣了?”老夫人做勢欲去摘他的麵具。

君墨染側身趨避:“娘,何必苦苦相逼?”

“好,你不肯給娘看,我找煜宸算帳去!”老夫人說著說著來了氣。

“快了,說是還差兩味藥引,等找到就能複原。”君墨染忙起身攔住她。

“真的,你不騙我?”老夫人半信半疑。

“騙娘有什麽好處?”君墨染失笑。

“你該不會,”老夫人細細地打量了他一遍,狐疑地道:“因為娘總勸著你娶親,這才故意戴這東西來嚇人吧?”

別以為她老糊塗了不知道,外頭傳的靖王的那些風言風語,有一多半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風聲,搞不好這麵具也是故意弄的?

“怎麽會呢?”君墨染蹙眉:“難道娘以為一天到晚戴著這玩意挺舒服?事實上,我比誰都想摘下這塊鐵牌!再說了,君家人丁單薄,娶個好女人來開枝散葉有什麽不好?可這事急也急不來的,對吧?”

“是這樣最好~”老夫人再仔細端詳他一陣,終於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