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梅接連跑了幾條街,喉嚨裏似有一把火在燒,胸口象要炸裂般的疼痛,腰肋間傳來的劇痛感逼得她不得不彎下腰,扶著牆喘氣。

“江湄!”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輛華麗的大車疾停在薑梅的身邊,唐鬱從車裏探出頭來:“上車!”

“唐鬱?”薑梅苦笑著搖了搖頭:“抱歉,我今天有急事,不能陪你。”

“知道,我送你去~”唐鬱皺眉,反常地沒有咒罵她,平靜地向她伸出手。

這個笨蛋,就算再心急,也是能虐待自己的身體啊!靖王府被抄已成事實,她跑得再快也無濟於事,隻能憑白讓自己吃苦而已!

薑梅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攢動的人頭,靖王府似乎還在千萬裏之遙,忽地意識到要用她的這雙腿穿過大半個京城跑到王府不是個明智之舉:“謝了。”

握住那雙纖細修長的手掌,掌心傳來的溫度令她胸腔發熱,抬頭,再觸到那雙滿是關心的眼眸,熱淚忽地湧進眼眶。

她尷尬地別過頭,輕輕掙脫他的掌握,默默地坐在他的對麵,垂首望著平放在膝上的手,竭力控製即將泛濫的情緒。

“我去看過了,情況還不算壞。”唐鬱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看樣子姓君的早有準備,帶著那老太太連夜逃出了京城。 藍衣營不在流放之列;至於那幾個女人隻是打回原形;奴才們就更不用說了,反正再差也隻是換個地方做奴才,說不定換個主子,際遇比現在好得多。損失的不過是些財物,相信這些東西姓君的還沒看在眼裏。”

雖說狡兔死,走狗烹,原就是曆代君主慣用的伎倆。但姓君的正當盛年,鋒頭正健;楊嘉燁又是新君繼位,正需要培值自己的勢力來對抗朝中元老。這個時候烹掉這條狗可不是明君所為。

另外,據他測算,君墨染的前途看似暗淡卻並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因此,他有理由相信,這很可能一個目的不明卻很有針對性的局。

當然,關於這點,他是絕對不會對薑梅透露的。

“謝謝~”薑梅低垂著頭,聲音微微哽咽。

他說了這一大堆話,無非是想寬她的心。然而,隻要想到這場災難很可能因她而引發,她要如何釋懷?

靖王府很快到了。

遠遠就能看到朱漆的大門上交叉的白色封條,如此醒目而張揚地宣告著一個顯赫家族的沒落。

街頭街尾上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但虎死餘威在,眾人隻敢偷偷摸摸地遠觀,誰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上前指點。

唐鬱的馬車穿過人群緩緩地停在了靖王府的朱漆大門之前,唐鬱在前,薑梅在後,自馬車上走了下來。

有附近的居民很快認出薑梅,人群裏逸出幾聲驚呼:“快看,那不是一怒休了靖王的九夫人嗎?”

唐鬱回過頭,陰冷的目光淡淡地自他們臉上掃過,猶如寒風過境,留下一地蕭瑟,眾人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通通閉上了嘴巴。

薑梅渾不在意自己成為了眾人的焦點,隻呆呆地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和那雙寂寞地守在門前的石獅,一絲蒼涼之感油然而生。

缺了那些鎮日裏從這扇大門裏進進出出,吵吵嚷嚷的人們,這威嚴肅穆的靖王府,儼然已成了為一座廢墟。它是那麽安靜,安靜得讓她心慌。

昔日滿目繁花,今日滄桑滿地。

薑梅上前,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撫著那對封條,似乎想透過那薄薄卻無情的白紙,觸到某個人的脈博。

“走吧!”眼看著日頭漸漸西沉,這才上前拉住幾乎癡了的薑梅:“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嗯~”薑梅並沒有反抗,乖乖地任他拽上了馬車。

“江湄~”唐鬱皺眉,十分不喜她的柔順:“雪球怎樣了?”

“嗯?”薑梅有一瞬的茫然。

“喂,”唐鬱不滿地瞪她:“我把雪球交給你,你就這麽對付它啊?”

他把西門家的靈犬交到她手上,待遇竟還不如一條流浪狗?簡直是豈有此理!

“抱歉~”薑梅略帶歉然地看著他:“最近沒什麽心思,沒什麽時間照顧它。要不,你把它帶回去吧?”

雪球雖漂亮卻有著同它前主人一樣傲慢的性格,始終對她存有戒心,不論她怎樣努力,都一付愛理不理的拽樣。

偏偏她最近情緒低落,連動物都不鳥她,在大大地打擊了自信之後,越發深深地懷念著史酷比。

如果史酷比還在,她至少還有一個能傾吐心聲的朋友。可惜……

“你說什麽?”唐鬱悖然色變:“看不起我呢?”

他唐鬱什麽時候主動送過人東西?更何況是象征著西門家的至高無上地位的靈犬!她竟然敢給他退回來?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薑梅自覺理虧,訕訕地小聲囁嚅:“雪球的性子就象你一樣,跟我好象不太對盤。”

所以,不是她不想要,而是她要不起!

“哼~”唐鬱哧聲冷笑:“別告訴我,才這點困難就要打退堂鼓?這可不象是我認識的江湄。”

薑梅默然:薑梅應該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似乎在每個人的眼裏,對她都有不同的定義,因此每個人對她有著不同的要求。一直以來她也在努力讓身邊的人滿意,可最後的結果,好象是讓所有的人都失望了……

“怎麽,”唐鬱見她不吭聲,越發氣往上衝:“又忘記他當初是怎麽對你的了?看他落魄了,你心疼了?愧疚了?想去找他了?”

“呃~”薑梅尷尬地垂下眼。

她隻是覺得心裏堵,倒沒想過要去找他——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她對他的了解少得可憐,竟然猜不出他會往哪裏去?

“你要敢去,我打斷你的腿!”唐鬱扔下一句狠話,挾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