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沈玉瑤和桑擰月這次受了大罪,老夫人便讓崔嬤嬤拿了幾件頂好的珠寶首飾出來,隻當是安撫她們受驚的心了。當然,隻給她們不給二夫人也不可能。

畢竟老夫人自詡是個一碗水端平的婆婆。雖說二夫人沒遇險,全程都安安穩穩的,但人都不患寡而患不均。因為這點小小的事兒,再鬧得婆媳間有了嫌隙,那非常不值當。

不說老夫人私下裏也讓崔嬤嬤準備了東西,準備稍後就送去給二夫人。隻說

沈玉瑤可不是個善茬。

她啊,無理尚且攪三分,這次她自覺自己占著理,且還吃了大虧,那隻母親拿出賠償她能願意?

沈玉瑤是個得理不饒人且得寸進尺的性子,親娘對她妥協了,大哥也得拿出點誠意來,才能對得住她昨天遇的那番凶險。

就見這丫頭就撒潑癡纏,硬是把昨天遇險的一部分原因歸罪到大哥沒有一直護持她們兩個身上。然後理直氣壯的要求大哥開庫房,讓她選幾件好東西。

沈廷鈞就這般似笑非笑的看著妹妹,看的沈玉瑤臉麵險些掛不住。

不過,到底是當大哥的,不知道是當真寵溺妹妹,亦或者是庫房裏的東西他都不看在眼裏,妹妹既索要了,他沒有不應的道理,因而,沈廷鈞逗了逗妹妹,隨即也就應下了沈玉瑤的蠻橫要求。

沈玉瑤可高興了,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她挽著桑擰月的胳膊,眉飛色舞的向她表功:“太好了,大哥庫房裏的好東西可太多太多了。嫂嫂咱們一會兒過去可得多挑揀些,不然讓好東西在大哥庫房裏蒙塵,那多可惜。”

桑擰月沒想到這小姑子這麽仗義,這時候還能想其她。但說實在話,她做弟妹的,去大哥庫房裏挑東西算怎麽回事兒?再來,她可沒沈玉瑤蠻不講理,真把昨天遇險的原因歸罪在大哥身上。

桑擰月就忙擺手拒絕,“我就不去了,我稍後還得回房查看誠兒的功課……”

沈玉瑤卻不依的晃著她的胳膊,“去麽去麽嫂嫂,難得能占大哥的便宜,這種機會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會有。”

就連老夫人都笑著勸桑擰月:“去吧,你大哥的私庫中好東西多的是,他也沒心思搭理,也不會在那上邊多用心。那些好物件放著蒙塵我也覺得挺可惜的。你和瑤兒一會兒過去盡可以多撿幾件喜歡的出來,隻當是替你大哥騰庫房了。”

桑擰月聞言,想拒絕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她忍不住看向大哥,結果就見大哥正好將視線掃過來。

他那副神情明明仍舊冷峻寡淡的厲害,但不知是不是錯覺,桑擰月總感覺他說話時,語氣中多有暖色。

就聽大哥不緊不慢道:“弟妹一塊兒去吧,隻當是陪瑤兒了。”

話至此桑擰月再說不得其他,隻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這件好事兒。

但她心底也打定了主意,回頭就撿兩件不太貴重的東西拿。不然,白占人便宜,她臉麵上實在過不去。

因要去大哥庫房“淘寶”,沈玉瑤生恐大哥之後再反悔,便迫不及待拉著桑擰月就出門。

誠兒自然是留給老夫人了,反正小家夥本就喜歡祖母,而老夫人剛起身如今精力正好,照看個小的倒是不費事。

老夫人衝她揮揮手,讓她們姑嫂倆趕緊去。至於沈廷鈞,則依舊坐在老夫人下首,將老夫人膝蓋上的蓋毯往上拉了拉。

事已至此,桑擰月也隻能跟著沈玉瑤去了前院。

大哥的私庫就在院子的西北角,占了好大一個三進院子,裏邊分門別類放置了許多東西,且每個房間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沈玉瑤顯然對這裏很熟悉,進了這裏後就目標明確的直衝其中一個院子去。她就像是老鼠進了糧倉,那叫一個如魚得水、喜之若狂。

片刻功夫都不到,就見沈玉瑤一手抱了一個八寶琉璃雙麵繡屏風,一手攏著一盒子各色寶石從房間中出來。

桑擰月以為她這就算完了,熟料,沈玉瑤看她站在外邊無動於衷的模樣,急的跳腳。“嫂嫂你做什麽啊?快點進來選東西啊。”她那眼神更是赤果果的寫著“機會難得,東西跟白撿的似的,錯過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沈玉瑤眸中的急色直接把桑擰月逗笑了,索性也來了這裏,總不能一直站在外邊。桑擰月就輕笑著走上前,“好了,別叫了,這就來。”

因為這裏每間房裏放置的東西都不同,而桑擰月聽下人說,其中有一個院子是專門存放書籍的,她就有些走不動了。

和沈玉瑤打了招呼後,桑擰月轉身朝那間放置書籍的二進院子走去。沈玉瑤見狀忍不住撇嘴,腳也忍不住跺了兩下。

那些書本子有什麽好?不當吃不當喝,還不能拿出去炫耀。

這裏這麽多珠玉寶石、珊瑚綾羅,更有許多從別的藩屬國進貢來的貢品,又被陛下賜給了大哥……可以說,好東西都在這裏,偏嫂嫂跟看不見似的,眼裏心裏隻有那些經笥木牘。

心裏這麽想,但沈玉瑤也清楚,人各有所好。就比如她,生平無大誌,隻想著吃喝玩樂,那她眼裏看得見的東西,也多是這些麵上光鮮的。

可三嫂和她又不一樣。那是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祖上出過的進士,甚至比她的年齡還多得多得多。她從小飽讀詩書,聽見有書本子,那自然是要挪不動腳了。

心裏轉過這些東西,沈玉瑤就火速進了其中一個房間,然後很快抱了一套成套的鈞瓷蓮行水雲間的茶盞出來。

機會難得,放下這套茶盞,她又去尋覓其他好物……

一個時辰後,桑擰月手中抱著兩件東西,滿麵紅光的從二院中出來了。

反觀沈玉瑤,她依舊忙碌個不停。而院子中間放置著沈玉瑤挑選好的東西的桌子上,早已經擺的滿滿當當。

其中珠寶綾羅這些不說,瓷器有兩套,屏風兩件,再有香爐、手爐、成套的首飾……

桑擰月一件件看過去,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她看看正狼狽的喝茶的沈玉瑤,輕聲問:“你選這麽多……能拿的完麽?”

其實她更想說,這真的不過分麽?

雖說是嫡親的兄長,但你這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零零碎碎算下來,這最起碼有二三十件東西。你這怕不是搬空了半個房間吧?

桑擰月的所思所想都寫在臉上,沈玉瑤看見了,就也有些心虛。

但是心虛著心虛著,她又理直氣壯起來。

“誰讓大哥這裏的好東西太多呢。我選了這件,又看上那件,那又不是我的錯。”

感情這還是你大哥的錯了?

沈廷鈞攤上你這個妹妹,那也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了。

桑擰月的眼神一言難盡,沈玉瑤被看的臉熱,趕緊想辦法轉移話題。

她自然也看見了桑擰月手中抱著的卷軸和書本,忍不住撇嘴說:“嫂嫂你就選這兩樣啊?”

桑擰月聞言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兩樣東西,麵上同樣泛上心虛。她輕“嗯”了一聲,腳步甚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下。

雖然,雖然她選的東西有些少,但是,價值不可估量,怕是能抵得上瑤兒選的這所有東西的一半的價值。

就這已經是她特意斟酌權衡後的結果了。

要知道,大哥書房中,還有許多價值更高的書籍。那些名人遺書連她們家的藏書樓中都沒有。天知道她要用多大力氣,才能不把那所有書籍都抱走。

再有,筆墨紙硯這些東西,大哥也收集了好多好多。有許多都是前朝大師的絕命之作,甚至時間更遠些的也不是沒有。

就真的,要怪就怪大哥這裏的好東西太多了,不然,不然她也不能這麽厚顏無恥的,選了這麽兩樣啊。

可這已經是其中,最最不起眼的東西了……

桑擰月淚目,決定等沈廷瀾回來後,得和沈廷瀾好好商量商量。看之後能不能透過沈廷瀾,從大哥這裏借些他珍藏的書籍來看。

她隻看,好吧,頂多就偷偷謄抄一下,但她保證不會弄壞了東西,不壞讓大哥心疼。

又提及手中的卷軸,這卷軸自然是一副畫卷。同樣價值很高,且是桑父久尋不到的一位宮廷畫師醉酒之下所做。

當時桑父還在世時,就曾說,這東西太貴重,怕是要被帝王帶到陵寢裏去了。卻哪裏能想到,這東西竟是幾經周轉,最後到了沈廷鈞手裏。

桑擰月厚著臉皮拿了這副畫,一來自然是想慰藉父親亡靈;二來,這是父親心心念念的東西,又何嚐不是她心心念念了許久的東西?

許是從小受父親教養長大,又或者是受家風影響所致,桑擰月在很多地方,就是個典型的文人。

文人哪裏有不喜歡收藏的?文人看見了尋覓良久的東西,哪裏會不想著占為己有的?

她就將這件東西占為己有了,且打從心底裏決定,之後不管大哥如何暗示她,她也是斷然不會將這卷軸還回去的。

姑嫂兩人都選到了心頭寶,就都麵色紅撲撲的抱著東西回了老夫人的鶴延堂。

這時候,午膳時間都過了。

也好在,今天不管是老夫人還是桑擰月,早膳都用的早,是以這時候他們還不太餓,午膳也就還沒開始用。

見到兩人好不容易回來了,老夫人忍不住打趣說:“你們倆個啊,可是快把你們大哥的庫房搬空了吧?”

老夫人笑的兩人臉紅,桑擰月抿著唇,側過首,眸光亮晶晶,嘴巴也忍不住翹啊翹。

雖然老夫人的打趣讓人很難為情,但,但她拿走了大哥的心愛之物,她也心虛。

與桑擰月的心虛相比,沈玉瑤可就理直氣壯多了。

就聽她說:“我才選了幾件東西,哪裏就至於把大哥的庫房搬空了?大哥庫房裏塞得滿滿當當,許多都積了好厚一層灰塵。我這是幫大哥清理他看不上的東西呢,大哥該謝我才是。”

老夫人點著她,“就你臉皮厚。貪了你大哥二三十件東西,你也不嫌來回跑騰的累腳。”

“那肯定不累啊。事實上,要不是三嫂尋我來了,我還想再拿些東西呢。”

鑒於沈玉瑤拿的東西實在太多,在屋裏實在太占地方,丫鬟們便先放在外邊了。反倒是桑擰月,因為拿的東西少,那書籍和卷軸她又太鍾愛,所以便一直攥在掌心中。

這情景老夫人看見了,沈廷鈞自然也注意到了。

老夫人就說桑擰月:“你啊,也不選點珠玉首飾過來,你大哥庫房裏,那些珠寶的成色可都是上上等。”

桑擰月隻笑:“孩兒還是更喜歡書。”

沈廷鈞陡然開口:“選了什麽書,什麽畫?”

桑擰月看向大哥,其實並不想開口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她擔心她拿走了大哥的心頭好,大哥會開口問她把東西要回去。

但是再想想,大哥堂堂一個侯爺,既然允諾她去拿東西了,那應該不會出爾反爾?

桑擰月就忐忑的說出了書籍和卷軸的名字,然後靜等大哥表臉。

沈廷鈞自然不會表臉,但眉梢卻忍不住微挑一下,麵上也出現讚許的意味,似乎在說她眼光好。

桑擰月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大哥當真沒想將東西要回去,麵上的喜色就更濃了。

她說:“這次貪了大哥的好東西,回頭我也給大哥送基本書籍和畫卷來。那都是我嫁妝中的東西,不比大哥這些差的。我既貪了大哥的東西,也回饋大哥一二以作報答。”

沈廷鈞沒說應,也沒說不應。但他“嗯”了一聲,想來是讚同她的提議的。

桑擰月陡然有種“還了債”的感覺,心中更加踏實了,麵上的神色也愈發歡喜了。

隻沈廷鈞又陡然開口,“既是弟妹的嫁妝,我自然不好貿然拿取,便隻看上兩天就好。隻弟妹拿走的書籍和畫卷……”

桑擰月心一提,聲音微哽的說:“怎,怎麽了?”

沈廷鈞陡然輕笑出聲,“弟妹擔心,既送出去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再要回。隻明輝真人作的這本《春山記》還有前記與後續,鬆山先生也還有幾幅宮廷畫存世。我是想問,其餘弟妹可想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