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知道避免痛苦的任務與追求快樂的任務同樣重要。這樣,自我發現有時不得不舍棄直接的滿足,延緩滿足的享受,忍受某些痛苦,甚至被迫放棄某種快樂的源泉。受過這種教育的自我成為“理性的”,它不再讓自己受快樂原則的支配,而是遵循現實原則(the reality principle)[338],現實原則最終也是在追求獲得快樂,但是這種快樂通過現實來實現,盡管這種快樂被延遲並被減小。

從快樂原則轉化為現實原則是自我發展中的一個最為重要的進步。我們已經知道性本能後來也很不情願地進入這個發展階段,並且我們後麵會聽到,人的**的滿足是因為有了與外界現實的聯係。現在在結論中還可以提出關於這個問題的最後一點,如果人的自我具有像力比多一樣的發展過程,那麽你們在聽說也有所謂的“自我的退化作用”(regressions of the ego)時,就不會感到吃驚了,而且你們也會急於知道自我退回到發展的早期階段在神經症中究竟起什麽作用。[339]

第23講 症狀形成的途徑

女士們,先生們:

對於外行而言,症狀構成疾病的實質,並且疾病的治療在於消除症狀。醫師們將疾病與症狀嚴加區分,並認為症狀的去除並不意味著疾病的治愈。但是在症狀消除以後,所餘下的唯一可捉摸的東西是形成新症狀的能力。由於這個原因,我們可暫時采納外行人的立場,並假定揭示了症狀,就相當於理解了疾病。

症狀(symptoms)——我們這裏所討論的當然是精神的(或心因性的)症狀和心理疾病——對於患者的整個生命來說是有害的或者至少是無益的;患者時常抱怨症狀的可惡和給他們帶來的痛苦。症狀的主要傷害在於它本身所帶來的心理消耗,以及對抗症狀的進一步的消耗。在症狀廣泛地形成的地方,這兩種消耗可能產生大大削弱患者的心理能量的結果,以致患者難以應付自己生活中的重要任務。由於這種結果主要依賴於所消耗的能量的數量,你們很容易發現“患病”實質上是一個實用的概念。但是,如果你們從理論的角度出發,而不顧這個數量問題,那麽你們可能會說我們“都”有病——即神經症——因為形成症狀的前提條件在正常人身上也可以看到。

我們已經知道,神經症的症狀是一種衝突的結果,這種衝突來自於一種新的滿足力比多的方法。兩種相互抵抗的力量在這種症狀中再次相遇,並且由所構成的症狀的妥協而相互調和。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症狀是如此的具有對抗性:它由雙方所支持。我們也知道彼此衝突的一方是未滿足的力比多,它正由現實所壓抑,並且現在它必須尋求其他的滿足途徑。如果現實是毫不留情的,盡管力比多易於選擇某一對象來代替被拒絕的那個對象,那麽最終它將被迫選擇倒退的途徑,而努力在一種以前曾經克服過的組織或已被放棄了的對象中獲得滿足。於是,力比多通過固著而被引向倒退的途徑,力比多在其以前發展中曾經曆過這種固著。

性變態的途徑和神經症的途徑存在著明顯的不同。如果這些倒退作用不引起來自自我的反對,那麽也不會有任何神經症產生;力比多也將得到一些真實的滿足,盡管這種滿足不再是正常的。

但如果自我不僅控製意識,而且要統治動作的神經支配和心理需求的實現,假若自我不同意這些倒退,那麽衝突將繼續發生。力比多既被阻止,它必定試圖逃避某些方向,與快樂原則的需求相適應,從而可以找到發泄其精神能量的途徑。它必定避開自我。這種逃避由其發展道路上曾經曆過的固著所提供,要進入這種固著,現在需要通過倒退來實現。自我本身在過去曾通過壓抑作用來防止這種固著。通過退回這些被壓抑的“位置”(position)的發泄,力比多已擺脫於自我及其法則,並且還同時拋棄了以前在自我的影響之下所已獲得的一切教育。隻要力比多得到滿足便易於控製;但在內外挫折的雙重壓力之下,力比多變得難以駕馭,而停留於以往美好的時光之中。

這就是力比多根本的難以改變的特性。這對通過發泄改變其能量的想法屬於潛意識係統,並且從屬於這個係統所特有的凝縮作用和移置作用過程。這樣看來其建立的條件與夢的形成的條件十分相似。夢是在潛意識中完成的,並且是一種潛意識充滿願望的幻覺的實現。它與一部分意識(或前意識)活動相對立,這種活動起稽查作用,並且隻允許一種和解方式的顯夢形成。同樣,潛意識中力比多所代表的[340]東西不得不認真對待前意識自我的力量。自我追求中所已產生的對力比多的反抗以一種“反貫注”(anticathexis)[341]出現,並且迫使力比多選擇一種表現形式,這種表現形式可同時成為反對本身的一種表現。這樣,症狀出現,成為潛意識的力比多的願望實現的一種多重歪曲的滿足和一種完全相互矛盾的兩種意義的巧妙選擇的混合。而就最後一點來說,在夢的形成和症狀的形成之間存在著不同。因為在夢的形成中,前意識目的隻關心保全睡眠,不讓任何東西打擾它,使它進入意識;它對於潛意識願望衝動決不高喊:“不!相反!”它可能更為緩和,因為某人睡眠的情境沒有什麽危險性。睡眠狀態本身就足以使欲望不能成為現實。

你們應明白衝突條件之下的力比多的逃避由於固著的存在而成為可能。這些固著的倒退的發泄會巧妙地避開壓抑作用,並導致力比多的釋放(或滿足),它從屬於觀察得到的一種和解條件。

通過這種迂回曲折的道路,即通過潛意識和過去的固著,力比多最終成功地獲得一種真正的滿足——盡管這種滿足極其有限,微乎其微。我想對這個結論再補充兩點:第一,我想要你們注意,一方麵力比多和潛意識,另一方麵自我意識和現實,是多麽緊密地交織到一起,盡管起初它們之間並沒有這種聯係。第二,我想要你們記住,有關這個問題的一切,及隨後要講的東西隻與癔症神經症中症狀的形成有關。

那麽,力比多為了衝破壓抑究竟在哪裏找到其所需要的固著呢?在嬰兒的性活動和性經驗裏,在被遺棄的部分傾向裏和童年期已被放棄了的對象裏。力比多在這些地方得以發泄。這種童年期的意義是雙重的:一方麵,在此期間兒童先天獲得的本能傾向首次顯現;另一方麵,他的其他本能首次被外在的印象和偶然的經驗所喚醒和激活。我想,無疑我們做出這種雙重的區分是合理的。

我們本不否認先天傾向的表達;但分析的經驗實際上迫使我們假定,童年期純粹偶然的經驗能夠導致力比多在此之後的固著。對於這一點來說也不存在任何理論上的困難。無疑,天賦素質也是過去祖先經驗的遺產;它們也是從前所獲得的,沒有這種獲得,就沒有遺傳。像這種獲得的特性本可以傳遞給後代,怎麽能認為到了後代就會完全消失呢?嬰兒經驗的意義不應完全被忽略,比照被試祖先的經驗和他自己成熟的經驗,人們喜歡忽視嬰兒的經驗;其實恰恰相反,兒童期的經驗需要特別的注意。由於它們發生於個體沒有完全發展的時期,更容易產生重大的效果,羅克斯[342]和其他人對發展機製的研究已表明:用針刺入一個在分裂的胚胎細胞團,就可以使其發展受到嚴重的幹擾。然而,同樣的損傷則對幼體的或完全成長的動物就不會有損害。

這樣,我們把成人的力比多固著引入了神經症的病因公式,代表構成的因素。現在為了我們的目的,還可以進一步分成兩部分:即遺傳繼承的素質和兒童早期獲得的素質,像我們知道的一樣,學生們易於接受表格式的記載。所以,現在我將這種列表總結如下[343]:

這種遺傳的性組織為我們提供了多種多樣的素質傾向,根據其側重點的不同,有時為一部分衝動或另一部分衝動。有時隻有一種,有時則聯合成其他的,分別以特殊的力量得到遺傳。性組織再次形成,當幼兒期的經驗因素一道成為一種“互補係列”(complemental series),它與我們起初所知道的素質傾向和成人的偶然的經驗之間的關係十分相似,在這兩種係列中,我們可以找到同樣極端的例子和所涉及的兩種因素之間的同樣關係。而這裏所涉及的問題是最為顯著的力比多退行(性組織較早階段所產生的東西)是否不由遺傳的體質因素所優先決定。但最好先將這個問題的答案暫時擱置起來,到我們討論了更廣泛範圍中的神經症形式之後,再來回答。

讓我們現在考慮這樣的現實:分析研究表明,神經症患者的力比多與他們幼年的性經驗有關。

這樣看來,這些經驗在成人的生活和疾病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就分析治療工作來論,這種重要性絲毫沒有降低。但從另一種觀點來看,我們不難認識到這一點時常有被誤解的危險。這種誤解會使我們完全根據神經症的情境來對生命進行觀察,我們如果一想到力比多是在拋開其新的地位後,才倒退到幼兒經驗的,那麽幼兒的經驗的重要性便被削弱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可能得出相反的結論,認為這些力比多的經驗在其發生時一點也不重要,其重要性隻不過是由後來的退化作用而獲得的,你們要記住我們在討論俄狄浦斯情結時曾考慮過一種相似的兩者選一問題。

我們再次很容易地可以得出結論。幼兒經驗的力比多發泄(並因此具有致病的意義)已極大地由力比多的退化作用增強,這個假設無疑是正確的,但如果我們隻以此作為決定的因素,也可能導致誤會。其他的思考也必須受到重視。

首先,觀察顯示,幼年的經驗肯定具有其特殊的重要性,這在童年期可以找到很多證據。事實上,兒童也常具有神經症,在這種神經症中,時間上的倒置成分必定極大地減少,或一點也不存在,因為神經症往往緊隨創傷性的經驗之後發生。對嬰兒的神經症進行研究,可以使我們避免誤解成人的神經症的危險,這就好像是我們可使用兒童的夢來解釋成人的夢一樣。[344]兒童的神經症十分常見,甚至比我們時常所推想的更為經常發生。兒童的神經症常被忽視,人們常把它看作是惡劣或頑皮兒童的表現,並且,時常用撫育者的權威來製服它;但通過回想,它們時常可以很容易地被識別。它們通常以焦慮性癔症(anxiety hysteria)的形式出現。我們後麵將會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如果一種神經症在個體後期的生活中爆發,分析的結果往往認為這種病是幼小時期神經症的直接延續,隻是幼時它可能以具體而隱微的方式表現出來而已。前麵已經談過,許多例子表明,童年期神經症的這些跡象會不間斷地成為終生的疾患。對於少數的病例來說,我們固然可以在童年期分析這些兒童的神經症(在它們實際出現時[345]),但對於大多情況來說,我們不得不由成年得病的人而推測他童年期的神經症,隻是為了避免錯誤,在推測時應特別慎重。

第二,我們必須認識到,如果童年期沒有什麽可以吸引力比多的東西,那麽力比多如此經常地退回到兒童時期這一點就很令人費解。隻有在我們假定發展的某階段上的固著具有一定量的力比多能量時,這種固著才具有意義。最後,我可以給你們指出,在嬰兒以及後來的經驗強度與病源上的重要性之間存在著一種互補關係。這和前麵所討論的兩個係列之間的關係很相似。對於有些病例來說,病因全在於兒童時期的性經驗;這些經驗往往具有一種創傷性的效果,隻要輔之以一般的性的組織和不成熟的發展,就足以引起疾病。還有些病例,發病的原因主要在於後來所發生的矛盾衝突,之所以分析側重於兒童期的經驗,似乎僅僅是因為倒退作用的結果。這樣,我們具有兩種極端的情況:即“發展的阻止”和“退化作用”,並且在它們之間存在著兩種因素間的不同程度的合作。

這些因素從教育的角度來看具有某種意義,如果教育能及時地幹預兒童的性發展,就可以防止神經症的發生。隻要一個人關注於幼兒的性經驗,他就必定會假定隻要性的發展被延緩,並且使其避免這種經驗,那麽他就算盡了最大努力來預防神經性疾病了。然而,我們也知道,神經症起因的前提條件是複雜的,如果我們隻考慮單一的因素,一般是難以對它產生影響的。對年輕人進行嚴格的保護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它對於組織因素來說是無能為力的。除此之外,它比教育者想象的更難以執行,並且它可能會帶來兩個新的不容低估的危險:其一是,控製得過於嚴密——它會造成過分的性壓抑,並造成有害的結果;其二是,使兒童在對青春期產生的性需求毫無抗拒力的情況下步入生活。[346]這樣,在童年期就開始預防神經症的工作是否有利,或者一種改變了的對現實情境的態度是否奏效,這些都仍然存在著很大的疑問。

讓我們現在回到症狀上來。症狀可使患者產生一種替代滿足,滿足的方式是使力比多退回到過去的生活,因為它和倒退是緊密地相聯係的,也就是退回到有關對象選擇或性組織的較早階段。

前麵我們已談過,神經症患者難以擺脫過去生活中的某一時期[347],現在我們才明白這個過去的時間其實正是他的力比多得到滿足並感到快樂的時期。患者回顧過去的生活史,不斷地追求這一時期,他往往隻依靠記憶或想象的幫助,來努力回複到哺乳時期。症狀在一定程度上再現了那種早期嬰兒獲得滿足的方式,盡管這種方式,因衝突而帶來的檢查作用而不得不進行化裝,或者盡管它也常常轉化為一種痛苦的感覺,並且包含有致病經驗的成分。症狀所帶來的這種滿足具有許多奇怪的東西。

我們可能忽略這種事實:患者不但認識不到這種滿足,反而深以為苦,並且抱怨這種滿足。

這種轉化是心理衝突的一種機能,這種衝突正是處於症狀形成的壓力之下。從前對患者來說是一種滿足的東西,現在卻引起他的抵抗或厭惡。我們很熟悉這一心理變化的平常而有啟發的模式。

一個兒童原本是從母親的**吸吮乳汁,但在幾年之後,卻對喝奶表現出一種強烈的厭惡感,這種感覺經過訓練也難以消失;如果這種乳汁或他種含有乳汁的**表麵形成了一層薄膜,這種厭惡會增強為惡心。或許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這層薄膜使他記起了從前他曾十分喜愛的母親的**。而且,在兩種情境之間,存在著帶有創傷效果的斷奶經驗。

還有一些東西使我們對於作為力比多滿足方法的症狀感到奇怪而難以理解。症狀中出現的沒有一事是我們日常視為滿足的東西。症狀大都無視對象,並因此而放棄了與外部現實的聯係。我們知道這是放棄了現實原則而退回到快樂原則的結果。但這實質上也就是退回到了一種擴大了的自**,即一種最早時期用來滿足性本能的方法。這些替代通過被試自身的改變而代替對外部世界的改變,他們用內在的行為來取代外部的,用適應來取代行動——從物種史的觀點來看,這又是一種十分重要的倒退作用。如果我們把它與分析研究症狀形成所發現的一種新的因素聯合起來考慮,這一點就可能更為清楚了。我們還必須進一步記住,與夢的形成一樣,症狀的形成有同樣的潛意識過程在起作用,也就是凝縮作用和移置作用。和夢相同,症狀也表示一種幼稚的滿足;

但是,由於極端的壓縮,這個滿足可以轉化為一種單獨的感覺或衝動;或由於多重的移置,這個滿足可由整個力比多情結而轉化為一小段的細節。那麽,我們在症狀中難以看出力比多滿足就不足為怪了,盡管我們時常毫不費力地就可以認識到這種症狀的存在。

我前麵已告訴過你們,我們還有一些新的東西要學習,這個東西確實令人感到驚奇。像你們所知道的一樣,通過對症狀的分析,我們已獲得了有關幼兒經驗的知識,力比多固著於這種經驗,並且症狀也來自於這種經驗。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幼兒經驗並不總是真實的。確實,它們在大多數病例中是不真實的,並且在一些例子中它們正好與曆史事實相反。像你們所看到的一樣,這些發現和其他的一切事實相比,更易於使我們得出這種結果的分析過程,或對整個神經症的分析和了解所依賴的患者本身產生懷疑。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更為令人大惑不解的事情。如果通過分析而得出的幼兒的經驗都是真實的,那麽我們會感到我們有了穩固的基礎;如果它們都是患者虛構的和幻想的東西,那麽我們就不得不放棄這種不可靠的論據,而另尋出路。但是,這兩者都不是真實的情況:就我們所知道的通過在分析中回憶而得出的幼兒時期的經驗來說,有些屬於虛構的,有些卻確實可靠;對於大多數病例來說,分析所得的東西都是真假相混的。有時,症狀代表真實發生的事件,我們可以將這些事件歸於對力比多的固著的影響,並且有時它們代表患者的幻想,這種幻想當然不適於起病因作用。這裏很難找出一條妥善的辦法。或許,我們可以在下述的類似的事實中找到出路——即人們在記憶中所常保存著的有關童年期的模糊記憶,同樣也可能是偽造的,或者至少可以是真假相混的;而其中的錯誤之處是易於識別出來的;所以,我們至少可以確信,對這種出人意料的失望承擔責任的,某種程度上要歸於患者,而非分析者。

在一些反省之後,我們將會很容易地理解這個問題的令人驚奇之處究竟是什麽。它是對現實的低估,對現實與幻想之間區分的忽視。我們對患者用捏造的故事浪費我們的時間感到氣憤。在我們看來,現實與幻想有著明顯的區分,我們分別賦予它們以不同的價值。再者,患者在正常思考時,也采取同樣的態度。當他提供一些素材,引導我們從其症狀的背後到達所希望的建立於其幼兒經驗之上的情境時,我們開始懷疑是在涉及現實還是在涉及幻想。隻有根據後來的某種跡象才有可能了解這一點,並且我們還要想辦法讓患者知道真正的結果,哪些歸於幻想,哪些歸於現實。要完成這個工作是困難重重的。因為如果我們一開始就告訴患者,說他所想到的是他想以此來掩蓋其童年期經驗的幻想,那麽他對於這個問題的興趣就會突然減小(這正好比每一民族都將遠古時期已忘掉的曆史混雜為種種神話一樣)。他也想要體驗真實的東西而蔑視所有的純粹“想象”的東西。然而,如果我們暫且讓患者相信我們所研究的是他幼時的真實事件,而到整個分析結束時再告訴他結果,那麽我們就要冒後來出現錯誤的危險,同時他還會譏笑我們易於受他的欺騙了。患者需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理解這個觀點,即幻想和現實都可以同等對待。並且在分析的最初,所研究的童年期經驗究竟是屬於幻想的還是真實的,這都是無關緊要的。這顯然又是對於這些心理產物的唯一正確的態度,它們也是實在的一種。病人自己確實創造出了這些幻想,而且這個事實的重要性對於神經症來說幾乎不亞於他真正經曆過的其他事實。這些幻想擁有與物質現實相反的心理現實,我們漸漸地明白在神經症領域中,心理現實乃是決定性因素。

在神經症患者早期的曆史中所經常發生的事件,有幾種特別重要,也值得我們思考,我想用下麵這些事例來加以說明:(1)窺視父母的**;(2)為成人所引誘;(3)被閹割的威脅。

認為這些在物質現實中是不存在的,那就大錯特錯了;相反,年長一點的親屬們都能明確地證明這些。例如,在一個孩子開始玩弄自己的**,而且還不知道要隱蔽這種動作時,其父母或保姆會恐嚇他,說要割掉他的**或他的罪惡的手。在人們問到父母的時候,他們時常承認這個,因為他們認為這樣威脅孩子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許多人對這種威脅有一種準確的意識記憶,特別是這種事情發生於晚一點的時期更是如此。如果進行威脅的人是母親或其他女性,她往往把執行這種懲罰行為的人說成是父親或醫生。從前,有一位法蘭克福的兒科醫生霍夫曼(Hoffmann)曾寫了一部著名的《斯特魯韋爾彼得》(Struwwe/peter)(這本書因作者對童年期的性及其他情結有深入徹底的了解而馳名),你們可以從此書中找到作者提出以割大拇指作為對吮指頭的懲罰的例子。這其實就是用來替代閹割的觀念的。通過對神經症患者的分析可以看出,閹割的恫嚇似乎十分平常,但事實上未必是這樣。我們必須看到,在成人的暗示下,兒童應知道自**滿足是為社會所不容的,又由於窺視女性**的構造而受其影響,於是就用這種知識作為編造上述威脅、恫嚇的基礎。就是那些非無產者的家庭裏,小孩子在不曾有什麽理解和記憶的時候,也可能親眼看到父母或其他成人的**行為;並且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性,通過後來的反省回憶(retrospect)他能夠理解並對這種印象做出反應。然而,如果這種**被描繪得十分詳細,事實上很多細節很難觀察得到,如果像時常發生的情況一樣,這種**是從背麵進行的(像動物的方式一樣),那麽,他這種幻想無疑是由觀察動物的**而來的(如狗),並且其動機是兒童的未滿足的青春期的窺視欲。至於那種兒童在娘胎中觀察父母的**的幻想,則純屬極端的成果了。

被引誘的幻想就更有趣了,因為它們時常不屬於幻想而是真實的記憶。然而,幸運的是它們仍然不像分析的發現起初所表明的那樣常常是真實的。大點的兒童或同齡人的引誘要比成人的引誘更為常見。假如由女子來敘述她自己孩提時代的這種事情,那麽她常把父親說成是引誘者,她引起幻想的性質和產生幻想的動機就十分清楚了。[348]如果在兒童時期沒有受到引誘,兒童便時常用幻想來掩蓋其自**行為;由於他因**而感到慚愧,於是他就在幻想中假定那時確實有一個心愛的對象存在。然而,你們也不要認為兒童由其近親引誘的事都屬於虛構的。大多數分析者在其治療的病例中,都確實遇到這種事情;但盡管如此,它們與童年期後期有關,並且被轉移到更早的時期之中。

我們所獲得的唯一印象是這些童年期的事件無論如何都是神經症的必要的基本成分。如果它們在現實生活中已發生過,那很好;但如果它們由現實所阻止,那麽它們必定起源於暗示,並為幻想的產物。不論是幻想或是現實,哪個在童年期事件中占有更大的份額結果都一樣,我們至今也未能在結果中找到任何的不同之處。這裏我們再一次具有了前麵所討論過的那些互補關係的一種,而且是我們所遇到的最為奇妙的一種。那麽對這些幻想的需求和有關的材料究竟來自於哪裏呢?無疑它們的源泉在於本能;那麽同樣的幻想是由同樣的內容構成,這又如何解釋呢?對此,我有一個對你們來說可能很荒唐的答案。我喜歡把這些幻想及其他幻想稱之為原始幻想(亦譯“原發幻想”,primal phantasies),我確信這些原始的幻想用自己的經驗不能應付的時候,他往往利用前人所曾有過的幻想。在我看來,凡是如今在分析時所得出的幻想,如兒童期的引誘,窺視父母**引起性的興奮,以及閹割的恫嚇(或閹割本身),這些在人類的史前時期都是事實。兒童在幻想中隻不過是用史前的真實經驗來補充自己的經驗。

我不斷地產生疑慮、神經症的心理學無論和哪一門學科相比,都更有可能給我們提供有關人類發展的源泉的知識。[349]

先生們,我剛才所討論的東西迫使人更為深入地關注被稱為“幻想”(或“想象”)的心理活動的起源和意義。[350]像你們所知道的一樣,幻想具有很高的名聲,但它在心理生活中的地位卻並不清楚。我下麵就來談論這個問題。你們知道,人類的自我逐漸受到評鑒現實的外界需要的壓力,並遵從現實的原則。在這個過程中,它被迫暫時或永久地放棄各種求樂欲望的目標對象,而且不僅僅是性快樂。但人們時常發現放棄快樂是很困難的;他們在沒有補償的情況下是不能使自己這樣做的。因此,他們保持一種心理活動,在這種心理活動中,凡是已被拋棄的快樂的源泉和滿足的途徑,都容許繼續存在——在這種存在中,他們脫離現實的要求,並且脫離我們所謂的“現實檢驗”。[351]各種願望都立即成為滿足的觀念;在幻想中使欲望得以滿足當然也可以引起快樂,雖然人們明白這並非現實。這樣,人類仍然能夠在幻想中繼續地享受著不受現實束縛的自由,享受著這個實際上早已被舍棄了的自由。他這樣一會兒成了尋求歡樂的動物,一會兒又成為理性的人類;因為來自於現實的那些微乎其微的滿足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這正如豐唐(Theodor Fontane)從前說過的一樣[352],“我們要有所作為就會有附帶的產物。”幻想這個創造的精神王國與這種情況相類似:在農業、交通、工業興旺發達而使地貌迅速喪失原始形態的地區,可以建設一種“保留地帶”和“自然花園”。保留下來的地帶,目的在於保存那些任何地方因必要而不幸被犧牲了的舊有事物。任何東西,不管它是無用的、有害的都可以在這裏任意生長和繁殖。幻想和精神王國也正是這種從現實原則那裏奪回的停留區。

幻想的最著名的產物是所謂的“白日夢”,我們前麵已討論過這種白日夢,它是野心、誇大和**欲望在想象中的滿足。實際上,越是謙虛,在幻想中就越是驕傲自滿。可見,幻想的幸福的實質即是從現實的束縛中再次獲得快樂自由,它準確無誤地表現於它們之中。我們知道,這種白日夢是夜夢的核心和模型。夜夢從根本上說也不過是白日夢,它通過夜裏的心理活動任意扭曲,並通過夜裏的本能衝動的解決而成為可能。我們已經熟悉白日夢不一定是意識的——也有潛意識的白日夢。這種潛意識的白日夢不僅僅是夜夢的源泉,而且也是神經症症狀的根源。[353]

幻想在症狀形成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你們通過我下麵所講的內容就可以明白。我說過力比多由於受到剝奪而退回到以前曾離開過、但仍有少許能力依附於其上的地方。我現在並沒有修改或撤銷這句話的意思,而隻想在這中間增加一個起連貫作用的樞紐。力比多到底是怎樣回到這些固著之處的呢?實際上,力比多並沒有完全丟掉其對象和渠道,這些對象或其附帶的東西仍然滯留於幻想之中,並且多少保存著原先的強度。力比多隻要退回到幻想之中,就可以找到出路,從而回到被壓抑著的固著之處。這些幻想原先為自我所容忍,盡管它們和自我相反,二者之間並沒有矛盾,自我也因此而得到發展,這本來依賴於某種保持不變的條件(這是一種數量的條件),但是現在由於力比多回到幻想之中而被攪亂了。結果,由於幻想有能力附加進來,它勇往直前力求變成現實;這時,幻想和自我之間的衝突就成為不可避免的了。無論這些幻想先前是前意識的還是意識的,它們現在一方麵要受到自我的壓抑,另一方麵又要受到潛意識的吸引。力比多從現在的潛意識幻想的東西退回到潛意識中的幻想的起源——即退回到力比多自己的固著點之上了。

力比多退回到幻想之中是症狀形成途徑中的一個中間階段,它應有一個特殊的名稱。榮格曾提出了一個很適當的名字“內傾”(introversion),但是,他曾將這個詞濫用於其他事物之上。[354]

我們將繼續使用這個名字,把內傾稱為力比多脫離現實的滿足,而過度地貫注[355]於以前本無害的幻想之上的過程。雖然一個內傾的人還不屬於神經症患者,但他正處於一種不穩定的狀況之下,如果他正在轉移的能力一旦受到幹擾,就足以引發症狀的形成;除非他能夠為被抑製的力比多找到其他的出路。神經症滿足的不真實性和對幻想與現實之間區分的疏忽,就是由力比多停留於這個內傾階段之上的事實而決定的。

你們肯定已發現在最後的討論中,我已為這個病源線索引入了一個新的因素——即一個有關數量的因素,我們必須經常地注意這個因素,因為僅對於病因的純粹的質的分析是不夠的;也就是說,有關這些過程的一個純粹動力的概念是不夠的,還需要一種經濟的研究線索。我們必須記住兩種相反的力,即使早已具備實質性的條件,也不一定發生衝突,二者還需要有相當的強度。

先天的成分之所以能引起人的疾病,是因為它的一部分本能有一種比其他的更占優勢的緣故。同樣可以假定,所有人類的素質傾向就質來說是相似的,隻是由於這些數量條件而不同。就抵抗神經症的能力來說,這個量的因素是決定性的。一個人患不患神經症,要看他所有未發泄的而能自由保存的能量究竟有多少,究竟會有多大部分能從性的方麵升華,並轉移到非性的目標之上。就質來說,心理活動的最終目的可看作一種趨樂避苦的努力,就經濟的觀點來看,則表現為將心理器官中所保存的興奮量(或刺激量)加以分配,不使它積聚起來而產生不快。[356]

這就是我想要告訴你們的神經症的症狀形成。但我必須再次強調我這裏所講的都隻是就癔症的症狀形成而言的。強迫性神經症的症狀雖然在本質上與此大致相同,但還存在很大的差異。在癔症中,自我對於本能滿足的要求已表現出抵抗,這種抵抗在強迫性神經症中則更為顯著,並在症狀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至於其他的神經症,這種差異的範圍則更加廣泛;不過我們還沒有對這些神經症的症狀形成的機製問題做徹底的研究。

然而,在結束本講之前,我還想把你們的注意力轉向大家都感興趣的一種幻想生活之上,幻想也有回到現實的途徑,那就是藝術。藝術家和神經症病人相距不遠,也有一種反求於內的傾向。

他受不了強有力的本能需要的驅使。他想要贏得榮譽、權勢、財富、名望和婦女的愛;但他缺乏獲得這些滿足的途徑。結果,像任何其他的不能滿足的人一樣,他逃避現實,並把他所有的一切興趣和力比多轉向對其幻想生活的願望構建,這條道路有可能導致神經症。他之所以不得病,一定是由於有許多因素集合起來共同對付病魔的侵襲;實際上,藝術家也時常由於患神經症而使自己的才能受到部分的抑製。他們的稟賦也有一種強大的升華力量,並在產生衝突的壓抑中保持一種彈性。然而藝術家往往以下述方式找到回到現實的道路。他肯定不是唯一的過幻想生活的人。

幻想世界是所有人都容許的,任何一個願望未能滿足的人都往往到幻想中去尋求安慰。但對於那些沒有藝術修養的人來說,他們來自於幻想的滿足是很有限的;他們的壓抑作用是十分殘酷無情的,他們除了進入意識的白日夢之外,不允許自己享受任何幻想的快樂。而對於真正的藝術家來說則不是這樣,首先他知道如何修飾其白日夢,並使它不帶任何個人色彩,而為其他人所共同欣賞;同時他還知道如何進行充分的修改,使那些不道德的根源不容易被人們所發現。其次,他還有一種神秘的才能,他能夠處理一些特殊的材料,直至忠實地表現出幻想的東西;同時,他還知道怎樣通過把強烈的快樂依附於幻想之中,至少可以暫時使壓抑作用受到控製而不能發揮。他如果能將這些事情逐個完成,那麽他就可以使他人與其共享潛意識的快樂,並由此引起人們的擁戴;

這時,他就(通過自己的幻想)贏得了以前隻能從幻想中才能獲得的東西——榮譽、權勢和婦女的愛了。[357]

第24講 一般的神經症狀態

女士們,先生們:

在上麵的討論中,我們處理了一個難題。現在我提議暫時離開這個題目,給你們留點時間,看看你們有什麽意見。

我知道你們是不滿意的,你們想象的“精神分析導論”可能與此十分不同。你們想要聽到的是生動的事例,而不是理論,你們或許會對我說,那個有關“樓上樓下”的兩個小孩的故事可以用來解釋神經症的起因,遺憾的是這個例子是我臆造的,而非真實的。你們或許又要說,當我用起初敘述那兩種症狀(我們希望這次不再是想象的)來說明其經過及其和患者生活的關係時,你們由此稍微明白了症狀的意義,並希望我接著如此講下去。然而,我卻沒有這樣做,而是給你們講了許多冗長的而又難以領會的理論,並且這些理論總是沒完沒了,總要不斷地進行補充;我討論了很多以前未給你們提及過的概念:我還放棄了敘述說明,采用了動力的觀點,並又將其拋開,再換成一種所謂的經濟觀點;這使你們對這些學術名詞究竟有多少相同的內涵感到迷惘,而這種調換隻不過是為了動聽而已。我還列舉了許多無關緊要的概念,像快樂原則、現實原則及物種發展的遺傳等。對於這些概念,我在沒有說明之前卻已把它們拋開了。

為什麽我不先用下列內容來開始講解神經症理論呢?像用你們大家都知道的,並感興趣的神經症狀態,和使你們早已感興趣的——神經症患者的特性,他們對人類交往和外部影響的難以理解的反應,他們的不可信賴、他們的無能行為等等呢?為什麽我不逐步地引導你們由日常簡單的神經症講起,並進而講解那些難以理解的極端的表現呢?

確實,先生們,我甚至不能不同意你們的觀點。我對於自己的陳述能力還不至於如此誇耀,認為每一缺點都有特殊的用意。我原來認為換一種講解方式,或許會對你們有利,這確實是我們的初衷。然而,一個人往往不能夠實行一個合理的方案,有時材料本身會突然介入一些事實,使他不自覺地有違初衷。雖然這些材料很熟悉,但敘述起來不能完全地隨作者之意,往往是話已講過了,卻不知為何這樣講而不那樣講,這令我們感到大惑不解。

一個理由可能是“精神分析導論”這個標題對於當前這一節來說不再適用,這一節主要討論神經症問題,精神分析導論應由過失和夢的研究提供:神經症理論是精神分析本身。我相信,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給出有關神經症理論知識,在此我隻能講個大概,使你們可以借助一定的先後關係,了解症狀的意義,以及症狀形成時的內外部決定因素和它們的形成機製。這就是我試圖要做到的;也就是精神分析現在所能教的要點。它包括有關力比多及其發展的許多論述。和一些有關自我的情況。我們的介紹使你們已了解了精神分析法的主要原則以及潛意識和壓抑(抵抗)作用等概念的基本情況。從下麵的演講中(第26講)你們將會發現精神分析的工作更進一步發展的基點。我多次明確地表示過,我能講的一切都來自於對單一一組神經錯亂——即所謂的“移情性神經症”的研究。確實,我隻在癔症神經症的病例中詳細地探索了症狀形成的機製。即使你們沒有獲得全部的知識,並且沒有留意各種細節,我仍然希望你們形成有關精神分析的方法以及它所涉及的問題和它所得出的結果的一些印象。

我曾使你們認為我可能從神經症患者的行為以及他如何患病,如何設法抗拒,又如何設法求得適應來開始描繪神經症。這的確是一個很有趣的論題,它既值得探討又不是很難講解;然而,我們或許有很多理由不允許我們這樣開始講解;它的危險是容易忽視潛意識,人們將因此輕視力比多的重要性,而且一切事件都將根據患者的自我的觀點來判斷。眾所周知,患者的自我是不可信賴的。而且它不免有所偏袒,自我總是否認潛意識的存在,並使潛意識受到壓抑;那麽,我們怎麽能相信自我對潛意識是公正的呢?況且受壓抑最厲害的是被否定的性的要求;可見,如果我們用自我的觀點,顯然是不能弄清楚這些要求的範圍和意義的。我們既已了解了壓抑作用的這種性質,當然不再允許這個自我(即勝利者)來充當這個爭端的裁判了。我們要防備自我告訴我們的話,它會使我們上當受騙。如果我們相信自我,那麽它將始終成為主動的力量,那麽症狀的發生,也似乎來自於它的意願;我們知道它主要處於被動的地位,它總是沒法掩飾這個事實。它確實並不總是冒險做這樣的嚐試;在強迫性神經症的症狀中,它不得不承認遇到了一些新的情況,並且必須努力地進行反抗。

不論是誰,如果他不注意這些警告,甘願受自我表麵價值的欺騙,那麽,一切都可以很容易地進行了;而對精神分析所重視的潛意識、性欲和自我的被動性的對抗,他都可以避開。他會像阿德勒那樣說“神經症性格”[358]是神經症的原因而並非神經症的結果;然而他卻不能解釋症狀形成的單一的細節或單一的夢。

然而,你們可能會問,是否可以既重視自我在神經症狀態和在症狀形成中所起的作用,同時又不完全地忽視精神分析所發現的其他因素呢?我的回答是:這當然很可能,終究會如此,然而精神分析目前要進行的研究,則不宜以這個結束作為出發點。我們當然可以先指出這一點,將其研究也包含在內。還有一種神經症,自我在其中比在我們所曾研究過的他種神經症中起更為主要的作用,這種神經症叫作自戀性神經症(narcissistic neuroses)。對這些錯亂的探索將會使我們形成一個正確的和可靠的對自我在神經症中所占地位的估價。[359]

然而,自我與其神經症之間的一種聯係方式是顯而易見的。一開始便可考慮它。這種關係似乎是各種神經症共有的。而以創傷性神經症(我們還不大了解這種神經症)最為顯著。要知道在多種神經症的起因和機製中都有相同的因素,隻是這種因素在這種神經症的症狀形成中占據著重要地位,而另一種因素則在另一種神經症中占重要地位。這正好像是劇團中的演員一樣,每一演員都扮演一個特殊的角色(如主角、親友、惡徒等);每個人都選擇不同的角色以適合自己的表演特點。因此,形成症狀的幻想不像在癔症中的那麽明顯;而自我的抵抗要數強迫性神經症最強,妄想狂的妄想則以夢中的潤飾機製為特點,等等。這樣,在創傷性神經症中,特別是在那些由戰爭的恐怖引起的創傷性神經症中,我們會清楚了解到自我的自私自利的動機,即追求保護和優越;隻有這些還不足以引起疾病,但在病已形成之後,則由它們來維持。這個動機趨於保護自我,使之不受疾病的威脅。它也不願恢複健康,除非這種危險已不再有來侵襲的可能,或者雖然會受到危險,卻能得到補償。[360]

然而,自我對於其他一切神經症的起源和延續都具有同樣的興趣,我已經指出症狀也由自我支持,因為它們有一麵是使自我的壓抑的目的得到滿足。再者,以症狀的形成來解決心理矛盾,也是一種很常見的方法,而且最適合於快樂原則的精神;因為症狀可以使自我免受精神上的痛苦。

就有些神經症來說,連醫生也不得不承認,用神經症來解決衝突,乃是一種最無害、並最能為社會所接受的方法。你們肯定不會因聽到醫生有時也承認他同情正在從事治療的疾病而感到吃驚。一個人本來就不必在各種生活情境裏把健康看作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知道世界上除了神經症的病痛之外,還有其他的痛苦,一個人為了需要的滿足,也有可能以自己的健康為代價;他也知道一個人如果有了這種病痛,往往可以避免很多人的其他各種痛苦。因此,如果我們可以說,每當一位心理疾病患者已遁入疾病(flight into illness)[361]時,我們還必須允許在一些事例中的這種逃遁是有其充分的理由,並且知道這一點的醫師就隻好默默地退卻了。

但是,讓我們拋開這些特殊的例子,繼續我們的討論。在一般環境中,我們認識到自我通過逃入神經症中,而在內心中“疾病性獲益”(gain from illness)。在生活的一些環境中,這進一步由一種具體的外部的具有實際價值的利益所伴隨。請看一下最一般的例子吧。

一位被其丈夫暴力虐待的婦女,她往往會在神經症中找到出路。假如她的先天傾向使之成為可能,假如她太懦弱或太守舊而不敢**來**;假如她不夠堅強,不敢公然反抗外界的攻擊而和丈夫離婚;再假如她不具獨立生活的能力並沒有希望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丈夫;最後還假如她在性方麵仍然對這個蠻橫的丈夫有著強烈的依戀,那麽她就隻有逃入疾病這一條路可走了。

疾病成為她對付丈夫的唯一武器,該武器她可以用於防禦,也可以濫用來進行報複。雖然她不敢抱怨婚姻,卻可以向醫生訴說其病痛:醫生成為她的好朋友,原來對她十分粗暴的丈夫,現在不得不寬恕她,為她花錢,讓她離開家庭,並放鬆其壓迫。當這樣來自於疾病的一種外部的或偶然的收獲非常明顯,並且沒有真正的相當替代物時,你們便肯定不會有通過治療來影響這種神經症的機會了。

你們現在可能會認為我告訴你們的有關“從病中獲益”的論點是整個地肯定了我曾拒絕了的觀點——即自我本身意欲並且創造神經症。先生們!請不要著急!這句話或許隻包含下述意義:

即自我可能會歡迎那些自身無論如何卻難以避免的神經症,如果神經症有什麽可利用之處,那麽自我會盡力地加以利用。這隻是這個問題的一個方麵。假若神經症是有益的,那麽自我當然會與它很好地相處,但我們還應看到,在這種利益中還存在著種種不利之處。一般地說,自我要接受神經症肯定是會有所損失的。它雖然能解決衝突,隻可惜代價會很大。症狀所帶來的痛苦和症狀之前的衝突,其程度大致相當,也許還要大些;自我希望能夠避免由症狀帶來的痛苦,但又不願意放棄由疾病帶來的益處;這正是自我難以兩全之事。這表明自我實在不願意如它原先所想的那樣,要始終主動地關心這個問題,我們要把這一點牢記在心。

先生們,假如你們是神經症方麵的醫生,那麽你們就不會再期望那些最強烈地抱怨病痛的人們會易於接受你們的幫助,實際上恰恰相反。但無論如何,你們總該知道,那些促進因病而獲益的各個事件,都足以用來加強由壓抑而引發的抗力,從而增加治療上的困難。另外,還有一種由疾病而獲得的利益,它不隨症狀出現,卻發生於症狀之後。如果像疾病那樣的心理組織持續很長的時間,它便獲得一種獨立實體的性質;它具有與自我保存本能相類似的功用;它在自身與大腦的其他部分之間建立一種暫時的安排,甚至與根本相反的力量也是如此。它很少放棄那可以表現自身的有用和有利的機會,並獲得一種“第二機能”(secondary function)來鞏固自身的地位。不用舉病理學的例子,讓我們看一下日常生活。如一位有能力工作的人,在工作中因意外受傷而成殘廢。他不能繼續做工了,但因此可按期領得少量的賠償金,並且學會了利用自己的傷殘來討飯度日。他新的生活雖然比較低賤,但它正建立在對他先前的生活方式的剝奪之上。如果你治愈他的傷殘,那就等於剝奪了他賴以生存的手段,因為他現在是否能夠再做以前的工作,已成問題。如果神經症也具有這種附帶的利益,那麽我們就可以使它和第一種利益相並列,並將這命名為由疾病而獲得的第二(secondary)利益。[362]

然而,一般來說,我要勸你們不要輕視了由病而獲益的實際重要性,但也不必過於重視其理論意義。除了我前麵已認識到的特例之外,它還時常使我們想到奧伯蘭在其《飛躍》(FliegedeBL?tter)一書中所列舉的用於說明動物智慧的一個實例。一位阿拉伯人騎一頭駱駝,在狹窄陡峭的山路上行走,在轉彎處突然看見前麵有一頭獅子正朝他猛撲過來。一邊是深穀,一邊是峭壁,無路可逃,隻得束手待斃。駱駝則不然,它縱身一跳,和騎者一起躍入深穀——而獅子隻好在那裏幹瞪眼了。神經症能提供的幫助也不能比這個結果好到哪裏,這可能是因為由形成症狀來對付衝突畢竟是一種自發的過程,它不能適當地應付生活的需求,並且患者在這個過程中已放棄使用其最好的和最高的勢力。如果有一種選擇的話,那麽,情願去和命運進行一種榮譽之戰。

但是,先生們,我還要給你們做進一步的說明:我為何不是以一般的神經症狀態來開始講解神經症理論。你們可能會認為我如果由此講起,將難以證明神經症起源於性,但你們在這裏是想錯了。就移情神經症來說,必須先對其症狀進行解釋,然後才可以看出它起源於性;而對於我們所稱的真性神經症(actual neuroses)[363]的一般形式來說,它的**根源是顯而易見的、引人注意的事實。二十幾年前我就知道這一事實,那時我就對檢查神經症患者時為何不考慮他們的**有疑問。我還由於研究此事,而引起患者的不滿,但在簡短的努力之後,我能夠認識到:

“如果**是正常的,那麽就不可能有神經症——我這裏的意思是不會有‘真性神經症’。”[364]

這個結論雖然一方麵忽略了個體的差異性,另一方麵“正常”一詞還缺乏固定的意義;然而,從總體上來說,這個結論至今仍有一定的價值。那時我已在某種神經症和某種創傷的性狀態之間建立起一種特殊的關係;如果現在還有這種類似的資料以供研究,那麽我當然能夠將這些關係再重複一次。我時常發現一個人如果陷入一種不完全的性滿足,如**,他就會患某種真性神經症,而如果使他采取另外一種同樣的不完全的**方式,那麽這種神經症就會很快地變為其他的方式。這樣我可以根據患者的病情的改變來推斷其**方式的變化。[365]我也認識到要固執地堅持我這種結論,直到我戰勝患者的不誠實,並迫使他們證實我的觀點為止。果真如此,那麽他們就會情願去找那些不熱衷於詢問他們的**的其他的醫生了。

就是在那時,我未能注意到,這種疾病的原因並不總是在於**。確實,某人可由於其性的生活受到傷害而得病;但另一個人則可能因為喪失了財產而患了一種嚴重的機體失調的病。為這些變化的解釋,到後麵會自然明白,那時我們對自我和力比多之間的關係將會有深刻的理解,並且對這個問題認識得越深刻,這種解釋就變得越滿足。隻有在一個人的自我喪失了以某種方式分配力比多的能力時,他才會陷入神經症之中,他的自我越強大,它就越容易去執行這個任務,而自我的能力的每一次“削弱”,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都可以使力比多增加要求,並因此使他具有患神經症的可能。在自我和力比多之間存在著其他的更為親密的關係[366];但這些不屬於我現在討論的範圍,所以,我在此暫不討論它。對我們來說要注意的是:無論哪一種病例,也不論其發病的情境如何,維持神經症症狀的能力都靠力比多來提供,並且結果證明力比多被不正常地使用了。

然而,現在我必須使你們注意“真性”神經症的症狀和精神神經症的症狀之間的嚴格區別。

我們前麵所講的,大多是有關精神神經症的第一組,即移情性神經症。真性神經症和精神神經症二者的症狀都來自於力比多;這樣,症狀就成為力比多的變態使用和替代滿足。然而,真性神經症的症狀,如頭痛、痛苦感覺、某些器官的疼痛狀態以及某些機能的衰退或停止等。它們沒有任何“感覺”和心理意義。它們不僅主要在身體中顯現(例如癔症症狀的情況),而且它們自身還是整個的身體過程,它們的發生與我們所知道的複雜的心理機製不相幹。因此,以往認為精神神經症的症狀和心理無關,現在看來真性神經症的症狀才確實與心理無關。但果真如此,那麽它們是如何成為力比多的表現的呢?力比多不也是精神活動的一種能力嗎?先生們,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我現在重述一下人們反對精神分析的第一種理由。反對者認為我們的理論是想隻通過心理學來說明神經症的症狀,而由於從來沒有任何一種疾病可以完全由心理學的理論來解釋,所以希望是很渺茫的。但是這些人忘記了性機能不純粹是精神的東西,正如它也不全是身體的東西一樣。它同時影響身體和精神生活。如果在精神神經症的症狀中我們已熟悉了性機能的心理操作中幹擾的意義,那麽我們對於發現“真性”神經症中性幹擾的直接的身體後果就不會感到吃驚了。

臨床醫生已給我們指出了有關這些幹擾的解釋的一種很有價值的觀點,這種觀點為不同的研究者所公認。它可以用來了解真性神經症,就真性神經症的症狀的細節及其身體的係統和機能的共同特點來說,都和異質毒素的慢性中毒或突然戒除(如喝醉酒或戒酒後的情況)後所出現的病態症狀有著明顯的相似之處。這兩種疾病的症狀還可用巴西多病(Bosedouis disease)即突眼性甲狀腺腫大(exophthalmic goitre)的病狀來比擬,因為這種疾病是由於中毒的結果,隻是這種毒物不是來自於體外,而是來自於體內的新陳代謝而已。從這些比擬可以看出,我們還必須認為神經症是性的新陳代謝作用受到了幹擾的結果。它受到幹擾的原因,要麽是由於性的毒素產生得太多,已非患者所能應付,要麽是由於內部的、心理的狀況不容許他對這些物質做適當的處理。實際上,這種有關性欲性質的假定,早已被遠古的人所認識,例如酒可以引發愛,愛可以被稱為“沉醉”(intoxication),這些觀點已將愛的動力轉移於身體之外了。這可能使我們回憶起性感帶(erotogenic zones)的概念,以及我們曾假定各種不同的身體器官都可以引發性興奮。另外,性的新陳代謝或性的化學這些詞語卻還不具有實際內容,我們還對此一無所知,還不能斷定性的物質是否有雌雄兩種[367],我們隻假定一種性的毒物為力比多的各種刺激的動因就算滿意了。我們所創造的精神分析的理論結構實際上是一種上層的結構,終有一天還得為它建立起有機的基礎,但我們仍然對此一無所知。

精神分析這門科學的特點不在於它所處理的材料,而在於它所使用的方法。這種方法可以被應用於研究文明史、宗教科學和神學,以及神經症理論,而都不會喪失其基本的性質。精神分析的目的和所得不是別的,而是發現了精神生活的潛意識。“真性”神經症的症狀可能由直接的毒素的損害而產生。它的問題不是精神分析所要研究的,精神分析對這些問題的解決是沒有任何幫助的,並且必須將這個任務留給生物醫學去研究。

你們現在或許更進一步明白了為何我不以不同的方式另外安排我的材料了。如果我答應你們的是講“神經症理論引論”,那麽我當然要先講真性神經症的簡單形式,然後再進一步講那些由力比多幹擾而引起的更為複雜的精神疾病,這才是正確的途徑。那樣的話,我要從各方來收集有關前者的知識,而把後者當作精神分析的導引,並作為了解這些病狀的最為重要的技術方法。然而,我要講的題目是“精神分析導論”,我認為給你們講些有關精神分析的觀點要比傳授給你們一些神經症方麵的知識更為重要;因此,那些無助於精神分析研究的真性神經症就不適宜放到前麵講了。我也相信我為你們做出了較好的選擇。因為精神分析的知識值得每位受教育者注意,而神經症的理論則跟其他的一樣隻是醫學上的一章。

不過,你們想要我對“真性”神經症感興趣也是正確的,真性神經症和精神神經症二者之間在臨**具有密切的關係,這更迫使我們對它們加以注意。那麽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分出了三種純粹形式的“真性”神經症:即神經衰弱(neurasthenia)、焦慮神經症(anxiety neurosis)和疑症(hypochondria)[368]。這種分類也不無矛盾之處。確實,這些名字都很有用,但其含義卻很難界定。甚至有些醫生反對在混沌的神經症現象界裏進行分類,反對臨**有病症種類,並否認真性神經症和精神神經症二者的區別;我認為這太片麵了,並且沒有選擇引向進步的道路。

我所提及的神經症形式很少以其純粹的形式發生,而通常的情況是相互之間彼此交錯,並與精神神經障礙相混合。這並不必使我們放棄它們之間的區分。請考慮礦物學中的礦物和礦石之間的不同之處。礦物可以分類,這主要是因為它們常常是結晶體,和環境有著明顯的不同。而礦石則是礦物的混合體,但其混合都有一定的條件而不是純粹依賴於機會。我們對神經症理論的發展曆程的認識十分有限,遠遠趕不上對礦石的了解;然而,如果我們將可以辨別出來的一些臨床成分(這些成分可比擬為個別的礦物質)先獨立出來,這當然也是一種正確的研究方法。

“真性”神經症和精神神經症二者症狀之間的有價值的關係,對於後者的症狀形成的知識具有十分重要的貢獻。因為“真性”神經症的症狀時常是精神神經症的症狀的核心和第一個階段。

這種關係不僅在神經衰弱症與稱作轉換性癔症(conversion hysteria)的移情性神經症之間,以及在焦慮性神經症與焦慮性癔症之間,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而且在疑病症與我們以後要討論的一種稱為妄想癡呆[(paraphrenia)——包括早發性癡呆(dementia praecox)和妄想狂(paranoia)]的神經症之間也可以看到。讓我以癔症性頭痛或背痛為例來加以說明。分析向我們顯示:通過凝縮作用和移置作用,這種疼痛成為力比多幻想或記憶的替代性滿足;但是,有時候這種疼痛是性的毒物的直接症狀和性興奮在身體上的表現,而不是出於臆造。我們本不想認為一切癔症的症狀都有這樣一個核心,但這的確時常是一個事實,並且性興奮在身體上所造成的任何影響(不論是正常的或是病態的)都特別適宜於作為形成癔症症狀之用。在這種病例中,它們正好像是一粒砂土和由牡蠣用於製造珍珠母的原料一樣。性行為所伴隨的性興奮的暫時表現被精神神經症用做構成症狀的最方便和最適當的材料。

還有一種相似的曆程,它具有特殊的診斷和治療意義。雖然有些人具有神經症傾向,但大多不發展成神經症。可是如果他們在有病態的機體改變時(或許是一種發炎或一種損傷),則時常足以使症狀形成,於是那些伺機有所表現的潛意識就以這些實際上的症狀作為工具。在這種情況下,醫師將先試用一種治療方法,接著再試用另一種治療法;或者設法消除那些症狀所依賴的機體的基礎,而不管其有沒有神經症的傾向,或者不顧機體的刺激,治療已形成的神經症。結果將證明這一種或那一種治療方法的正確或錯誤;對於這種混合的病例還不能找出一般的原則來遵循。[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