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把另一個摔倒在地,倒在地上的孩子戴著藍寶石耳墜兒,他手舉棒子向打倒他的那個孩子衝去,要嚴懲他。而那個孩子跑到一個婦女那裏尋找保護,那個女人靠著一個木柵欄站著,看上去像是他的母親。她是個勞動婦女,背對著夢者。她轉過身來,樣子很可怕,把夢者嚇跑了。
可以看見她的眼皮下麵有塊紅肉,突出出來。
這個夢把前一天的一些瑣事充分地利用起來。他的確在街上看到兩個小孩,一個把另一個打倒在地,當他匆忙前去勸架時,兩個人都跑開了——桶匠的孩子。這隻能用後來一個夢中的諺語來解釋:“直把桶底捅穿。”——從他的經驗來看,他相信藍寶石耳墜多為妓女所戴。然後又想起了一首關於兩個男孩的打油詩,另一個男孩叫瑪麗(即是個女孩)——女人站著。在看到兩個孩子後,他沿多瑙河散步,在周圍無人之際,他衝著木柵欄撒泡尿。這時一個穿戴講究的老婦人衝他笑著,並十分客氣地要送給他一張名片,因為這個女人也在他剛才撒尿的那個位置上,所以她一定在撒尿。這就和可怕的樣子與突出的紅肉相吻合了,這隻能意味著下蹲時**的張開。
這個情景,在他童年時期也見過,後來記憶中以“浮肉”作為傷口而浮現。
夢把他小孩時期兩次見到女孩**的情景結合起來。一次是女孩被打翻在地,而另一次是小女孩在撒尿。從夢內容的其他部分可以產生出他小時因對性的好奇而受到父親恫嚇和嚴懲的回憶。
(四)
在下麵這個夢(一位老婦人的夢)的後麵,許多童年記憶被巧妙地編織在一個單一的想象當中。
她匆匆忙忙趕出去買東西。在格拉班大街[169],她好像垮掉了一樣雙膝跪倒。四周圍上來許多人,特別是出租車司機;但沒有人幫助她。她努力幾次想站起來,但都沒有成功。後來一定是站了起來,因為她被放進一輛出租車裏,把她送回了家。有人把一個裝得滿滿的籃子(就像商店裏的購物籃子)從她身後的車窗扔了進來。
這還是那個總是感到“匆忙”的女士,就像她小時一樣總是跌跌撞撞,風風火火。[參見第一個夢]夢中的第一個景象明顯地是從馬跌倒的景象中產生出來的。“垮掉”是指賽馬中馬堅持不住。她小時候常騎馬,毫無疑問,在更小一些時候,她本人就是一匹馬。跌倒與童年期的一個記憶有關。她很小的時候,記得馬夫17歲的兒子由於癲癇發作而在街上從馬上跌下,後來用馬車給拉回了家。她當時當然隻是聽說而已,但是癲癇症(跌倒的病)已在想象中形成,後來又影響到她自己癔症發作時的形式。如果一個女人夢到跌下,幾乎和性意識有著不可避免的聯係:她想到自己是一個“墮落”的女人。而我們所說的這個夢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餘地。因為我的病人跌下的地方是維也納著名的妓女聚集之地。而購物籃[德文Korb]又可以有多種解釋,這可以導致她想到對求婚者的多次拒絕[Kobe][170],同時也可以想到自己後來向別人求婚而遭到的拒絕。這又與沒有人幫助她聯係起來,在她看來這也是一種拒絕。而購物籃又可以在她的分析中解釋為她下嫁出去以後不得不親自去購物。最後它也可以作為仆人的一種標記,這讓她想起小時候的事。首先,是一個廚師因偷東西而被解雇。而且她曾跪下來請求寬恕。她那時已12歲。
然後又想起一個女仆因和馬車夫有了戀情而被解雇(後來車夫還是娶了她)。這樣,夢中馬車夫這一概念又成了出租車司機(駕車人)的來源[171](而車夫又與現實相反,他們沒有扶起沉淪的女人)。其餘有待解釋的就是把籃子從她身後的窗子扔進去了。這使她想起了把行李遞進去火車把它運走這種常見的事,還有鄉間習俗:情人從窗戶爬進心上人的房間,以及她在鄉間所經曆的軼事,如年輕的男子如何把青梅從窗子扔進情人的房間,以及她的妹妹被從窗口向屋裏看的傻子給嚇了一跳等等。這時一個10歲時的模糊記憶又浮現出來。在鄉下時,一個女傭和一個男仆在屋裏行雲雨之事(這個小姑娘也可能看得出來),結果這兩個人一起被解雇(扔了出去)(與夢中“扔了進來”恰恰相反)。這個故事我們已從多方麵進行了解釋;一個仆人的行李衣箱在維也納被叫作“七個梅子”,所以有句俗話是“撿起你的七個梅子,滾蛋吧”!
我的記錄包括了許多病人的夢,對它們的分析可以導致童年期的一些模糊甚至已完全忘記的印象,這些印象多是童年期頭三年的。但如果把這些夢的分析所得出的結論用於一般情況,可能就不一定可靠了。因為這些人都是神經症患者,特別是癔症患者,很可能夢中兒童時候的景象所起到的作用是他們神經症的性質所決定的,而並不是夢的性質所決定的。然而我自己的夢倒是沒有神經症狀的,但在我對自己的分析中,也常常在夢的隱意中意外地發現我童年的某些景象。而且我的整個一係列的夢立即與我來自童年經驗的種種聯想結合起來。我已舉了幾個這樣的夢例,我還將再列舉幾個有多方麵聯係的夢例。如果我不再報告一兩個新近事件與長期忘記的兒時經曆走到一起而形成夢源,就很難令人滿意地結束這一節的內容。
1.一次旅行之後,我又累又餓,便上床睡覺,但人生的這樣一些基本需要在睡夢之中也要強烈地表現它們自己,我於是做了如下的夢:
我走進廚房找點布丁,三個女人站在屋裏;其中一人是小客店的女主人,她手中搓揉著什麽東西,好像是在做湯圓之類的東西。她告訴我要等她做好(這些話並不十分明確),我感到我受到傷害,不耐煩就離開了。我穿上大衣。但我穿的第一件大衣太長。我把它脫掉,驚奇地發現衣服上鑲著皮邊。我穿的第二件有一個長帶子,帶子上繡有土耳其圖案的花紋。一個陌生人走上來不讓我穿,說衣服是他的,這個人臉長長的,短短的硬須。我給他看上麵繡的土耳其圖案。他問道:“土耳其(圖案,條紋……)與你何幹?”但不久我們又友好相處了。
當我開始分析這個夢時,我出乎意料地想起了我所讀的第一本書(當時我大約13歲),實際上我是從第一卷的結尾處開始讀的。至於書的名字和作者的名字我一無所知。但是我對其結尾卻記憶猶新。主人公發瘋了,他不停地呼喊著給他一生既帶來最大幸福又帶來巨大不幸的三個女人的名字,其中一個叫比拉姬(Pélagie)。我當時仍不知這一回憶能對釋夢有何作用。聯係到那三個女人,我想到了三位掌管人類命運的女神,而且我知道三個女人中的一位(夢中小客店的女主人)是賦予生命的母親,並(以我自己的情況而論)給生命以營養。我想,愛與饑餓這兩者都匯聚到了女人的胸脯上。一個愛慕女性美的青年男子有一次談到他小時候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奶娘時說,“很遺憾,我當時沒有充分把握住我的機會。”我經常在精神神經症機製中利用這件軼事來解釋“推遲動作”的因素。[172]——當時,其中一位女神正在雙手搓揉,好像正在做湯圓;一種對女神來說是很奇怪的職業,就是需要解釋的。而這種解釋又被我更早一些的童年記憶所提供。當我6歲時,母親第一次給我上課,她要我知道人類是由泥土製成的,而最後也必歸於泥土。我母親雙手搓揉,就像揉麵團一樣,而實際上手掌之間沒有麵團。然後把搓出來的表皮鱗屑形成的黑色汗泥團給我看,以此來證明人是泥土製成的。目睹這種證據,我大為驚奇。後來我也默認了這句話:“生命複歸自然。”[173]所以,當我走進廚房時,在屋裏的真的是命運女神。這正如我童年時一樣,每當我餓了,我就去廚房,母親總是站在火旁,告訴我必須等到晚飯準備好才吃。——現在再談談湯圓(KN?del)吧。KN?del是我大學時的一位老師的名字,他教過我組織學知識(如表皮知識),他曾控告一個與他名字相近的人KN?dl剽竊了他的作品。剽竊即把別人東西據為己有,因此這樣就把夢的第二部分引導出來,我成了在演講廳裏常常偷大衣的竊衣賊。我沒有思索地就寫出了“剽竊”這個詞,因為它自動浮現在我腦海之中。但是現在我注意到,它在夢的不同顯意之間架起了一道橋梁。它把以下一連串的聯想串連起來,比拉姬(pélagie)、剽竊(plagiarizing)、橫口魚(plagiostomes)[174](或鯊魚)、魚鰾(fish’s swimming-bladder),以及把舊小說與克諾德(KN?del)和大衣(德文überzienher有大衣、外套、**等義)聯係起來。其中一些涉及性技術的用具[參看默裏頭韻夢第59頁]。
無疑,這是一長串本互不相幹的思想,如果不是夢的工作,在清醒生活中是絕不會把它們聯係起來的。但是,似乎有必要建立起一個不把任何事物視為神聖的強製性聯想。布呂克[175](Brücke,德文與橋同義)這個令人尊敬的名字又讓我想起了我度過沒有任何欲望的快樂學生時代的學院——於是,我們匍匐在智慧的胸膛(Brüsten),每天都有無限的歡暢。[176]
這又與在夢中折磨著(plaguing)我的欲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最後我又想起了一位非常可敬的老師,他的名字叫弗萊契爾(Fleichl與Fleisch“肉”同音),和克諾德的名字一樣,聽起來好像是一種食物,還表現出了表皮鱗屑引起的不快的景象(我母親與客棧主人),還有瘋狂(小說)和從藥房[177]中買來可以治饑餓的那種藥:古柯堿。
我還可以沿著這條錯綜複雜的思想鏈繼續追蹤下去,以達到對所有未經分析的夢內容做出充分解釋,但是我必須放棄這一打算,因為這將讓我付出太大的個人代價。因此,我隻選擇其中之一,一個足以把我們引向在混亂外表之下的一個夢念。不讓我穿大衣的那個長臉短須的陌生人,其外貌很像在斯巴拉多那個商店的主人,我妻子曾在那兒買了不少土耳其東西。他叫波波維(Popovic)[178],這是一個意義含混的詞。幽默作家斯太滕海姆曾做過一次評論:“他告訴我他的名字時,臉漲紅了,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發現我又一次濫用別人的名字,我已經用過比拉克姬、諾德、布呂克、弗萊契爾等名字了。無疑,用別人的名字開玩笑是兒童常搞的惡作劇。如果我這樣搞下去,我會得到報應的,因為我的名字也是容易成為打趣對象的。[179]我記得歌德曾在什麽地方談起過人們對自己名字所具有的敏感性。他曾說赫德曾用他的名字(Goethe)寫了一首詩:
你們是神(G?ttern)的子孫,或是野蠻人(Gothen)的後代,抑或是糞土(Kote)的產物,——你們是高貴的形象,最終仍複歸於塵土。[180]
我知道,我這樣離題地去討論名字的濫用問題會引起抱怨。所以我必須在此轉回我的話題。
我妻子在斯巴拉多的購物使我想到了在卡塔羅[181]的另一次交易。那次我過於謹慎,結果失去一次賺錢的好機會(參見失去撫摸奶娘**的好機會)。由饑餓引起的夢念是“一個人不應坐失良機,即使犯點小錯也不要緊,但一定要抓住機會。一個人不應放棄任何機會,因為人生短暫,死亡不可避免”。由於這種“及時行樂”有一些性的含義,又因為它所表現出來的欲望並不能阻止犯錯誤,所以有理由懼怕檢查而不得不把它隱藏在夢中。所有的思想都有一個相反的感覺,然後再找到表達的方式,如夢者得到精神滿足之時的記憶、各種製約性的思想甚至對最令人厭惡的性懲罰的威脅等,都會呈現在夢中。
2.第二個夢需要一個很長的前言:
我驅車前往維也納西站趕火車,我要去奧賽湖消夏。結果到了站台之後,發現應比它早開的去伊希爾的車還停在車站、尚未開出。我遇到了圖恩伯爵[182],他又去伊希爾朝見皇帝。雖然下著雨,但他卻坐了敞篷馬車。他徑直從區間車入站口走進車站,門口的驗票員不認識他,所以向他索要車票。但他十分傲慢地把他推開,也不做任何解釋。在去伊希爾的車開走後,我理當離開月台回到候車室去,但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要花些時間,所以我被允許留在月台上。這段時間我時刻注意是否有人用行賄的手段取得已預訂出去的包廂。我要遇到這種情況就打算大聲抗議,要求平等的權利。同時我哼著自以為是《費加羅婚禮》的費加羅詠歎調:
如果伯爵想跳舞,
如果伯爵想跳舞,
我十分樂意為他奏一曲……
(我相信別人誰也聽不懂這個曲子)
那天晚上我心情不靜,總想與人爭吵,和仆人或車夫抬杠(但願不要傷害他們的情感)。這時,各種無禮的、反常的想法一股腦兒湧入我的心中,什麽費加羅的台詞,在法蘭西劇院觀看博馬舍的喜劇,關於那些自以為天生就是大人物們的格言,阿爾瑪維瓦要對蘇珊娜行使領主的**權,以及惡意的反對派記者如何利用圖恩伯爵的名字開玩笑,稱他為“無所事事的伯爵”[183]。
我不是嫉妒他,他正小心翼翼地去朝見皇上,而我卻正在度假,才真正是無所事事呢。接著我又盤算著如何安排度假日程。這時一個我認識的紳士走到月台上來,他是政府醫務監考官,因為他的能力表現而贏得了“與政府同床共枕”[184]的雅號。他以官員的身份要求給他半個頭等包廂,我聽到乘務員對另一個乘務員說:“我們把這位半票頭等票[185]的先生安排在哪兒呢?”我想,這可真是個特權的典型例子。而我買頭等廂,就得付全費。實際上我已有了一個包廂,但不是通廊包廂,所以夜裏上廁所不方便。我向列車長抱怨此事,但也沒有結果,所以我回敬他說,那麽你們就該在每個包廂的地板上鑿個洞,以備乘客不時之需。而且我真的在淩晨二點三刻時醒來小便,在醒來之前做了如下一個夢:一群人,一群學生在集會——一位伯爵(圖恩[Thun]或是塔弗[Taaffe])正在講演,有人挑戰似的要他談談對德國人的看法。他態度十分傲慢地宣稱說,他們最喜歡的花是款冬(colt’s foot),並把一片破損的葉子——實際上是一片幹葉——插進他衣服紐扣孔裏。我勃然大怒——勃然大怒[186],雖然我對自己采用這樣的態度也很吃驚。(然後,變得不很清晰)我似乎在一個大學的禮堂裏(Aula),門口設了警戒。我們不得不逃出去,我一連穿過好幾個陳設華麗的房間,顯然是部長級的套房或其他公用房,家具為棕色或紫色。終於我來到走廊,看門人坐在那裏,是一位健壯的婦人。我想避開她不與她說話。但她顯然以為我有權從這裏通過,因為她還問我要不要用燈給我照路。我告訴她,不知是用手勢還是用話語,讓她等在樓梯口,我感到我很聰明避開了出口處的檢查。我下了樓,發現一條又窄又陡、向上去的小路,我沿著路走上去。(又變得不清晰了)似乎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逃出這座城市,就和剛才逃出房間一樣。我乘著一輛出租車叫馬車夫把車趕到火車站。車夫好像累壞了,有些不高興,說了幾句不同意的話,我說:“我不會讓你沿著鐵路趕車的。”但似乎我們已經沿著鐵路走了通常需坐火車的一段距離了。所有的車站都有警戒,我不知該去克雷姆斯還是去讚尼姆[187]。但是想到宮廷就設在那兒,我還是去格拉茨或類似的地方。現在我坐在火車的包廂之中,就好像坐在斯塔特巴恩(郊區鐵路)的客車車廂裏。在我的紐扣孔內有一條長形瓣狀的東西,旁邊有一種用硬挺的料子做的紫棕色紫羅蘭花,很引人注目。(在此處,夢中斷了。)
我又一次來到火車站前,但這一次有一位上了年紀的紳士陪著我。對其餘不能辨認的部分我想出一個計劃;後來看到這個計劃就已實施,似乎思想和經驗就是同一回事。他看上去是個瞎子,看什麽總是用一隻眼睛。我遞給他一隻男用玻璃便溺器(這一定是在城裏要來或已買來的),於是我就成了護士,並且一定要給他遞尿壺,因為他是瞎子。如果驗票員看到我們這個樣子一定會讓我們過去,不會注意我們。現在這位老人的態度和泌尿器官變了形。(就在這時,我醒來要去小便。)
整個夢是一種想象,它把夢者帶到1848年革命時代。對那一年的記憶是由1898年[弗朗西斯·約瑟夫皇帝]50周年紀念會,以及去瓦休的短期旅行所引起的。在那次旅行中,我曾訪問過愛默斯多夫[188],革命學生領袖費肖夫的退隱之所。我的聯想又把我帶到英格蘭和我兄弟的住所。
他常常用(但尼生爵士的題為)《五十年前》[189]那首詩中的話去逗弄妻子,孩子們常常改為“15年前”。這一革命的幻想是因看到圖恩伯爵所引起的,這就如同意大利式的教堂,其正麵和背後的結構並沒有什麽有機聯係一樣,它的不同之處在於它背後的混亂和充滿裂隙,在於其內在結構的許多地方都暴露在外麵。
夢的第一部分似乎是幾個景象的混合,我可以把它們一一分開。伯爵十分傲慢的樣子是來自我中學時的一個印象,那時我15歲。我們合夥陰謀整治一個不受歡迎、無知的男老師。主謀是我們班上的一名同學,他以英格蘭亨利八世自詡。他把攻擊的領導權交給我,定下以關於多瑙河對奧地利(參見瓦休)的重要性的討論作為發起攻擊的信號。班上這批反叛分子之中有一個男生出身貴族,因瘦高個而被同學叫作“長頸鹿”。在受到德文老師的批評時,他筆直地站著,其神態很像我夢中的伯爵。喜歡的花和插在紐扣孔裏類似花的東西(使我想起我在那同一天送給一位女友的蘭花和一種耶利奇的玫瑰)[190],特別讓我想到了莎士比亞《亨利四世》的第一幕第一場中所寫的玫瑰戰爭的開始。(亨利八世接通了這一回憶)——由此出發就離紅白康乃馨隻有一步之遙了。有兩節小詩,其一為德文,其二為西班牙文,悄悄地匯入分析之中:
玫瑰,鬱金香,康乃馨;
每一種花都不免凋謝。
伊莎貝拉,不要為花兒凋謝而垂泣。
第二段西班牙文詩曾在《費加羅婚禮》中出現過。在維也納,白色康乃馨是反猶太人的象征,紅色康乃馨則代表社會民主黨人。在這後麵隱著一段在可愛的薩克遜鄉間(比較盎格魯-薩克遜)乘火車旅行時所遇到的反閃族的挑釁。構成夢的第一個情景的第三個景象要追溯到我的大學時代。
那是在一個德國大學生俱樂部裏,當時在進行哲學與自然科學關係的討論。在那裏我是一個初出茅廬不知深淺的年輕人,深信唯物主義,我冒失地提出一個很偏激的觀點。聽到這,一個比我年長也比我年級高的男生站了起來,他那時就已顯示出作為領袖或一個大團體的組織者的能力。(順便說一下,他的名字也是一種動物的名稱。[191])他狠狠地斥責了我們一頓,並說他小時也養過豬,後來迷途知返又回到父親的家中。我勃然大怒(像夢中那樣),粗魯地[德文saugrob一詞有“豬一般粗暴”之意]回駁說,我現在知道他從小就和豬打過交道,所以,對他剛才講話的那個聲調也就不吃驚了。(在夢中,我對我自己的德國民族主義者的態度感到吃驚[比較第323頁]。)
這時全場一片嘩然,人們紛紛叫我收回剛才的話,但我拒絕收回。幸虧那位受了侮辱的同學很有理智,沒有把這看成一種挑戰,所以這件事也就平息了。
夢的第一個場景中還有一些元素將涉及更深的層次。伯爵所提到的款冬是什麽意思呢?為了尋找答案,我又想起一大串聯想:款冬[德文Huflattich,英譯為hoof lettuce(馬蹄萵苣)]——萵苣(1ettuce)——沙拉[salad]——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英譯為dog-in-the-manger,德語Salathund,即為salad dog]。同時對Giraffe也有一連串的侮辱性的詞,長頸鹿[Giraffe,德文中Affe意為“猴子”]、“豬”、“狗”,我還可以根據這些推出“驢”等詞用來侮辱另一位大學教師。此外,我還可以把款冬(不管對錯)譯成法文蒲公英(pisse-en-lit),這種想法是從左拉的小說《萌芽》中學來的。書中一個小男孩聽說蒲公英可以製成沙拉。“狗”的法文是“chien”,這常叫我想起身體的一種重要功能(法文chier是大便,較之較小的功能pisser是小便)。我接著還要從物質三態(固體、**、氣體)中收集一些不雅的例子。還是在《萌芽》這本書中,它充滿了對即將來臨的革命的描寫。其中有一段描寫一種十分特殊的競爭,即涉及氣體排泄的“放屁”(flatus)[192]。這時我才看清,導致“屁”的路徑早已鋪設好:從花,西班牙小詩,伊莎貝拉,《伊莎貝拉和斐迪南》,亨利八世,英國史,與英國抗衡的西班牙無敵艦隊,以及在無敵艦隊失敗之後,英國人在一塊勳章上刻上“他把它們吹得七零八落”。[193]由於是暴風吹散了西班牙艦隊。
我曾不太嚴肅地想,如果我對癔症理論和治療加以詳述,我就用這句話做“治療”一章的標題。
現在再談一下夢的第二部分情景。出於稽查作用的考慮,我不能做詳細的分析。因為我曾設想把自己置身於那個革命時代的一個很高的位置上。要有一段同鷹[Adler]有關的冒險經曆,並且有大便失禁的毛病,等等。盡管這個故事的大部分是由霍夫拉特[宮廷樞密官(consiliariusaulicus)——比較Aula(宮廷,禮堂)]講述的,我認為這方麵仍不可能合理地通過稽查作用。夢中那套房間(rooms)是來自那位爵爺的客廳或車廂(我曾有幸目睹)。但是“房間”(德文詞是Zimmer)在夢中也常指女人[Frauenzimmer][194]——在此例中指妓女。
在女管家的形象上,我表現了對一位十分機靈的婦女的忘恩負義。當我在她房間逗留時,她對我殷勤招待,而且講了不少好聽的故事,可是我卻給她以惡意的報答。——燈則暗指格裏巴澤爾[195]
根據親身經曆所寫的關於希羅和黎安德的一段動人故事,題名《怒海情波》——由此又聯想到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和風暴。[196]
對於夢的其他兩段內容我不準備詳細分析[197],我僅選擇導致童年期兩個景象的一些元素。
因為我正是由此開始對此夢進行討論的。人們認為令我產生壓抑的是性材料,但這並不完全。盡管每個人都有許多事情瞞著別人,但什麽事情也瞞不過自己。現在的問題並不是我為什麽必須隱藏這種結果,而是探討對我隱藏夢的真正內容進行內部稽查的動機。所以我必須解釋,對這夢的三個情節(最後)表現出它們都是一種無理的自誇,那種在清醒生活中一直壓抑著而隻在一些夢的顯意中表現出來的荒謬的妄自尊大。(例如“我感到自己非常機靈”)這也說明我在做夢前一天晚上的精神亢奮。這種自我炫耀已波及到不少方麵。例如在提到格拉茨時說出了“格拉茨有什麽了不起!”這是當一個人對自己的富有而感到自滿時常說的話。人們如果記得偉大的拉伯雷對高康大和龐塔格呂埃父子的生活及其功績無與倫比的描述,就當然可以理解夢的第一個情節中所包含的那些自誇了。
下麵是與童年景象有關的一些材料(我曾許諾給讀者的)。為了旅行,我買了一隻新衣箱,顏色是棕紫色的。這一顏色不止一次地出現在夢中:用一種挺實的布料製成的棕紫色紫羅蘭及旁邊的一個“少女飾品”(girl-catcher)[198],以及部長套房裏的家具。兒童一般認為,凡是新的東西都能吸引人。有人向我描述了我童年時的一個情景,而我對這一描述的記憶代替了對這個情景本身的記憶。據說我兩歲時還有時尿床,每當我受到責備時,我就安慰我父親說將來給他在附近的城裏買一張紅色的新床。這是夢中“我們在城裏要買或已買來的便壺”這句插話的來源。這是在說,一個人必須遵守諾言(注意男用便壺與女用衣箱或木箱[參見第154頁]的象征並列)。
我的這個諾言顯示出我童年的自大與狂妄。我們已經涉及兒童小便困難在夢中的重要作用[參見第201頁的夢]。我們從對神經症患者的精神分析中也發現尿床和有野心的性格特點的聯係。[199]
我還清晰記得我在七八歲時的一件家庭小事。一天晚上,睡前,我忽視了謙虛的準則,聽從了野心本性的呼喚,結果受到父親的責備,說:“這個孩子將來不會有出息。”這對我的野心一定是當頭一棒,因為這一景象一直不斷出現在我的夢中,而且總是與我的成就與成功同時出現,好像我在說:“你看,我到底還是有出息的。”這一場麵實際上為夢的最後一個情節提供了材料。
但是角色已做了調換(也是為了報複)。老人(顯然是我的父親,他的一隻眼瞎暗指我父親一隻眼患有青光眼)[200]在我麵前撒尿,正像我小時在他麵前撒尿一樣。由青光眼又使我想起古柯堿,它在動手術時幫了忙[見前麵關於古柯堿一段],仿佛我這樣做就是履行了諾言。此外,我還和他開玩笑;因為他瞎了,我必須遞便壺給他,這也是一種暗喻,表明我發現了癔症理論,而且為此自豪。[201]
我童年時兩次小便的情景無論如何都與我的妄自尊大有密切關係。但是它們在我去奧塞湖旅行時出現,又由於我的包廂沒有洗手間這一偶然情況以及由於我已料到第二天一早必定會出現無處方便的困境的實際情況,更促使這種景象在夢中出現。我由於這種生理上的感覺而醒來,我想,人們會認為這種生理上的感覺才是夢的真正的誘因。但我卻願采取另外一種觀點,即排尿的欲望隻是因夢念而引起。我在睡眠中因為生理需要醒來的情況很少,尤其是這次旅行中被喚醒的那麽早——淩晨二點三刻,更為罕見。我還可以進一步地駁斥這一種說法,那就是我在其他舒適的旅行環境中,很早醒來從來沒有小便的感覺。不管怎樣,這一點我們暫時不能解決也無大礙。[202]
我的釋夢經驗使我注意到這樣一個事實:即使是一些很容易解釋的夢,它的思想鏈也可能追溯到童年時期,因為它們的來源和富於激發願望不難發現。這樣,我不得不問一下自己,這個特征是否可以構成夢的基本先決條件。如果這個說法成立,它就會有如下的意義:每個夢的顯意都與最近的經驗有關,而其隱意都與最早的經驗有關。事實上,我在對癔症的分析中已得到證明,一些最早的人生經驗仍未加改變地持續到現在。這種設想要得到證實是很困難的,在下文中[第553頁以下]我將從另一個角度來探討童年早期經驗在夢形成中所能產生的作用。
在本章開始時列舉的夢中記憶的三個特征中,其中一個是夢內容多半為不重要的材料,而且這一點已經由夢的偽裝而獲得令人滿意的解釋。我們已能證實其他兩個特征的存在,即夢強調最近的材料與童年期的材料。但我們尚未能從致夢的動機方麵對它們做出解釋。應該記住,對這兩個特征及其評價還有待進一步研究。它們的適當位置必須從別的什麽地方去尋找,或從睡眠狀態的心理學中去找,或從今後將進行的有關精神機製的構造的討論中去找。不過這要等到我們認識到釋夢就可以像一個可以窺見精神內部機製的窗口時才能做到。
但是,從這後幾個夢的分析中,還可以做出另外一種推論。夢似乎常常有不止一個意義。正如我們所列舉的夢例證明,夢不僅可以包括幾個願望的同時滿足,而且夢的意義或願望的滿足可以重疊,最後,追溯到童年早期的一種願望的滿足。但這又一次提出這樣的問題:如果把這種現象的發生說成是“不可避免地”而不是說成“常常地”,是不是更為正確。[203]
三、夢的軀體來源
如果我們要讓一個有文化的非專業人員對夢的問題產生興趣,並因此問他夢的來源是什麽,那麽我們一定會發現他對回答這類問題是有信心的。他馬上會想到,對夢的構成影響最大的是消化方麵的障礙或困難,“夢來自消化不良”[參看第22頁以下]。——由於身體的姿勢不當或睡眠中發生的一些細微小事。他們從未想過,即使把這些因素都考慮進去,也總還是有些事情有待解釋。
我在第一章中(第三節)已充分討論了科學家們如何看待軀體刺激對夢的形成的作用,所以在此我們隻需回顧一下他們的研究成果。我們發現有三種互不相同的軀體刺激來源,來自外部世界的客觀感官刺激,僅有主觀根據的感官內部興奮狀態,以及來自體內的感覺刺激。我們還注意到與軀體刺激相比[參看第41頁],這些權威們有把精神來源作為背景或幹脆把它排除在外的傾向。在考察了有關軀體來源方麵的主張之後,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感官的客觀刺激部分(包括睡眠中的偶然刺激,部分包括影響睡眠的心靈興奮)的重要性,已由無數觀察所確認並通過實驗得到證實。[參見第24頁以下]而主觀感覺的刺激作用可以通過夢中再現入睡前的感覺意象[參見第31頁以下]而得到證明。最後,盡管夢中出現的意象和觀念與所說的內部軀體刺激的明顯關係不能得到證明,但是我們的消化、排泄和性器官的興奮狀態對夢會產生影響並作為一種夢的來源的看法已得到普遍的承認和支持。[參見第37頁以下]這樣,“神經刺激”和“軀體刺激”似乎是夢的軀體來源,甚至許多作者都認為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而另一方麵,我又發現不少人對此表示懷疑,其中一種批評不是懷疑軀體來源的正確性問題,而是這一理論是否充分的問題。
不管這一理論的支持者們對其事實依據的可靠性如何自信——特別是那些偶然的和外部的神經刺激,因為我們可以毫無困難地由此追溯到夢的內容——尚不能使他們認為夢中的大量觀念材料僅僅來源於外部刺激。瑪麗·惠頓·卡爾金斯小姐(1893,第312頁)曾對自己和另外一人的夢做過長達六個星期的觀察研究,發現歸因於外部感官知覺元素的分別為13.2%和6.7%;在她收集的夢例中,隻有兩例來源於肌體感覺。這樣,我們就有了一個統計學方麵的證實,說明我對原來通過自己經驗所做的匆忙考察的懷疑是有道理的。
常有人建議把“源於神經刺激的夢”同其他形式的夢分開,把它作為一個分係(subspecies),在這方麵已做過較詳盡的研究。斯皮塔(1882,第233頁)就把夢分為“源於神經刺激的夢”和“源於聯想的夢”。然而,隻要不能說清楚軀體來源和觀念內容之間的聯結關係,這種區分也難以取得令人滿意的解答。所以除了第一種反對意見(即,外部刺激來源並不多見)以外,還有另外一種反對性意見,即利用這種來源來釋夢的理由也不夠充分。我們有理由要求這種理論的支持者對這兩點做出解釋。第一,為什麽外部刺激在夢中總不是以其刺激的真實性質被感知,而是被誤解。[參照第27頁關於鬧鍾的夢]第二,為什麽感知的心靈對這些被誤解的刺激所做的反應又是各式各樣。
針對這樣的問題,斯圖呂貝爾(1877,第108頁以下)是這樣說的;因為心靈在睡眠時已脫離開外部世界,所以它不能對客觀感官刺激做出正確解釋,而且不得不根據多方麵不確定的印象構建錯覺。引用他的話是“隻要在睡眠中,由於外部和內部神經刺激而引起的一種感覺或一種感覺的複合物,一種情感或任何一種精神過程在心靈中產生並為心靈所感知,這個過程便從清醒狀態遺留給夢的經驗範圍內喚起各種感覺意象,即喚起了不是**裸的就是伴有適當精神價值的那些早期知覺。這一過程的周圍,似乎圍滿了或多或少的這類意象,並通過這些來自神經刺激的印象就取得了它的精神價值。在這裏我們談到的(正如我們在清醒的行為中所做的那樣)是睡眠的心靈在‘解釋’神經刺激所造成的印象。我們把這種解釋的結果稱之為‘源於神經刺激的夢’,就是說,夢是其組成成分根據複現法則受到產生精神作用的神經刺激所決定的。”[參看第29頁以下,第54頁及第58頁]馮特[1874,第656頁以下]的說法與這一說法基本相同,他認為夢中出現的觀念至少大部分來源於感官刺激(特別是包括一般肌體感覺),因而,這些觀念主要是一些想象的錯覺,隻有很少一部分純粹記憶觀念因強化而變成幻覺。[參見第40頁以下]斯圖呂貝爾(1877,第84頁)曾據此做過一個適當的比喻來說明夢的內容與其刺激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個不懂音樂的人用十指在鋼琴上彈奏。”[見第78頁和第122頁]。於是,根據這種觀點,夢就不是源於精神動機的心理現象,而是一種生理刺激的結果,這種生理刺激由於其所影響的機構找不到適當的其他表達方式,就以精神狀態表達出來。這裏也隱含了一個類似的預先假定,如梅耐特(Meynert)在試圖解釋強迫性觀念時所用的一個著名的比喻:“就如一個鍾麵上的某些數字比其餘的數字更為突出。”[204]
不管夢的軀體刺激理論如何流行,也不管它如何具有吸引力,其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每一種需要睡眠中的精神機製靠構築錯覺來對夢進行解釋的軀體刺激,都會產生無數種解釋的企圖與嚐試——即刺激在夢內容中可以表現為大量不同的觀念。[205]但是斯圖呂貝爾與馮特所提出的理論並不能提出任何動機可以製約外部刺激和為解釋而選擇的夢念之間的關係。也就是說,不能解釋李普斯[Lipps,1883,第170頁]所描述的由這些刺激“在其創造性活動中往往做出的明顯選擇”。反對意見還針對整個錯覺理論所依據的這種假設,即睡眠的心靈不能識別客觀感官刺激的真正性質。生理學家布達赫早已向我們說明,即使在睡眠中,心靈仍能對抵達的感覺印象有很好的解釋能力,並能依據這些解釋做出反應。因為他注意到這樣的事實,對睡眠者似乎是很重要的特殊感覺印象就不會像其他一般印象那樣在睡眠中受到忽視(如奶媽和吃奶的孩子的例子);
還有這樣的事實:人們在睡眠中很容易被叫自己的名字所喚醒,而對其他聽覺印象就不那麽關心。
所有這些都說明心靈在睡眠中對感覺也有一定辨別能力。[見第53頁]布達赫根據這些判斷作出推論,認為我們必須假定:在睡眠狀態中並不是不能解釋感官刺激,而是對它們缺乏興趣而已。
布達赫在1830年作出這個論斷,在1883年被李普斯在對軀體刺激理論批評時再一次原封不動地引用。這樣一來,心靈的作用就好像一則笑話中那位睡眠者,當有人問他是否睡著了時,他答道:
“沒睡著。”但當那個人又說:“那你就借我10個弗洛林吧。”他卻裝著睡著了說:“我已睡著了。”
夢的軀體刺激理論之不充分也可從其他一些方麵看得出來。通過觀察不難看出,做夢時外部刺激盡管也進入夢的內容,但外部刺激不一定非得使我們做夢。例如,首先,我在睡眠時感受到了一種觸覺刺激,我對它的反應可能是多種多樣的。我可以置之不理,而醒來時,我才發現我的腿露在被子的外麵,或什麽東西壓住了我的手臂。病理學提供了許多例子說明一些強烈的興奮刺激或運動刺激在睡眠時並不起什麽作用。其次,我可以在睡眠中察覺到某種感覺——有人說我可以“通過”夢來感覺它——(特別是疼痛感),但我卻沒有把疼痛刺激編織進我的夢中。第三,我還可以對這種刺激做出覺醒的反應,然後擺脫它。[206]隻有第四種可能性才讓我們做夢,即神經刺激。而其他的可能性至少與最後這一可能性具有同樣的機會形成夢。如果不是軀體刺激來源的動機,夢是不會發生的。
其他一些作者如施爾納[1861]以及接受施爾納觀點的哲學家沃凱爾特[1875],對我上麵指出的夢源於軀體刺激的這種解釋漏洞也曾做出過正確的評價。這些作者試圖從軀體刺激所形成的各式各樣的夢的幻象中更精確地界定精神活動。換言之,他們力圖再一次把夢基本上看作一種心理活動,即一種精神活動。[參見第83頁以下]施爾納不僅對夢形成時所展示的各種心理特征給予富於詩意和生動的描述,而且也自信他已發現了心靈處理所呈現給它的刺激的原則。在他看來,當想象擺脫了白天的桎梏時,夢的工作便試圖以象征的形式再現出產生刺激的器官的特征和刺激本身的性質。他於是提供了一種“夢書”,用以指導釋夢工作。這樣,人們便能從夢象中推論出軀體感覺、器官的狀態以及有關刺激的性質。“因而貓的意象代表憤怒或壞脾氣,而一塊光滑色淺的麵包則表示赤身**。”[沃凱爾特,1875,第32頁]人的整個身體被夢描繪為一幢房子,人體的各種器官被描繪為房子的各個部分。在“牙刺激”夢中,高大的拱形門廳象征著口腔,下降的樓梯代表咽喉食道。在“頭痛刺激的夢中,頭頂表現為一間房屋的天花板,上麵布滿了令人厭惡如蟾蜍般的蜘蛛。”[同上,第33頁以下]還有一些其他的類似象征代表同一器官,如“因此,呼吸的肺以爐火的風箱的呼呼鼓氣來象征,心髒以空盒或空籃為象征,**以圓形袋狀物或中空的物體為象征等等”。[同上,第34頁]特別主要的是,“在夢結束時,上述各種器官或其功能往往會明白地顯示出來,而且一般都與夢者自己的身體有所關聯。如一個牙痛引起的夢往往以夢者想象自己的一顆牙被拔掉而結束。”
這種釋夢理論很難說受到這方麵其他作者的青睞,因為這一理論大有誇張之嫌,起碼在我看來,它所提出的論證是難以接受的。不難發現,這是一種古代就已采用過的方法——象征主義釋夢方法的複活,所不同之處在於其解釋範圍僅限於人體。施爾納的理論由於沒有提供科學解釋的任何技術,必然大大限製了它的應用性。根據它我們可以對夢做出任何解釋,特別是因為同樣的刺激在夢內容中可以表現為各種不同的方式。所以,就是施爾納的弟子沃凱爾特也很難證實一座房子就可以表示人的身體。反對這一理論的意見還會從這樣的事實中產生,即這一理論認為心靈的功能在夢的工作中既無功效也無目的,它僅滿足於當軀體遭遇刺激時構成心靈的想象物,而看不出心靈能夠處理刺激的任何跡象。
對於施爾納的軀體刺激象征理論還有一種很重要的批評意見,可以說是對這一理論具有毀滅性的打擊力量。這些刺激是無時不有的,而且一般認為人們在睡眠中更比清醒時容易感受到,那麽,對下麵的情況就很難理解了:為什麽心靈不徹夜做夢,而且每夜都夢到所有的器官?為了不致遭受這樣的批評,就必須要有一個附加條件,即為了喚起夢的活動,必須依賴眼、耳、手、腸等器官所產生的特殊的興奮。但隨之而來的是難以證明這些刺激增加的客觀性質——隻有在少數夢例中才可能得到證實。如果夢到飛翔是肺中翕張的象征化[參看第37頁以下],則如斯圖呂貝爾[1877,第119頁]已經指出,要麽這種夢就會更頻繁地出現,要麽就必須證明這時呼吸活動在夢中更為急促。當然,也還有第三種可能性,而且是最大的一種可能性,即當時有某種特殊動機在發揮作用,它將夢者的注意力引向平時恒定存在的內髒感覺。但是,這種可能性已經超出了施爾納的理論範圍。
施爾納和沃凱爾特所提出的觀點,其價值在於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對夢內容中若幹有待解釋的特征上,而且很有希望導致新的發現。夢包括一些身體器官與功能的象征是完全正確的。夢中的水往往暗指排尿的刺激,直立的棍棒或柱子可以表示男性**,等等。與單調乏味的夢相比,那些充滿活動和色彩鮮明的夢不難解釋為“視覺刺激所形成的夢”。我們也很難否認那些以噪音和嘈雜的話語聲為特征的夢中幻覺所起到的作用。施爾納[1861,第167頁]曾報告過一個夢:
兩排秀發漂亮的男孩分坐在橋的兩側,在互相攻擊後又回到原位,最後,夢者夢見自己也坐在橋上,從下頜拔出一顆長牙。沃凱爾特[1875,第52頁]也做了一個類似的夢,夢見的是一個櫥櫃的兩排抽屜,其結果也是夢見拔了一顆牙。這兩位作者記錄了不少這類夢例,因此我們不能說施爾納的理論是一種毫無根據的發明,而不去尋找其真諦。[見第346頁以下]因此,我們所麵臨的任務是給牙刺激這類象征尋找另一種解釋。
在關於夢的軀體來源理論討論的整個過程中,我一直沒有使用我的釋夢觀點。如果可以利用一種其他作者尚未在他們的夢材料上應用過的方法來證明,夢有一種精神活動的價值,願望是夢構成的動機,夢的前一天所提供的最近材料作為它的內容,那麽,其他任何忽視這種重要性的方法而把夢隻看作是對軀體刺激的一種無用而且令人費解的精神反應的理論,都無須特別的批評就可以否定。否則的話——這看來是很不可能的——將會有兩種很不相同的夢,一種是來自已觀察的夢,而另外一種則是早期權威們所觀察的夢。因此,我們所需要做的是在我的夢理論中為基於軀體刺激所產生的夢尋找一席之地。
當我們提出這一論點,即認為夢的工作勢必將同時活動著的所有刺激編織成一個統一的整體時,我們已經朝著這一方向邁出了第一步。[參見第178頁以下]我們發現,如果做夢前一天有兩個或更多能夠形成意象的經驗遺留下來,從它們產生出的願望就形成了一個夢,而且總是精神上重要的印象與前一天無足輕重的經驗被帶到一塊兒形成夢的材料。而且,隻要在它們兩者之間有一些經常溝通彼此的意念,這種夢就像是在睡眠中向心靈所同時呈現的一切活動的材料的任何事情的反應。就我們所分析過的夢材料而言,我們已經看出,它們是精神殘餘和記憶痕跡的集合,對於它們(特別是最近期和童年期的材料),我們不得不賦予一種迄今尚難以確定的“當時活動”的性質。這樣,我們不必做很大努力就可以預見,如果有新的材料以感覺的形式出現在夢中加入了這些當時活動的記憶,就會產生出什麽樣的夢來。這樣,這些感官刺激由於其當時的活動性,再一次說明了它們對夢的重要性,它們同其他當時運動著的精神材料結合起來,為構成夢提供有用的材料。換句話說,在睡眠中產生的刺激與我們十分熟悉的精神上的“日間殘餘”結合起來,共同完成了願望的滿足。但是這種結合也不一定非發生不可,如我前麵所指出的,對於睡眠中的軀體刺激的反應並非僅有一種方式。若它真的發生,則意味著有可能出現觀念材料充當了夢的內容,這種夢可以表現出夢的兩個方麵的來源——軀體的和精神的。
夢的基本性質不會因為軀體材料加入精神來源而改變:夢仍然是一種願望的滿足,不管這種願望滿足因受當時活動著的材料的影響而以何種形式表現出來。
我打算在此留出篇幅,對幾個特殊因素加以討論,因為它們可以改變外部刺激對夢的重要性。
我們已經說過,個人生理的和偶然的因素的瞬間結合,決定著夢者在睡眠時受到比較強烈的客觀刺激這一特殊情況下,將如何采取行動。一個人睡眠的深度(無論是習慣性的抑或是偶爾的)在一定強度的刺激結合進來時,他可能把它壓抑下去而繼續沉睡,也可能被喚醒,或克服了它並把它編織進夢中。由於結合的情況不同,外部刺激在不同個體身上表現次數的多寡也不會一致。就我自己而言,我睡眠的情況相當好,我可以頑強地排除幹擾不讓它們進入我的睡眠,所以外部的興奮來源很少進入我的夢,而精神動機就很容易使我做夢了。實際上,我隻記錄了一次來源於客觀痛苦的夢,考察一下從這個不可多得的夢中外部刺激是如何產生影響的,這不無益處。我騎在一匹灰色的馬上,心驚膽戰的,樣子很笨拙,似乎我快要爬在馬背上了似的。我遇見了我的同事P,他卻在馬上腰杆挺得直直的。他穿著一身花呢製服,提醒我注意一件什麽事(也許是關於我騎馬的姿勢不正確)。我於是發現我越來越穩、也越來越舒服地騎在我那極通人性的馬上,而且感到十分自在。我的馬鞍就像一個大墊子,從馬頸到馬臀。就這樣,我在兩輛拉貨的車中間走了一段路。走過一段路之後,我轉過身打算下馬。起初我想在臨街的一個開著的門的小教堂前下馬,實際上我是在另一個教堂前下馬的。我的旅館就在這一條街上。我本可以騎著馬一直走到旅館,但我還是下來牽著馬走,因為我如果騎著馬回旅館去會感到難為情的。一個旅館的雜役正站在門口,遞給我一個紙條。那紙條是我的,他找到並拿我開玩笑,字條的底下都畫了雙線,寫著“沒有食物”,接著又寫了一句話(不清楚),似乎是“沒有工作”,接著又是一片模糊概念。我仿佛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沒有工作可做。
這個夢初看上去不能認為是源於一種痛苦刺激的影響,或更確切地說是壓迫,但是就在幾天前我因長癤子而痛苦不堪,每走一步路如受刑一樣,最後在陰囊的根部長了一個蘋果大小的膿皰,令我寸步難行,難以忍受。由於發燒而全身乏力,沒有食欲,加之工作的重荷以及瘡癤的疼痛令我沮喪萬分,而我又不能停止我的醫療工作。由於我的身體和工作的性質和情況,騎馬比任何活動都更不宜。所以正是騎馬的活動進入了我的夢境,這可能是我對我的疾病所能想象出的最強烈的否認。我實際上不會騎馬,也從未夢到過騎馬(除這次以外)。我一生隻有一次坐在馬背上,而且馬也沒上鞍子,所以騎上去也不舒服。而夢中這次騎馬好像我屁股上根本沒有長什麽瘡癤,這或者是說我希望沒有生瘡癤。從上述情況來看,馬鞍就好像是一種催我入睡的安撫劑,在它緩解痛苦的影響下,我似乎不感到睡眠初幾個小時的痛苦了。然後那種疼感又不斷襲來企圖把我喚醒,於是就產生了夢,並在安慰我:“不必醒來,接著睡吧!沒有醒來的必要,你並沒有生瘡癤,因為你正騎在馬上,如果你屁股上生癤,你肯定是不能騎馬的。”於是夢勝利了,疼感被壓抑下去,我又沉睡過去。
但是夢並不滿足於以一個與病情不符的頑強意念就將我的瘡癤“三言兩語搪塞”過去,像母親丟了孩子和商人賠了錢後產生的幻覺般妄想那樣。[207]被否定的感覺細節和被用來壓抑該感覺的景象的細節都在這裏作為夢的一種手段,把我心中正在活動著的其他材料與夢中情景聯結起來,並使該材料得以再現。我正騎在一匹灰色的馬上,它的顏色與我最後一次在鄉下見到我的同事P時他所穿的芝麻呢套裝的顏色相同(芝麻呢的顏色總體看上去是灰色,實際上是黑白相間混雜而成)。一般說來,患瘡癤的病人不應吃調味品太多的食物——它至少是易於引起糖(糖尿病)的病因而與生瘡癤也有關係。我的朋友P自從從我手上接過一個女病人以來,喜歡在我麵前趾高氣揚地炫耀。實際上我對那女患者的醫治已有明顯效果。她就如同周末騎士的馬,非常理解我地馱著我走。因此馬就獲得了女病人的象征意義(在夢中是通人性的馬)。我感到很自在,是指在P接替以前我在女患者家中的感覺。不久以前,城裏醫學界領導層中我的一位監護人也對我談起這個家庭,他說:“我覺得你就像穩坐馬鞍。”而我在忍受痛苦的情況下一天堅持工作8至10個小時也是一大功績。我也知道,除非我完全恢複健康,否則不能繼續堅持如此艱苦的工作。我在夢中充滿抑鬱,實際上是暗指自己的困難處境(那便條上寫的就像神經衰弱患者向醫生所說的那樣“不要食物”、“不要工作”)。在進一步的解釋中,我發現夢的工作已成功地開辟了一條途徑,把騎馬的願望情景轉移到我很小時同一個比我大一歲的侄子爭吵的場麵。[參看第424頁以下]當時這個侄子在英格蘭。此外夢中的一些元素來自意大利的旅行:夢中的街道就包括了維羅納和錫耶納的印象。如果再深入一層,就會引向性的夢念。我想起關於意大利的有關意義,記得一個從未去過意大利的女患者在夢中說“去意大利”(德文為Gen Italien——與德文“**”Genitalien相似),這也與我作為醫生比朋友P去那座房子更早,和我生瘡癤的情景有聯係。
在另一個夢中[208],我也同樣成功地避免了一次來自感覺刺激對夢的幹擾。在這一夢例中,我也偶然發現夢與其偶然刺激之間的關係,從而對此夢有所了解。盛夏的一個早晨,我正在蒂洛爾的山上避暑消夏。我覺得我夢見教皇死了,因而驚醒過來。我對這個夢(非視覺性夢)無從解釋。作為夢的唯一根據是不久前讀報時讀到教皇有微恙。上午妻子問我是否在清晨聽到嚇人的鍾聲。我當時沒有聽到,但現在我明白了我的夢。這是我因睡眠需要而對虔誠的蒂洛爾人企圖用鍾聲把我催醒所做的一種反應。我用虛構出來的夢內容對他們施加報複,因而不再去關注鍾聲而一心睡覺了。
在前麵幾章我曾引用一些夢,其中也包括幾個可以作為研究所謂神經刺激的例子。我大口飲水的夢就是一例[見第125頁],它的唯一來源顯然是軀體刺激,而且來自感覺的欲望(即口渴)又顯然是唯一的動機。它同其他一些簡單的夢相似,夢中某個軀體刺激本身就似乎可以構成一種願望。那位夜間扔掉頰上冷敷器的女患者所做的夢[見第125頁]表現的願望滿足,是以一種不尋常的方法對痛苦刺激做出的反應:病人似乎暫時忘記了自己的疼痛,而把自己的痛苦推到了別人身上。
我那關於三位命運女神的夢[第204頁以下]明顯是一個饑餓夢。但是它把對營養的渴求轉移到了兒童對母親**的渴求。而且用一個天真無邪的願望掩蓋了一個不能公開的更為感興趣的欲望。我關於圖恩伯爵的夢[第208頁以下]表明了偶然的軀體需要如何能與最強烈的(同時也是最難壓抑的)精神衝動結合起來。在加尼爾[1872,第476頁]所敘述的一個夢中,拿破侖一世在一次被炸彈聲驚醒前把爆炸聲編織進一次作戰的夢[第26頁]中,這就清楚地說明其唯一動機的性質是把精神活動引向對睡眠中感覺的幹預。一位初次辦理破產訴訟案的年輕律師,在中午時睡了一覺,其表現形式與拿破侖毫無二致。他夢見在訴訟案中結識的赫斯廷(加裏西亞的一座城鎮)的一位賴希先生。赫斯廷(Husyatin)這個名字不斷引起他的注意,他被迫醒來,發現患支氣管炎的妻子正在激烈地咳嗽[德文為Husten]。[209]
讓我們把拿破侖一世(順便說一下,他也是一個睡覺很香的人)的夢與這位好睡的大學生的夢相比較一下。他拒絕了女房主喚醒他叫他去醫院,而是接著睡下去,他采取的借口是他已經在醫院了,無須再起床去醫院,因為他已夢見自己躺在醫院的**[第125頁]。這後一個夢明顯是一個方便的夢。夢者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做夢的動機,但也暴露出做夢過程的一個謎。從某種意義上說,一切夢都是方便的夢,其目的是延長睡眠而不是從睡眠中喚醒。夢是睡眠的保護者,而不是睡眠的幹擾者。這一點我們將在討論精神因素的喚醒作用時再行論述。[下文第578頁以下]但是我們目前已能證明,它可以用於客觀外部刺激所起的作用。心靈要麽對任何強度和意義的外部刺激在睡眠中引起的感覺不予注意,要麽就用夢否認刺激,要麽就是由於不得不承認這些刺激,隻好尋找一種解釋,於是就把當前的一些生動感覺編織進有所欲求的一部分情節,並讓它同睡眠相一致。把當前活動的感覺編織進夢的目的是為了剝奪感覺的現實性。拿破侖可以繼續睡下去,是因為他深信,那企圖喚醒他的幹擾,不過是對阿柯爾戰役槍炮聲的夢記憶而已。[210]因此,睡眠願望(意識的自我對這一願望的全神貫注,加之夢的稽查作用,以及我將在後麵[第488頁以下]討論的“潤飾作用”構成了意識的自我在夢中的部分)在任何情況中都必須被視為形成夢的動機之一,而每一個成功的夢都是願望的滿足。[211]關於這個普遍存在、亙古不變的睡眠願望與其他不時被夢內容給予滿足的願望之間的關係,我將在以後[第570頁以下]進行討論。但是我們卻在睡眠欲望中發現了可以填補斯圖呂貝爾和馮特[第223頁以下]理論的漏洞的因素,並解釋了對外部刺激解釋的反常性和任意性。睡眠的心靈對外部刺激完全可以做出正確的解釋,它包括一個主動興趣和要求睡眠的結束。正因為如此,在對外部刺激的解釋中,隻有那些與睡眠願望所行使的稽查作用相一致的解釋才能得到認可。“那是夜鶯,不是雲雀。”因為雲雀意味著情人之夜的結束。在可以認可的對刺激的解釋當中,再被挑選出來的才是最符合於潛伏在內心的欲望衝動的那種解釋。這樣,夢中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毫不含糊地被決定下來,沒有任何事情帶有任意性。錯誤的解釋並非來自錯覺,可以說是一種遁詞。不過,在此我們再一次指出,作為夢的稽查作用的結果,移置導致某種替代,因此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麵臨著一個偏離正常精神過程的作用。
如果外部神經刺激和內部軀體刺激的程度足以引起心靈對它們的注意,隻要其結果不是喚醒睡眠者而是引起夢,它們就構成了夢的形成的焦點,亦即夢材料的核心;正如在兩個精神刺激之間尋求中介觀念一樣,從材料的核心也可以尋求一種適當的願望滿足。在某種程度上說,有許多夢確實是受軀體因素支配的。在這種極端的例子中,甚至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即某個願望當時並未活動,隻是為了形成夢而被喚醒。不過,夢別無選擇,隻能是願望在一定情景中滿足。似乎夢所麵臨的問題,就是通過當時活動著的感覺材料來尋求一種得到了滿足的願望。如果這種直接的材料帶有痛苦和失望的性質,也不會影響它們用來構成夢。心靈對於那些其滿足並非愉快的願望是有自由支配權的。這看起來自相矛盾,但當我們考慮到存在著兩種精神動因和在兩者之間還存在著一種稽查作用時,這種矛盾也就可以理解了。
如我們所知,心靈中存在著一些“被壓抑”的願望。這些願望屬於原發係統,而它們的滿足遭到繼發係統的反對。我說存在這種願望,並不是對曾經有過而後來又放棄了的願望做曆史的陳述。對精神神經症研究至關重要的壓抑理論認為,這些被壓抑的願望依然存在——盡管有一個與之同時存在的製約力量把它們抑製下去。用語言學的說法就是把這些衝動“壓下去”(“pressing down”)。促使這種衝動得以實現的精神機構始終保持著存在狀態和工作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