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了?”斜刺裏忽地伸出一雙手,修長幹淨,潤白,緊緊地摟住她的腰肢:“給我抱著頭老老實實地蹲在角落!”
“唐鬱~”薑梅如獲救星,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低聲啜泣:“快去找綠珠,她還沒出來~”
“管好你自己吧,千萬別出聲!”唐鬱狠狠地瞪著她。
“大先生呢?叫他去救綠珠呀~”薑梅死命掙紮,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帳篷燒得隻剩一個支架,頹然哭倒在唐鬱的懷裏。
唐鬱猶豫一下,摟住她的肩:“放心,她死不了!”
這麽大動靜還不醒?那丫頭機靈得很,才不會把自己變成一隻燒豬!
“你看到她了?”薑梅精神一振,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匪幫也有匪幫的規矩,隻劫財不殺人,這叫盜亦有盜,懂嗎?”唐鬱冷冷地嘲弄,眼底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再說了,眼下他們還忙著跟傅立山決鬥呢,哪有功夫去劫色?”
薑梅聽他說得有理,這才收起眼淚,忽地見自己隻著一件中衣偎在這瘦弱的少年懷中,心中羞慚,忙推開他坐了起來,目光左瞟右瞟不敢跟他接觸。
唐鬱卻似未覺,遠遠地觀看著那場殊死的博鬥,漂亮的眉毛揚起來:“傅立山,撐不了多久了~”
薑梅心魂稍定,這才有餘暇觀戰。
衝天的火光中隻見無數人馬混戰,隔著濃霧,其實瞧不真切,但不時傳來的慘烈的叫聲和高高揚起在空中的血幕,卻是活生生地擺在眼前。
薑梅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幾疑身在夢中。
不,這並不是屏幕上借助高科技合成的三維動畫,一切都是虛幻,在謝幕後歸為平靜。這是真正的血雨腥風,是血淋淋,活生生的屠殺!
空氣裏迅速地彌漫著皮肉燒焦的臭味和濃烈的血腥味……
她看到傅立山在奔跑,在他的身後,幾名男子狂笑著追趕,鋼刀映著衝天的火光,折射出妖異的光芒……
江照影夾著馬腹,從斜刺裏衝了出來。他緊抿著唇,手起劍落,將那強盜攔腰斬成兩斷。馬兒帶著屍身往前疾馳,鮮血,如泉般噴湧而出,撒了一路……
薑梅驚駭萬分,拚命掩住唇,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卻怎麽也止不住胃裏的一陣翻湧,彎著腰,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她不敢看,不忍看,卻又必需得看!流著淚,顫抖著,咬著牙,焦急地在人群裏搜尋著我熟悉的身影。
火光中,一條人影倏然而現。他一張臉黑似鍋底,手中高舉著一枝黑漆漆,暗沉沉的長戟,猶如天神降臨。
默染,那是君默染!
隻一眼,薑梅已認出了他,心中狂喜,“墨染!我在這裏!”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他奔了過去。
“你幹什麽?”唐鬱伸出腳一拌,薑梅撲通一跤跌倒在地,冷風灌進喉嚨,聲音被空曠的草原吞噬得幹幹淨淨。
她清醒過來,跌坐在地上,為了自己剛才莽撞的行為,冷汗涔涔而下,瞬間汗透了衣衫——天啊,她剛剛在做什麽?嫌場麵還不夠混亂?
他的身形有如鬼魅一般,在人群裏倏然來去。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真的是動如脫兔,迅若奔雷,竟似劈波斬浪。所到之處,肢斷臂殘,血肉橫飛,如入無人之境,當者披摩。
他象一隻出了閘的猛獸,恣意地來去,殺人於無形。瞧得她目眩神搖,心為之奪,幾乎忘了呼吸。這個手上染滿了鮮血,殘酷暴虐的君默染是她從來也不曾看見的。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他打仗從來不輸!殺神,他才是真正的殺神!是戰場上真正的主宰!
他似有所覺,飛奔中的駿馬忽地人立著停頓在半空,利若鷹隼的目光穿透濃霧準確地與她交匯。
熊熊的火光下,他的衣服滿是鮮血,在狂風的吹拂下獵獵做響,漆黑的長發飛舞著,恣意狂放。
薑梅下意識地垂下眼簾,不敢與他對視——這個比狼更凶狠,比豹更殘酷的男子,陌生得教她害怕。
恐懼,象潮水般席卷著她。握緊雙拳,聽見牙齒咯咯作響;心裏,好象有隻野獸,撕扯著,就快衝出胸口,痛楚得快爆炸了……
他咧唇,笑容凍結在臉上,轉瞬變得冰冷陰鷙,輕夾馬腹,跨下駿馬長嘶著如龍般向敵人陣地狂卷而去。
唐鬱冷眼旁觀,不時發出冷笑。
護衛隊原本士氣低落,他這邊連殺了七八人,立刻士氣大振,大家呐喊著一鼓作氣地攻了過去,跟著他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片刻功夫讓馬匪連連後退,雙方形勢很快發生逆轉。
漫天血舞中,一聲尖厲的長嘯聲響起,正激鬥中的馬匪立刻掉頭,如來時般突然,瞬間狂奔而去。
護衛隊正筋疲力盡,見他們突然撤退,俱是心中大喜,求之不得,哪裏還會再追?
地上留下幾十具屍體以及遍地的灰燼,空氣裏散著陣陣難聞的焦臭味。
傅立山麵色鐵青,帶著手下清點人數,死傷已然過半。
商人們心有餘悸,直到此刻才敢相信馬匪的確已然退去,七手八腳都去清點自己的財物,有些人人混亂中被踩傷,也有被砸傷,燒傷,還有在混戰中遭了池魚之殃,被暗器飛蝗打中的,躺在地上直申吟。
這時綠珠也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緊緊地揪著薑梅的袖子,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副小媳婦的模樣。
薑梅見傷了如此多人,於心不忍,挽起袖子想要上去幫忙。
“先顧好你自己吧!”唐鬱忽地輕哼一聲,脫了外衣扔過去。
薑梅係緊了外袍的帶子,怔怔地目送他瘦削的身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