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梅將手伸進籠子,輕輕地撫著它如絲般光滑的脖頸,想著無辜喪命的史酷比,眼裏漸漸浮起淚霧。
如果不是她把它帶進靖王府,史酷比也許還是一條在街邊遊蕩,為了生存而掙紮的流浪狗,卻擁有自由和尊嚴,更不會失去性命。
薑梅的情緒起伏落在君墨染的眼裏,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從認識的那一天起,他帶給江湄的似乎永遠隻有傷痕和痛楚。
這個看似乳臭未幹,狂傲無禮的少年卻在不著痕跡地彌補江湄心上那道由他造成的傷痕。而他更清晰地感覺到與江湄之間已漸行漸遠,橫亙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唐公子真是用心良苦啊~”李煜宸忍不住冷言嘲諷。
這小子不簡單!居然想到弄這麽漂亮的一隻狗來討好和打動梅子,其居心絕對叵測!
唐鬱不閃不避地迎視著他,冷冷地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在場的都個個心中雪亮,這條狗一看即非凡品,且不說千金難求,單憑這份心意已令人感動,更何況江湄?
“唐鬱~”薑梅聞言把手收回,轉頭婉轉推辭:“好意心領,不過這份禮我卻不能收。 ”
她早已過了任性妄為的年紀,如此名貴的狗,又養在唐鬱這樣的人物身邊,不問可知它過著怎樣奢侈華麗的生活。
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能力養寵物?更何況是這般嬌貴的東西!
“怎麽?”唐鬱把臉一拉,極不高興地指著籠中的雪球道:“難道它還比不上你那條……”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到溜到嘴邊的刻薄話咽了回去:“那條黑狗嗎?”
薑梅聲音輕柔,態度堅決地道:“雪球是雪球,史酷比是史酷比,它們是不同的個體,沒有可比性。而且在我心裏,史酷比是無可替代的!”
或許雪球的血統更純正,外形更美麗,嗅覺更靈敏,甚至比史酷比更通人性,更具有智慧……但,對她來說,史酷比已是她的朋友和親人,他們之間的那份感情是無法衡量和比較的!
這番話擲地有聲,唐鬱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靜靜地看著江湄,忽地發現之前對她所做的結論似乎要重新定義。
籠中的雪球本來就對於主人把自己送給這樣一個嬌小柔弱的年輕女子頗有不滿,這時越發不服,伏低了身子衝著薑梅低吠幾聲,抬起爪把鐵籠抓得咯咯做響,似欲破籠而出。
哼!它的身上流著雪地狼王的血液,難道還比不上一條又黑又醜的土狗?這簡直就是對它的汙辱!
薑梅聽到了它的心聲,溫柔地回眸,抬手輕撫它的脖頸:“就象唐鬱不僅僅隻是你的主人一樣,史酷比對我而言,早已不僅僅隻是一條狗了,你明白嗎?”
君墨染的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早已是心如刀絞——她對狗尚且如此深情,那麽對他呢?在冷靜平淡的背後,究竟暗藏了多深的情意,寄予了多少的希望和憧憬!
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麽?辜負了什麽,打碎了什麽,又錯過了什麽?!
其餘眾人各個表情不一,自然也有不少人對此不以為然,認定她不過是借題發揮,故意將一件小事渲染誇大,以博取同情分,但也不乏為之深深感動之人。
“江小姐~”文紫萱邁著碎步向前急走了兩步,忽地握住薑梅的手,一雙翦水雙瞳忽閃忽閃地望著她,神情激動:“你……”
“報~”急促的馬蹄聲揚起微塵,一騎快馬疾馳而來。
馬上人正是藍七,他呦喝著翻身下馬,精準地落在了君墨染麵前,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份紅漆公文,打斷了文紫萱的感懷宣言:“王爺,大理寺送來緊急公文!”
“什麽情況?”君墨染自他手上取了公文,卻不忙著拆閱,先問。
“稟王爺,七裏街下遊的青蛟灘今午有漁民撈起……”藍七神色嚴竣,說到這裏,目光忽地瞟到候在一旁的薑梅,忙不迭閉緊了嘴巴。
這可不巧得很了,好容易找著九夫人,誰知卻是如此噩耗!偏還是自己帶來的!
君墨染見他不肯往下說,心知有異,低頭自去看公文。
“七哥說話忒不爽快,讓人心裏貓抓似的!”藍九年紀輕,見他分明有話卻隻說一半,哪裏忍得住?跺著腳怨道。
“呃~”藍七神色尷尬,衝薑梅抱拳施了一禮,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胡亂點了點頭,就算見過了禮。
“藍七,”薑梅心中雪亮:“可是有……我爹的消息了?”
當著這許多的人麵,她不敢叫江秋寒的名字,但叫爹又實在別扭,因此也是含糊帶過。
好在別人都知眼下情況特殊,就算她聲音怪異也隻當她是掛念父親,一時情切所至,倒也沒有疑心。
“放心~”文紫萱這時還握著她的手,順勢緊緊捏了她一下:“令尊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事的。”
薑梅沒有吭聲,隻盯著君墨染手裏的那份公文,暗中猜度:江家一船人盡歿,江秋寒自然難於幸免,十有八九是撈上來了江秋寒的屍體了!
唐鬱胸有成竹,與司空博對視一眼,主動帶著侍從離去:“即是王爺有公務處理,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就此告辭。”
江照影的一顆心早提到嗓子口,隻是礙於唐鬱在場,不好多說,這時見他主動離去,立刻跨前一步,顫著聲音道:“王爺,公文上說什麽?我爹他,他是不是,是不是……”
他連問了幾個“是不是”,然而這個“死”字,終究是不敢訴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