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宸~”君墨染合上公文,沉吟片刻,吩咐:“你帶文小姐先去義莊,待所有人的畫像全部繪好之後,一並交予藍一;其餘人……”
“慢著~”李煜宸叫停,淡淡地望著君墨染,目光裏略帶一絲挑釁:“文小姐是你的客人,自然該由你來招待,否則豈不是越俎代庖嗎?相信亦絕非文小姐所願吧?”
不錯,兩個人的確是生死兄弟,不應該分彼此。但沒道理每次他都要替他收拾爛攤子吧?既然他敢把人帶來,就要有承擔這一切的勇氣!任何逃避或是推脫的做法都是不負責任的表示!
她擅長丹青,尤其精於人物;聽說君墨染欲找人替那三十幾具屍首繪像存檔,以便衙役查案,為了接近他這才自告奮勇前來幫忙。
她畢竟是一個養在閨閣中的千金小姐,替死者繪像於她可是生平頭一遭,尤其那些人當中絕大部份肢體殘斷,死相恐怖。如果有君墨染在身旁相陪還能鼓起勇氣勉強克服困難,可現在他卻要扔下她,將她交給一個陌生的男子,這讓她情何以堪?
“煜宸~”君墨染瞥一眼文紫萱,一臉為難,內心萬分懊惱:“現在情況複雜,我必需趕到青蛟灘去,無暇分身照顧文小姐……”
時值深秋,天氣炎熱,屍體在義莊多放一刻,離其原貌更遠了一分,辯識的難度亦增了一分,加上需要繪製的圖像有三十幾幅,文紫萱千金之軀,哪裏受得了?
他跟江湄處得久了,這文紫萱的脾性中又有幾分與她相似,他竟誤以為天下的女人都象她一樣獨立冷靜,哪知卻是高估了她!
現在,薑梅怎樣看他已不得而知,但眼下文紫萱的去留已成了個讓他頭疼的問題。 想利用她加速解決案子的決定,還真是失策啊!
文紫萱見二人相互推諉,不覺氣苦,她養尊處優,幾曾受過這種冷遇?紅了眼眶,賭著氣道:“王爺有事自去辦理,不必考慮我。”
“真的?”哪知君墨染如釋重負,立刻衝她彎腰揖了一禮道:“多謝文小姐體諒,我多派人手從旁協助小姐,待青蛟灘事了,再重重相謝。”
文紫萱錯愕地瞠大了美眸,不敢相信他真會扔下自己?
但話是自己說的,此時卻收不回來,若不是當著眾人的麵,她個性又極好強,早已掉下淚來。饒是如此,眼中亦已浮起淚花,怕給人瞧見鬧笑話,垂著頭死咬著唇瓣,硬著嗓子回道:“不必!”
倒是她的帖身丫頭小曼瞧了氣憤不過,怒聲道:“靖王,我們小姐好心前來助你,你怎可如此冷絕無情!”
“小曼!”文紫萱漲紅了臉,厲聲怒叱:“這裏是什麽地方,哪輪得到你插嘴!”
“小姐~”小曼見她神情嚴厲,跺了跺腳恨恨地收了聲。
君墨染亦知這樣處置並不穩妥,心中歉然,此時卻也顧不得她的情緒,匆匆吩咐:“藍三,備船,速去青蛟灘。”
“靖王~”江照影見他表情凝重,心中惴惴:“你還沒有說究竟何事?”
“先走吧,咱們路上再說。”君墨染偷覷一眼江湄,見她並不拿正眼看自己,隻豎著耳朵聽,微微歎了一口氣:“小五,你帶湄……小姐先去江公子的別院休息。”
薑梅心中疑惑,斷然拒絕:“不,若是論……”說到這裏,她停了停,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代替,索性略過“驗勘屍體”四個字,直接跳到結論:“相信沒有人會比我更專業!所以,我一定要去現場!”
江照影察言觀色,見君墨染雖未直承,那神色已有九分肯定,不覺腳下一軟:“真,真的是……”
藍三剛好在邊上,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小心~”
君墨染擔憂地瞧了薑梅一眼,咬牙道:“隻撈起來一部份,所以死者的身份目前還不能確定~”
“隻撈起一部份?”薑梅的心一緊,臉色驀地發白:“什麽意思?”
“你在這裏休息吧,”君墨染不答,顧左右而言他,聲音柔和:“青蛟灘那邊大理寺已派了朱勵著手處理,你就不要再摻和進去了。”
他當然知道當今之世沒有人比她更精通此道,但麵對陌生人和麵對生身之父豈能相提並論?且為人子女者又怎能親手處理父親的屍體?更何況,她將要麵對的還不是一具完整的屍體!
再怎麽堅強和冷靜,她都隻是個未滿十八歲的柔弱女子,如何能經受得了那種打擊?
“不,”薑梅堅決地搖了搖頭:“如果真是這種情況,那我更要去了!”
碎屍案非同小可,一個細節的忽略都很可能給案子造成極大的阻礙。她並不是不相信朱勵,而是更相信自己!
她所說的是專業領域,李煜宸卻錯解成她做為江秋寒的女兒,沒有人比她更熟悉自己的父親,若要認屍,也必需親人當場才可確定。
對於這樣堅強而冷靜的薑梅,他按捺不住心中升起的憐惜和疼寵,上前輕輕扶住她的肩:“就讓她去吧,在這裏等可能更折磨人。”
因為看不到,反而更會胡思亂想!她剛經曆了一場驚滔駭浪的巨變,身心俱疲,再放她一個人獨處,讓他如何安心?倒不如帶在身邊,可以隨時關心和照顧。
君墨染見他說得有理,隻得退一步:“那好,你去也行。但要答應我,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能太激動,行不行?”
薑梅見他說得鄭重,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亦莊重地點頭:“放心吧。”
在重案組呆了五年,怎樣驚心動魄的場麵沒有見過?她不相信有什麽可以嚇倒她!
文紫萱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雖覺莫名其妙,卻被勾得心癢難耐,望著薑梅,眼裏流露出渴望:“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