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梅東張西望在走在大街上,一門心思要找一家價廉物美的客棧,填飽自己的五髒廟的同時,還能解決晚上的住宿問題就最好不過,渾然不覺身後墜著一條尾巴。

司空博跟著她走了一段,見她眼睛一直瞄著路邊的酒樓,卻都隻看一眼招牌就打了退堂鼓,看出她的意圖,不覺有些想笑。

這裏是皇城根腳下,想找便宜的客棧,應該往京郊或貧民集中的巷弄,比如天橋一帶去才對,象她這樣一直在主幹道上轉悠,找得到才有鬼!

他哪裏知道,薑梅平素並不大出門,生活範圍局限在王府和江家,就算偶爾上一次街,進的也都是高檔酒樓。

她又不傻,自然明白能上那些地方的都是高消費群體,以她現在的經濟情況,負擔不起。之所以一直在瞎轉悠,正是因為在京城的生活經驗不夠,一時不得其門而入罷了。

但薑梅畢竟是薑梅,瞎轉了一陣之後,很快明白這樣亂找下去不是辦法,向路人詢問之後,調轉方向向郊區走去。

司空博找準機會繞路趕在她的前麵,在一個偏僻的弄巷掉頭,疾步快走撞了一下迎麵而來的薑梅。

“哎呀~”薑梅早已餓得四肢發軟,他一撞上來,噔噔噔連退幾步,差點一跤跌倒在地上。

“對不起,你沒事吧?”司空博百忙中拽住她的腕,扶了她站穩,順手牽羊,掏走她的錢袋藏於袖中,這才裝得一臉詫異地瞪著薑梅:“咦,這不是靖王府的九夫人嗎?”

薑梅盯著他仔細看了一陣,歉然道:“對不起,我好象不認識你?”

“在下司空博,”司空博施了一禮,抬起頭來,笑得恭謙有禮:“對了,我還沒有謝過夫人對少主的救命之恩。”

“少主?”薑梅一怔之後恍然:“你是唐鬱的家人吧?上次來江家接走他的那個?”

“不敢,”司空博駭了一跳,雙手亂搖:“在下隻是少主的一名家仆,那日去接少主的亦不是在下,而是家兄。”

“啊?哦~”薑梅鬧了個烏龍,尷尬地紅了臉:“唐鬱,他還好吧?”

呃,既然兩人沒見過麵,他怎麽認識自己?薑梅心中疑惑,但想著反正隻是偶爾遇見,以後再不會見麵,不必追根究底。

“不好~”司空博悠然低歎一聲:“來邀月數月,遍請名醫,並未見有起色,不日就要離開了。( )那日專程去府上與夫人辭行,可惜未曾謀麵,少主很不開心呢。”

“抱歉~”薑梅心中愧疚,臉越發燒得厲害:“是我的錯。”

隻怪她不該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記,現在跟姓君的鬧得這麽僵,再返回靖王府去請煜宸來幫唐鬱治病顯然已不可能。所以,她的這個承諾已變成了空談。

她最重承諾,答應過的事情都要做過,沒想到卻在一個少年麵前失了信,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對了,夫人這麽晚了行色匆匆,又未帶侍女,這是要上哪裏去?”司空博打量了她一遍,明知故問。

“呃~”薑梅一時想不到理由,隻得指著前麵胡亂搪塞:“我約了人,正要去赴約。”

“是嗎?”司空博也不揭穿,笑眯眯地打蛇隨棍上:“在下願護送夫人前往。”

“啊?”薑梅駭了一跳,頭搖得象撥浪鼓:“不用不用,你忙,你忙!我還有事,再會!”

讓他送還得了?她上哪裏找出一個與她相約的朋友?而且,就算他自稱是唐鬱的家仆,那也是他的一麵之詞,她憑什麽相信他,讓他跟著?

司空博哪裏肯聽,亦步亦趨地跟著:“此處地偏,治安堪虞,若是讓少主知道,在下路遇夫人,卻不護送一程,必會拆掉我的骨頭。所以,夫人隻當是成全在下,允許在下相送吧~”

“哪有這麽嚴重?”薑梅皺眉,心中不以為然:“唐鬱隻是個孩子,說話也許刻薄了一點,心卻是不壞的。”

司空博笑道:“夫人教訓得是,在下失言了~”

薑梅正欲再說,一個聲音已在身後響起,音質透明,恍若琉璃,然而吐出來的話卻讓她差點吐血:“呀,蠢女人~”

“死小孩~”薑梅低咒,扭頭,不遠的街角處,一身白色裘衣的華美少年,不是唐鬱是誰?

“切,這麽晚還在街上亂逛,該不會是被人休棄,趕出王府,無家可歸了吧?”唐鬱一臉嘲弄地走了過來。

“呸!”薑梅心中一痛,強撐著笑容回嘴:“我是被別人休的嗎?要休也是我休他!”

然而,誰休了誰,本質上又有什麽區別?除了自尊上好過一點,該受的傷害一點都沒有減少。爭得了一時之氣,過後綿綿無盡的痛楚還是要獨自承受。

“哈,”唐鬱指著她,撫掌大笑:“真沒用,果然給我猜中,真的被趕出來了!”

薑梅沉默,臉上的笑容變得勉強,輕聲道:“我隻是厭倦了,真的。”

厭倦了總是被欺騙,厭倦了總是被利用,更厭倦了總是要相互傾軋。她隻想過得單純一點,快樂一點,能擁有一份獨屬於她的,真正的愛情,難道這也是奢望?

“嘖~”唐鬱再打量她一遍,忽地踏前一步,以纖長柔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搖頭道:“看你這身狼狽的模樣,定是身無分文就被逐出來了吧?所以,現在又餓又累還沒處可去,在街上流浪?”

“胡說!”被他猜中實情,薑梅惱羞成怒,啪地打掉他的手指:“誰說我沒帶錢?我有錢!”

象是想向他證明,更象是要向自己證明,她把手伸向懷裏,然後愣住——錢袋呢?

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偷了她錢袋的家夥,還敢一臉平靜地站在她的麵前,跟她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