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穆帖爾和幾個兒子、女兒、女婿正在依朵圍場進行每年冬季半個月的狩獵大會,朱渝每年都有合情合理的借口沒去,這次料理老父的喪事,好在沒有那堆人在場,朱渝匆匆送走一些按照赤金族慣例來吊唁朱丞相的留守將領和攀附者,終於大大鬆了口氣。
木柴早已架起,朱渝點了火引,立刻騰起一股濃煙。慢慢地,這一代奸臣也不免成為了一堆灰燼和幾根殘餘的骸骨。
熊熊的火焰早已熄滅。朱渝將殘餘的幾根骸骨裝在了一個盒子裏。朱剛見隻有光禿禿的幾根骸骨,便蹲下身子抓了一把灰燼,想一起放在盒子裏。
朱渝搖搖頭,沉聲道:“算了吧,也許,爹並不想和這裏的草木灰燼混合在一起。”
朱剛怔了一下,依言鬆開了手,灑了一地的灰燼。
朱渝看了看尚立在一邊行禮的朱三槐,又看一眼朱剛:“朱三叔會送你離開的,今天就走。”
朱剛大驚失色:“二哥?我……”
朱三槐已經走了過來,他手裏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盒子:“放心吧,二公子,我一定會安置好三公子的。”
朱剛惶恐不安地看著二哥,朱渝忽然歎息了一聲,看著他淡淡道:“朱三叔會送你去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那盒子裏是我這幾年的積蓄,朱三叔會安排好一切,足夠你們舒適地過完這一輩子。從今往後,你要多聽朱三叔的話,絕不能再惹事生非。”
朱剛從小和這異母哥哥關係淡漠,可是如今和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分別在即,卻也忍不住大哭起來:“二哥,我不想走。”
朱渝淡淡地道:“難道你喜歡這裏,想在這裏呆一輩子?”
朱剛眼淚鼻涕流了一臉,說不出話來。
“朱三叔,你們走吧。”
“是,二公子。”
朱剛不敢抗命,隻得依言走在前麵。他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忽然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朱三槐扶起他,他又哭著大聲道:“二哥,你要自己保重。”
朱渝淡然地點了點頭,朱三槐拉了朱剛飛快地往前麵走去。
直到二人的背影完全看不見了,朱渝回過頭,伸手,忽然鋝到滿臉的淚水,才依稀記起,今日已是除夕。
大雪早已停止,夜風吹在身上凜冽刺骨。
汗血寶馬越奔越快,滴出的血一樣的汗珠一遇風立刻凝結成紅色的鹽顆粒。朱渝伏在馬背上,心裏無喜也無悲,茫茫天地之間忽然變得徹底的空曠,再也看不到任何盡頭。
冰雪的世界越來越白,一隻極小極罕見的小動物嗖地竄過,天地間因為這微細的聲音而有了一絲生機。
朱渝抬起頭,一股強烈的記憶忽然潮水一般淹沒了長時間的茫然。恍惚中,一個藍袍的小小少年在雪地上翩然行來,笑聲如花開一般回響在耳邊:“君玉,我叫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