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強勁地拍打著窗戶,狂風不甘示弱,呼呼地刮著,老舊的門窗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象是隨時要倒榻下來,天空偶爾會有陣陣震耳欲聾的雷鳴。
君墨染扔下手中的蒲扇,拿起釘錘疾步走到窗前,再次把窗欞加固了一遍,這才重新回到灶膛前,細心地料理著那隻藥罐。
房間裏散發著陣陣濃鬱的藥香。
“咳,咳~”低而沙啞地咳喘聲自裏間傳了出來。
君墨染湊身過去,揭開瓦罐聞了聞味道,把藥罐從爐子上端下來,用菜刀壓著罐口,把藥汁熟練地蓖進瓷碗裏,端進了內室:“娘,該吃藥了。”
回應他的是一室的沉寂。
“娘~”君墨染把藥碗擱在床邊的小幾上,將老夫人扶了起來:“別跟我嘔氣了,氣壞了身子,我會內疚。”
老夫人擰著身子,用力掙紮,哪敵得過他的力量?被迫靠在他的胸前,怒目而視:“你心裏還有娘?”
“當然~”君墨染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所擁有的一切都能拋開,獨獨不能扔下娘。”
老夫人鼻酸,卻努力壓住心頭翻湧的情緒,沉著嗓子道:“你要是真心疼娘,就該聽娘的話,跟我回京去,向皇上認個錯,把失去的東西都拿回來!而不是整天無所事事地躲在這荒郊僻嶺,守著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
“娘~”君墨染冷淡地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那些東西隻是表麵風光,看似繁華,內中肮髒。 它們通通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要什麽?”老夫人怒了,一句話沒說完,已彎著腰“咳咳咳”劇烈地咳了起來。
“娘~”君墨染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你別激動~”
“不激動?”老夫人漲紅了臉瞪著他:“眼看你為了個女人,弄得如此落魄,眼見得要把自己逼上絕路,我怎能不激動?”
“你不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嗎?”君墨染微笑:“咱們娘倆可以天天在一起,我也有時間陪你說說話,給你解悶。”
老夫人以手捶著床,氣急敗壞地吼:“咳咳,娘還沒老到要你陪著的程度!娘要的也不是一個天天鑽在娘懷裏的兒子,娘要你光宗耀祖,替君家開枝散葉!”
“娘,該喝藥了~”君墨染顧左右而言他,重又端起藥碗該以手背試了試溫度,遞了過來:“呶,剛剛好,再放一陣就該涼了。 ”
“你別給我打岔!”老夫人大怒,一掌拍落他手中的藥碗:“我現在跟你說的是子嗣的問題,你別總拿我的病來糊弄我!”
咣當一聲,藥碗跌落地麵,碎成幾瓣,藥汁四濺。
“我再去煎~”君墨染彎下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地,起身往廚房走去:“你等一下。”
“回來!”老夫人啞著嗓子衝他的背影大聲吼:“為了個女人,你究竟要跟娘鬧到什麽時候?”
君墨染僵了一下,沒有回頭,隻輕聲道:‘娘,我沒有鬧,我也早過了可以任意哭鬧使性子的年紀。你看不出來嗎?我隻是累了,想休息。娘,你能不能別總揪著湄兒不放,嗯?”
“好,”老夫人咬了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問:“是不是隻要把江湄那個狐媚的女人娶回來就好?”
“娘~”君墨染慢慢地回過頭,薄唇掀出一個嘲諷的弧度,神情落漠,眼裏滿是悲涼:“你的兒子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優秀,足以匹配任何女人。現在是江湄不要我,是她不要我,你明白嗎?所以,別再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去談她,她根本就不稀罕!”
當他貴為王爺時她不稀罕,瀟灑離去,走得不帶一絲牽掛;如今他一無所有,淪為逃犯,她是否會在心中留一個棲息的角落給他?
老夫人頓時變了色,錯愕地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眼前這個意誌消沉,落拓傷感的男人,還是她印象中那個躍馬橫刀,所向無敵,狂妄倨傲的兒子嗎?
他居然會認為自己配不上江湄?憑什麽?他身上有哪一點,哪一分配不上她?
君墨染沒有再吭聲,轉過頭進了廚房。
“放屁!”老夫人回過神來,捶著床大罵:“君墨染,你這個孬種,竟然說出這麽沒誌氣的話來,出去不要說是我兒子,我丟不起這個臉!”
大丈夫何患無妻,居然頹喪至此!
“呆著做什麽?”君墨染頭也不抬,拾起腳邊的木柴扔進灶膛:“在外麵淋著雨聽我被人罵,很爽是不是?”
“嗬嗬~”李煜宸飄然而入,雪白的長衫上居然依舊不染纖塵。他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點頭承認:“的確很過癮。”
因為他真的很欠揍!居然敢瞞了他,唱了這麽大的一出戲!
“有酒沒有?”
“呶~”李煜宸扔過去一個酒壇:“就知道你肯定淡出鳥來。”
“替我看著火。”君墨染起身,倚著窗台一掌拍開泥封,也不用碗就著壇口猛灌了一大口。清冽的酒液順著他的嘴角一直流下來,打濕了衣襟。他順手以袖口了一把嘴,歎道:“好酒!”
“嘖,真髒!”李煜宸撇撇唇,不屑地批評:“躲到這種地方,真虧你想得出來。”
“你來晚了。”君墨染淡淡地指出事實。
李煜宸瞪他一眼:“老子忙著幫你擦屁股,你還敢拿蹺?”
“那也來晚了。”以他的腦子,應該能在最短的時間裏猜出他的想法,從而做出相應的對策。
“哼!”李煜宸輕哼一聲——好吧,他承認,一開始他的確是懵了,耽擱了一兩天時間。不過,真的也就晚一兩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