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呼地吹了一夜,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冬日的夜顯得如此寒冷而漫長。薑梅碾轉了一夜,終歸沒能想出應對的法子,天卻已悄然亮了。
綠珠敲門進來,看到薑梅布滿血絲的眼睛,暗暗地歎了口氣,默默地上前侍候她梳洗完畢。
“篤篤”侍女輕敲房門,送進來一套華麗的織錦宮裝和一整套名貴的首飾:“小姐,候爺在花廳等候,半個時辰後進宮。”
薑梅低頭檢視,發現那些首飾上居然也紋刻著寶月樓的印鑒,不禁莞爾一笑:“聖武皇後,你牛,影響力無遠怫界!”
“小姐~”綠珠被她笑得心裏發毛,怯怯地望著她:“這衣服~”
“換上吧。”薑梅淡淡地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沒有辦法避開,那就隻有迎麵而上,走一步算一步,見招拆招了。
到啖星以來,她一直被關在這個院子裏,未能踏足外界一步,所以如果反過來想,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綠珠手巧,沒費多長時間就替她梳了宮髻,頭插金鉸絲鳳凰簪,穿著金絲滾邊繡牡丹圖案的藍色短夾襖,配上月白鑲銀狐裘的小坎肩,搭著一條精美的同色印花百褶裙。
攬鏡一照,倒也娉婷秀美,大方端莊,頗有大家風範。
柳燁在花廳等待,見薑梅穿了正式的朝服出來,眼睛一亮,唇角微勾,綻了抹滿意地微笑:“來了?”
“定遠候召見,民女敢不來?”薑梅冷冷地反諷。
柳燁的心情極好,並不與她計較,引著她往外走:“走吧,別讓父皇久等了。”
置身於寬敞的大車裏,與他相對而坐,想著接下來入宮要麵對的人和事,忽然有點緊張——周圍好象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放心,隻要你不亂說話,父皇不會對你怎樣,別緊張。”柳燁眼望著車窗外,狀似漫不經心地低語,臉部的線條變得柔和。
薑梅默不吭聲,低頭撫弄著坎肩上的軟毛。
柳燁碰了個軟釘子,一時氣悶,也就不再說話,車裏陷入難堪的沉默。
“到了~”車子停住,柳燁跳下馬車,並不離去,站在車旁,向她遞出手:“下車。”
薑梅視而不見,意欲閃避,柳燁手快,向前一探已扣住了她的腕,傾身過來,清俊的臉上掛著柔和的微笑,聲音卻含著警告:“聽話,大夥瞧著呢。 ”
薑梅不得已,深吸一口氣,勉強握住他的手,彎腰鑽了出來——他的掌心粗糙,有一層薄薄的繭,倒不似她想象中的光滑和細膩。
兩個人換乘了宮中的軟轎,一路穿廊過榭,終於抵達了乾清宮。
“奴婢長樂,見過定遠候,江小姐。”一名宮裝少女嫋嫋地迎了上來,曲膝向二人行了一禮:“皇上和娘娘已在宮中,兩位請隨我來。”
能夠生出象柳燁這般狠毒的兒子,並且冷眼旁觀幾個皇子明爭暗鬥,那個皇帝不知怎樣的冷酷無情?
薑梅不自覺地掌心微微沁汗,察覺到她的緊張,柳燁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附耳輕笑道:“平日膽子不是挺大?這會倒害怕了?”
薑梅正欲反唇相譏,一個聲音已然響起,音質輕盈晶脆,卻稍嫌刺耳:“喲,這就是定遠候的意中人,江湄吧?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呢~”
香風撲麵,一名柳眉鳳目櫻唇瑤鼻的宮裝中年美婦,盈盈地迎麵走了過來,那雙精明的鳳目迅速地在薑梅的周身掃視,有一絲輕蔑一掠而過,轉瞬換上了溫和慈愛的微笑。
“參見德妃娘娘~”柳燁站定身形,淡笑著望向那中年美婦,臉上的線條冷硬,眼度更是沒有一絲溫度。
“參見德妃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薑梅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依禮盈盈下拜。
德妃娘娘?那不是柳燦的母妃嘛?這可有趣了,柳燁的妻子不是皇後娘娘來審查,倒要讓德妃來把關?
“都站在外麵幹嘛,進來吧。”
薑梅循聲回頭,見到一名中年男子,頭戴紫金冠,身穿金龍袍,長身玉立,五官與柳燁有幾分相似卻更剛毅,自然散發出一種凜然的威儀。
他隨隨便便往那裏一站,就給人一種高高在上,芸芸眾生,皆是螻蟻的感覺。
進了乾清宮,行過跪拜之禮,皇帝賜座,目光在薑梅的臉上研判地停了許久,單刀直入:“聽說你認識簡體字?”
“呃?”薑梅錯愕,不自覺地轉頭望向柳燁——沒想到這個皇帝毫不掩飾他的貪婪,比他更直接。
“啟稟父皇,”柳燁畢恭畢敬地替她回答:“據兒臣所知,湄兒是當今世上,唯一僅存的對簡體字了若指掌之人。”
“聽燁兒說,你們江家手裏握有半張聖武皇後的藏寶圖?”皇帝再次開口,讓薑梅瞠目:“並且願意以它為聘禮,嫁為燁兒為妃?”
她終於明白,柳燁的性格象誰?這麽肆無忌憚,這般狂妄無禮!
薑梅張了張嘴,正欲辯解,柳燁忙握住她的手心,搶先開口:“是,父皇。”
“嗯,”皇帝滿意地點頭,大袖一揮:“很好,朕準許你們十日後完婚。”
“皇上~”德妃一驚,忙嬌聲抗議:“現在挑的可是皇子妃,定遠候的正室,可不是平民百姓娶媳婦,哪能這麽草率?依臣妾所見,茲事體大,還需從長計議才好。”
薑梅忙不迭地點頭: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你懂什麽?”皇帝斥道:“燁兒眼光獨倒,慧眼識人,他說好肯定錯不了。況且,她能將藏寶圖獻上,世上再沒有女子比她更有資格坐上定遠候王妃的寶座!”
皇室選媳不是最重家世和人品嗎?她是個下堂婦,已婚婦人身份,按理萬萬不可能嫁入皇家,怎麽獻上一張圖,就有資格了?這是什麽狗屁不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