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鷹在門外徘徊,那一句擲地有聲的承諾穿過厚厚的帷幕透了出來,他不禁微微的笑了。

這麽多年追隨在他身邊,深深的明白,半生戎馬,刀頭舔血,君墨染背負著家仇國恨,命懸一線,這輩子最害怕的就是辜負。

他不止一次說過,軍人的血就該灑在疆場,何必誤人青春,教人等白了少年頭?

這個眾人眼裏冷酷狠絕的靖王,內心世界其實一片蒼灰。他是如此脆弱,固執地堅守著他的原則。

不動情,隻有妾,沒有妻,更不允許有孩子——他害怕兒子象他一樣將一顆心浸在血淚裏長大!

可是現在,江湄就象一顆種子落進他荒蕪的田地裏,生了根,發了芽,開出了希望的花。突然的,他有了新的,更高的期盼。

他是如此努力地嗬護著,熱切地想要守護她,真摯地許諾著他的一生!

薑梅心頭劇震,手指微微地顫了顫,他以為她想要掙脫,下竟識地加大了力道,半蹲在地上,語氣急切,幾乎帶著點卑微的微仰著頭凝望著她:“湄兒,給我機會,讓我照顧你,啊?”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也許很多地方都不能令她滿意,而她的許多想法和行為也與他並不合拍。 但是,那有什麽關係?他們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去磨和,去彼此遷就,彼此適應,彼此改變。

重要的是,這輩子第一次他想要憐惜嗬護一個女人,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他不想,更不能放手!

常年練武,戰場上廝鬥拚殺,躍馬揚鞭的一雙手,傾盡全力的一握,她青蔥水嫩的肌膚上迅速浮起紅痕。

疼,很疼,不止是手疼,心口也疼,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

薑梅想叫他放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眼淚毫無征兆地從眼眶裏湧出來,無聲無息,大顆大顆的滾落。

一直以來,他在世人麵前扮演的都是一個,霸道,狂妄,倨傲,冷漠;仿佛無所不在,無所不能,更無可替代,世人無法動搖,他無心無情,有血無淚,他是一個強悍的存在!

這樣一個男人卻半蹲在自己麵前,以如此卑微的姿態,如此急切的語氣,如此期盼的眼神,如此忐忑的心情,企求著,等待著,她的一個機會……

“你,你別哭啊~”君墨染大悔,結結巴巴,手足無措的安慰:“如果,你實在不喜歡我,不願意回到我身邊,那,那,那……”也沒關係~

最後幾個字在舌尖打了無數個滾,卻虛弱地消失在空氣裏,他隻能沉默,瞬間紅了眼眶。

原來,終究是他錯會了意,她並沒有愛上他。盡管他已努力在配合著她,卻依然踏不上她的節奏,達不到她的需求。

他心痛如絞,怎會沒關係?怎麽可能沒關係?她是他這輩子唯一動心動情的女人,唯一想要攜手一生的愛人!他怎能放手,如何放手?

“疼~”薑梅眼淚汪汪地逸出低語,聲音嬌軟,柔弱無依。

“疼?哪裏疼?”君墨染一驚,慌亂地四處摸索:“很痛嗎?該死!不能等煜宸了,你等著,我去綁個禦醫過來!”

他一邊說,一邊霍地站了起來,轉身就朝門外奔。

薑梅急了,驀地坐直了身體:“回來!”

“別怕,”君墨染回頭,一臉的無畏和慷慨:“他們抓不到我!”

“誰要禦醫了?”她嬌嗔地低吼。

“不要禦醫?”君墨染思想短路,心髒乍然一緊,又驚又痛地望著她,沉痛地道:“那,我,我去找煜宸!”

她真正喜歡的原來是煜宸!造化弄人,如之奈何?

“你去死!”薑梅惱羞成怒,倒頭睡下,拉了被子蒙住頭。

就沒見過這麽白癡又遲鈍的男人!生憑難得撒一回嬌,被他曲解成啥樣了?她的後半生啊,可以預見的淒涼!

君墨染到底並不是根木頭,這樣輕嗔薄怒的嬌態,自是難描難畫,落入他的眼裏,豈有不明白的?

他眼睛一亮,以比去時快N倍的速度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被子,試圖把她挖出來:“湄兒,你,你什麽意思?”

“沒意思~”薑梅賭了氣,藏起來做烏龜,死活不肯露頭。

君墨染急了,越發賣力去挖:“我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聾,你剛剛的話,分明就是對我有意思,對吧?”

“呸,美得你!”她嘴硬,不肯承認。

君墨染好聲好氣地哄,半真半假地逼:“不是,你出來,咱們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怎知你心裏怎麽想啊?”

“隨便你怎麽想~”她小聲嘟囊。

關係到後半生的幸福呢,怎能讓她含糊帶過?他是個軍人,習慣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明確了關係,才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是不?

“怎麽可以隨……”他不滿,抗議的話說了一半,忽地笑了,心裏踏實了,不急了,也不慌了,慢條斯理地在床邊坐下,將她連人帶被摟在懷裏:“好,是你說可以隨便的,那我是不是可以……”

“呀~”輪到薑梅急了,霍地拉開被子,以氣貫長虹的姿態,恨恨地瞪他:“我說的隨便不是你理解的那個隨便!你不要往歪想……”

他不語,環住她,低了眉,一徑地微笑,那笑容輕似夢,甜如蜜,濃如酒……

“你,你笑什麽?”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氣勢迅速弱了下來,聲音也越來越低,最終消失無蹤。

“噓,別說話~”他伸指,輕輕地按上她的唇。

似被咒語點中,她慢慢地安靜下來,靜靜地回望著他,眼底,柔情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