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父之痛再痛,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在漸漸的淡化。做為江家的長子獨男,江照影必需撐起這個家。
葬自頭七過後,他便強打精神,開始接管江家在京城的各大分號。各商行的掌櫃在短暫的混亂過後,看到了江照影靈活的手腕和機敏圓滑的處事手段,認可了他繼承人的地位,開始安安心心地經營。
薑梅從秋雁閣裏搬出來,住進了錦秀閣;如意重新回到江絮的身邊侍候,江絮又搬回秋雁閣。除了增加一個二小姐,死了個老爺,病了個當家主母,江家的生活已逐步導回了正軌。
這一日早晨,薑梅洗漱完畢,象往常一樣帶著綠珠下樓用早餐。
這是莫萍在江秋寒的葬禮過後重新製定的第一條亦是唯一的一條家規——不論多忙,每日早晚二頓,全家人必須聚在一起用餐。否則就罰沒一年的月錢,亦不許私自到帳房去支領款項。
不消說,這一條家規完全是針對江絮製定。目的當然是為了讓三兄妹多多相聚,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
其用心不能不說良苦,可惜收效甚微——如果更誠實一點,不但沒有促進姐妹兩個的感情,反而起了反效果。
江絮養尊處優,習慣了晚起;偏江照影手上有一大堆店鋪需要打理,又是江秋寒死後匆忙接手,必需早出晚歸,總不能為了迎合她拖到日上三竿一家人才用早飯。
江絮在撒嬌哭鬧無果之後,將一肚子怨氣全都發到薑梅的身上——若不是為了她,娘怎會訂下這條莫名其妙的家規?
好在薑梅經過靖王府諸多小妾的調教之後,江絮這種程度的不友好,等同隔靴搔癢,沒有任何感覺。
摸清了江絮的脾氣之後,自行總結了個三不原則:不挑釁,不回應,不理睬。左右她整人也隻有那幾招——見麵瞪眼,出去摔門,遇事避讓,有好處就占。
江絮鬧了幾天自覺無趣,也就不了了之,開始把她視為空氣。兩姐妹總算相安無事,井水不範河水了。
薑梅反正也沒打算跟她建立什麽姐妹情,自然是求之不得。莫萍瞧了這二人冷冰冰互不理睬的現狀,常會不自覺地落下淚來,怪當初一念之差,弄到現在這步田地。
江照影出麵訓斥了江絮幾次,見沒有效果也就隻好不了了之,隻能私下裏安慰薑梅,說江絮個性如此,時間長了會慢慢有所轉變,讓她多多擔待。
薑梅雖感抱歉,卻無意改變現狀,也沒打算在江家長住。她隻在心中盤算要如何籌集一筆錢,待時機成熟就遠走高飛,看山觀水世外逍遙去。
經過上次的憤而離家之後,她真切地感受到什麽叫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不求大富大貴,至少要養活自己。
進入餐廳,見一向姍姍來遲的江絮居然到得比她還早,莫萍和江照影也早已各歸各位,見她進門,都笑眯眯地看著她:“早啊。”
薑梅不覺怔了一怔,隨即裝做沒有看到,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告了個罪:“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事,”莫萍望著她,笑得十分慈祥:“還沒到飯點,今天大家都到得早了,快坐吧。”
薑梅暗自奇怪,自江秋寒身故,莫萍沒有一日不以淚洗麵,怎麽今天情緒這麽好?
在普遍擁有三妻四妾的古代,江秋寒卻始終隻有一名正妻,就連薑梅來自現代,早習慣了一夫一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專情。
做為江秋寒唯一的妻子,三十年來一起走過無數風雨的莫萍的感受自然更勝她萬分。
“娘~”江絮冷著臉,極為不耐地敲著桌麵:“人都到齊了,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急什麽?”江照影叱道:“難道還會少了你那一份?”
嘴裏是這麽說,手已從懷裏摸了二張紅包出來,從桌麵上推了過來,分別送到薑梅和江絮的身前:“哪,這是大哥的一點意思,拿去買些合心意的物件吧。”
“什麽意思?”薑梅一頭霧水。
好端端的,又不是過年又不是過節,幹嘛給紅包啊?
“就隻這些?”江絮的臉已垮了下來:“大哥你好沒誠意!往年都會買許多新奇的玩意來逗我開心,爹還會在家裏大宴賓朋,弄得熱熱鬧鬧的,今次卻拿幾個臭錢打發我!”
“絮兒~”莫萍的眼裏又蓄滿了淚,好容易才忍住,強擠出笑容道:“現在家裏這種情形,大哥哪有心情準備禮物?再說你爹剛歿,還沒出七七呢,也不宜大事慶祝,將就著過完今年,咱們明年再好好補過生日,啊?”
生日?薑梅這才恍然——依稀記得君墨染曾說過自己的生日在十月,莫非就是今天?
“對不起,”江照影強打精神,陪著笑道:“大哥沒用,要不我年底去啖星給你帶幾件新奇的物件回來補上?”
“我不管!大哥就是不疼我們!誰知道明年我是不是嫁了人,再不能在家裏過生日了?”江絮吼完這幾句,生氣地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提著裙角飛奔而出。
“絮兒,你回來!絮兒~”莫萍喚了幾聲,哪裏叫得她回來?
強撐起的歡顏這時亦沒了蹤影,扶著桌角低泣了起來:“老爺,老爺~”
“湄兒~”江照影尷尬地望著薑梅,眼眶慢慢泛紅:“真對不起,十八年來,你第一次在家過生日,原本大哥的確應該給你一個最隆重的慶典。可是……”
薑梅淡淡一笑,拈起麵前那個鼓鼓的紅包,順手又把江湄的拿了一並拿在手上揚了揚:“既然是第一次,我拿雙份,大哥沒有意見吧?”
“應該的,應該的~”江照影鬆了一口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