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短短半個時辰,陸續有四五十匹騾馬拉稀,有些病情嚴重的已開始嘔吐,甚至有暴斃的可能。
商隊出現了騷亂——要知道,出塞那麽多的貨物全靠這些騾馬來拖,若是它們倒下了,這次出塞也就算廢了。
聯係到幾天前左駿的死亡,大家明裏不說,暗地裏都把責任推到了薑梅的頭上——若不是她一個婦人執意跟著出塞,也不會招來這多禍患。
綠珠聽了自然是氣憤填膺,想要上去理論,薑梅拉住她搖了搖頭,默默地往回走。
古人愚昧,總喜歡把不明原因的災難歸結於女子,歸結於老天,那其實不過是一種心理轉移作用,借此消除內心的恐慌,她又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倒不如去研究一下醫書,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你去打聽一下,看看了隨隊的獸醫怎麽說,回來告訴我。”薑梅把綠珠打發去探聽消息,自己獨自進了帳篷。
她跪在地氈上,從枕邊搬出隨身攜帶書箱,才一打開已發覺不對——這些書的擺放已不是她昨夜的順序,顯然有人動過了。
最上麵那本《本草綱目》微微張開,露出雪白的一個角。她小心地抽出來一看,竟是一張宣紙,上麵洋洋灑灑寫著一張方子,墨跡都沒幹,說明人離去不久。
薑梅一陣激動,攥著這張方子,跳起來就往帳外衝:“煜宸!是你嗎?你在哪裏,幹嘛躲著我?你出來啊!”
“湄兒~”江照影正打算掀開帳簾往裏走,聽到叫嚷聲,怔住:“你說誰來了?”
“煜宸,一定是煜宸來了!”薑梅拿著手中的方子在江照影的麵前晃了晃:“你看,他知道咱們的騾馬生病了,特意給開了張方子留在我帳裏!我要去找他……”
煜宸來了,那麽墨染呢?他在哪裏?會不會這些天來一直躲在暗處的人就是他?
“湄兒~”江照影心中咯噔一響,機警地四處觀察一下,拉了她進去,低聲勸道:“別嚷!你想想,如果真是李公子來了,他為什麽不來見你?”
“為什麽?”薑梅怔住。
被通輯的是墨染又不是李煜宸,他有什麽不能見人?而且,他也不是朝廷命官,就算到了啖星的地盤也沒什麽不對呀!
“大哥雖不能猜出他的用意,但卻知道他寫這張方子是為了替你洗脫嫌疑。 ”江照影冷靜地道:“他想為你洗清那些不實地指控,要堵住悠悠眾口!”
所以,不論李煜宸是不是藏在商隊裏,都不宜在這個時候把他揪出來。
但是,李煜宸喬裝跟過來的目的卻值得商榷,顯然絕不僅僅是解救江湄於危難之中這麽簡單。說來說去,衝的還是那張藏寶圖。
薑梅情緒激動:“我不怕!”
“可我怕!”江照影大喝一聲,見薑梅呆住,忙放軟了聲音道:“大哥也知把這一切歸咎到你的頭上完全沒有道理。可大哥當這個領隊也不易,有多少商家就有多少條心,想把這幾百人心都攏在一起,有時光靠實力還不夠,你明白嗎?”
薑梅一窒,慢慢地垂下頭去。
是她太自私嗎?雖然她並沒有當江照影是自己親大哥,一直以來江照影卻把她當親妹妹疼,她是不是也該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慮?
“就當幫大哥一個忙,行嗎?”江照影低聲相求。
“對不起,”薑梅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我去獸醫那邊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去吧~”江照影讚許地點了點頭。
薑梅過去時,獸醫蹲在地上,正盯著一團稀軟的馬糞聚精會神地瞧,嘴裏不時地低聲嘀咕著:“奇怪,奇怪~”
“哪裏奇怪?”薑梅靠過去瞧了幾眼,實在看不出什麽名堂。
“這馬糞裏好象有巴豆的成份呢~”可是這是在草甸子裏,哪可能有巴豆?總不可能是自己人下的吧?哪有自己壞自己營生的啊?
“巴豆?”薑梅皺眉:“怎麽可能有巴豆?”
“你問我,我問誰啊?”獸醫沒好氣地回頭,冷不防見是薑梅,唬了一跳,差點跌倒在地:“江,江二小姐?”
她千金之軀,怎麽跑到這種肮髒的地方來了?
“我聽說咱們的騾馬生了病,所以過來看看。”薑梅瞧出他眼底的疑惑,淡淡地解釋。
“呃~”獸醫不以為然。
這倒奇了,她一個大小姐,好好的什麽不好奇,對騾子好奇?
“對了,”薑梅摸了摸一匹病騾,回過頭問:“你可有對症的藥方?”
她先看看,若是他有良方倒不必去搶他的功勞,她不過是聽幾句抱怨,人家可是靠這門手藝吃飯呢!
“當然!”獸醫把胸脯一挺:“我帶有止瀉澀腸的藥物,保證藥到病除。”
薑梅有些不放心,不著痕跡地探問:“請問先生,這方子裏都有哪些成分?”
“啊?”她問這個做什麽?
“奴家閑來無事,喜歡翻看些醫書,路上無聊,學學先生的醫馬之術也不錯。”薑梅忙掩飾。
醫人和醫獸雖然都帶著一個“醫”字,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薑梅硬要把這們扯在一起,獸醫也不敢說什麽,隻撇了撇嘴道:“這藥是我祖傳秘方,別人問我是斷不肯說的。既是江二小姐下問,那倒是可以透露一二。主要有紅花,五味子,雞內金……”
薑梅聽他說了一長串,倒也跟李煜宸寫給她的那張方子相差不遠,遂點頭笑道:“先生的確高明,聽先生一席話,令小女子茅塞頓開。”
獸醫雖不明她茅塞頓開在哪裏,不過好話是人人愛聽的,當下喜笑顏開:“請二小姐移步暫避,我來替這些牲畜喂藥,怕這些家夥性烈,掙紮起來弄髒了小姐的衣服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