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鬱領著隨從自成一個王國,那頂雪白的氈帳在一堆青色的牛油帳篷中間顯得格外紮眼。

他掀了帳簾出來,見薑梅饒有興致地在人群裏穿梭,這裏瞧瞧那裏看看,不時拈一件物品詢問,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不禁暗自好笑,招了招手:“江湄~”

“幹嘛?”

“你來,我這裏有寶貝。”唐鬱懶洋洋地睨著她。

“不去~”薑梅很幹脆地回絕。

“哈哈~”左駿正站在空地上等著仆從搭帳篷,聽了唐鬱的話不禁露出猥褻的笑容:“哥哥這裏也有寶貝~”

商隊裏清一色都是大男人,江湄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又是個休了王爺的已婚下堂婦的身份,帶著丫頭夾在中間顯得格外的紮眼,要不是礙著她江家二小姐的身份,早讓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滾~”唐鬱眸子一冷,低叱。

左駿自知理虧,摸摸鼻子蹭到一邊。

“算了~”薑梅怕唐鬱來了脾氣鬧出事端,反為不美,忙走過來低聲把他勸開:“他就是個紈絝二世祖,你犯得著跟他治氣?”

“他占你便宜,你還替他求情?”唐鬱不肯動,表情冷厲,目光陰鬱地盯著左駿不放。

薑梅沉默片刻,輕聲答:“我也有不好,壞了他們的規矩。”

再說了,幾百個男人裏就二個女子,走的又是一條枯燥寂寞的出塞路,若連幾句帶色的玩笑都受不住,她何必來?

唐鬱還想再說,耳邊隱隱有風雷聲傳來,住口不語,抬頭望天。

薑梅忙轉頭,見一線灰雲如發狂的龍一樣奔騰而來,轉瞬已然黯了天色。

剛剛還溫柔如處子的微風,眨眼間變成瘋婦,在耳邊咆哮著,翻騰著,狂風卷著雪粒呼嘯而來,織一張灰蒙蒙的網,兜頭蓋臉地砸下來,隔著一二丈的距離便看不清人影。

左駿比別人晚到了半個時辰,他的帳篷這時還隻固定了二個角。偏他得罪了傅立山,分給他的位置又是在風口,暴風雪一來,自然首當其衝。

紮了一半的帳篷被狂風一吹,立刻掀翻了過去。幾個男人奮力拉扯,又哪裏抗得過大自然的力量?被風拖著飛跑!

馬兒被風刮得迷了眼睛,在暴風中噅噅地亂叫著四處奔逃,那些裝在車上的貨物來不及卸下放下帳內,七零八落地滾了一地。

若是裝著鹽巴和食物還好,偏他自認為跟皇商打交道,帶的全是些珠寶和絲綢等輕巧的貨物,此時被風一吹,立刻漫天亂滾,十箱裏倒刮跑了七箱。

左駿這才慌了神,臉色一變,疾衝過去,厲聲叱罵:“你們是豬啊?搭個帳篷要這麽久,還不快點去追貨,想死在甸子裏嗎?”

“暴風雪要來了,大家趕緊入帳!千萬不要亂跑,被風吹走了,可沒有人去找人!”傅立山的聲音夾在狂風裏傳了過來。

“進來~”唐鬱拉著薑梅的手,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拽進了自己的帳篷。

“呀~”薑梅邊走邊回頭:“他的貨全沒了,要去幫忙啊~”

“就你那身板,也不怕大風把你吹跑了?”唐鬱冷聲嘲諷。

“怎麽,”薑梅不覺失笑:“這會子又不說我是豬了?”

“總之,”唐鬱輕哼,霸道地下令:“我會找人幫你通知綠珠,你就安心在我帳裏坐著就是。”

“我得回自己的帳篷,不然綠珠不見了我該著急了!”

“這不勞你操心~”唐鬱板著臉。

“拿來~”薑梅知道他脾氣倔,拗是肯定拗不過的,索性把手掌一攤。

“什麽?”唐鬱一下子沒回過神。

“不是說有寶貝?”薑梅嗔道:“你耍我呢?”

“呶~”唐鬱摸出一個匣子傲然地遞過去:“保證你沒見過。”

見他說得如此肯定,薑梅不禁心生好奇,打開一瞧,不禁笑了:“這就是你說的寶貝?”

“你見過?”唐鬱心生詫異。

“嗯,”薑梅把他說的寶貝從匣子裏拿出來,翻過來一瞧,背麵不是塗的水銀,卻是紅漆:“不就是麵玻璃鏡子嗎?”

不過這麵鏡子相比江照影送的那串手珠,倒是值錢了許多,鏡框的做工相當精致,鑲金嵌玉的,看得出來花了許多心思。

“你果然知道~”唐鬱若有所思地道。

“呃~”薑梅急忙補救:“大哥曾送過我一串玻璃手珠,說是從海外傳過來的稀罕物,所以我認識。”

“哼,他倒是有心。”唐鬱輕哼。

“這鏡子雖然漂亮,”薑梅來回翻動著手中的鏡子玩耍,順口調侃道:“你一個男人也沒多大用處,巴巴地買來做什麽?”

原以為他必然反唇相譏,哪知半天都沒有反應。

薑梅微訝,抬頭看去,唐鬱微垂著頭,手在膝上交握成拳,臉上染著可疑的紅暈,薄唇翕動著卻沒發出聲音,忽地自她手裏把鏡子搶過來恨恨地扔在地氈上。

“呃~”薑梅忽地醒悟,頓時尷尬:“送我的?”

唐鬱扭過頭,倔強地咬著唇。

“呃~”薑梅摸摸鼻子,小聲道:“這玩意不經摔,很容易碎。”

就象感情,一旦出現裂縫就難以修補。

“那你要不要?”唐鬱忽地扭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她。

“無功不受祿,這東西太貴重了,而且無緣無故的,我也不能收你這麽重的禮啊。”薑梅婉言謝絕。

“生日禮物,愛要不要隨你!”唐鬱說完這句,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氈帳。

“喂~”薑梅想叫他回來,手伸到半空頹然地落下來,輕輕地撫著鏡子上漂亮的紅寶石,驀地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