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分析伊爾瑪打針的夢例時,知道夢可能是一種願望的滿足。於是,我們的全部興趣都集中在是否已找到了夢的普遍特征,而壓抑了在分析過程中可能產生的對其他科學問題的好奇心。
在沿著一條路達到目的之後,我們現在將踏著來時的腳印尋找一個新的起始點去看看其他關於夢生活的問題。所以我們暫時把夢是願望滿足這一問題放到一邊,盡管對於這一問題我們尚未敢言已窮其究竟。
既然對釋夢過程的應用已使我們發現夢的隱意遠比其顯意更為重要,那麽我們當務之急是要對夢所提出的問題重新一一進行審視,是否已能對從顯意中獲得似乎難以解決的難題和矛盾,達到可以滿意解決的程度。
在第一章中,我們已詳細列舉了一些權威關於夢與清醒生活之間關係問題[第一節],以及關於夢材料的來源問題[第三節]的論述。毫無疑問,讀者也不會忘記夢中記憶的三個特點[參看第二節],當時雖多次提到,但尚未解釋:
(1)夢總是偏重於選擇最近幾天的印象。參見羅伯特[1886,第46頁]、斯圖呂貝爾[1877,第39頁]、希爾德布朗特[1875,第11頁]以及哈勒姆和韋德[1896,第410頁以下]。
(2)夢依據與清醒記憶不同的原則選擇材料,因為它憶起的不是本質且重要的事,而是次要且不受注意的瑣事[18頁以下]。
(3)夢總是為我們童年時期最初的印象所左右,甚至在那時一些瑣碎小事,以及在清醒時根本想不起來的事情也時時入夢[15頁以下]。[131]
關於夢在材料選擇方麵的這些特征,早期作者雖已研究過,但都是聯係它們的顯意進行的。
一、夢的近期和無關緊要的材料
以我個人的經驗觀察夢內容中的各種元素的起源,我立刻就可以斷言,它們在做夢前一天的經驗中一定能找到接觸點。這已被我所調查過的每一個夢所證實,無論是我自己的夢還是別人的夢。有時,隻要記住這一點,我就可以通過考察做夢前一天的事件開始進行解釋工作。而且在許多情況下,這都是最簡便的方法。[132]我在前幾章詳細分析的兩個夢(一個是伊爾瑪打針的夢,另一個是我的叔叔長著黃胡須的夢),其內容與前一天的聯係是十分明顯的,幾乎無須多做評論。但是為了論證這種規律的可遵循性,我將通過自己的夢並給出例證,我隻需引用能夠說明我們所尋找的來源即可,不必是全夢。
(1)我去拜訪一個不願接待我的家庭,……我不得不令一位女士一直等候著。
來源:就在頭一天晚上,我曾和一位女親戚談話,我告訴她,她所要購買的東西必須等到……等等。
(2)我已寫完一本關於某種(不很明確的)植物的專著。
來源:那天早晨,我在書店櫥窗裏看到一本櫻草屬植物的專著[參見下文第169頁以下]。
(3)我在街上看到兩位婦女,她們是母女,女兒是我的病人。
來源:頭一天晚上,我的一位患者向我解釋說,她母親不讓她在我這兒繼續治療。
(4)我在SR書店訂了一種期刊,訂費是每年20費洛林。
來源:做夢前一天,我妻子提醒我,我還欠她20費洛林的每周家庭開支。
(5)我收到一封社會民主委員會的來信,似乎把我當作會員看待。
來源:我幾乎同時收到自由選舉委員會和人權同盟理事會的來信,我是後一個組織的正式成員。
(6)一個人站在海上突起的一個懸崖上,樣子很像柏克林。
來源:《妖島上的德賴弗斯》以及我同時聽到英國親戚所說的消息。
人們不禁要問,這些與夢相關的接觸點,究竟是做夢前一天的事件,還是可以追溯到近期一段時間內的印象呢?這個問題似乎沒有理論的重要性。但我還是傾向於把它定在做夢的前一天,我稱這一天為“夢日”(dream-day)。每當夢的來源乍看似乎是兩三天前的印象時,細一觀察,我們就會明白,是在前一天又回憶起了幾天前的事件,從而形成印象的再現。這種再現就發生在做夢前一天,它夾在事件與夢之間,而且它還能夠指出導致前一天回憶起以前印象的偶然事件是什麽。
另一方麵[133],我不相信在激起白天印象和在夢中再現之間存在著什麽具有生物學意義的固定時間間隔(斯沃博達1904年的著作曾說過,這方麵的時間間隔不超過18個小時[這一段為1909年所增補])。
哈夫洛克·靄理士(1911,第24頁)也注意到這一問題,[134]但他說盡管曾努力尋找這類周期性也還是沒有發現。他曾記錄了自己的一個夢,夢見在西班牙,想去一個叫達勞斯、瓦勞斯或者是紮勞斯的地方。可醒來以後就根本想不起這些名字來,於是就把這個夢放到了一邊。幾個月後,他發現果然有紮勞斯這個地名,它是從聖塞瓦斯蒂安到畢爾巴鄂沿線的一個車站名,在做此夢的250天以前他曾途經於此。
因此,我相信每個夢的刺激因素都可以在尚未“睡著”前的經驗中找到。所以一個夢的內容與最近印象的關係(做夢當天是唯一的例外)與任何遙遠時間的關係並沒有區別。隻要思想鏈能把夢日(最近的印象)經驗與早年的經驗連結起來,夢就可以從夢者一生中的任一時期提取材料。
但是,為什麽夢更偏愛於從最近的印象中選擇材料呢?如果我們對剛才提及的一係列夢中的任何一個做更細致的分析,我們就會形成一些概念。為此我選擇了:
植物學專著的夢
我曾寫過一本關於某種植物的專著。書擺在我的麵前,這時我正翻一頁折疊的彩色插圖,書的每一頁都有一個幹了的植物標本,就如同從植物標本冊中取出的一樣。
分析——那天上午,我在書店櫥窗裏看到一本新書,上麵寫著《櫻草科植物》的書名,顯然是這類植物的一本專著。
我記得櫻草是我妻子最喜愛的花,我常常責備自己總忘記給妻子帶回一些她所喜愛的花。——“帶回花”這一題目令我想起了常向朋友們講的一件軼聞趣事,同時也用來說明我的理論:
遺忘是常常受潛意識目的支配的,它可以使我們推測到遺忘者內心中的意圖。[135]一個少婦已習慣於在她生日那天收到她丈夫送來的一束花。一年,這種情感的象征物沒有出現,她哭了起來。
丈夫回來後不明白她為什麽哭,這時她告訴他說今天是她生日。他拍了一下頭說:“真對不起,我全忘了,我馬上就去給你買花。”但是她並沒有感到一絲安慰,因為她意識到,丈夫忘記這件事,證明她如今已不再在他心目中占據著從前那樣的位置了。這位少婦即L夫人就在做夢兩天前來看我的妻子,說她現在好多了,並向我問候。幾年前她曾接受過我的治療。
我現在談一個新的線索。我想起來,我真的寫過一本關於一種植物的專著性質的東西,也就是關於古柯植物的文章,是我的畢業論文[弗洛伊德,1884e]。它引起了卡爾·科勒對古柯堿(即可卡因)麻醉性質的注意。我在文章中已提到生物堿的這方麵作用,但是我未能深入闡述。
這讓我想起做夢的次晨(因當時沒有時間去分析,所以直到傍晚才進行分析),我就像做白日夢一樣想到古柯堿。我想,如果我得了青光眼,我就去柏林動手術,但不暴露我的身份,去我的朋友弗利斯的家,讓他給我找一位外科醫生。這位動手術的醫生也不知我是誰,準會向我吹噓自從用了古柯堿麻醉之後,手術進行得多麽容易,而我心裏想這個發現也有我的一份功勞,但表麵上我卻不露聲色。這種幻想又使我想到,不管怎麽說,讓人知道一位醫生請一位醫學界同行為自己治療又是一件多令人尷尬的事。這位柏林的外科醫生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我也將像其他病人一樣付給他醫療費。直到我想起這一白日夢時,我才意識到夢後所隱藏的對這一特殊事件的記憶。在科勒(Koller)的發現之後不久,我父親真的患了青光眼,我的一位眼科醫生朋友柯尼希斯坦為他做了手術。當時科勒負責古柯堿麻醉,而且評論了這件事,說這一病例把三個曾對古柯堿有貢獻的人聯係到一塊兒了。
接著,我又想到我上一次想到古柯堿是在什麽時候。那是在幾天前,我正看一本學生出於感謝而編寫的紀念他們的老師和實驗室主任工作50周年的一本《紀念文集》。在文集列舉的與實驗室有關的傑出人物中,我注意到其中提及科勒在發現古柯堿的麻醉性能的事。我突然想到我的夢與前一天的一件事還有聯係。當時我正和柯尼希斯坦教授一起回家,我們談論著一個每次提起都會令我興奮的話題。當我們走到門廳時,加特勒教授和他的年輕妻子也加入了我們的談話。我不禁說了幾句稱讚他們動人容貌的話。加特勒教授是剛才我提到的文集的編者之一,這可能是使我想到文集的原因之一。另外L夫人,就是那個生日發生不愉快的女士,在談話中也被提到了。雖然隻提了一下,但沒有錯,又使我有了另一種聯係。
我還試圖再探討一下夢內容的其他一些決定因素。在專著中還夾著一些幹的植物標本就如同從植物標本冊中取出的一樣。這又讓我想起了中學時的一段往事。一次校長把學校植物標本冊交給一些高年級學生,讓他們檢查清理一下並除去灰塵。一些小蟲子(蛀蟲)已鑽了進去,他對我的工作似乎不放心,因為他隻給我幾頁。我記得其中包括幾種十字花科植物。我對植物學從沒有親切感。在植物學的一次考試中,給我的題目就是辨別十字花科植物,結果我沒有認出。如果不是我的理論知識部分答得好,我真不敢想象成績會如何。從十字花科我又想到菊科植物。我記得法國百合就是菊科植物,而且我十分喜愛這種花,我妻子比我大方,她常從市場上給我買回這種花。
我看到專著放在我麵前。這也令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在前一天接到弗利斯從柏林來的一封信,信中他向我述說他的想象能力:我對你關於夢的這本書十分著迷,我看到它已寫完就放在我麵前,而且我自己一頁一頁地翻著。[136]我是多麽羨慕他這種預言家的天賦,如果我要能看到我的書已寫好,就放在我麵前該多好啊!折疊的彩色插頁。我還在醫學院讀書時,就對專著十分著迷,常常有一種衝動。盡管我當時囊中羞澀,但我還是訂了不少醫學期刊,並為其中的彩色插圖所吸引,也頗為我孜孜不倦的學習精神而自豪。當我自己也開始發表文章時,我不得不為自己的論文作些插圖。我記得有一次,我的插圖畫得很糟糕,遭到同事們的嘲笑。後來又不知怎麽想起了幼年時的一段經曆。一次我父親遞給我和妹妹一本有彩色插圖的一本書(波斯旅行記),讓我和妹妹撕著玩,這令他很開心。作為教育方式,這說不上是一種有益的方法。那時我隻有5歲,妹妹才3歲。我們撕碎的書(一片一片的,就如法國百合的花瓣。我似乎自言自語地說)的景象是我當時一段不十分清晰的記憶。後來我上學了,養成收藏書的癖好,就有點類似我對專著研究的喜愛。(“喜愛”這個聯想到櫻花科植物和法國百合時已浮現了。)我又成了書蟲,自從我第一次想到自己時,我就已認識到這個童年景象記憶是我後來愛書成癖的“屏蔽記憶”[137]。而也是在很早我就發現,當然,這種癖好會導致悲傷。
當我17歲時,我已欠了書商一大筆錢,而且無力償還。我的父親也不因為我愛書而原諒我花了這麽多的錢。後來我到了青年時期,回憶這段往事又使我想起同格尼希斯坦的談話。因為我們的談話又談到了我過分沉溺於購書而受責備的老話題。
因為與我們無關,我將不再深入解釋此夢,但須指出它的方向。在釋夢的過程中,我想起了與格尼希斯坦的談話,而且不僅從一個方向談起。當我考慮到談話的一些主題時,對夢的意義也就顯得明顯了。所有由夢出發的思想鏈——當想到妻子和我自己喜愛的花,想到古柯堿,又想到同事間求醫的尷尬,又聯想到我對專著的偏愛以及對某一學科分支如植物學的忽視,等等——所有這些,一旦繼續深追,最終將成為我和格尼希斯坦談話多個支流中的一兩項內容。誰知這個夢又將如我們對第一個分析的夢(伊爾瑪打針的夢)那樣,變成自我辯解的性質,變成一種為自己的權利而申辯。的確,這將會把早先夢中出現的材料推向一個新的階段,並參照兩夢中間所出現的新的材料來討論,以致使本來與夢顯然無關的表達形式也變成有意義的東西了。它所意味的是:“畢竟,我是那篇有價值、有紀念意義的(關於古柯堿)論文的作者。”就如我早些時候的釋夢一樣,為自己說話:“我是自覺、勤奮的學生。”在兩個夢中我堅持的都是:“我容許我做這件事。”這樣我就沒有必要再繼續解釋下去了,因為我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用例子來描述一下夢的內容與前一天引起夢的刺激誘因的關係問題。隻要我隻注意到顯夢,它就顯然跟夢日的某一件事有關聯,這就可以了。但當分析時,夢的第二個來源就會從同一天的另一個事件中湧現出來。而這兩個印象中的與夢相關的第一個印象是無關緊要的一個,是個次要環境;我曾在書店的櫥窗中看到一本書,它的題目一時吸引了我的注意,但它的內容幾乎不會引起我的興趣。而第二個經驗則更有心理學的重要性;我同我的朋友、那個眼科醫生談了足足一個小時。在談話過程中我告訴他一些對我們兩人都有密切相關的信息,並使我的記憶受到激發,使我注意到我自己心靈中各種各樣的內部受重視的內容。而且,談話尚未結束,又被我們共同的熟人的加入所打斷。
我們現在必須要問,夢日的這兩個印象之間的關係是什麽,又同夜間所做的夢是什麽關係。顯夢涉及的幾乎都是無關緊要的印象,似乎是要證明夢隻從白天的一些瑣事中去尋找材料。另一方麵,所有解釋中的線索卻又歸結到一些重要印象上去,歸結到那些合理地激發我們情感的印象上去。如果夢的意義隻能靠通過分析得出的隱意來判斷(似乎隻能如此),那麽,一個新的、有意義的事實就會出乎意料地顯示出來。於是,為什麽夢隻涉及白天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的難題就失去了意義,而白天的生活也不必追尋人夢,夢也就成了浪費愚蠢的材料的心理活動。但事實恰恰相反:我們的夢念受同樣材料的支配,那些材料在白天占據著我們的思想,我們隻能去夢見那些在白天能讓我們引起回憶的事情。
但是,即使夢是由那些在白天確實讓我感到興奮的印象所引起,為什麽我實際上隻夢見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呢?無疑,最明顯的解釋就是夢的偽裝(dream-distortion)現象。我在上一章中把它看作是一種起到檢查作用的心理力量。因此,我關於櫻草科植物專著的回憶可以暗指我和我的朋友交談的目的,正如在放棄晚宴那個夢中的“熏鮭魚”是暗指夢者對她女友的想法一樣。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究竟是什麽樣的中心環節能使專著的印象形成與眼科醫生談話的暗指,因為從表麵看,兩者並無聯係。在放棄晚宴的夢例中,聯係是不難看出的,作為女友最喜愛的食品“熏鮭魚”是眾多觀念中最為直接的成分,這一點很容易由她朋友的人格在夢者心靈中引起。在這後一個夢中,乍一看來,有兩個不相關聯的印象,其共同之處隻有一點:兩者都在同一天發生,即我上午看到了那本專著,而在傍晚進行了談話。經過一番分析,我們可以得出如下解答:這種聯係開始並不存在,而在事後的回憶中,一種印象的觀念和另一種印象的觀念交織起來,從而形成聯係。
我已注意到這個夢中的一些中間環節,並在分析的記錄中對這樣的字句加上加重號。如果沒有其他的因素影響,我想關於櫻草花植物學專著這個概念就會引起它是我妻子所鍾愛的花這一概念,也可以引起夫人沒有接到鮮花的概念。我幾乎沒有料到這樣一些背景性思想居然引起了一個夢。正如莎劇《哈姆雷特》所說:
我的主啊,不需要有鬼魂從墳墓中出來告訴我們真情。
但是,且慢,我在分析中又想到打斷我們談話的人叫加特納(Gardener,即園丁之意),而且我看到他妻子長得很動人(blooming,即如花之放),當我寫下這些詞的時候,我又想到我的一個患者,她叫作芙蘿拉(Flora),羅馬神話中的花神,一個非常迷人的名字,而這正是我們討論的關鍵。這些一定曾是中間環節,是從植物學那組概念中生發出來的,它們形成了那天兩個經驗之間的橋梁,即無關緊要的和激發夢的兩個印象之間的橋梁。一組更為進一步的聯係隨之建立起來——那組圍繞古柯堿的思想,它足以作為格尼希斯坦這個人物和我所寫的植物學專論的聯係;而這些聯係又增強了兩組觀念的融合,結果便可使一種體驗變成對另一種體驗的隱喻了。
至於有人會批評這種做法帶有任意性和人為性,我是有思想準備的。有人會問,如果加特納教授和他那如花似玉的妻子並沒有到場,如果我們談到的那個女病人並不是叫芙蘿拉,而是叫安娜等,又會發生什麽事情呢?答案很簡單,如果這些思想鏈並沒有出現,肯定會有其他的思想鏈被挑選出來。組成這樣的鏈是十分容易的,正如人們每天為娛樂而搞的謎語、雙關語一樣。笑話的領域是沒有邊界的。或者,再進一步說,如果沒有可能鑄造這兩個印象之間的中間結的話,那麽夢可能就一樣了,同一天中的另一個無關緊要的印象(每天都有大量這樣的印象進入我們心靈,但很快就忘掉了)就會代替“專著”在夢中出現,也會聯結對話的內容並在顯夢中有所表現。因為是“專著”而不是別的思想被挑選出來並起到這個作用,我必須認定它是作為中間環節的最佳選擇。我們不必像萊辛(Lessing)筆下的《狡猾的小漢斯》那樣,對“隻有最富有的人才擁有最多的錢財”[138]而感到驚奇。
根據我們的說明,無關緊要的經驗取代有意義的精神經驗的心理過程不能不引起懷疑和困惑。
我在下一章(第六章第二節)中再對這表麵上看來不合理的操作特征說得更容易理解一些。在此,我們隻關心這一過程的結果,而對於它的真實性,我隻能通過分析夢的過程中的天數經常有規律的觀察來假定。我們是否可以說其間所發生的事情似乎是一種“移置(displacement)”性質的作用,有一種精神方麵的強調。通過中間環節,用這種方式,原來強度不高的一些原始觀念從那些原來欲力集中[139]的強烈觀念中提取能量,終於獲取足夠的力量並使它們進入意識。在我們討論情感的性質問題,或討論一般的運動問題時,這類移置作用並不令人奇怪。當一個老處女把自己的情感轉移到動物身上,或一個單身漢成為收藏癖,或者是一個戰士用鮮血和生命去保衛一塊彩色的布——旗幟,或當一個人與他的愛人用力握手數秒鍾以表示祝願,或在《奧賽羅》劇中,一個失落的手帕所引起的狂怒,等等,這些都是無可否認的精神移置作用的例子。但是,如果我們聽到決定哪些內容將出入於我們的意識,也就是說,決定我們應思考什麽,也要采取這樣的方式和原則,我們就會感到這是一種病態,如果這種病態發生在清醒生活之中,我們也會認為是思想上出了問題。這裏,我必須先把後文中能得出的結論提前到現在來說,即我們在夢的移置作用中所發現的精神過程,雖然不能說是病理障礙,但也不同於正常過程,它可以被看作一種更具原發性質(primary nature)的過程[參見第七章第五節,595頁以下]。
這樣,夢的內容包括瑣碎經驗的殘餘這一事實可以被解釋為(通過移置作用的)夢的偽裝的表現,並能讓我們想起我們已得出的結論,即夢的偽裝乃是兩種精神動因之間通道上的稽查作用的產物。可以預料,每個夢的分析都能揭示其真實的、且在精神上具有重要性的清醒生活來源,盡管其重點已從對這個來源的回憶移置到了無關緊要的其他來源的回憶上了。這種解釋使我們同羅伯特的理論[見78頁以下]完全對立,他的理論現在不再有用了,因為他開始解釋的依據是不存在的。他之所以接受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完全是出於誤解,他不能用夢的真實意義去替換夢的表麵意義。不同意羅伯特的理論還有一個理由,即如果夢的作用真的是利用一種特殊的精神活動去釋放我們白天記憶中的“殘渣”,那麽,比起我們清醒時的心理活動來,我們的睡眠工作就要更艱難和痛苦。因為我們為了保護記憶要有相當大量的無關緊要的印象都應驅除出去。其數量之大可能一整夜的時間都不夠用。更有可能不需要任何精神力量的幹預,對無關緊要的印象的遺忘過程就已經進行完了。
但是,無論如何,我們不應不進一步考慮羅伯特的理論就把它放棄。[參看579頁以下]因為對於清醒時、尤其是做夢前一天無關緊要的印象為什麽總是構成夢的內容?這一問題尚未得到解釋。這個印象與夢在潛意識中的真正來源之間的聯係往往不是現成的,據我看來,它們是後來才建立起來的,是在夢的工作(dream-work)[140]過程中,似乎是使有意的移置作用(displacement)變得更方便可用。因而,在建立同最近期(雖然是無關緊要的)印象的聯係方向上,一定存在著某種強製性的力量,而且這種印象一定具有某種屬性,特別適合於達到這種目的。因為如果不是如此,夢念(dream-thought)就會同樣容易地將重點移置到它們自己觀念範圍內的不重要成分上。
下麵的觀察可能幫助我們把這一點搞清楚。如果在一天內我們有兩個或更多經驗都適合導致夢的產生,那麽夢就會把兩個經驗結合起來作為單一的整體。把它們結合成一個整體是有必然性的。
下麵就是一例。夏天的一個午後,我進入了火車的一個車廂,在那裏我遇到兩個熟人,而這兩人之間卻素不相識。其中之一是我的一位十分傑出的醫學界同事,而另一個是與我有職業聯係的顯赫家庭的成員。我給他們雙方做了介紹。但是在整個旅途中他們倆仍以我作為中介來交談,於是我很快就發現我得不時地變換著不同的話題,輪流與他們倆分別交談。我請我那位醫生朋友利用他的影響為我們共同認識的一位剛從醫的年輕人多加推薦。他說,他對這位年輕人的能力很賞識,但是他相貌平平,難以躋身上流社會的家庭,成為他們的家庭醫生。我回答說這也正是我要求他利用他的影響的原因。然後我又轉向另一個同行旅伴,問他姑母的身體如何(她是我一位病人的母親),她已是臥床不起的重病患者了。在旅行後的夜裏,我做了個夢,夢見我所推薦的那個年輕人正在一間十分豪華的客廳裏,在我的一群有錢有勢的熟人之間,以一種老練世故的姿態為一位老夫人(即我第二個旅伴的姑母)致悼詞(我必須承認我和那位老夫人向來不和)。這樣,我的夢又一次把頭一天的兩組印象編織到了一起,而且把它們構成了一個場景。
許多類似的經驗使我確信,夢的工作出於某種需要把所有刺激誘因在夢中結合成單一的整體。[141]
現在我將繼續討論通過分析揭示出來的夢刺激的來源總是一個最近的(且有意義的)事件,或者是否一種內心體驗,即重要精神事件的回憶(一串思想鏈),能夠起到夢的刺激物的作用。
根據大量的分析,答案顯然是傾向於後者。夢可能是由內部過程引起,這種內部過程似乎是由於頭一天的思想活動而變成一個最近的事件。
現在似乎到了將夢來源的不同條件加以整理的時候了,夢的來源可以是:
(1)一個最近的、且在精神上有重要意義的經驗在夢中直接呈現。[142]
(2)幾個最近的而且有意義的經驗由夢把它們聯合成一個單一的整體。[143]
(3)一個或更多的最近有意義的經驗通過一個同時的但並不重要的經驗在夢中呈現。[144]
(4)一個內部的重要經驗(如一個記憶或一個思想鏈)在夢中總是以一個最近的但不重要的印象呈現出來。[145]
可以看到,在釋夢過程中我們發現有一個條件總是得到滿足:夢內容的一個組成成分總是前一天最近印象的重複,這一將在夢中呈現的印象,或是屬於夢的真正刺激誘因周圍那個觀念群(不管它是它的一個基本成分或是無關緊要的成分),或是屬於無關緊要的印象領域,而這個印象又被或多或少的中間環節與圍繞著夢的刺激誘因建立起種種聯係。控製條件的明顯多樣性實際上隻依靠兩種選擇:即移置作用產生或否。應指出的是,利用這種選擇就可以使我們解釋夢之間的差距範圍,其容易程度不亞於醫學理論用腦細胞的從部分覺醒到全部覺醒的假說去解釋。
如果我們考慮這四種可能情況,還可以進一步注意到,一個具有重要意義但又不是最近的精神元素(如一個思想鏈或記憶)為了形成夢,可以被新近的但又無關緊要的元素所代替,隻要滿足下麵兩個條件:①夢的內容必須與一個最近的經驗相聯係;②夢的刺激必須是一個仍具有意義的精神過程。在上述四種情況中,隻有第一種情況可以用同一個印象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除此以外,我們還可以注意到,凡是新近的無關緊要的印象都可以用來構成夢,隻要過了一天(最多不過幾天),這種能力就會喪失掉。因此,我們可以下這樣的結論,一個印象的新鮮性對形成夢具有某種精神價值,在某些方麵就如同感情色彩的記憶或思想鏈的價值。這種與夢構成相聯係的、附著於最近印象價值基礎,將僅僅在我們以後的心理學討論中才能變得更為明顯。
就這一方麵而言,人們會偶爾注意到,在夜間不被意識所注意時,這種記憶的和觀念的材料還會發生變化。所以人們常說在重大決策之前最好先“睡一覺”,這個勸告不無道理。但現在我們已從夢的心理學跑到睡眠心理學上去了。但這決不是我們最後一次做這樣的探討。[146]
不過,又有反對意見對剛才這一結論提出質疑,並大有顛覆之勢。如果無關緊要的印象必須是最近的才有可能入夢,那麽為什麽夢也包括著一些早期生活的元素呢?用斯圖呂貝爾的話[1877,第40頁以下]來說,這些元素在最近發生時並沒有精神價值,而且也應早已忘記了的,這些元素,可以說,豈不是既不新鮮,也沒有精神方麵的意義了嗎?
這種反對意見可以通過參照對神經症患者的精神分析結果得到解釋。其解釋如下:在所說的情況下,用無關緊要的材料(不論是夢中還是在思考時)對有重要性的精神材料已進行了移置,而且在早期生活中已經發生並固定在記憶之中了。這樣,這些原來並不重要的元素已經不再是無關緊要的了,因為它們已通過移置作用取得了重要的精神材料的價值。在夢中再現出來的任何東西都不再真是無關緊要的了。
從上述爭論中,讀者可能已得出這樣的結論,即我是在斷言既然沒有無關緊要的夢的刺激物——因此,也就沒有“純真清白”的夢。除了兒童的夢以及夜間夢中對感官刺激的簡單反應之外,我是絕對相信這個結論的。除此以外,我們的夢要麽是可以明顯認得出的具有重要的精神意義,要麽就是偽裝之後的、必須經過解釋才能發現其重要的意義。夢關心的決不是瑣碎的小事,我們不會讓那些瑣事去幹擾我們的睡眠。[147]那些看起來似乎是“清白無辜”的夢,經過我們細心分析,就會變得恰恰相反。我們可以說夢是“披著羊皮的狼”。因為我料到會有人反對這一說法的,所以我很樂意利用這一機會讓大家看一看夢的偽裝是如何工作的。我將從我的病例記錄中選出一些夢例進行分析。
(一)
一位聰明、有教養的年輕女人,性格內向,沉默寡言,曾敘述一個夢:“我夢見我去市場太晚了,從肉店和女蔬菜商那裏已買不到什麽東西了。”這無疑是清白純真的夢,但一個夢不可能這麽簡單。於是我就向她追問,她又說,她夢見她正和她的廚子一起去市場,廚子挎著籃子。她問了幾句話之後,賣肉的說:“那再也買不到了,”並遞給她另一樣東西,說:“這也挺好的。”
但她拒絕了,又來到女菜販麵前,女菜販想讓她買一種特別的菜,那菜捆成了捆兒,顏色發黑,她說:“我不認識它,不想買。”
這個夢與頭一天的事有明顯的聯係。她的確去了菜場,而且晚了,所以一無所獲。整個情況似乎是說:“肉店關門了。”我想了想,不會是這樣,而應是反麵,這不是說男人衣帽不整的隱語嗎?[148]但夢者本人卻沒用這句話;她或許是想回避這種粗話。因此我又追尋這個夢的細節以求解釋。
每當夢中的任何事物以直接引語出現,無論是說出的或是聽說的,而不僅僅是想起的(通常比較容易區分),一般都是從現實生活中來的,即現實中真的說過這樣的話——當然,盡管這類東西隻能作為一種原材料,可以節選,也可以被略微改變,特別是脫離了原來的上下文。[149]在解釋時,一個方法就是從這句話開始。那麽,肉販子說的“那再也買不到了”是怎麽來的呢?答案是:它正是來源於我自己。幾天前,我曾向一個病人解釋說童年的那些早期記憶“再也想不起來了”。但在分析中已被“移情”和夢取代了。所以[150]我就是那個肉販子,而她是在拒絕這些移情,是使之不進入舊的思想和情感的表現。那麽,她自己在夢中說的“我不認識它,我不想買”又是源於何處呢?為了分析,我們先得把它拆開。“我不認識它”是她前一天對廚子說的話,她和他爭吵;但她同時又接著說:“你行為要檢點一些!”這裏顯然是發生了移置。她與廚子說的兩句話之中,她隻取了一句入夢。但恰恰是被壓抑下去的那句話才更適合夢內容的情節。隻有當一個人膽敢用不妥當的暗示而且忘了“關肉鋪門”,人們才認為這話是適當的。這種解釋還可以用女菜販這件事加以證實。賣的菜捆成了捆兒(後來又被補充說,捆得長長的),又呈黑色,那就隻能是蘆筍和黑色(西班牙)小蘿卜在夢中的混合物了。凡是有知識的男女都不會從蘆筍上去求解,但是另一種蔬菜“黑蘿卜”(德文Schwarzer Rettig)都可以暗示一種呼喊——“小黑,滾開”(Schwarzer,rett dich!)。[151]因此,它也很可能是指我們一開始就猜測到的那同樣有關性的主題,那時我們就認定肉店關門這句話是夢的原意。我們無須探求夢的全部意義,我們已經清楚這個夢具有一種意義,但絕不是純樸天真的意義。[152]
(二)
下麵還有一個純真無邪的夢,也是同一個病人做的。但是角色已做調換。她的丈夫問她:
“難道你不認為我們的鋼琴該調調音了嗎?”她回答道:“那倒不必,倒是音錘無論如何該調一調了。”
這又是前一天真實事件的重複。她的丈夫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而她又做了這樣一個回答。那麽,又應如何解釋這個夢呢?她曾告訴我說那個鋼琴是個令人討厭的舊箱子,而且發出的是難聽的噪音,而結婚前那是她丈夫的物品,[153]等等。但解釋的關鍵是她說的“那倒不必”。這句話是從前一天她去訪問一位女友中產生出來的。她的朋友讓她脫掉外衣,但她沒有脫,說道:“謝謝,那倒
不必,我呆一會兒就走。”當她向我講述時,我記起了在前一天的分析中她突然抓緊了她的外衣,有一個紐扣已經解開了。因此,她仿佛在說:“請不要偷看,那倒不必。”另外,盒子(德文為Kasten)與“胸部”(德文為Brustkasten)相近,它代替了後者。對這個夢的解釋使我想到在她青春發育期時,她認為自己的身材不好而感到不快。如果我們考慮到“令人討厭的”和“難聽的噪音”這樣的字眼,如果我們記得(在雙關語或在夢中)婦女身上較小的半球無論是用於對比還是用於代替,總是暗指較大的半球時,我們無疑還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期。
(三)
說到這裏,我必須先打斷一下這個係列,插進一個年輕男子做的清白的短夢。他夢到他又一次穿上冬天的外衣,那真是件令人可怕的事情。引起這個夢的表麵理由是寒冬的到來。如果我們再仔細注意一下,會發現組成夢的這兩件事並不和諧。因為寒冬到了,穿上一件厚厚的外衣怎麽會“可怕”呢?再者,在分析時夢者第一個聯想就使這個夢的單純性站不住腳了。他回憶起前一天一個女子向他吐露一個秘密,說她生最後那個孩子是因為**破裂而受孕的。他就在這個基礎上重構了他的思想。一個薄的**是不安全的,但太厚的也不舒服。這樣外套(衣)就很適當地代替了保險套,因為人們都穿(戴)它們。那位女士向他吐露的這件事,對於一個未婚男子來說當然是一件“可怕的事”。
現在我們再回到那位清白的女士那裏。
(四)
她把一根蠟燭插到燭台上去。可是蠟燭斷了,不能直著立起來。學校的那個女孩說她笨,但是這位女士說這並不是她的錯。
這個夢也同樣是一個真實事件。在頭一天她真的往燭台上插蠟燭,盡管那根蠟燭並沒有斷。
一種很明顯的象征在夢中得到了應用。蠟燭是可以使女性**產生興奮的物體,如果它斷了,即不能挺立起來,對男子來說就是**(“這並非是她的錯”)。但是,一個在家教很嚴的環境中長大的女士能知道蠟燭還會派上這種用場嗎?幸好,她還能夠指出她是如何獲得這種知識的。一次他們在萊茵河上劃船,旁邊有一隻船劃過,上麵坐著學生,他們興高采烈,大聲唱著一首歌:
當瑞典皇後,躲在緊閉的百葉窗後,用阿波羅蠟燭……[154]
當時她可能沒聽清,也可能是不明白那最後一個字,就讓她丈夫給她解釋。在夢內容中,詩句裏的內容被在學校時笨手笨腳地做的那件事所代替,這種替代可能是由於緊閉的百葉窗這一共同因素所引起。**與**之間的聯係是十分明顯的。“阿波羅”在夢的隱意中與以前出現的處女智慧雅典娜的夢又產生了聯係。所以說,這個夢也遠非清白純潔。
(五)
為了防止我們從夢輕易地就得出結論,如從夢者真實生活中可以容易得出結論那樣,我將再引用同一夢者的另一個夢。這個夢也是同樣貌似清白。“我夢見,”她說,“我昨天真正做的一件事。我往一個小箱裏裝書,裝得太滿了以致很難蓋上蓋兒。結果我真的夢到了這件事。”在這個夢中,夢者強調夢和現實的一致性[參看第21頁注以及第372頁]。雖然對這一類夢的判斷和評論在清醒思想中占有一定地位,實際上照樣也是形成一部分隱意的。本書後麵還有夢例可以證實這一點[參看第445頁以下]。我們要知道的是,這個夢的確描述了白天發生的事實。要想解釋這種思想是怎麽發生的,恐怕要花費不少口舌。但我們隻要說這個夢又是和“箱子”有關就夠了(參考“小箱子”裏躺著一個死小孩的夢)。這可以得到充分的解釋,而且已無以複加。不過幸好,這一次沒有什麽壞事。
在以上所有這些“清白單純”的夢中,稽查作用的對象很明顯是性因素。這個題目很重要,我必須先把它放一放。
二、作為夢的來源的幼兒期材料
與除羅伯特以外的其他作者一樣,我也提出了夢的第三個特征。即它可以包括兒童早期的一些印象,它們看上去似乎根本不進入清醒時的記憶之中。所以很自然,我們難以確定它們是多麽經常或多麽不經常地在夢中發生,因為我們討論的夢元素的來源在醒來後是辨認不出的。所以要證明我們的印象是來自童年必須建立起外部證據,然而能夠這樣做的機會並不多。一個十分有說服力的例子曾被默裏[1878,第143頁以下,上文第16頁以下曾做引用]提出。一個人在離別故鄉20年後想回去看一看,就在他臨行前的一天,他夢到他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在街上他遇到一個人,並與之交談。當他到了家,他發現那個陌生的地方原來與故鄉毗鄰,而那個不認識的人竟是他死去的父親的朋友,他還健在。這是一個十分確鑿的證明:他在小時候看到過這個地方,也見過這個人。這個夢也像衣袋裏裝有音樂會入場券的夢一樣可以解釋為一個迫不及待的夢,也同前麵所提過的那個父親答應女兒去哈密奧的夢一樣。夢者重現了他們童年時的某個特殊印象,而不是別的,其動機不經過分析是難以發現的。
有一個曾經聽過我課的人總是說他的夢很少經過偽裝。一天他向我報告了一個夢,他說不久前他做了一個夢,看見他以前的家庭教師同他家的保姆同床而臥,那個保姆一直呆到他11歲。在夢裏他還能認得出事情發生的地點。他感到好奇,就去問他的哥哥。他哥哥笑著說他夢到的是確有其事的。他的哥哥記得十分清楚,那時他已6歲。這對情人每當方便時就用啤酒把這位哥哥灌醉,那時夢者才3歲,同保姆住在一個屋裏,但他們認為他並不礙事。[這個夢在本節後麵仍會提到]還有一種方法,可以不借助於解釋而說明夢可以含有童年時期的元素。這種類型的夢叫作“反
複呈現型”夢,即在兒時做過的夢又常常複現於成年期間的夢中。[155]我可以再增加一些這類夢
的例子,其中一些是來自我自己的記錄,盡管我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夢的經曆。一個30歲的醫生告訴我說從他小時候一直到成年,常常有一隻黃色的獅子進入夢中。他可以給這隻獅子做一個很詳細的描述。後來他終於發現他夢中這隻獅子的實物是什麽,原來是一隻早已丟失的瓷製裝飾品。這個年青人後來從他母親那裏得知,那是他小時候非常喜愛玩的東西,盡管他把這件事早已忘到腦後。[156]
如果我們從顯夢轉向隻有通過分析才能發現的夢念,那我們會吃驚地看到,我們童年的經驗也會在夢中起到作用,而對於它的內容我們卻不易想到。我這位夢到黃獅子的同事還告訴過我一個在這方麵十分典型的夢例,它很有教益也很有趣。在讀完奈森的極地探險報告之後,他夢見他在一片冰原上,正在為這位勇敢的探險家用電療法醫治他的坐骨神經痛。在分析這個夢時,他想起了童年時的一個故事,可以說,單憑這個故事就可以對這個夢做出很好的解釋。他在三四歲時,一次聽到大人們在講航海探險的事,他問父親航海是不是一種病,他肯定是把Reisen(航海)和Reissen(腹絞痛)混為一談了。他的哥哥和姐姐注意到他以後再也沒有忘記過這個令人難堪的錯誤。
在我分析我那個植物學專著的夢時也有過一個類似的例子,我想到了我小時候關於我父親的一段記憶。當時我5歲,他給我一個帶彩色畫頁的書撕著玩。關於這個記憶是否真的在決定夢的內容所采取的這一形式中起到了作用,或者是在分析過程中才建立起了這樣的聯係,這仍是值得懷疑的。但是豐富的互相交織著的聯想環節使我們認為前一種情況應是對的。讓我們看一下這些聯想環節,櫻草花科植物——喜愛的花——喜愛的食物——法國百合;像法國百合一樣一片一片地撕碎(當時我常聽說一句話,瓜分中國)——標本收藏冊——書的蛀蟲,它所喜愛的食物是書。不過,我可以告訴我的讀者,這個夢的終極意義我還沒有說出,它與我童年這一方麵的一個場景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
在另一組夢中,分析會告訴我們真實的願望所激發的夢,這種願望的實現在夢中的再現都可以從童年中產生。令我們吃驚的是:我們發現童年和童年時的衝動仍然在我們的夢中存在。
在這一方麵我將再次提到我們已經分析過的一個夢,我們已從中獲得過教益,即我的朋友R(是我的叔父)的夢[參看第137頁以下]。我們曾跟隨分析的思路得到了一個清晰的動機,那就是我有晉升為教授的願望,同時我們也解釋了在夢中我對我的朋友R的情感,並把這種解釋作為在夢念中反對對我兩位同事誹謗的產物。這個夢是我自己的,我因此可以說已得到的結果並不能令我滿意,所以還應繼續分析下去。我知道,我的兩位同事的形象在夢中受到了不當的使用,如果在清醒時我對他們絕不會做出那樣的判斷的。在晉升問題上,我不希望有和他們相同的命運、遭遇,這種願望的力量尚不足以解釋我對他們的評價在夢中與現實中的矛盾。如果對晉升教授的願望果真如此強烈,表現為一種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病態的野心,那是連我自己都感到很意外的。我不知道那些熟悉我的人在這方麵會如何地評價我。也許我真的有野心,但是如果真的如此,那麽我的野心也早就該轉移到其他事物上去了,而不是在副教授之類的頭銜和級別上。
那麽,到底什麽是這種可以產生夢的野心的根源呢?這時,我想到了童年時常常聽到的一件軼事。當我出生時,一位老農婦曾對我很驕傲的母親預言說,她的第一個孩子將成為一個偉人。
這類預言一定是普通的,因為有太多的母親對她們的子女充滿幸福的期待,又有多少農婦或其他人為彌補他們自己失去控製命運的能力的損失而寄希望於未來呢?而且這麽預言也不會給她帶來任何損失。這會不會就是我追求名譽地位的一種源泉呢?但是這又讓我想到了另一次經驗,這一次經驗比剛才那個要稍晚一些,但也是童年的經驗,這可能會給我們一個更好的解釋。我在十一二歲時,父母習慣帶我去維也納郊區的一個很有名的公園,即普拉特公園去玩。一天晚上,我們正在公園的一個餐廳裏,我們注意到有一個男人,他從一張餐桌上移到另一張餐桌上,他隻需考慮片刻就可以即席對任何題目都作出一首詩來。父母叫我請他到我們桌來,他當時對我表示了感謝。但是他還沒有問我們要選怎樣的題目,他就先送給我一首小詩。他當時十分興奮地說我長大後很可能成為內閣部長。我現在對第二個預言記憶猶新。當時正是“比格爾”內閣時代[157],在那不久之前我父親還買回家一些中產階級職業家的肖像,其中有赫布斯特、吉斯克拉、昂格爾、伯格爾等,我們用它們裝飾居室並表示對他們的尊敬。因為其中還有猶太人,所以自此以後每個勤奮的猶太學生都在書包裏放一個比格爾部長式的公文夾。當時的這些事情一定對我上大學前不久的一段時間有很大影響,因為我一直想學習法律。但在上大學前不久我改變了主意,我選擇了醫學,部長的事業肯定與醫學無緣。但現在,我們再回到我的那個夢上去。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我的夢實際上已把我從枯燥乏味的現在帶回到充滿希望的比格爾內閣時代,而那個盡力要實現的願望就是要回到那一時代去的願望。我在夢中不適當地對待我那兩個有學問又很傑出的同事是因為他們是猶太人,我把其中一個說成是頭腦簡單的,另一個是罪犯,我這樣做是說我才是部長,我已把自己置於部長的位子上了。現在轉向我對部長的報複了!他不讓我當副教授,我現在在夢中接替了他的位置開始向他施加報複。[158]
在另一例中,更明顯地說明:盡管激起做夢的願望是現在的,但是延伸到兒童時期的記憶會成為它強有力的加強力量。我想起一係列基於渴望去羅馬訪問的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要在夢中滿足這種願望。由於在時間允許我出去旅行時,而這一季節如果住在羅馬又對我身體不利。[159]例如,我立刻就夢見我正從火車的窗口向外望,看見了泰伯河和安基洛橋。火車開動了,我才發覺我根本就沒有到這個城市來過,而我在夢中所看到的景象原來是我曾注視過的一位病人家客廳裏的一幅有名的版畫。還有一次有人把我領到一座小山頂上,讓我看雲霧彌漫的羅馬城,當時離城很遠,我很驚訝看得卻十分清晰,夢的內容十分豐富,我在此不能一一盡述。但是“遠眺向往之地”的主題卻十分清晰。我在夢中初次看到的那座雲霧半掩的城市是呂貝克,而那座小山的原型是格利欣山[160]。在第三個夢中,我終於到了羅馬,正如夢向我顯示的那樣;但是我十分失望地發現,這裏的景象根本沒有城市的特征,一條狹窄的小河,流著黑色的濁水,河的一側是黑色的峭壁;另一側是草地,長滿大朵的白花,我注意到一個叫朱克爾的人(我與他有一麵之交)並決定問他去城裏的路該怎麽走。我想要在夢中看到我在現實生活中都沒有見到過的城市簡直是徒勞的。於是,我把夢中的景物分解成一個個元素,發現白花將我帶到了意大利的拉文納,我曾去過那裏,而且曾有過一段時間代替羅馬做了意大利的首都。在拉文納城外的沼澤地中有可愛的水百合花,就生長在黑色的水裏。因為我們難於從水中去摘取它們,夢就把它們安排在草地上了,就像我們家鄉奧塞湖的水仙花。那座石壁與水靠得那麽近,使我記起了卡爾斯巴德(著名礦泉療養地)附近的泰伯爾河穀。“卡爾斯巴德”使我能夠解釋向朱克爾先生問路的細節。編入夢的材料在此處包括了兩個滑稽可笑的猶太人故事,這裏既有豐富的人類智慧又有人世的辛酸,我們也常在書信和談話之中引用它們。[161]第一個故事是關於“體質”方麵的,一個貧窮的猶太人無票偷乘去卡爾斯巴德的快車,他被發覺了,每次驗票時他都被趕下去,而且罰得也更厲害。在這次悲慘的旅途中,在一個車站他遇到一個熟人,問他乘車去哪兒,他答道:“隻要我的體質能堅持得住,我要去卡爾斯巴德。”我由此又想到另一個故事,一個不懂法語的猶太人,在巴黎問路,問去裏希尼大街該怎麽走。巴黎也是我另一個向往之地,當我第一次踏上巴黎的人行道,我也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似乎我其他的願望也都得到了滿足。“問路”又一次暗示了羅馬,大家都知道“條條道路通羅馬”這句諺語。另外,朱克爾[德語意為糖]又暗喻了卡爾斯巴德,因為凡是患體質性糖尿病的人都去那兒療養。這個夢的起因是我與一位柏林的朋友約好於複活節在布拉格相會。我們在那裏要討論的問題就是“糖”與“糖尿病”的進一步聯係的內容。
在上一個夢後不久我又做了第四個夢,這個夢又一次把我帶到羅馬。我看到我麵前有一個街的拐角,驚奇地發現有許多德文的招貼。[162]在前一天我曾寫給我那朋友一封信,信中預言說我認為布拉格未必是個適合德國人旅遊的地方,同時也表示在羅馬會晤而不在波西米亞的城市會晤的願望。這一個願望可能要追溯到我做學生的時代,那時,布拉格還可以容忍德文的使用。順便說一下,我一定是對捷克語有所掌握,因為我從小在摩拉維亞的一個小鎮長大,那裏有不少斯拉夫人居住。我在17歲時聽到過一首捷克的民謠,我很容易地就把它記住了,而且我現在還能背下來,盡管我不知道它傳達了怎樣的概念。因此,這兩個夢與我童年早期的生活不乏某些聯係。
我上一次去意大利旅行,首先到了特拉西美諾湖。最後在望見泰伯河之後,在離羅馬還有50英裏處時我十分遺憾轉向他處,我發現,這條通往這不朽之城的路的印象更被我童年時的記憶所增強,我實際上是計劃第二年經過羅馬去那不勒斯,這時我想起一位古典作家[163]的句子:“雖然去羅馬的計劃已定,但他卻更加不安,在書齋裏踱來踱去,這是這兩個人中的哪一個呢:是溫克爾曼副校長,還是漢尼拔大將軍?”我實際上是跟隨著漢尼拔的足跡。像他一樣,我命中注定看不見羅馬,而他也在眾人期盼他進軍羅馬時卻移師坎伯格納。但是漢尼拔卻是我在學校時期所崇拜的英雄,因為在這些方麵我很像他。在我們那個時代,像許多孩子一樣,在三次布匿戰爭中,我同情迦太基人而不同情羅馬人。到了高年級時,我才第一次知道作為異族意味著什麽,其他學生中反閃情緒告訴我,我必須有一個明確的立場。這位閃族英雄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也變得越來越受尊敬了。在我年輕的心靈中,漢尼拔和羅馬就象征著猶太人的頑強不屈與羅馬天主教會之間的衝突,而這種反閃運動日益嚴重的影響使我早年的思想情感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因此去羅馬就已成了我夢生活中的一種其他殷切願望的偽裝和象征,要實現這些願望必須有腓尼基人一樣的決心與毅力,而其結果也會和漢尼拔一樣終因未能進入羅馬而抱恨終生。
這時,我又想起了童年時期的一件事,其力量至今仍時時顯示出來影響我的情感與夢。那時我大約有10歲或12歲,父親帶我出去散步,其間他向我講述他對我們生活世界的一些事物的看法。一次,他講到今天我們許多情況比他年輕時代要好多了。“當我年輕時,”他說,“我在你出生地的街道上散步。那是一個星期六,我穿戴整齊,頭上戴著一頂新皮帽子。這時一個基督徒走了過來,一巴掌把我的帽子打掉泥裏,喊道:猶太人,從人行道上滾開!”我問道:“那你怎麽回答的呢?”“我當時走到路上拾起我的帽子。”他平靜地回答說。這時我對這位手挽小孩的強壯漢子的怯懦行為感到震驚。我把這一情景和一個更適合我的場景做了一個對比:漢尼拔的父親,漢米爾卡·巴卡讓他兒子在家庭的神壇前發誓:一定要向羅馬人報仇!從那以後,漢尼拔在我的幻想中就占據了一席之地。[164]
我相信我對這位迦太基將領的熱情還可以追溯到我的童年時代。這又一次是我把已形成的情感移置到另一個新的事物上的問題。在我剛開始學習閱讀時我有一本書,是退耳寫的《執政與帝國史》,我至今還記得我把拿破侖麾下的元帥的名字寫在標簽上,貼在我那些玩具木兵的背後。
我當時最喜愛的是馬賽那(他的猶太名字叫馬拉賽)。[165](毫無疑問,這種情感也是因為我與他生日相同,而且恰隔100年。)[166]拿破侖以漢尼拔自詡,是因為他們倆都越過阿爾卑斯山。而這種尚武精神還可能要追溯到我童年的更早時期。那時,我才3歲,我與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孩子常在一起,我們之間時而友好,時而打架。在這一強一弱的關係中,有這種願望的往往是弱者一方。[167]
人們越是深入地分析一個夢,就會有更多的機會找到童年經驗的蹤跡,它們在隱夢來源中起著一定作用。
前已述及[第21頁],夢極少這樣地複現記憶:即既不縮減也不變化地和盤托出、顯示其內容。然而也有一些這樣毋庸置疑的夢例:對此我可以再增加(又一次)與兒童有關的情景。我的一位病人在夢中出現了一次幾乎沒有任何偽裝的性活動事件,而且立刻被認為是一次真實的回憶。
實際上在他清醒的記憶中,這件事從沒有完全消失過,盡管記憶有些模糊了。但它的複活是由於事先做了分析的結果。在12歲時,夢者躺在**,由於一個偶然的動作,他的身體露在了外麵。
看到他朋友的**,我這位病人受到了某種衝動也把自己的暴露出來,並且用手握握對方的**,他的朋友當時十分氣憤地瞪著他,也十分吃驚。由於尷尬他放了手。在23年後這一幕又重新回到記憶中來,而且還有當時細膩的情感感受。不過這也已經過了某種程度上的改變,他學校同學的形象已被現在生活中的某人所代替了[參見第189頁]。
的確,一般說來,童年期的景象總是通過隱喻進入顯夢,往往需要解釋才能揭示出來。這樣的例子,即使我們已把它們記錄下來也難讓人信服。因為一般說來這種童年期經驗不好找到其他的證據說明已經發生,如果追溯得太早,它們作為記憶來說已經太模糊難以辨認了。作為總的解釋理由一般是由精神分析工作提供全部的因素來推論這些童年經驗的確發生過。如果我脫離背景地記錄一些由推論得來的童年期經驗,以達到釋夢的目的,它們可能不會給人們留下什麽印象,特別是當我不能引用作為解釋基礎的全部材料時,不過我還是得舉幾個這樣的例子。
(一)
我的一位女患者所有的夢都是以“匆忙”為特點的:她要去某處,生怕誤了火車,等等。在一個夢中,她要去訪一位女友,她的母親叫她坐出租車,不要走著去,但她沒聽話,而是跑著去的,結果一路上不斷跌倒。對這材料的分析使她想起兒時的奔跑嬉耍的遊戲。還有一個特殊的夢讓她回憶起兒時常說的一種繞口令似的句子“牛在跑,跑到倒”,越說越快,直到說成像一個(無意義)的單詞。這實際也是一種“匆忙”。所有這些同小女友們玩耍的清白無瑕的經驗被記住了,因為它們取代了一些不那麽清白的東西。
(二)
下麵是另一個女患者的夢:她置身於一個到處都是各式各樣機器的大房間,好像是外科整形室。人們告訴她我沒有時間,她必須同其他5個人一起接受治療。她拒絕了,她不肯躺在**,或任何其他她認為可以躺下的地方。她站在角落裏,等著我說那不是真的。這時其餘5人都嘲笑她這種愚蠢的行為——同時,似乎她在畫許多小方格子。
此夢內容的第一部分與治療有關且是對我的移情作用。第二部分是暗指童年時的一個情景。這兩部分由於提及床而聯結起來。整形室暗指我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我在向她解釋我的治療時曾把它時間長度和性質方麵與整形治療相比較過。剛開始給她治療時,我不得不告訴她,盡管以後可以每天給她一個小時的治療時間,但暫時我沒有足夠的時間。這就觸發了她原來的敏感性,這也是兒童癔症傾向的一個很主要的特征,他們對愛從不滿足。我的病人是家中6個孩子中最小的(所以,同時有5個其他的),因此也是父親最為寵愛的孩子。但盡管如此,她還是感到這位敬愛的父親分給她的時間與關心太少。——她等我說那不是真的有下列的根源:一位年輕的服裝店學徒給她送來一件衣服,她也付了錢。事後她問丈夫,如果那個孩子把錢丟了,她是否要再付他一份。她丈夫同她開玩笑,說是要再付一份的。(就是夢中的嘲笑她)她於是就不斷地問,希望他告訴她那不是真的。因此可以推斷,她認為,如果我給她雙倍的治療時間,是否要付我雙倍的診費——這種思想她認為是貪財,或是肮髒的(不幹淨在兒童時期常常在夢中以貪財代替,因為它們兩者可以用“肮髒”聯係起來)。[168]如果夢中等著我說等等一整段都是“不幹淨”這個詞的迂回說法,那麽“她站在角落裏”和“不肯躺下”都符合童年的一個場景:她弄髒了床,被罰站在角落裏,並被威脅說她父親不再愛她了,她的哥哥姐姐會嘲笑她的,等等——小方格子則是指她的小侄女在她麵前玩的一種(我認為是正確的)使橫豎相加都等於15的9個方格子的算術遊戲。
(三)
一個男人做了如下一個夢:他看見兩個孩子在打架——從丟在地上的工具判斷是桶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