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很快到了前院。

前院燈火大多已經熄滅,但武安侯所居住的院子處,四周卻亮堂堂的,用一句燈火通明來形容絕不為過。然這裏卻寂靜肅穆,沒有一丁點聲音。

夜已深,這裏卻仍有侍衛值夜。不容置疑的攔住周寶璐主仆三人,不許她們再有絲毫寸進。

周寶璐麵色安然的在門外等候,心中卻焦灼難堪。

她是府中的三夫人,可並不是這府中所有地方她都能踏足,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賣她麵子。

興許丫鬟奴仆會對她諂媚逢迎,但這侯府主子的心腹手下,誰又把她看在眼裏過?

她連眼前這院子都進不去,大冷的夜晚隻能直挺挺在院門外候著。

盡管知道,這裏邊有大哥的書房,等閑人也進不來。但她不是侯府的夫人麽?她難道連進去花廳喝杯茶暖暖身的資格都沒有?

周寶璐攥緊帕子,心中氣怒不平。

她眉頭擰緊,心裏默默謀算,距離榮安成年還有十多年,她還要熬十多年,才能成為這府裏的“老夫人”。是不是隻有等到那一天,她才能在這侯府暢通無阻?

沈廷瀾得到消息很快從裏麵出來,而後夫妻兩人相攜回後院。

路上周寶璐很是沉默,還是沈廷瀾先開口問她,“怎麽了,我看你似乎有心事?”

周寶璐這才回過神,忙笑說,“我能有什麽心事?還不是在外邊等你等太久,人差點被凍傻了。”

沈廷瀾聞言就有些心疼,忙伏低做小說好話,“都怪我,和大哥說起事情就忘了時間。怨我,我該早一些出來,去薔薇苑附近那個路口等你的。”

周寶璐撇撇嘴,對這話不愛聽。她嚴防死守不讓沈廷瀾和桑擰月碰麵,沈廷瀾還想去路口等她,那萬一桑擰月出來送她,兩人碰麵怎麽辦?

他再對她一見鍾情,她不是要哭死?

她阻止他們兩人見麵還來不及,哪裏會讓她們有機會往一塊兒湊。

她真正想抱怨的,是她進不去大哥的前院。可這呆子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卻覺得這事情沒什麽大不了,所以完全不往心裏去?

周寶璐心情鬱鬱,但這次她卻冤枉了沈廷瀾。

沈廷瀾聽懂了周寶璐的話,但是大哥的事情,是他能置喙的麽?

前院是大哥自己的地方,就連長榮郡主都沒走進去過。長榮郡主早先還是大哥的結發夫妻,周寶璐隻是個弟妹而已。長榮郡主都進不去的地方,她在外邊候著,這事情有問題麽?它完全沒問題啊!

周寶璐和沈廷瀾又說了幾句話,可沈廷瀾依舊說不到點上,周寶璐隻能放棄,便問他,“夫君的事情解決了麽?”

沈廷瀾便又含糊一聲,“解決了”。至於更多的,他沒詳細說。

他此番過來是想給大哥舉薦一位先生,那是今天中午在酒樓吃飯時遇上的。先生雖其貌不凡,但他言語犀利、深知灼見,其人有大才。

沈廷瀾既看好那位先生,便將他舉薦給大哥。若大哥看中他的人才,可以將他收為門客;再不濟,另外給他安排一個差事也是可以的。

總之,怎樣都比那先生因口舌太過犀利,得罪權貴,無處容身強。

但這些沈廷瀾不能說給周寶璐聽。

因為周家還有許多子侄沒有出仕,更甚者,周家幾位叔伯這些年也在籌謀著動動位子。

周家人官職最高不過六品,若他們安守本分,能幹多才,沈廷瀾根本不介意向大哥舉薦他們。

可周家人好高騖遠,好大喜功,眼高手低。

他們職位低一些,還能保全自身;可若是得了勢……

沈廷瀾毫不懷疑,周家人得勢便猖狂,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闖下要人命的大禍。

沈廷瀾心思電轉過這些東西,麵上卻無波無瀾。他轉移話題似的問周寶璐,“你不是去探望桑表妹了?她怎麽樣?她病的嚴重麽?”

周寶璐一言難盡道,“可別提了,一點事兒沒有,病都是裝出來的。”

沈廷瀾蹙眉,“裝病?她裝病做什麽?”

“還能是為什麽……”周寶璐一副想替表妹遮醜,但又被傷透心的模樣。“還不是想貪老太太的東西。”

沈廷瀾恍然大悟,“是為了鹿茸片?”

“不然你以為呢?她這一暈,可把娘心疼壞了。娘一得到信,就趕緊把上午沒送出去的鹿茸片送去了一盒子。”

提及這鹿茸片,周寶璐更氣憤了。

那是禦貢的鹿茸,她自己都沒有。結果老太太胳膊肘往外拐,有好東西不想著給自己的兒媳婦,反倒送給個無關緊要的外人,就問她的心是不是長偏了?

沈廷瀾隱約覺得,這事情似乎不大對勁。

桑表妹究竟有沒有暈厥,這事情瞞不過吳大夫。桑表妹好歹是侯府的客人,她的情況吳大夫會酌情告知給母親。而母親連鹿茸片都送了出去,那桑表妹的病還有可能是裝出來的麽?

且母親提起桑擰月便滿口稱讚,說她蘭心蕙質、品性高潔。可到了自家夫人嘴裏,桑表妹就陡然變成一副小人嘴臉,不僅弄虛作假,還貪得無厭,利欲熏心。

究竟是桑表妹太會做戲,迷惑了吳大夫和母親,還是夫人對桑表妹心存惡意,故意汙蔑她的形象?

可她在他麵前汙蔑桑表妹,對她自己又有什麽好處?

沈廷瀾苦思不解,就聽周寶璐又道,“表妹在侯府住了沒幾天,心倒是養大了,人也變得不懂事起來。夫君你不知道,我一和她說,這兩天要去西山,表妹就吵吵著要一起去。可她以什麽身份去?我們能去,還是以陪侍母親的名義。可表妹又是侯府的誰?我好說歹說,給她講大道理,還承諾等從西山回來,就陪她出去逛街買首飾,可表妹生了氣,什麽也不聽,徑直把我和織錦她們轟了出來。”

織彩連忙複議,“表姑娘太過分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織錦說,“那是你和夫人都被表姑娘騙了。從表姑娘到了周家,什麽都要和姑娘爭個長短我就知道,表姑娘可不是個善茬。她啊,刁蠻難纏,她就是摸準了我們夫人好性,就可著我們夫人欺負。”

沈廷瀾眉頭蹙的更緊了。

丫鬟嘴裏的桑表妹已經被妖魔化了,可她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她憑什麽那麽大脾氣?憑什麽讓人縱著她、慣著她、任由她欺負?

再來,若她當真那麽奸惡刁蠻,還能被夫家欺負的差點沒命?

這邏輯明顯不合理。

再加上沈廷瀾早先對周寶璐存了疑,這就導致,連織錦和織彩的話,到他這裏也打了折扣。

所以,沈廷瀾隻是沉默聽著,再沒有接話。

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看的周寶璐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氣的是自己主仆用心做戲,他卻權當做耳旁風,怕是一句也沒聽到耳裏去。又覺得開懷,則是因為,這漫不經心的態度,何嚐不是表明夫君對桑表妹不在意?

她是好是歹,無關緊要的人而已,關心她做甚?

自覺窺探到沈廷瀾真正的心思,周寶璐氣過後又笑了。

不管沈廷瀾有沒有把那話聽到耳裏去,總歸早些將桑擰月打發了換利益是正經。

好在她心中早有人選。

隻等從西山回來,她就將這事兒安排起來,早些將桑擰月送出侯府。

似乎已經看見了桑擰月日日活在苦水裏的模樣,又似乎是看見了父親被調入京城,仕途坦**,她娘家後盾堅實,在婆家備受重視的畫麵,周寶璐誌得意滿,嘴角不受控製的上揚起來,緩緩吐出一口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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