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們所知,嚴重癔症的典型過程如下:最初,在類催眠狀態下形成一種觀念性內容;當這種觀念內容增加到充分的程度後,在“急性癔症”時期,就取得對患者軀體神經支配以及整個生命的控製,並產生了慢性症狀和反複發作;此後除了某些遺跡外,這種觀念內容就不再出現了。如果正常人格能再取得控製作用,則在癔症發作時,遺留下來的類催眠樣的觀念內容複又出現,並不時使患者回到類似的狀態中,而這種狀態本身再次使患者受其影響,而且對創傷敏感。此後,在同一個人身上結合起來的兩個心理群之間建立起一種平衡狀態,癔症發作和正常生活,兩者並舉,互不幹擾。一次發作猶如正常人的記憶那樣,可自發出現;然而,也可像聯想法則會激起任一記憶那樣激起發作。它既可以通過刺激癔症區,也可以通過類似於病態性經曆的一個新的經曆而激起發作。我們希望能夠證明,這兩類的決定因素盡管看起來如此不同,但根本上,它們沒有差別,即兩者都帶有感覺過敏的記憶。

在另外一些情況下,這種平衡很不穩定。癔症發作使其呈現類催眠意識殘餘的特征,這是在正常人格處於衰竭、無能的狀態下出現的。不能排除這樣一種可能性,即發作可能會失去其原發性的意義,可能會是沒有任何內容的運動反應的重現。

一個癔症人格,無論表現在發作中或慢性症狀中,還是表現在這兩種混合情況下,[151]要發現其起決定作用的是什麽,尚有待於進一步的研究。

現在我們會理解在這幾頁中所描述的心理治療程序有怎樣的療效。它使最初沒有發泄的那種觀念的作用力,通過言語途徑而發泄受壓的情感,使其不產生作用。它借助於(在輕度催眠下),把這種作用力引入到正常意識,使其受到聯想性的矯正,或在伴有記憶缺失的夢遊狀態下,通過醫生的暗示而消除。

我們認為這種程序的治療好處是值得考慮的。當然我們不能根治癔症的先天傾向性,我們無力阻止類催眠狀態的再現。而且在急性癔症的活動階段,我們的治療程序並不能阻止好不容易才消除的現象立即為新的現象所取代。但是一旦急性階段已過,任何以慢性症狀或發作形式所表現的遺留症狀,常常可因我們的方法而消除,而且是永久性的消除,因為我們的方法是根治性的。從這方麵來說,我們覺得這種方法比目前心理治療師所用的直接暗示來消除症狀的方法有效得多。

首先是沙可對癔症創傷性癱瘓的解釋和人工模擬成功地探索出一條道路。如果說由於我們對癔症現象的心理機製的發現而使我們在這條道路上前進了一步,則我們必須承認,這隻是使我們對癔症症狀的機製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而不是對癔症內因的了解。我們的工作隻不過是接觸到了癔症的病因學(aetiology),而且事實上隻是對其所獲得的形式,一些偶然因素對神經症(neurosis)的影響有所說明而已。

維也納,1892年12月

第二章 病 例

病例一 安娜·O小姐(布洛伊爾)

安娜·O小姐患病那年(1880)正是21歲。由於她的一些遠親患有精神病(psychosis),故考慮安娜有中度神經病的遺傳傾向。她的父母在神經方麵是正常的,因此在她成長中一直是健康的,沒有顯示出神經症的體征。她非常聰明,能令人驚奇地很快地掌握事物,並有敏銳的直覺。她具有很強的理智,這使她能領會較難的理性知識,盡管在她離校後無須接受一些知識,但仍需要這種能力。她有大詩人富有想象的天賦,但受到嚴厲的和帶有批判性的抑製,正是由於這一特點,她完全不受暗示的影響;她從不受哪怕一丁點兒的斷言的影響,而隻是受爭論的影響。她的意誌力是旺盛的、頑強的和持久的,有時甚至達到固執的程度,使人感到失去善性和不考慮別人。

她的一個基本性格特質是有同情心。即使在她本人患病期間,她也一直努力堅持照顧許多窮苦的病人,因為這樣她能使一種強有力的本能得到滿足。她的情感總是處於有點極端的狀態,或高興或悲傷;因此她有時受心境的支配。令人驚訝的是她的性欲未予發展。[152]這個我開始熟悉的病人的生活鮮為他人所知,她從未談過戀愛;在她生病期間所發生的許許多多的幻覺中,從未出現精神生活的這個因素。

這個智力上明顯出眾的女孩卻在她清教徒思想的家庭中過著極為單調的生活。她在敘述自己的生活時,沉湎於整天白日夢(day-dreaming),她稱這是她的“私人劇場”,而這可能在她的疾病中是起決定作用的。然而每個人都認為她是專注的,她生活在想象的神話故事中;但是她總是處於這樣一個境地,即別人和她談話時,無人能懂得她在說什麽。當她在做家務活時,她幾乎連續不斷地糾纏所做的事情,這是她平時的發泄。我將在此描述這種習慣化的“白日夢”,當時她完全不知不覺地在這種持續的情況下患了這種病。

該病的過程可明確分為下列幾個階段:

1.潛伏期。從1880年7月中旬到12月10日。這個階段的疾病通常對我們來說是隱匿的。但這個病例,由於其有奇怪的特性,所以表現得很明顯。這階段病史使人覺得無任何微小的病理現象,我現在就要描述這個階段的病史。

2.明顯疾病期。一種奇特方式的精神病。語言錯亂、內斜視、視覺嚴重紊亂、癱瘓(形成攣縮),其發生在右上肢和左右下肢,部分左上肢、頸肌麻痹、右上肢攣縮逐漸減輕。但某些症狀的改善因4月份的一次嚴重的心理創傷(病人的父親去世)而受幹擾,此後便出現了。

3.持久夢遊症期,其後變成較為正常的狀態。有許多慢性症狀持續至1881年12月。

4.病理狀態和症狀至1882年6月逐漸停止。

1880年7月,安娜十分喜愛的父親患胸膜周圍的膿腫,因膿液不能清除而於1881年4月去世。在父親患病的第一個月,安娜竭盡全力照顧父親,沒有一個人為她健康的急劇損害而感到太多驚訝,甚至沒有一個人,就連安娜自己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但最終她出現了虛弱、貧血、厭食,身體狀況差得使她很沮喪,以致不能再照顧父親。緊接著出現非常嚴重的咳嗽,為此,我第一次給她做了檢查,這是個典型的神經症。不久她開始表現出下午特別需要休息,在傍晚出現類睡眠樣狀態,接著便處於高度興奮狀態。

在12月初,安娜出現了內斜視。眼外科醫生(錯誤地)把這解釋為眼外肌的麻痹。在12月11日,安娜臥床不起,直至次年4月1日。

該病迅速惡化,出現一係列明顯的嚴重紊亂,如頭左側枕部疼痛;內斜視(複視)由於興奮的作用而明顯加重;抱怨房間的牆似乎要倒下來(異常感覺);難以分析的視覺紊亂;頸前肌麻痹,最後導致病人隻能依靠在背後緊扶著她,強迫性地抬起其肩和移動整個背部而使頭向後運動;右上肢攣縮和麻木,後來右下肢也是如此。但它能完全伸展、內收和內旋。接著同樣的症狀發生在左下肢,最後是左臂,然而其手指一定程度上仍保持運動力量。同樣,肩關節也不是完全僵直。上臂肌肉攣縮最嚴重。兩個肘部的麻木也變得十分明顯,在以後的階段,我們能對此做較仔細的測試。而在疾病開始時,由於病人有焦慮感而抵製檢查,故不能有效地測試其麻木情況。

我是在病人處於這樣的情況下負責治療的,我立即認識到我必須處理的是嚴重的心理障礙(psychical disturbance)。在疾病過程中有兩種截然分明的意識狀態,其十分頻繁地交替著,而且沒有預兆,但卻變得愈來愈易鑒別。其中一個意識狀態是她認識其周圍環境,雖然有憂鬱和焦慮,但相對正常。另一個意識狀態是她有幻覺和“淘氣”——就是說,她帶有侮辱性的舉動,如常向人扔靠墊,因攣縮對手指沒有影響,她也常用可移動的手指解開睡衣和內衣扣等。在她患病的這個階段,如果移動房間內的某些東西或某人進出房間(在她的另一意識狀態中),她就會抱怨,茫然若失,並在她意識思維的軌道上出現斷裂。當她抱怨她會變得瘋狂時,為了試圖抵製它,並撫慰自己,她就亂扔枕頭,詛咒為她做事的人和離開她的人倒黴。

這些“失神”(absences)在她臥床不起前就已被注意到了。當時,她常常在一個句子的中間出現停頓,重複她最後幾個詞語,在短暫的停頓後繼續說下去。這種中斷現象逐漸增多,直至達到剛才所描述的那些病狀;在疾病高峰期間,當攣縮波及身體左側時,白天她隻有短時間地保持某種正常狀態。而這種紊亂甚至侵入到她相對清醒意識的片刻之中。她的情緒變得相當迅速,這使她出現過度而又十分高昂的情緒,但在其他一些時候卻嚴重地焦慮,頑固地反抗所有治療性的努力。她把所見的自己頭發上的綢帶和類似物幻想成可怕的黑蛇。同時她又始終對自己說不要這麽傻:她見到的實際上隻是自己的頭發等。她在思想很清醒的時刻抱怨自己頭腦中一片漆黑,不能思維,變得看不見、聽不著,判若兩人,即一個真實的她和另一個迫使其表現得異常壞的她,如此等等。

在下午的時候,她陷於困倦狀態,持續約至日落時分後一小時左右。然後她清醒過來,抱怨一些折磨她的事,或以無人稱句的形式重複說“折磨,折磨”。與她攣縮發展並行的是在她的言語中出現深度的功能紊亂問題。首先引人注意的是她說話中一時找不到用詞,這種困難逐漸增多。其後她失去語法和句法的支配,不會動詞的變化形式,最後發展到隻會用不定式,在有規則變化的過去分詞中出現大部分都是錯誤的形式;而且她省略了定冠詞和不定冠詞。隨著時間的發展,她幾乎完全不會使用詞語了。她費力地用四五種語言羅列起來,而且逐漸讓人難以理解。當她(在她的攣縮尚不致完全不能寫之前)想寫字時,她使用同樣的怪僻詞語。兩周後她變得完全不能說話,盡管她盡力想要說話,但不能發出一個音節。也就是在此時是第一次出現此病的心理機製變得清楚起來。就我所知,她因某事而感到十分惱怒時,就會決定不再說起此事。當我猜測到是這樣,並催促她說出來時,這種同樣也會使其他言語表達都不能做到的抑製便消失了。

1881年3月,這種變化同時伴隨著她身體左側肢體運動力量的恢複。言語錯亂也消失了;但從那以後,她隻能說英語——但是,顯然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在用英語說話。她與她的護士爭論,當然護士不能理解她的話。而我隻是在幾個月後才使她相信自己是在用英語說話。然而,她仍能理解她周圍那些說德語的人。隻有在極度焦慮時,她的言語能力才保持完好,而在其他時候則混合使用各種語言。在她處於最佳狀態而又很自在時,她說法語和意大利語。在上述這些時候到說英語的時候,她表現出完全的記憶缺失。也同樣在這個時候,她的斜視開始消失,隻是在非常興奮時又顯示出來。而且她又能夠支撐起自己的頭部。於4月1日,她第一次起了床。

在4月5日,她非常喜愛的父親去世。在她生病期間,她很少見到父親,而且每次見他的時間很短,這一事件可能是她經曆的最嚴重的心理創傷。她爆發出異乎尋常的興奮,在這之後,持續兩天的深度昏迷,接著她出現很大的變化。開始時她顯得比過去安靜得多,她的焦慮情緒消失許多。她的右臂和右腿的攣縮繼續存在,並伴有麻木,但程度並不重。視野高度受限,當給她一束令她非常快樂的花時,一時間她隻能看到一朵花。她抱怨自己不能認人。她說通常她能毫不費力地認出人的臉,但現在感到“識別工作”非常費勁,而且必須自言自語道:“此人的鼻子是如此如此,頭發是如此如此,因此他必然是某某人。”她所見的所有人似乎都像蠟像,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她發現她對非常親近的一些親戚的出現感到非常痛苦,而且這種消極態度愈益強烈。如果某一個她過去十分喜歡的親戚來到她的房內,她能認出來,在短時間內能知道眼前的事,但很快就會陷入她自己的沮喪中,而且對來者感到模糊起來。我是唯一進入她房內她總是能認識的人,隻要我與她說話,她總是能切入正題,並且談得栩栩如生,除了因她的幻覺性的“失神”所致的突然中斷之外。

那時,她隻講英語,不懂別人對她講的德語。她周圍的那些人都被迫使用英語與她說話;即使她的護士也要使自己能用此方式去理解她。然而,她能用法語和意大利語朗讀,如果她必須用其中一種語言大聲朗讀時,她的語言非常流利,而且令人讚賞的是她能當即翻譯成英語。

她開始恢複寫字,但方式奇特。她用那不太僵直的左手寫字,她習慣於羅馬印刷體,抄寫莎士比亞版本中的字母。

她以前吃得非常少,而現在完全拒絕營養食品。但容許我喂她,這樣她不久便開始能吃較多的食物,但從不肯吃麵包。在飯後,她總要清潔口腔,即使在沒吃任何東西時,她也會以任何理由要這樣做,這顯示她對這樣一些事是如此的心不在焉。

她的午後困倦和傍晚的深睡眠狀態繼續著。如果在這以後,她大聲自言自語(我將在後麵解釋其意思),她就變得思想清晰、平靜、快活。

這個相比較能過得去的狀態持續的時間不長。她父親死後的幾十天,有一個會診醫生訪視了她,像所有的陌生人一樣,她全然不予理會,而我則向會診醫生說明她的所有怪癖,當我讓她用英語大聲讀法語課文時,她說:“那像是一個檢查。”並大笑。另一個醫生用會話進行幹預,試圖吸引她的注意,但徒勞無益。這是一種真正的“負性幻覺”(negative hallucination),以後常常像做實驗一樣地發生。最後,會診醫生向她臉上吹煙霧來突破她的狀況。突然間,她看到麵前站著一個陌生人,她衝到房門口,拿掉鑰匙,跌倒在地麵不省人事。接著出現一陣短時的發怒,然後出現焦慮的嚴重發作,我費了很大勁才使她平靜下來。所憾的是那晚我必須離開維也納,幾天後,當我回來時發現病人情況更糟。她整天完全拒食,十分焦慮,她的幻覺性的“失神”中充滿了可怕的形象,死人頭和骷髏。由於她呈現這些事宛如她過去曾經曆過的,而且有一部分是用言語表達出來,因此她周圍的人逐漸意識到這些幻覺的許多內容。

每天工作通常的順序是:讓她下午處於困倦狀態,接著,在日落時分對她采用深度的催眠,對此,她發明一個技術性的名稱“雲霧”。如果在這個狀態下,她就能講述白天發生的幻覺,思想清醒起來,顯得平靜而又快活,她會坐下來非常理智地工作、寫字或畫畫直至夜晚。約清晨4時,她上床睡覺。次日又開始重複這樣的順序。這是一個非常顛倒的現象:白天,這個無責任感的病人被幻覺糾纏著,而晚上,這個女孩的思想卻完全清醒。

盡管晚上她異常歡快,她的心理狀況卻一直惡化著。因為她有強烈的自殺衝動,所以讓她繼續住在三樓似乎不妥當。於是違背她的意願,把她轉移到維也納近郊的鄉村房子中住下(1881年6月7日)。我從來沒有威脅過她要遷居,她認為遷居是件可怕的事,但她不說什麽,期待著,並感到害怕。從遷居這一事情上,再一次清楚表明焦慮的情感在她的心理障礙中占有很大的優勢。正像她父親去世後出現較平靜的情況一樣,當她感到害怕的事真正發生時,她就再次變得比較平靜起來。但接著出現了三天三夜完全不睡不吃,多次想自殺(但隻要她在花園裏,就沒有自殺的危險),敲碎窗戶等,在幻覺狀態中並未伴有“失神”——她能很容易地把它與其他的幻覺識別開來,在這以後她變得比較安靜,讓護士喂她吃飯,甚至晚上服下氯醛藥。

在我繼續說明這個病例前,我必須再回到描述她的怪癖方麵,對此,我曾經僅僅提到過一次。我已說到此病至此,患者每天下午陷入困倦狀態,日落時分後從前述階段進入一較深的睡眠——“雲霧狀”(如果把這種規則的順序歸因於隻是她照顧父親數月的經曆,似乎是有道理的。晚上她必須在父親床邊守候著,或焦慮地警覺任何動靜,直至早晨;下午她躺下休息一會兒,這就像護士的通常習慣。這種晚上醒、下午睡的方式似乎繼續保留在她患病的過程中,而且這種方式持續較長時間,其後被催眠狀態所取代)。在深睡眠持續約一小時後,她變得煩躁起來,來回扔東西,總是閉著眼反複地說“痛苦,痛苦”。我們也注意到白天在她“失神”時,她如何明顯地產生某些情境或情節,她用幾個輕聲低語的詞匯顯示其思路。接著先是偶然地,後是有意地發生這樣的情況——當她在抱怨“痛苦”的同時,某一近在她身旁的人重複她的這些話中的一句時,她立即參與進來,開始描述某些情景或講個故事,起始是遲疑的語無倫次的亂語,但時間愈長,則她的表達愈流利,以至於最終能很正確地用德語講(這僅在她開始講英語之前的早期)。她的故事總是悲傷的,其中有些還非常吸引人,在風格上猶如安徒生的沒有圖畫的故事書,實際上它們可能按這種模式構成了故事。一般來說,其出發點或主要情節是一個女孩焦慮地坐在病床邊。但她也編造與此很不相同的其他題材故事——在她完成敘述後不久便清醒過來,明顯的平靜或者如她所說“很舒適”。在晚上,她又變得煩躁,早晨,她在睡了兩三個小時後,顯而易見又糾纏到其他一係列觀念中。——如果在傍晚催眠狀態下,她因為某個理由不能告訴我她自己的故事,在這之後她就不能平靜下來,而在次日,她必須為此向我講兩個故事。

這個現象的基本特征是:傍晚她的“失神”開始增長和加強,使她進入自動的催眠狀態,她的想象所產生的作用如同心理刺激一樣,在她被催眠狀態下,當她向別人低語時,則能減輕或消除這種刺激狀態,在觀察她患病期間,這種情況持續了整整18個月。

在她父親死後,她的情形自然更悲慘。然而,直至她的心理狀態更加惡化時,她接著出現如前所述的催眠的夢遊症(somnambulism)狀態,而她傍晚的敘述中不再有那種多少帶有隨意產生的詩意,轉而成為一串可怕和驚恐的幻覺(可能患者白天的行為使她處於這樣的情況)。我已描述過,她在害怕和恐怖的激動中重現這些可怕的形象並用言語敘述出來後,她的心理是何等完全地輕鬆起來。

當她住在鄉村,我不能每天訪視她時,她的進展情況如下:通常我在傍晚去看她,這時我知道我能發現處於催眠狀態下的她,而且我能把她從我上次訪視後她所積累下來的所有想象的產物的枷鎖中解放出來。倘使在這之後有良好的結果,這基本上是完全有效的。在這種情況下,她變得完全平靜下來,次日她會很令人愉快,並容易相處,勤奮而且快活;但第三天她的情緒多變,對抗和不愉快,第四天這些情形變得更明顯。此時,就不太容易與她交談,即使在她被催眠狀態下也不易交談。她聰明地描述這個程序,並嚴肅地說這好像是“談療法”(talking cure),又開玩笑地稱此為“掃煙囪”(chimney-sweeping)。她知道她在低語其幻覺後,她的所有的固執會消失——她稱固執是她的“能量”(energy);而在間隔較長的時間後,她會發脾氣,拒絕說話,而我則用催促和取悅於她的方式,諸如重複她習慣向別人講故事的樣子幫助克服她的不悅。但即使這樣,她也不說話,直到她仔細地感覺到我的雙手,滿意地證實是我時,她才開始說話。那些晚上,她因言語陳述而沒有平靜下來,於是必須對她用一用氯醛。我曾偶爾試著把藥用得早一些,但我隻給她5克,在她入睡前她就進入陶醉狀態,而且持續數小時。我在時,她呈欣快狀態;我不在時,她就非常不舒服,表現出焦慮和興奮(順便說及這種陶醉的嚴重狀態與她的攣縮無差別)。由於她在幻覺時的低語能使其平靜,盡管不可能造成睡眠現象,因而我能避免使用麻醉劑;而她在鄉村住時,盡管具備每種條件,在她不能達到催眠作用的那些夜晚是這樣的不堪忍受,於是隻得借助氯醛。但可以逐漸減少其劑量。

持續症狀的夢遊症不複出現。但另一方麵,兩種意識狀態卻交替持續著。在交談當中她常產生幻覺,跑開去,開始爬樹等。如果某人捉住她,她會很快地繼續講她中斷的句子而不知在這間斷中所發生的任何事。然而在催眠中,她所有這些幻覺都會浮現,並由她說出來。

她的病情總的來說有改善。她能吃食物而無困難,允許護士喂她;隻是當她要麵包,麵包碰到她嘴唇時,她拒絕吃。腿的麻痹性攣縮消減許多。她的判斷力也改善了,她逐漸地很依戀我的一位朋友,一位訪視她的B醫生。她從別人贈給她的一條紐芬蘭犬中受益很大,而且她很喜愛這條犬,雖然她的愛犬偶爾會攻擊一隻貓,這時會明顯看到這個脆弱的女孩左手拿著鞭子去趕走犬,拯救受害者。後來,她照顧一些窮人、病人,這對她有很大幫助。

在我從連續幾周的假期旅遊回來後,我收集到了致病原因的最令人信服的證據,在她“失神”或“第二意識狀態”期間所產生的觀念情結發生令人興奮的效果,證據的事實是在催眠期間的言語表達處置了這些情結。在這段間隔期間,我們沒有對她運用“談療法”,因為不可能說服她對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說出她的事,即使是她在其他方麵很尊重的B醫生也不行。我發現她處於深受困擾的精神狀態,無活力、不順從、脾氣壞,甚至懷有惡意。從她傍晚敘述的事中逐漸清楚的是她的想象的詩意的心情已幹涸,她敘述的內容愈來愈多地體現了她的幻覺。例如在她過去的日子裏被激惹的事。這些事被披上想象的外衣,但隻不過是一種刻板式的想象,而不是精工細作的詩一樣的作品。但是在我安排把病人帶回維也納一周的時間裏,每晚我讓她對我說3至5個故事後,她的情況則變得好一些。當我結束這一做法後,我數周不在所積累下來的每一件事都處置好了。隻是在這時,以前的節律重新建立起來;在她用言語陳述幻覺後的這一天,她順從和快樂起來;第二天較多暴躁,較少順從;第三天明顯“脾氣不好”。從她最後的陳述起,她的精神狀態與時間消逝有密切關係。這是因為她的每一個想象中的自發內容以及與她病態心理中所吸收的每一事件都是一種精神刺激,一直持續到她處於催眠狀態下能敘述出來,在這以後,這種心理刺激全無作用。

當病人秋季回到維也納(雖然不是患病時住的房子)時,她的病情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可使人承受;隻有少數經曆,事實上是她有較深刻印象的經曆,造成病理性的心理刺激。倘使她新受刺激的心理造成的持續負擔能夠經常用言語陳述加以預防的話,我滿以為她會繼續有更大的改善。但開始出現令我失望的情況。12月,她的心理狀況明顯變糟,她再次變得興奮、沮喪和暴躁,她甚至沒有“真正好的日子”,那時,甚至都不能察覺任何牽係她內心的事情。及至12月底,在聖誕節的日子裏,她特別煩躁,整整一周,在傍晚時分,她不說什麽新的內容,老是對我說那些在1880年(一年前)聖誕時,她在非常焦慮和緊張的情緒中所編織的想象性作品,當說完這個情景時,她就緩解了許多。

此時離她父親去世及她臥床不起已有一年的光景。從這時起,她的健康情況變得更清楚了,並以非常奇怪的方式有條有理。她的意識交替狀態具有這樣的特點:從早晨開始,她的“失神”(即出現第二意識狀態)總是在白天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現得更頻繁;傍晚時分,她完全處於失神狀態——這交替狀態各不相同,這是因為第一個狀態是正常的,而第二個狀態是精神錯亂的。然而,現在這兩種狀態的差別更大,因為在第一種狀態下,她像我們正常人一樣地生活著,這是在1881年到1882年的冬天,而在第二種狀態下的生活是1880到1881年的冬天——那時她全忘了所有後來發生的事。而有一件事似乎大部分時間仍保留在她的意識中,即她父親的去世。她是如此強化地被帶回到過去的年代,在新房子裏,她幻覺這是她的老房子,所以當她要走向房門口時,她敲打著火爐,因為在老房子裏,門與窗的位置與新房子裏門與火爐的位置是一樣的。這種從一個狀態轉向另一個狀態的變化是自發的,但也可通過任何鮮明的回憶過去年代的感覺印象而發生。隻有當某人在她眼前拿著一個橘子時(橘子是她在生病初期主要的賴以生存的食物),才能使她從1882年回到1881年。但這種轉回到過去年代的情況一般不會發生或方式不明顯。她日複一日猶如生活在前一個冬天裏。我隻能懷疑其發生的情形,即在每天傍晚催眠期間,她所說的那些令她興奮的事是否發生在1881年的同一天,她母親保存的私人日記中證實了其1881年所發生的一係列事件。這種對前一年事情的再現持續至1882年6月為止。

這裏,同樣有趣的是觀察到了這些屬於她的第二狀態的、回憶起來的心理刺激的情形,被移至較正常的第一狀態中。例如,一天早晨,病人笑著對我說,她不知為什麽對我很生氣。幸虧有了日記,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麽;確信這無疑是她又進入傍晚時分的催眠狀態中:在1881年的同一天傍晚,我很惹病人生氣。另有一次,她告訴我她眼睛有些問題,說是看到的顏色不一樣。她知道自己穿的是褐色衣服,但她說看到衣服的顏色是藍色。我們不久便發現她能正確而又清楚地區分視覺測試紙上所有的顏色,而隻有在衣料顏色區分上有紊亂。理由是在1881年的同一時期內,她穿著睡袍忙於服侍父親,而睡袍與現在衣料是同樣的質地,但不是褐色,而是藍色。還要附帶說一下,經常看到的是這些經常出現的記憶顯示了其先導的作用,她的正常狀態的這種紊亂發生在第二狀態前一些時間,而她的回憶則在她的第二狀態中才逐漸地被喚起。[153]

她傍晚的催眠因此而成為沉重的負擔,因為我們的交談,要她不僅說出她當前想象的事,也要說出1881年的那些事和煩惱(所幸的是我當時就緩解了她那些當年想象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急需病人及其醫生要做的是以同樣的方式處置其急劇增加的第三組單獨的紊亂。1880年7月至12月,病人處於疾病的潛伏期,在這時出現的一些心理事件產生了完全的癔症現象,當她用言語陳述出來後,癔症症狀便消失了。

在傍晚催眠中,當這種偶然和自發的言語陳述第一次發生時,持續相當長時間的紊亂即消失——我為此大驚。夏天在特別熱的日子裏,病人口渴異常,沒有任何理由突然發現她不能喝水。她原來本會喝下所要的一杯水,但當她的嘴唇碰到杯子時,立即推開杯子,就像患了恐水症一樣。當她這樣做時,她明顯地有數秒鍾的“失神”。她僅僅依靠如西瓜之類的水果為生,這減輕了她痛苦的口渴。這種情況持續了約6周。有一天,當她被催眠時,她抱怨過去未曾關心的那個講英語、患同病的女士,並且以厭惡的神情不停地描述有一次她如何進入那個女士的房間,她的小狗——如此討厭的家畜——在房裏喝光了杯子中的水。那個女病人因出於禮貌,對此沒說什麽。當她在生氣中進一步消耗了精力後,她停止了抱怨,要求喝水,毫無困難地喝完許多水,當杯子接觸到她的口唇邊時,她從催眠中醒來;從此這個紊亂的現象就消失了,不再重現。許多極端頑固的怪念頭在她描繪其所引起的經曆後,以同樣的方式消失了。當她的第一個慢性症狀以同樣的方式消失時,她向前邁了一大步——她右腿的攣縮確實減弱了許多。這些發現即該病人的癔症症狀方麵,當病人處於催眠狀態下,重現引起癔症的事件後,則症狀消失,使這種方法可能達到治療性的技術程序,而這種方法在邏輯上的一致性和係統應用上沒有什麽要求。在這個複雜的病例中,采取了分別針對每一個症狀的方法;病人所出現的症狀都以倒敘的方式描述,從病人出現睡眠問題開始,回到引起第一次出現這個問題的意外事件。經過這樣的敘述之後,睡眠問題的症狀就永久消失了。

用同樣的方法,她的癱瘓性攣縮和麻木、視覺和聽覺的各種障礙、神經痛、咳嗽、動作震顫等,以至最後她的言語障礙均“在談話中治療”。在視覺障礙中,我們是以下述方式分別處理的:例如內斜伴複視;兩眼右偏,故當她伸出右手夠東西時,總是指向東西的左側;視野受限;中樞性弱視;視物顯大症,看她父親似看到死人的頭;不能閱讀。隻有少數個別的現象(如左側身體的癱瘓性攣縮)是由於臥床不起而引發的,在分析過程中,我們未予提及。事實上這些現象可能沒有直接的心理原因。

我們明白在引出她的記憶中,要立即去除產生症狀的誘因,這樣一種簡單的工作方式是非常不符合實際的。她不能發現症狀的誘因,而且變得糊塗起來,則比起她能夠安靜和穩定地追溯她的記憶線索時,事情卻進行得更慢一些。因為後一種方法,即傍晚催眠,由於她在述說其他兩個經曆時過度緊張和激動而花費時間太長,也由於回憶往事時需要時間才能使其達到栩栩如生,因此,我們發展了如下的程序。我通常在早晨訪視她,對她用催眠術(在我的經驗中使用的是非常簡單的方法)。然後要求她把思想集中在我當時要治療的症狀上,並讓她在思想出現時告訴我。患者則可能較快地進行敘述,並用簡單的主題反映有關外界的意外事件,這些,我會均速記下來。在其後的傍晚催眠中,我用所記錄的內容提示她,她會把這些情形向我做相當詳細的解釋。

下述實例將表明她完成這樣的任務中的詳盡方式。這是我們常規的經驗,即當與患者說話時,她並沒聽見。可從下述的情形中得知患者聽不見的習慣。

①當她的思想分散時,聽不到某人進來。有108個標明日期、提及人和情景的詳細例子反映這樣的情況。第一個例子是聽不到她父親進來。

②當幾個人在交談時,她不理解。27個例子。第一個例子是她的父親,再就是她熟識的一個人。

③當她獨自一人,並直接稱呼她時,她沒聽見。50個例子。最初是她父親徒勞地向她要些酒喝。

④因(在四輪馬車內)被搖晃而聽不見。15個例子。最初一例是她弟弟有一天晚上留神看病房門口動靜抓住她時,生氣地搖晃她。

⑤在嘈雜聲中因驚嚇而沒有聽見。37個例子。最初是因父親不適當的吞咽而致一時噎塞。

⑥在深度的“失神”情況下沒聽見。12個例子。

⑦長時間十分注意地聽著,以致當別人與她說話時,她完全聽不見。54個例子。

當然,所有這些事件在很大程度上都可在她分心、“失神”或驚恐時而追溯以往的情況。但是在患者的記憶中,這些事件是如此清楚地區別開來,倘使在順序上有錯誤,患者會親自糾正,變為正確的順序;倘使不能糾正,則其述說中會出現停頓。她所敘述的事情是那樣的缺乏趣味和意義,卻又是那麽的詳盡,以致使人毫不懷疑這些是編出來的。其中許多事情包含了真正內心的體驗,所以無從查實;其餘的(或伴隨的情況)則是回憶在她周圍環境中的人。

這個例子也展示了當一個症狀被“談話治療”(talked away)時,總能觀察到這樣一個特征:當她討論這個特殊症狀時,該症狀便強烈地出現。因此,在分析她聽不見這個症狀期間,她表現出是那樣的耳聾,以致有時我不得不用書寫的方式與她溝通。[154]首當其衝的誘發因素慣常是屬於驚恐一類的經曆,例如當她照顧父親時,她所承擔的細心照料。

回憶不總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時患者會非常費力。時而,我們整個進展會停頓一些時間,這是因為回憶不能出現。這問題出在一種特別可怕的幻覺中。當她護理父親時,她看父親有一個死人的頭。她和她周圍的人記得曾經有一次,那時她外表看上去健康,她去看她的一個親戚。她開了門後立即跌倒在地,不省人事。為了越過這個障礙使治療獲得進展,又讓她再次訪問同一個地方,在進屋時,她又一次跌倒在地不省人事。第二天傍晚的催眠中,這個障礙就逾越了。當她進入房內後,她看到掛在門對麵鏡子中她蒼白的臉;不過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父親——有一個死人的頭。我們經常注意到她抑製著可怕的記憶的出現,而這需要患者和醫生強有力的克製。

在其他事情中,下述情況說明她的狀態有高度的邏輯一致性。在這期間,正如已解釋過的,患者晚上總是處於她的第二意識狀態,即宛如處在1881年。有一次,她在晚上醒來,聲稱她又一次被帶出家門,她變得非常興奮,以致整個房子裏的人都被吵醒。其中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在前一個傍晚,談療法消除了她的視覺障礙,而這也適用於她的第二意識狀態。因此,當她在晚上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在一個奇怪的屋子裏,因為她的家已在1881年春季遷居。我想辦法避免這類不愉快的事情,總是在傍晚(她要求時)蒙住她的眼睛,並提醒她不能打開遮物,直至第二天早晨,我親自解開遮物。這種紊亂隻重複了一次,當時患者在夢中哭,哭醒後睜開了雙眼。

由於對她的症狀的費力的分析是在1880年夏季的幾個月中,這時正是她疾病即將開始的時期,所以我完全洞察了這個癔症病例的潛伏因素和症狀的發生,在此我將簡短敘述如下。

在1880年7月,當時她在鄉村,她父親患嚴重的胸膜下膿腫。安娜和她的母親共同分擔著護理父親的責任。一天晚上,她醒來後極端焦慮病中的父親,因父親高熱;她緊張地期待著從維也納來的外科手術醫生。她的母親暫時走開一會兒,安娜坐在床邊,右手擱在椅背上。她好似做了一個活靈活現的夢,看見一條黑蛇從牆上下來,朝向父親,並咬著他(很可能是這樣一個事實,在房後的田野裏有幾條蛇,以前曾驚嚇過安娜,因此這給她的幻覺提供了素材)。她試圖趕走蛇,但她好似癱瘓一樣。她睡著時擱在椅背上的右臂發麻和輕癱;當她看著自己的右手指時,就好像右手的手指變成了小蛇,指甲就如死蛇頭(可能是她試圖用局部麻痹的右臂驅趕蛇,而右臂的麻痹和輕癱隨後便與蛇的幻覺聯係起來)。當蛇消失時,恐怖中的她試著禱告。但找不到語言:她舌頭不能說話,最後她想到某些兒童用的英語禱詞,[155]於是她發現能用這樣的語言去想和禱告。火車的鳴笛意味著她所期待的醫生的到來,於是發作停止。

次日,在一個遊戲過程中,她把鐵圈扔進灌木叢中。當她從灌木叢中取鐵圈時,彎曲的樹枝使她再現了她見到蛇的幻覺,當即她的右臂呈現僵直的伸展。自此以後,當她看到多少有點像蛇的物體後,就會發生同上述一樣的情況。然而這種幻覺和攣縮隻是在短暫的“失神”時出現,但從那晚以後,發生得愈來愈頻繁(直至12月,病人完全衰弱至臥床不起,攣縮便持續存在)。由於某一特殊的事件,此事我在筆記中沒有記錄,也回憶不起來,病人右臂攣縮又波及右腿的攣縮。

從那時起,她逐步地形成自我催眠的“失神”狀態。在我所描述的那晚後的第二天早晨,她正等著外科醫生的到來,她陷入一陣“失神”的狀態中,以致最後外科醫生已進來了,她都察覺不到。她長期的焦慮幹擾了她的進食,逐漸導致強烈的惡心感覺。此外,她的每一個癔症症狀的引起實際上都是處於一種情感期。不能十分肯定是否每一個病人在那時都處於“失神”狀態,但有可能是在她清醒狀態下,她全然不知所發生的事。

然而,她的某些症狀在她處於“失神”時似乎沒有出現,而隻是在清醒生活中以一種情感的方式出現;而如果是這樣的話,則這些症狀以同樣的方式再發生。因此,我們能追溯所有不同的視覺紊亂,較清楚地區分各種致病原因。例如,有一次,當她坐在父親床邊含著眼淚時,父親突然問她什麽時間了。她不能看清楚,費了好大的勁把手表貼近眼前才看清。這時手表的表麵似乎顯得很大——由此說明引起她的視物顯大症(macropsia)和內斜的原因,或進一步說,她盡力克服流淚,以使生病的父親看不到這情景。

在一次爭論過程中,她克製著不反駁而引起會厭**,以後在每一類似的情景中,該現象便反複發生。

她失去說話的能力是在(a)晚上出現的第一次幻覺後害怕的結果;(b)另一次,因(主動抑製)克製說話;(c)因某事而受到不公平的責備;(d)在(當她克製時)任何相似的情況下。有一次,她坐在父親的床邊,聽到從鄰居家傳來的跳舞音樂聲,突然覺得想去參加,通過自我責備,克製住這個念頭,於是她出現第一次的咳嗽症狀。從此,在她疾病的全過程中,她對任何明顯節奏性的音樂的反應都是神經性咳嗽(tussis nervosa)。

我不禁後悔因我記錄的不完整,我不能列舉出所有的情景下她所出現的各種癔症症狀。她親自告訴我在每一個情景下所出現的症狀,隻有一例我在前述已提到的除外。我已說過,在她敘述每一個症狀的第一次發生的情況下,該症狀便消失。

她整個疾病也同樣以這種方式近於尾聲。病人自己做出堅決決定:在她遷居到鄉村(6月7日)一周年的那一天,結束全部治療。因此,在6月初,她用最大的精力投入“談療法”治療中。在最後一天,通過有意的安排,即類似於她父親的病房,她再次產生恐怖的幻覺——這已在前敘述過了,這也是形成她全部疾病的根由。在原始發生的情景下,她隻能想,並用英語禱告,但在複製情景之後,她能夠講德語了。更有甚者,許多過去呈現的紊亂便都消失了。[156]在這以後她離開維也納,做了短期的旅遊;但經過相當長的時間,她才恢複完全的心理平衡,從這以後,她享有完全的健康。

雖然我省略了大量非常有趣的細節,但安娜·O的病史比需要診斷的癔症病史要龐大一些,而這些病史本身反映的是一種不尋常的特征。然而在描寫病史時,不可能不進入其細節,而對我來說,其特征尤為重要,這也許就是這份較長的病史報告的一個借口。就如同棘皮動物的卵在胚胎學上是重要的,不是因為海膽是一種特別有趣的動物,而是因為它的卵的原生質是透明的,因為我們對它們的研究,明白了可使其卵的原生質變為不透明的[157]可能的程序。我對這個病例的興趣完全在於非常清楚和可理解的病因方麵。

當病人仍處於完全健康狀態時,有兩個心理特征是她以後患癔症的誘發因素:

(1)她單調的家庭生活和職業缺乏適當的知識性。這使她有過多的未被用的心理活力和能量,而她不斷的想象活動是這種發泄的一個方法。

(2)這導致了一種“白日夢”的習慣(她的私人劇院),成為她心理人格分離的基礎。然而,這種程度的分離仍在正常範圍內。在多少帶有機械式的職業中所出現的幻想和想法並不意味著病理性的意識分裂,因為若這些幻想和想法能被阻斷,當他人對其說話時,則可回到正常的意識的統一,而且也不可能存在意識的缺失。然而,在安娜·O的病史中,這一習性是我所描述的焦慮和害怕情感的基礎,曾使安娜從習慣性的白日夢轉變成幻覺性的“失神”。很顯然,她發病開始最早的特征是如此的完全,這已經呈現了其主要的癔症特性,在這以後仍維持不變幾乎近兩年之久。這些包括第二意識狀態的存在,第一次出現時呈現短暫的“失神”,以後成為“雙重意識”,因焦慮的情感致使她說話受抑,她發現在說英語詩句中找到了發泄的機會;以後語言錯亂,失去母語,代之以非常好的英語;最後由於右臂受壓而致意外的麻痹,並發展成為右側身體的攣縮性輕癱和麻木。這其後的情感機製完全符合沙可的創傷性癔症的理論——輕微的創傷在催眠狀態中發生。

而沙可在他的病人中實驗性地引起的輕癱立即穩定下來,在創傷性神經症中因嚴重外傷性休克也可立即引起輕癱,而這個女孩的神經係統進行成功抵製長達4個月。她的攣縮及所伴有的其他紊亂僅在第二意識狀態(second state of consciousness)中的短暫的“失神”時出現,處於正常狀態時則能充分控製自己的身體和感覺,因此她和她周圍的人都注意不到這一點,而她周圍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安娜患病的父親身上,結果轉移了對安娜的注意。

然而,她的“失神”及完全的記憶缺失,並伴隨愈來愈多的癔症現象,這些症狀從她第一次幻覺樣的自我催眠後出現得愈益頻繁,故相同類型的新的症狀的形成的機會就增多,那些已經形成的症狀則由於反複的出現而變得愈益頑固。此外,逐漸發生這些情況,病人在任何突然痛苦的情感下,都產生同樣“失神”的結果(盡管事實上,這種痛苦可能在每一個病例中引起暫時的“失神”);偶然的巧合造成病理性的聯想和感覺或運動的紊亂,並伴隨著情感的出現。但到現在為止,這隻發生在一瞬間。在病人臥床不起前,她已發展到出現全部癔症現象的症狀群,但無人知曉。隻是在病人由於缺乏營養、失眠和長期焦慮而耗竭才完全垮了下來;隻是在病人較正常狀態,更多的時間處於第二意識狀態時,癔症現象才延伸到了正常狀態中,並從間歇性的急性症狀發展到慢性症狀。

現在提出的問題是病人的陳述究竟多少是可信的,其現象的誘因和起因方式是否如其所述的那樣。考慮到較重要和較基本的意外事件,她的陳述對我來說,似乎信服大於疑問。至於症狀在“談話治療”後得以消除,我不能以此作為證據;用暗示來解釋可能會很好。但我總是發現病人說的是完全真實的、可信賴的。實際上,她告訴我的一些事是她最鄭重的情況下所提供的,無論她說的什麽內容,經他人核對,也完全得到肯定。即使再高天賦的女孩,也不可能編造一套這個病史中所出現的、內心如此連貫的資料。然而,無可爭議的是這種精確的連貫性導致她(以充分的保證)把某些症狀歸因於實際上不存在的一種誘發原因。而我認為這種懷疑也是不公正的。這麽多的病因非常不明顯,涉及的聯係這麽多不合理,促使對其現實性提出爭議。病人不明白怎麽會是舞蹈音樂使她咳嗽;這樣的一種解釋是太無意義去深究了(順便說一下,對我來說似乎很可能這樣,她每一個良心上的痛苦帶來的是經常的會厭的**,她感到一種運動上的衝動,因為她非常喜歡跳舞,是運動衝動感把這種會厭的**轉變成為神經性嘔吐)。因此,我的觀點是病人的陳述完全值得信賴,是符合事實的。

現在,我們必須考慮有多少可信的理由想象癔症的產生在其他病人中也是以同樣的方式,以及盡管沒有截然分明的第二意識狀態,但是過程是相似的。我進一步支持這樣一種觀點,即目前的這個病例,正如我所敘述的,若不是在催眠狀態下讓她回憶某些事及與這些事有關的特性,則病人和醫生對癔症發展的情節均全然無知。病人處於清醒狀態下時對此是全然無知的。因此在其清醒狀態下檢查時也不能獲得在其他狀態下所發生的資料。我已指出目前這個病人對周圍的那些事物基本上不能察覺。因此,對於其他病人來說,隻能采用像給安娜·O那樣的治療程序,即給予自動催眠而發現他們的病情。暫時我們隻能闡述的觀點是較多地描述類似於這裏所述的一係列意外事件,較少去理解至今使我們猜測的有關的病理機製。

當病人被禁錮在床時,她的意識持續在正常的和“第二”狀態之間擺動,許多癔症症狀群原本是分別引起的,並處於潛伏之中,現成為我們所見的病症的特征,即慢性症狀。這些新增加的一群現象似有不同的源處:她的左側肢體的麻痹性攣縮和抬頭肌肉的麻痹。我把這與其他現象區別開來,因為一旦這些現象消失,則不再重複,即使在其他所有症狀停止某些時間後,重又活躍起來,這些現象也不會以短暫或輕微的方式在結束期和恢複期中出現。同樣,它們也不會在催眠分析中出現,而且不會再追溯到情緒或想象方麵的根源。因此,我傾向於認為它們的出現不是出於像其他症狀那樣相同的心理過程,而是歸因於構成癔症現象的軀體症狀在未知情況下的繼發性的延伸。

在經曆了整個疾病後,她的兩種意識狀態並駕齊驅地持續著:第一種意識狀態中,她的心理很正常;第二種意識狀態中,那豐富的想象內容和幻覺、大的記憶中斷、缺乏抑製和控製聯想很可能與夢有關聯。在第二種狀態中,病人精神錯亂。病人的心理狀況完全取決於從這種第二狀態闖入正常狀態,這點至少在癔症性精神病方麵是相當清楚的。在傍晚,每一次催眠下所提供的證據表明病人的思想完全清晰、有組織,而且是正常的,因為她的情緒和意誌方麵沒有那種第二狀態下“潛意識”刺激的產物。[158]而特別明顯的神經症在吐露心事、卸下心理負擔後的相當一段時間裏還表明在程度上那些產物影響著她“正常”狀態下的心理活動。因此難免這樣說:病人出現兩種人格的分裂,一種是心理正常,另一種是精神錯亂。我認為這個病人的兩種截然分明的狀態較清楚地顯示出許多其他癔症病人方麵存在的大量不能解釋的問題。特別令人注意的是安娜·O病史中,她的“壞自我”(bad self)的產物——正如她自己所稱的,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影響著她正常神誌下的道德習性。如果這些產物沒有不斷地被處理,我們則麵對著惡毒類型的癔症如執拗、懶惰、令人不快和病態的本性;在去除那些刺激後,她那與上述相反的真正的本性總是能立即再現出來。

盡管她的兩種狀態是如此截然分明,然而,第二狀態不僅闖入第一狀態(這畢竟是真實的,而且即使當她處於非常糟糕的情況下),一個眼光銳利和鎮定的觀察者,正像她說的那樣,坐在她腦海的一角旁觀察所有瘋狂的事情。當精神病實際上在發展時,會發現這種清晰思維持久地以一種非常奇怪的方式表達著。當癔症現象停止後,病人此時經曆一段暫時的憂鬱,她產生許多像孩子樣的害怕和自責,在這些想法中,她完全不是生病,而且所有的事都是假想的。正如我們所知,經常有這種類似的觀察。當這類障礙被清除後,兩種意識狀態又合二為一,病人回首過去,以未分裂的人格看待自己,知道自己所有的愚蠢舉止;他們認為如果當初自己想要預防的話,他們是能夠預防的,因此他們感到自己好似有意做了所有這些惡作劇。應當補充的是在第二意識狀態期間,持續存在的這種正常的思維必然有大量的波動,也必然會經常地完全喪失。

我所描述的這個驚奇的事實是從疾病的開始到結束。所有從第二狀態下引起的刺激,再加上其結果,在催眠下作出言語表達便永久地消失了。我隻能補充強調一下這並不是我的發明,而是我對患者使用了暗示。它使我完全大吃一驚。直至我對所有癔症病人使用這個方法去除症狀後,我才因此而發展了這樣一種治療性的技術。

癔症的最後治療還須多說幾句話。如我已述,癔症病人的心理狀況伴隨著不少的紊亂和破壞。我有一個非常強烈的印象,即她在第二意識狀態下已靜止不動的許多產物現已強行進入意識狀態下;雖然在第一狀態下能回憶起僅在第二狀態下發生的事,然而這些事畢竟影響和擾亂其正常的狀態。在其他病例中是不是會有同樣的情況,其長期的癔症是否發展成精神病[159],仍有待於我們觀察。

病例二 埃米·馮·N夫人,40歲,來自利物尼(弗洛伊德)

1889年5月1日[160],我接受了一個約40歲女士的病例,她的症狀(symptoms)和人格(personality)使我非常感興趣,所以我在她身上花了許多時間,並決定為她的康複盡我能做的一切。她是個癔症病人,能非常容易地被催眠進入夢遊症中;當我逐漸意識到這點時,我決定在催眠中應用布洛伊爾的研究技術。該技術在他的第一個病人成功的治療中已給予我啟示。這是我第一次試圖應用這一治療方法。但是我遠遠不能掌握它;事實上,我既沒有對症狀做十分充足的分析[161],也沒有十分係統地進行研究。興許我通過呈現治療最初三周每晚所記的筆記而能很好地描述病人的情況和我的醫療程序。這以後的經驗使我較好理解的方麵,我將用注解和插入評語的方式使病史具體化。

1889年5月1日,當我初次見到這個女士,她正躺在沙發上,頭枕在皮靠墊上。她看上去仍年輕,善於修飾邊幅,富有性格。她的臉顯出緊張和痛苦的表情。眼瞼腫著,雙眼神情沮喪,前額雙眉緊皺,鼻唇溝較深。她說話語調低,好似有困難,言語中不時有**性的停頓,好像結巴一樣。她的手指不停地亂動,宛如手足徐動症(athetosis)。她的兩隻手緊握著保持一種狀態。臉和頸部的肌肉常有抽搐樣的運動,特別是右側胸鎖乳突肌的**很明顯。還有,她常用嘴發出吧嗒聲而阻斷自己的說話,這種聲音卻又不是模仿。[162]

她向我述說的事十分連貫,顯示出她不同尋常的教育和智力程度。似乎十分奇怪的是每過2至3分鍾,她便突然停下來,扭曲著臉,現出恐怖和厭惡的表情,向我伸出她的手,張開並彎曲著手指,用不同的聲音,充滿焦慮地驚叫著:“保持安靜!不要說任何話!不要碰我!”她可能受到某些反複出現的恐怖幻覺的影響,用這種方式把侵入腦海中的某些事驅趕掉。[163]這些插話都是突然中止,她在說這些話時,不表現任何片刻的興奮,也不對她的這一行為做出解釋或致歉——她可能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樣的插話。[164]

在了解到她的情況後,我懂得了其中的一些緣由。她的家族來自德國中部,但兩代人在俄羅斯的柏爾蒂克省定居,在那裏擁有大量的財產。她是家庭中14個孩子中的第13個。但其中隻有4個孩子存活。雖然她受到精心的撫養,但受到精力旺盛而又嚴厲的母親的嚴格管訓。當她23歲時,她與一位非常有天賦和能幹的男士結了婚,這位男士是一位顯赫的大實業家,但比她年長許多。婚後不久,丈夫死於中風。鑒於此,再加上撫育兩個孩子的任務,現在兩個孩子分別為14和16歲,她倆常有病,並遭受神經過敏方麵的困擾,她把這些都歸因於自己的疾病。自她丈夫14年前去世以來,她一直患有不同嚴重程度的疾病。4年前,經過一個療程的按摩,並結合電浴治療,她的情況暫時有所改善。除此之外,她所有增進健康的努力均告失敗。她很頻繁地旅遊,並有許多愛好。目前她住在柏爾蒂克靠近大城鎮的一個鄉間宅第裏。[166]數月來,她再一次病得很嚴重,患抑鬱和失眠,並受疼痛的折磨;她去了阿巴茲[165]希望改善病情,然無濟於事。近6周,她一直在維也納,至今由一位傑出的醫生照顧。

我建議她應與兩個女兒分開,她們有自己的保姆;她應住到療養院去,這樣我可以天天去看她。她同意這個建議,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5月2日傍晚,我在療養院訪視了她。我注意到無論何時,當她的房門被出乎意料地打開時,她都會強烈地突然受驚。因此我要求護士和該院醫生訪視她時,應很響地敲她的房門,等她說可以進來時才進去。但即使這樣,每次任何人進她房間時,她仍有怪相並驚跳起來。

今天她主訴她的左腿發冷和疼痛,並發散到髂脊以上的背部。我囑她一天兩次熱水浴,然後我對她做全身按摩。

她是施行催眠術的一個很好的被實驗者。我隻要麵對著她,握住她的1個手指,命令她入睡,她就陷入迷茫和糊塗的樣子。我暗示她隻要睡得好,她的所有症狀將會改善等。她閉著眼但清楚地集中注意聽著這些話,她的麵部逐漸放鬆,顯得平靜的樣子。在這第一次催眠後,她對我的話保留了模糊的記憶;但在第二次完全的催眠的夢遊狀態中伴有記憶的缺失。我曾告訴她我要對她作催眠,她說對此無困難。過去她沒有作過催眠,但很可能她已讀過有關催眠術的書[167],盡管我不能說出關於催眠狀態她會有哪些觀念。

一天兩次的熱浴、按摩及催眠持續了幾天後,她睡得很好,外表看起來也好一些,白天大部分時間安靜地躺在**。我不限製她去看孩子們,閱讀或處理她的信件。

5月8日早晨,她以十分明顯的正常狀態接待了我,講了有關動物的可怕故事。她讀了放在她前麵桌上的《法蘭克福報》中的小說,一個關於一名學徒如何綁住一個男孩,把一個小白鼠放進男孩嘴裏的故事,這個男孩因恐怖致死。K醫生告訴她已把所有的小白鼠送到梯比利斯(格魯吉亞城市)去了。當她告訴我這些時,恐懼的每一種體征都表現出來。她幾次緊握和放開兩隻手,說著:“保持安靜!不要說任何話!不要碰我!”“好像有一個老鼠樣的動物在**。”(她顫抖著說)“想想看,當打開一個盒子時,在一群老鼠中有一隻死鼠已經腐爛!”

在催眠期間,我試圖驅散她這些動物的幻覺。在她入睡時,我拿起了《法蘭克福報》。我發現了有關那個男孩被虐待的軼事,但沒有任何有關老鼠的事。因此這些是她在閱讀時的譫妄中引出的。(我在傍晚的談話中提到了白鼠,她對白鼠全然不知,表現出非常的驚奇和真心的大笑。[168])

下午,她出現了她自稱的“頸部**”[169],然而,正如她所說,“僅持續了幾小時”。

傍晚,在催眠下,我要求與她談話,在經過一些努力後,她能繼續與我對話。她說話較輕,每次回答前稍有停頓。她的表情隨著她議論的主題而變化著。我根據她所說的給予暗示,當即她就鎮靜起來。我問她為何如此容易受驚,她答道:“這與我很年幼時的記憶有關。”我問她什麽時候,她又說:“最初是我5歲時,我弟弟和妹妹經常向我扔死的動物。那是我最先有的暈倒和**。但我姑媽說這是不光彩的事,我不應當有那樣的發作,因此我不再有那樣的發作。當我7歲時,我又被驚嚇,當時我出乎意外地看到了我妹妹躺在靈柩中;8歲時,我弟弟經常披著床單,扮成鬼來嚇唬我;9歲時,我看見姑媽在靈柩裏,她的下頜突然掉下來,我再一次地受到驚嚇。”

她這一係列的創傷性誘發原因回答了我所問的為什麽她易於受驚嚇的問題。這些事在她記憶中清晰可見,但她不能很快地回憶這些兒童時代不同時期的意外事件,在我問她答之間出現一短的停頓間隔。在每一個單獨的故事結束時,她全身驟然一抽,顯出害怕和恐怖的樣子。在前述的一個故事結束時,她張開大嘴,用力呼吸。她在描述可怕的經曆使用詞語時出現發音困難,並且在其間有氣喘,過後她的麵容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