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梅身上包著厚厚的錦被,懷裏抱著一個溫爐,隨著“阿切”一聲響,她打出第三百零七個噴嚏,手中一條絲綢宣告使命完成,變身酸菜,輕飄飄地落到地上。
“該死,”君墨染一臉心疼地拍著她的背,重新遞過去一條絲帕:“要是煜宸那小子在就好了!”
薑梅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極小心地揉著通紅透亮的鼻頭,微仰著頭問:“咱們要在這裏呆到什麽時候?”
“再等等吧,等你身體好點再說。”君墨染眉間藏著一抹隱憂,含糊其詞地答。
煜宸那小子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自己一較高下,行蹤完全不肯透露一點口風。而他,全副的心神也撲在了薑梅的身上,也沒分出精力去追查他的下落。
現在,薑梅被自己找著,按常理推斷,失利的煜宸應該很快能循著他留下的線索找到這裏與他匯合,大家一起出啖星城。
到現在還沒有動靜,也沒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不禁令他心焦和自責——明知煜宸看似瀟灑的背後隱著一顆敏感驕傲的心,他是不是太較真了?
可事情牽涉到江湄,關係到他最愛的女人和這輩子的幸福,且煜宸那小子在江湖的實力著實不容人小覷,就算打起全付精神也未必能勝,又怎容得他有半點退讓之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想起“病”中對他做的糗事,薑梅不禁飛紅了頰,垂下頭默默地把玩著絲帕,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她當然知道他這樣做是對她的尊重,對一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來說,這是一種千難萬難的選擇。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做為一個女人,不管出於何等情況,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卻被那人拒絕了,這總是一種恥辱!
明知道不該這樣想,她依然忍不住小心眼地揣測——或許,他是不想再惹上自己這個麻煩?又或者,她對他完全沒有吸引力?再不然,他還在想著文紫萱,不願意負了她?甚至,再往壞一點想,他以為她跟柳燁之間終歸是有什麽,所以嫌棄她了?
她倏地一驚,猛地搖頭,趕走這荒謬的念頭。
“怎麽,很不舒服嗎?”她反常的舉止,令他陡升警覺,不等她閃避,手已貼上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別碰我!”她條件反射地低嚷,揮手打掉他的手,吼完,才發現自己情緒太過激動,有點莫名其妙。( )
“呃~”君墨染一怔,手尷尬地停了半空中,詫異地覷著她——好好的,怎麽突然發脾氣?
薑梅越發沉默,心底滿是沮喪與落寞。與其說是對他的猜疑,對文紫萱的妒忌,倒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失望——她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小家子氣,這般沒有自信了?
人家還什麽都沒說呢,自己先巴巴地憂患上了,這哪是那個冷靜,聰慧,大度,明朗的薑梅啊?
“倦了?”君墨染錯解她的沉默,體貼地替她放低枕頭:“先睡一會吧,吃飯時我再叫你。”
“我說過了,不要碰我!”薑梅煩躁地撥開他擱在肩上的手:“也不要對我這麽好!”
“呃~”君墨染糊塗了——對她好也錯了?
“我不想讓人誤會!”薑梅咬牙,索性把話挑明:“相信你也不想讓老人家再失望了吧?”
腦中靈光一閃,君墨染忽地恍然,忍不住微笑,低眉瞧著她,慢慢地道:“江湄,我不再是王爺了。”
“我知道~”薑梅的神色黯了黯,心中湧起歉疚。
不是她往自己臉上貼金,這事多多少少還是跟自己有些關係的。
“這是什麽表情?”君墨染皺眉,在她身前蹲下來,靜靜地注視著她:“我以為你應該會很高興,而不是如喪考仳。”
“什麽……意思?”薑梅忽然心驚。
難道他是故意這麽做的,而且是為了她?
“你猜得沒錯,”君墨染點頭,神色篤定:“我是聽了你的話故意這麽做的,所以,你必需對我的下半輩子負責任。”
“胡說,”薑梅差點跳起來,失聲驚嚷:“我什麽時候要你不當王爺了?”
“是你說的,”君墨染雙手捧著她的臉,極其嚴肅地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低語:“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身在高處,手握生殺大權,的確風光。然而,高處不勝寒,眾人麵前無限風光的背後,剩下的是無盡的寂寞。
她離去後,獨對孤衾,碾轉難眠的夜晚,冷到骨髓深處的寂寞,令他頓悟——如果沒有她的笑語相伴,一切繁華,都隻是虛幻。
所以,他果斷地放棄了王權,包括身邊的女人,一次性幹淨徹底的整理完畢。爽快,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全新的,隻為她而存在的君墨染!
薑梅讀懂了他潛藏在心底的台詞,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
她想要反駁,想告訴他,她心目中的白首不相離不是這樣的——至少,不應該是建立在對別人的傷害上的。
權力富貴不過是過眼的煙雲,丟掉就丟掉了,無所謂;文紫萱也算了,畢竟隻是談婚論嫁,尚不是真正的妻室;宛兒她們何辜?就算再不討喜也跟了他三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如此絕決地棄之不顧?
這樣沉重的感情債,她,背負不起,也無力償還!
但是,看著眼前那雙殷殷期盼的眼睛,看著這個曾經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她麵前小心翼翼地低下了他高傲的頭……她,默然了。
君墨染握住她的手,鄭重地道:“相信我,這一生絕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