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禁軍穿過梅林,自寒香殿往夕顏殿而來。

“那邊是冷宮,八百年沒住過人了,哪會有刺客?”在皇宮裏跑了一夜,腿腳酸軟卻連刺客的毛都沒撈到一根,侍衛甲不禁心生怨懟,不想再走。

“你懂個屁!”有人大聲叱責:“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才好藏人,乾清宮這會子人倒是挺多,有本事你藏到那裏去?”

“呀~”侍衛乙心生畏懼,怯怯地拉了領隊的衣袖:“聽說那人神勇無敵,幾百人圍捕都被他逃了出去。定遠候還差點丟了小命,咱們幾個還不夠他喝一壺的呢……”

若是他真的躲在夕顏殿,冒冒失失撞了過去,小命焉在?

“呸!”侍衛丙不屑地啐了一口痰到地上:“瞧你那德行!膽子那麽小乘早回去抱孩子,跑來宮裏充什麽好漢?”

“走~”李煜宸一掌揮滅燭光,回身牽住薑梅的手:“這裏不能再留,咱們換個地方。”

“去哪?”薑梅略略猶疑。

她答應了墨染在這裏等他,若是冒然離開,他回來找不到人,不知該急成什麽樣?最少,也該給他留個記號吧?

“放心吧~”李煜宸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心裏頗不是滋味,淡淡地道:“我會想辦法通知他,他也沒那麽傻。( )”

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年,對於危險有著本能的警覺,墨染隻需靠近梅林就會嗅到敵人的氣息,不會傻乎乎硬闖。

皇宮雖大,禁軍更是多如牛毛,但畢竟不是毫無漏洞,派一支軍隊進來固然是不可能,但幾個高手在其縫隙間穿插,還是遊刃有餘的。

“呃,走吧~”薑梅暗自吐舌,乖乖地握住他的手。

滿意於她的乖順李煜宸唇邊泛出一絲微笑,一手輕托她的腰際,低語一聲:“扶穩了~”

縱身躍出窗戶,貼著牆根一直走到院子一角,輕輕一躍,飄然上了圍牆,在侍衛撞開殿門的同時迅速沒入黑夜。

薑梅隻覺耳邊呼呼風響,放眼看去屋宇相連,到處是一片銀裝素裹,根本分不出身在何處?

她身子骨本就弱,為了解體內媚藥在冷水中浸了這半日,已然受了風寒,在房中時還好,有暖手爐烤著,有被子捂著,因此能忍著。

這時出了門,跟著他躥高躍低,飛來飛去的做個空中飛人,冷風撲麵,隻覺透體冰涼,奇寒徹骨,哪裏還禁受得住?

穿過梅林,出了寒香殿,剛剛進入禦花園,“阿切!”隨著第一個噴嚏衝口而出,一發不可收拾,接連好幾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緊隨而來。

“誰?”

“什麽人?”

火把,燈籠紛湧而至,巡視的侍衛聞聲迅速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

“糟糕了,被發現了!”薑梅條件反射地捂住鼻子。

“走!”李煜宸顧不上多說,長臂環上她的腰,順手將她打橫抱在了懷裏,提氣飛奔在包圍圈的縫隙裏左右穿插。

“不行,”薑梅低嚷:“你這樣太費勁,跑不快,不如……”

“閉嘴~”李煜宸暴怒,額上青筋爆起:“別想讓我扔下你!”

該死!她就這麽不相信他的能力,竟想勸他扔下她獨自逃生?

薑梅伸手攀牢他的脖子,嫣然一笑:“放心,我還沒偉大到當劉胡蘭的程度!隻想提議,你把我背在背上可能行動更方……阿切!一點~”

“在這邊!快追!”

“他們跑不了了~”

李煜宸手裏抱著一個人,行動畢竟不如一個人輕靈自如,再加上薑梅不停地打著噴嚏,等於是一個免費的指路燈。

兩下裏這樣一摻和,包圍圈已越來越小,從最初的隻聞人聲,慢慢地薑梅已能看到各個方向奔跑過來的人影。有幾次,甚至有暗器擦著她的耳際飛過。

“不行~”眼見得再跑下去,很快就要成為甕中之鱉給人活捉,李煜宸當機立斷,改變策略,抱著她飛快地躥進了一所院子。

薑梅在一掠而過的瞬間,瞥見了門洞上幾個龍飛舞的大字“荷香殿”。

這裏是慧妃的住所,因她閨名中有個荷字,因此殿裏開溝挖渠,遍植荷花。此時冬季,殘荷已謝,隻餘一塘清水被一層薄薄的冰封住,在月光下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追兵緊咬不放,隨著進了荷香殿。殿中宮女受驚,各房間燈火次第點亮。

“什麽人?”慧妃在睡夢中被驚醒,匆匆披衣而起,隔著軒窗詢問。

“啟稟娘娘,有刺客跳入荷香殿,屬下等奉命前來擒拿。”

李煜宸抱著薑梅飛奔,忽見前麵一片湖光水色,竟是再無去路,後麵追兵將至,他目光一閃,咬了咬牙,低聲問:“梅子,你信不信我?”

“信!”薑梅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好~”李煜宸抱著她,足尖輕點,捷若飛鳥般踏著薄冰躍到了湖麵,腳尖微微一沉,踏碎了冰麵,帶著她一起悄然沒入了湖中。

誠實點說,薑梅預感到了他要做的事,也有心理準備即將承受的痛苦。然而,當她真正進入那個奇寒徹骨的世界,才發現一切不是她想象的那麽容易。

無邊的黑暗,冰冷刺骨的湖水,體溫急驟下降,胸口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肺裏的空氣以比平常快十倍的速度在流失著,胸腔被水的壓力擠得快要爆炸。

她漸漸地失去了意識,那一直牢牢攀附在他脖子上的手悄然地鬆開,四肢發軟地飄浮著,心裏想:算了吧,這麽痛,沒有辦法堅持,就這樣放棄了吧……

迷離中,一片溫暖的唇輕輕地湊了過來,溫柔而堅決地吻住她,空氣纏纏綿綿,一點點地送入她的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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