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朱渝的嘴唇也完全幹裂,起了很多水泡。君玉勉強伸出手去,想阻止他繼續說話消耗更多的水份。

朱渝抓住她有氣無力的手,貼在自己唇邊,眼中充滿了笑意:“君玉啊,其實,你待我是很好很好的,我發狂要砍你了你還是不肯放棄我要救我……我那麽早就遇見你,我原本也有很多機會的,隻是,我自己從來沒有抓住過機會,又做了很多錯事,如今,唉……”

君玉無聲地凝望著這兒時的夥伴:很多很多年了,我對他好過嗎?為什麽每次想起他總是刻骨的悲涼,絕望的窒息,滿頭的冷汗?比起他雪崩時刻的舍身救護、深入沙漠的死亡追隨,自己又為他做過什麽?自己又能為他做些什麽?

自己又何其三生有幸,得他垂青若此?

她低歎一聲:“朱渝,我真是對你不起。真要有來生,我們絕不要再遇上了。”

朱渝點點頭:“是啊。我希望我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也不要超生不要輪回,那樣,就不會再遇見你,再重複今生的一切……”他笑了起來,“萬一輪回,我也希望自己變牛變馬和你隔絕成兩個世界;再萬一要是變成了人,也和你是天涯海角的陌生人,縱使擦身而過也永遠不相識不回頭不交集……”

那早已幹裂的眼眶已經滴不出淚水,隻是和著心一般抽搐劇疼。君玉抓著他的手,卻完全沒了力氣,又枯枝一般地垂了下去。

朱渝抱住她,看她越來越黯淡的雙眼,柔聲道:“君玉,你要堅持住……即使要咽氣,也讓我和你一起咽下最後一口氣吧……”

君玉閉了眼睛,幾乎已經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了。腦子裏又一陣眩暈,天地之間,無論愛也罷恨也罷牽掛也罷,似乎都快要一了百了。

“君玉,給你……”

“什麽啊?”她恍惚地看著月光下這朵赤紅的玫瑰,摸在手裏卻是冰涼的石頭。

“我在沙海裏撿來的,你喜歡麽?”

君玉捏了那冰涼的沙漠玫瑰,根本沒有看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眼睛已經閉上,陷入了半昏迷半睡眠的狀態。

朱渝很輕的撫摸了一下她幹裂結疤又再次裂開起了很多血痕的嘴唇,聽著她越來越微弱的氣息,知道,這微弱的氣息很快就要停止了。

“追飛”橫在地上,發出微微的黃色的光芒。他拿起來,在手腕上輕輕一劃,放在她的嘴邊。腥熱的血滴入嘴裏,君玉勉強睜了下眼睛,終於還是沒能睜開,更沉地昏睡了過去。

朱渝抱住她,看看她已經完全散亂的頭發,鋒利無比的寶劍割下了一縷長長的青絲,他放在一邊,又對準自己的頭發,割下同樣長的一縷,慢慢地將發結纏繞在一起,笑著低聲道:“記得我第一次成親的時候,拜堂前,我跑到門口去四處張望,心想,要是君玉這個時刻出現,說‘朱渝,你怎麽能和別人成親?’,那我立刻就會欣喜若狂的逃跑……可是……這隻能是我自己可笑的幻想而已!你才不會在乎我什麽時候、和什麽人成親呢!”

他凝視著君玉在星光下全然慘白如霜的麵頰,“君玉,如果時光可以重來該多好啊!那樣,我的人生就不會有那麽多汙點,也不會在絕望中越陷越深,距離你越來越遠……”

星光下,他一點一點地編織著發結,編了好一會兒才將這發結編織好,貼身放在懷裏。

一聲輕微的聲音,那是君玉的手鬆開,那朵沙漠玫瑰掉到了地上。他揀了起來,又放在君玉手裏,摸摸她的鼻息,心裏鬆了一口氣,如完成了人生中期待已久的一件大事。沙漠裏晝夜溫差大,此時夜深人靜,寒風刺骨,卻依舊絲毫不能緩解焦渴。好在無比的困乏暫時壓下了致命的焦渴,他側身躺在沙地上,雙手抱著靠在自己胸口的君玉,慢慢地也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