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和素錦想起早幾年的往事,眼圈再次被氣的通紅。反觀桑擰月,她麵色不怒不悲,不知是看開了,亦或是早已經麻木。
素心跺腳問,“姑娘,您就不氣麽?”
“氣有什麽用?”桑擰月溫婉的笑,眸中不見傷心陰霾,全然都是坦**和無畏。“我不做虧心事,不管別人在背後怎麽唾罵我,我依舊能挺直腰杆做人。我也始終相信那句話,‘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素心你們倆知道麽,我總有一種感覺,總有一日周家人也會被萬夫所指、重口相嘲。隻是不知道,到了那一日,他們能不能如我一樣,若無其事的扛過這所有。”
素心和素錦都不說話了,她們看著姑娘從座位上站起來,她甚至還明媚的笑著,“別為這些小事煩心,去看看午飯準備好沒有,我去看看清兒。這孩子啊,以前我也沒看出他脾氣這麽大,都會衝著人大聲吼了。”
素錦護崽子似的說一句,“少爺還不是為您鳴不平。”
“行了,行了,不用你們拐彎抹角說他好話。我是他嫡親的姐姐,他什麽心思我能不知道?我去看看他。清兒剛才被我攆出去了,這會兒怕是委屈壞了。”
桑擰月去敲弟弟的房門,裏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正想著是在門外好好哄哄他,還是晾晾這小家夥,趁機磨磨他的脾氣。結果就從門外跑進來一個臉生的丫鬟。
“素錦姐姐,你看這是你們認識的人麽?她說她是桑姑娘的奶娘。我尋思你之前就和我打了招呼,說會有一位王奶娘來府裏探望你們,我就留心了。今天一問,情況都對上了,我就直接把人給你們領來了。”
桑擰月直接掃向那小丫鬟身後,果不其然看見一個眉眼慈和、身材矮小瘦弱,頭發花白,走路也有些踉蹌的老婦人。
可不正是從小伺候她長大的王奶娘。
桑擰月迫不及待迎上去,素錦則趕緊用帕子裝了幾塊點心、抓了一把糖果、又拿了一把大錢,將這些統統塞到小丫鬟手裏,還親自送她出門。
兩人走的遠了,桑擰月還隱隱約約能聽到素錦感激感謝的聲音,那小丫鬟則說,“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兒,姐姐不用一而再謝我了。倒是我偏了姐姐許多東西,下次姐姐再要後門等什麽人,隻管告知我一聲,我給姐姐留意。”
聲音再聽不見了,桑擰月紅著眼圈,挽著王奶娘的胳膊進花廳。王奶娘努力忍著眼角的淚意,拍著桑擰月的手,連著喊了好幾聲“姑娘”“好姑娘”。
她進了薔薇苑,心都涼半截。姑娘何曾受過這樣的苦?這樣的院子,早先在桑家時,也就下人勉強住住。
可如今姑娘落難了。
姑娘落難了啊。
王奶娘不提姑娘的傷心事,反倒東張西望起來,“少爺呢?少爺沒跟您住一塊兒麽?”
“在一塊住著呢。”桑擰月之前的委屈和想念頓時煙消雲散,她頗有些哭笑不得,纖細白皙的手指指指東廂房,“跟我生氣呢。”
接著三言兩語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一說。
王奶娘人老成精,早在周寶璐算計姑娘的姻緣時,就知道那是個心腸毒的。為防再次被她坑害了,哪怕周寶璐水漲船高,他們則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可王奶娘也勸桑擰月與她保持距離。這麽些年了,除了周寶璐誕下榮安,桑擰月依禮送來了小金鎖,隻此一樁來往,其餘再無別的接觸。
原以為她們努力避著,提心提防著,之後肯定不會再被算計。熟料,為了逃出王家,最後她們不得不搭上周寶璐。而聽姑娘方才所言,周寶璐怕是又有別的算計了。
王奶娘溫軟的手掌輕輕摩挲著桑擰月細嫩的手指,“姑娘留個心,她怕是想通過給您安排親事謀利。”
桑擰月拍拍奶娘的手安撫,“您別擔心,我心裏都有數。”
奶娘卻搖搖頭,“姑娘,您沒見過太多人心險惡……即便經曆過的,也都是麵上的惡,可人要是純心算計你,暗地裏的陰招多的是。”
桑擰月心中一緊,“我會留心,之後能不出這院子,便盡量不出去。”
“可總有避不開的時候。”
王嬤嬤歎氣,桑擰月也沉思。這一刻,她無比期望能盡快搬出去,能置辦自己的宅子,在院裏院外,都安置上桑家的老人。
桑擰月難得催促似的問奶娘,“您現在暫居在何處?我讓您找的宅子您找好了麽?還有……最近有人尋我們麽?”
王奶娘先是說了一個
又想起姑娘提的最後一個問題。
王奶娘麵上頓時帶上憂愁、懊惱和憤恨,“老奴讓雀兒那丫頭每天都出來轉兩圈,果不其然,王家那夥子人還沒死心。前天雀兒就看見,王徐氏身邊那個陪嫁嬤嬤的兒子,也在侯府胡同口轉悠的。”
王徐氏一直磋磨姑娘泄憤,熟料武安侯府半路上冒了出來,竟要將她們帶走。這可戳著王徐氏的肺管子了,為了不讓姑娘逃離王家過自在日子,王徐氏甚至謀劃將姑娘活埋。
結果姑娘命大,僥幸逃過一劫。
可姑娘說,王徐氏性情執拗,而且自從王二郎死後人也有些魔怔了,怕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姑娘說王徐氏肯定有後手,八成會派人在京城轉,意圖劫持或殺害她。
前些日子雀兒沒看到王家的人,奶娘還想著,這次會不會是姑娘料錯了。誰又能想到,有的事情,它早一點晚一點都是要發生的。
王奶娘:“姑娘,為了您和少爺的安全,奴婢覺著您還是在侯府多住些日子。”
“這個‘多,究竟是多久?這種日子,又何時是個頭?難不成我們要躲到王徐氏老死麽?”
桑擰月忽然有些心冷,她白淨的麵頰上一片慘然,一雙清淩淩的眸子中含著脆弱的光,看的王奶娘心疼不已。
王奶娘也覺得事情棘手,可這事情真的沒有轉機麽?
王奶娘絞盡腦汁想啊想,忽然眼睛一亮。
“那用姑娘等那麽久?隻要大公子回來就好了。隻要有大公子撐腰,誰都別想再打咱們的主意。”
桑擰月眸中陡然綻放出璀璨絢爛的光,她一把抓住奶娘的手,“王叔又來信了不是?找到大哥了麽?是不是已經有大哥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