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位女士對我說:“如果你要買地毯的話,你一定要到瑪修大街(Matth?usgasse)的Kaufmann(一個專有名詞,指商店)店去買,我想我可以為你推薦一個。”“在瑪修大街……”,我重複了一下,“我是說Kaufmann的商店。”我重複這個名字好像是因為我的精神被分散了,我的思想確實被這個女人的話分散了,因為她將我的注意轉到了比地毯更重要的東西上了。事實上,我妻子住的房子就在瑪修街上。那時,她還是我的未婚妻,房子的人口在另一條街上,我現在發現,我忘掉了這個街道的名字,僅僅能通過間接的方式使我意識到這一點,這個縈繞於我腦際的名字瑪修是我忘掉的那個街道的名字的替代名字,因為這個名字比Kaufmann更合適,瑪修更像一個人的名字,這條街也是以一個人名命名的,這個名字就是:Radetzky。

10.下麵的例子實際上應該是後麵的章節中應討論的“誤差”(第十章),但是,我這裏使用它,是因為這種語音聯係——一個單詞取代另一個單詞的基礎——非常明顯。一個女性患者告訴我一個夢:一個孩子決定用一條毒蛇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她下定了決心,她看見這個蛇盤繞在一個地方,等等。她發現這個夢與她前一天的經曆有關,她馬上回憶起來,前一天晚上,她聽了一個報告,內容是毒蛇咬傷以後如何進行第一次保護。如果一個成人和一個孩子同時遭到蛇咬,這時應首先處理孩子受傷的地方。她也回憶起來,講課的人還描述了處理的方法。這時我打斷了她,問道:他一定說了這樣的話,現在這類毒蛇已經很少了,他一定也告訴你哪一種蛇最危險?

“是的,他特別提出了‘Klapperschlange’(響尾蛇)”,我的笑聲使她注意到她說錯了,她並沒有糾正這個名字,而是收回了她說的話:“是的,當然,這些蛇在這裏見不到了,他談到了蝮蛇,我怎麽會說到響尾蛇呢?”我想這可能是隱藏於她的夢之後的思想的幹擾引起的。用毒蛇自殺的方式隻能是暗示漂亮的埃及女王Cleopatra(德語為:Kleopatra),這兩個單詞在發音上有極大的相似性,有相同的發音字母的順序也是一樣的,即“Klpr”,都有一個重音“a”。

這兩個名字——“Klapperschange”和“Kleopatra”——之間的這種聯係,導致了她的判斷暫時受到限製。因此,對這一點她並無異議:這個講課的人向維也納人講了一堂如何對待響尾蛇咬傷的課。通過這種方式,她和我都明確了這一點,有很多蛇類我們國家都沒有。我們不會去指責她用響尾蛇指埃及人,因為,通常我們也會將任何非歐洲人的東西與之聯係起來,而且我也將響尾蛇指新世界。

對此繼續分析,我們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在此前的那天,她第一次觀看了斯塞爾創建的馬克·安托尼(Mark Antony)紀念館[44],這個紀念館在她家的附近。這可能是這個夢產生的第二個原因(第一個是關於毒蛇的講座)。後來的夢是這樣的,她搖著懷裏的孩子,這個情景使她想到了Gretchen[45],然後她又想到了Arria und Messalina[46]。從此我們看出,這些劇名也在她的夢的思想裏表現出來,我們由此也可以推斷,這個做夢的人,在童年時期很想成為一個職業演員。

夢的開頭——一個孩子要通過被蛇咬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其含義實際上是這樣的:當她是孩子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某一天自己要成為一個著名的演員。最後,從這個名字“Messalina”開始,她的思路岔開了,轉到了夢的根本內容。最近的一些情況對她可能也有影響,她的唯一的哥哥要有一個不太符合社會習俗的婚姻,即和一個非印歐語族人的門戶不當的婚姻。

11.我下麵提供的這個例子並非多餘(或許是因為其動機不太明確),因為其機製是明確的。

一個在意大利旅行的德國人需要一條繩來固定他的損壞的箱子,因此他查了字典,發現繩子的意大利文是“coreggia”,他認為,這個詞比較好記,因為這使他想到了一個畫家“Correggio”,之後,他來到了商店,但他卻要買“una ribera”。

在他的記憶中,他用意大利文對德文的取代顯然是不成功的。他知道,他隻要記住一個畫家的名字就可以了,但保存在記憶裏的卻不是這個畫家的名字——他的名字的發音和意大利的繩子的發音相似——而是另一個和這個德文單詞發音相似的畫家的名字,我認為這個例子作為名字的遺忘之例也較合適。

在我為寫本書的第一版而收集口誤方麵的例子時,我對有關的幾乎所有能夠收集到的例子都進行了分析,即使有些例子並不太典型。從此以後,很多人對收集口誤方麵的例子很感興趣,這樣我便可以從眾多的例子中進行精選。

12.一個年輕人對他的妹妹說:“我現在和D徹底吵翻了,我們已經不再談了。”她回答:

“這很好,他們家的人都是Lippschaft。”她的意思是指Sippschaft(暴徒);但在這個口誤中,她濃縮了兩層意思:一是她的哥哥曾經向這家女兒求愛;二是據說最近這個女兒的戀愛(Liebschaft)不太正常。

13.在大街上,一個年輕人向一個女士說了這麽一句話:“女士,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很願意‘begleit-digen’你。”他的思想很明確:他很樂意和她做伴(begleiten,做伴的意思),但害怕他的這種舉動會‘beleidigen’(傷害)她。這兩個矛盾的情緒表現在一個單詞裏麵,表現在這個口誤上。事實上,這也表明,這個年輕人的動機並非完美,對他而言,似乎有點冒犯這個女士。但是在他企圖向她掩蓋這一點時,他的潛意識通過這種方式和他做了個遊戲,以此表達出他的真實思想。另一方麵,通過這種方式他也預感到了她的反駁:“好啊,你要對我怎麽樣?

你怎麽竟敢侮辱我!”(由蘭克報告)

下麵的兩個例子是從斯泰克爾的文章中引用的,文章的題目為《潛意識的闖入》,載於《柏林日報》雜誌,1904年第四期。

14“下麵的例子揭示了我的潛意識思想中的不愉快的部分。我以一個醫生的身份說,我從不考慮自己的報酬,考慮的僅是患者的利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在康複中心,我曾告訴一個剛患過重病的患者應注意些什麽問題,我們一起度過了那些艱難的晝夜,高興的是,我發現她的病情好轉了。為了使她很愉快地留在阿巴利亞,我給她畫了一幅畫,並告訴她:“我希望你不久不會下床……”(實際上是說,我希望你不久就會下床),這很明顯地表現出了我潛意識中存在的自我動機,也就是說,我要再治療這個很隨和的患者一段時間——這是一個存在於自己的意識之外的願望,對此我是無法否認的。”

15.另一個例子是這樣的:“我的妻子今天下午預約了一個法語家庭教師,在授課的問題上達成一致後,要求她留下這些證書,而這個法國女人卻請求自己攜帶這些證書。她的理由是:Jecherche encore pour les après-midis,pardon,pour les avant-midis(今天下午我還要找工作——我的意思是說上午)。她的意思很明顯,她還要到周圍看一下,或許能找到更好的——一個她準備付諸行動的動機。”

16.同樣來源於斯泰克爾的文章:“我不得不為一個家庭主婦做一個頗為棘手的講座,她的丈夫——我是在他的邀請下做此講座的一站在門外聽。在我的說教結束時,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我說了這麽一句話:‘再見,先生。’對任何一個精明的人而言,我事實上是說,我的這些話是說給這個丈夫聽的,之所以這麽做,完全是為了他。”

17.一次,斯泰克爾自己也報告了這麽一件事。他當時在治療兩個來自利雅得的患者,但他在他們麵前經常說錯話,他對Askoli說:“早上好,Herr Peloni。”而對Peloni卻說:“早上好,Herr Askoli。”最初他傾向於將這種失誤歸於這兩個紳士在很多地方有相似之處,但後來他發現,這種將名字混淆的方式和他的自我吹噓的動機有關,通過這種方式,他要讓每一個意大利人都知道,他是唯一的來自利雅得的來訪者,他到這裏是為了聽取自己的醫學方麵的建議。

18.斯泰克爾報告說,在一次有激烈爭論的會上,他說:“對討論的問題,我要streiten(爭吵)(替代schreiten,[提出])四點。”

19.一位教授在他的就職演說中講:“我不geneigt(願意)(替代geeignet[有資格])去說明我尊敬的前任的功績。”

20.斯泰克爾對一個患有突眼性甲狀腺腫大疾病的女士說:“你大約比你的妹妹高一‘Kropf’(甲狀腺腫)(替代‘Kopt’[頭])。”

21.斯泰克爾報告:“某人想說明兩個朋友之間的聯係,並顯示出這個事實:他們中間有一個是猶太人。他說:‘他們像卡斯特(Castor)和波洛克(Pollak)[47]一樣生活在一起。’這當然不是在說笑話,因為在我們提醒他後,他才發現了這個失誤。”

22.偶然的口誤會代替詳細的描述。一個正在房間洗褲子的女士告訴我,她的有病的丈夫去問醫生,為了他的健康,在飲食上應注意些什麽,這個醫生說,特殊的飲食是不重要的。她補充說:“他可以吃喝我需要的任何東西。”

23.一位紳士向一位剛剛死了丈夫的女士說了一些悼念的話,他要補充這樣的意思:“你可以通過將自己的精力用在(devoting,德文為widmen)孩子身上而得到一些安慰。”但他卻用了“widwen”(這個詞是一個並不存在的詞)這個詞,實際上他在此想表達的思想是:年輕漂亮的寡婦(Witwe)不久就會享受到新的性快樂。

24.在一次晚會上,還是這位紳士和同一位女士談話,話題是對複活節的準備。他問:“你看過今天在維赫姆商店的展銷(德文為Auslage)嗎?這個地方完全被decollated(斬首)了。”

他不敢表達這種願望:他很喜歡這個漂亮女士的這個半裸的胸脯(décolltage),因為單詞Auslage在他的潛意識中有兩層含義。

25“一個女士給我談了她的一個一般性的熟人。她說她第一次看見他時,他和以往一樣衣著華貴,尤其是他的那雙漂亮的棕色Halbschuhe(短靴)。當我問她在什麽地方見到他時,她回答說:‘他在我的房子的外麵按響了門鈴,我是通過放下來百葉窗看到他的,但我沒有開門,假裝家裏沒人,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已經回到了鎮上。’當我聽她說話的時候,我發現她在向我隱瞞什麽,事實可能是這樣的:她不為他開門的原因是表明她並不孤獨,而且她的衣著也不適合接待來訪者。我略帶譏諷地問她:‘你很羨慕他的Hausschuhe(拖鞋)——Halbschuhe(短靴),我的意思是說通過落下的百葉窗看到鞋?由Hausschuhe,我想到了她的Hauskleid(拖鞋),對此我壓抑著不說出來。另一方麵我也企圖消除單詞‘Halb(半),原因是這樣的:這個單詞中包含著被壓抑的答案的核心,這個答案就是,‘你僅僅對我講了實情的一半,你隱藏了另一事實,即你穿著半裸的衣服。’這個口誤可能也與這個情況有關,在此之前,我們談論了這個很特別的紳士的婚姻生活和他的h?uslich(家庭)幸福,這無疑促使了我的這種替代(對Haus)的產生。最後,我必須承認,我的妒嫉使這個衣著考究的紳士‘穿上了拖鞋’。最近,我自己也買了一雙棕色的短靴,但看起來並非那麽漂亮。”

現在這樣的戰爭時代使人們表現出了很多口誤,對這些失誤我們也是不難理解的。

26“你的兒子在什麽部隊?”有人問一個女士,她回答:“第24殺手”(德文M?rder替代M?rser,Mortars)。

27.海曼在前線寫道(1917):“在我讀一本很吸引我的書時,有人讓我暫時做偵聽電話操作員,當炮兵部隊發來消息說,要檢測一下線路時,我回答:‘測試結果正常,Ruhe(安靜)。’

常規的反應應該是這樣的:‘測試結果正常,Schluss(完畢)。’我的這種失誤很好解釋,因為在我讀書的時候討厭別人的打擾。”

28.一位中士讓他的戰友給家裏人留下確切的地址,這樣“Gespeckstücke”就不會寄錯地方了。[48]

29.下麵這個例子非常好,就不幸背景對人有很大的影響的觀點而言,這個例子尤其重要。

我應感謝佳斯爾(Czeszer)博士,戰爭時期,他生活在瑞士中部,對這一現象進行了觀察,並對此做了詳細的分析,下麵我就精選其中的一部分:

“我現在將我對口誤的分析送給你,這是O大學的教授N的口誤。在暑假結束前他開了一個情緒心理學方麵的講座,我還是從這個講座說起。講座的地點是在奧拉的那所大學,對象是被拘押的法國戰犯以及一些學生,他們中有很多是法籍瑞士人,他們的同情心偏向協約國(Entente)。

在O鎮,就像在法國一樣,‘boche,(德國兵)是一個普通的名字,專門用來指德國人。但在公開的場所,諸如講座之類的,高級公務員、教授以及負責一定工作的人,出於中立的考慮,都會盡量避免使用這個不吉利的詞。”

“N教授在講話時講到了情緒的實踐意義,他的意圖是舉一個例子來說明人們有意識地使用情緒的方式,這種方式就是肌肉活動——人們對這種肌肉活動本身並不感興趣——它被愉快的情緒激活。為說明這個問題他講了一個故事——當然,他講的是法語——這是從地方報紙上引用的一個例子,這份報紙是從一個德國人那裏弄到的——說的是一個德國中學校長,他讓他的學生到公園參加勞動,目的是鼓勵他們以較大的熱情去工作,校長讓學生想象,用地上他們打碎的每一塊泥土,他們可以打爛法國人的腦袋。在他的故事中,每當有‘德國人’這個詞出現的時候,N教授會很清晰地說‘allemand’,而不是‘boche’;但當他的故事講到這個校長對學生說的話時,他卻是這樣的說的:Imaginez—vous qu’en chaque moche vous écrasez le crane d’un Francais,用moche替代motte(法語是clod[塊])!”

“我們可以明確地看出,這個謹慎的學者對自己控製得很好,從故事一開始,他就避免使自己使用這些習慣了的詞語,避免政府使用的詞匯出現在奧拉大學的講台上。最後,他很成功地說出了‘intituteur allemand’(德國中學校長)這個詞,這時,一個內在的東西表現在了他的結論裏,這個表現似乎沒有什麽危險性。他曾努力壓抑著這個單詞,但由於和單詞‘motte’的發音相似冒了出來,這樣就不存在什麽危險性。由於害怕自己不小心說出這個有政治色彩的字眼,他對這個平時習慣用的單詞進行了限製。人人都知道這個單詞,而且一個共和黨人和一個民主主義者因為不能在一個地方自由地發表言論而表現出的憤恨等,所有這些幹擾了他的意圖——做一個謹慎的演講。這種幹擾對講話者而言是明確的,不難判斷,這種思想在他講話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N教授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失誤,至少他沒有去糾正它,口誤的出現非常自然。另一方麵,這個失誤被大多數法國人接受了,他們得到了真正的滿足,其效果是很明顯的,盡管這是一個文字方麵的遊戲。我自己也對這個似乎很微不足道的口誤感到興奮,雖然我由於顯而易見的原因,沒有用精神分析的觀點向教授提出什麽問題。不過,我把這個材料作為驗證你的理論的例子,即失誤有內在的決定因素,在口誤和玩笑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係。”

30.下麵的口誤例子是由一個奧地利官員裏特南特(Lieutenant)報告的,其原因也與悲憤的戰爭時代有關。

“我作為一個戰爭罪犯在意大利關押了幾個月,我們有兩百人被關押在一個小房子裏。當時,我們中的一個人死於流感,這件事給人的印象很深,因為當時缺少醫療服務,因此這種流行病很可能會很快蔓延開來。我們將這個死者放在了外麵的一個小房間裏。那天晚上,我和我的一個朋友在房子的周圍散步,我們兩個都想去看一下死者,走進小房子時我們對看到的那一幕使我們極為震驚(當時我在前麵)。萬萬沒有想到,棺材距門口很近,我幾乎就要接觸到死者的臉了。放在活動的東西上的蠟燭發出的光線投射在死者的臉上,使這張臉完全變了形。之後我們又去繞著這所房子散步,但看到的那個情景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我們來到另一個地方,從這裏可以看到一個籠罩在月光之下的公園,以及月光下明亮的草地,草地的上麵還浮著一層薄霧,這好像是招呼死者的地方,我似乎看到了拿著繩索的小鬼兒在附近的鬆樹下麵翩翩起舞。”

“第二天下午,我們埋葬了死者,走在路上——被關押的地方到鄰近小村的哀悼死者的地點——我們既感到悲痛,又感到屈辱,因為這個被愚弄的人群是由這些尚未成熟的青年組成。這些粗魯、喧鬧的村民利用這種機會將自己的情緒宣泄出來,這種情緒是好奇和憤恨的混合。我感到,即使在這樣一種不設防的情況下,我們也無法逃避這種侮辱,對這種粗魯表現的厭惡到晚上仍一直襲擊著我。同一時間,和前天一樣,我和我的那個朋友又沿著我們的房子散步,我和前一天發生的一樣,當我們路過這個曾存放著屍體的那個小房子門口時,記憶中的那個情景又非常清晰而強烈地出現在我的腦海,在我們看到那個明亮的公園的那個地方,同樣的月光在籠罩著。我停下來,對我的同伴說:‘我們在這個墳墓(Grab)上坐一下——草(Gras)和下沉(sinken)的小夜曲’(意思是坐在草地上唱一個小夜曲),直到我出現了第二次失誤後,我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口誤,我馬上糾正了第一個錯誤,完全沒有意識到它所包含的意義。現在,我要對此進行分析,把這兩個口誤連起來就是這樣的:‘在墳墓——下沉。’這種畫麵又在我的腦海閃現:跳舞的小鬼兒,和籠罩在他們身上的月光;躺在棺材裏的那個同伴,當時的那種活動的印象;埋葬他時的場麵,以及我當時出現的那種厭惡的情緒;關於那種傳染病的談論場麵,表現在這些官員臉上的恐懼等。後來,我記得這是我父親去世的日子,我的記憶本來很差,能夠記住這個日子確實使我感到吃驚。”

“接著的反應使我注意到兩個晚上的情況的相似性:一天的同一時間,月光普照,同一地點,同一個同伴。我記起我們談論那種傳染病擴散的可能性時我表現出的煩躁的情緒;我想了我的那種發自內心的要求——不能讓這種恐懼嚇倒。我逐漸意識到我的這句話的詞序的重要性:‘我們——在墳墓——下沉[49],我認識到,僅僅將‘墳墓’糾正為‘草地’——我已經謹慎地這樣做了——仍導致了我的第二個失誤(用‘下沉’[sink]替代‘唱’[sing]),目的是使自己的這種壓抑的情結充分地表現出來。

“我再補充一點,當時我正受著噩夢的困擾,經常夢見我的一個親戚,在她生病的時候,我經常去看她,也知道她已經死了。就在我被關押之前,我已經得到消息,毒性很大的流感正從她所在的那個地方蔓延開來,我向她表達了我對此的恐懼情緒。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和她接觸過。幾個月後,我得到消息,她已經成為這次流感的犧牲品。兩星期後,這裏也有了流感!”

31.下麵的口誤例子與一個醫生的痛苦衝突有關。一個男人得了一種可能是致命的疾病,由於對他的確切的診斷尚未確定下來,因此他來到維也納等待結果。他懇求他的一個朋友——他年輕時認識的,現在成了一個著名的內科醫生——對他進行治療,對此,他的朋友雖然不太情願,但最後還是同意了。一般而言,這樣的病人應待在護理室,因此這個醫生建議這個地方應成為他的一個‘哈裏’(Hera)療養所。這個患者反駁道:“當然,這僅僅是特殊患者應待的地方(像一個產房)。”“噢,不,”這個醫生匆忙回答:“在這個療養所,他們可以umbringen(結束)——我是說,unterbringen(接收)各種患者。”他對自己的這個口誤進行了辯解,“當然,你不要認為我對你有什麽敵意。”一刻鍾後,這個醫生和一個照看病人的護士一起出去了,他說:“我還沒有發現什麽,對此我仍不相信,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建議用大劑量的嗎啡和安眠藥,讓他平靜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很明顯,他的醫生朋友堅持:隻要證明他得的是這種不治之症,他(醫生)要通過藥物來減少他的痛苦,實際上這個醫生要結束他的這個朋友的生命。

32.這個例子具有特殊的意義,因此我不想把它刪去。據我的記憶,我已經把它保留了大約20年。“在一個聚會上,一個女士提出了這樣的觀點——從這些詞語可以看出,這些詞語的出現是出於一係列的神秘的衝動或動機:‘是的,如果一個女人要取悅男人的話,她就必須漂亮。男人就好多了,隻要他five straight limbs(五肢健全)(德文為fünf gerade),他再不需要其他什麽了。’通過這個例子,我們可以分析一下與此密切聯係的導致口誤的機製,即濃縮和混合,我們有理由將這兩個意思相同的句子融合起來:

隻要他有four straight limbs(健全的四肢)

隻要他有five wits about him(健全的五官)

‘強健’(straight)是兩個句子共有的意思,這樣這兩個句子的格式便是:

隻要他有straight limbsto treat all five(s)as even numbers。[50]

(將所有的5都做整數對待)”

“事實上,沒有任何東西可能阻止我們做出這樣的設想:句子的這兩種格式——一個是關於他的五官,一個是關於‘整數的5’——在導致她說出第一個數字上,分別有不同的作用,神秘的五對簡單的4的替代,引入句子用來說明健康的肢體。但是,如果這種融合以口誤的形式表現出來,它本身並沒有什麽意義——僅僅表示一種不願接受的具有諷刺性質的事實,而這個表達來自一個女士——這種融合也不會發生。最後,我們也不要忽略這個事實,這個女士從字麵上表現出的那種表達,也可以看作一個玩笑,和看作有趣的口誤一樣。這裏的一個簡單的問題是,她以這種方式表達是有意識的還是潛意識的,如果講話者本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意圖,那麽這就純屬口誤而非玩笑。”

在蘭克(Rank,1913)報告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玩笑和口誤的接近程度到底有多大。

這個女士對她表現出的這種失誤作為玩笑看待的,她因此大笑了起來。

33“一個剛剛結婚的男人,其妻子很注重保持她作為一個女孩的外表,因此不願和他做頻繁的**。他給我講了他和自己妻子之間的一件事,他和妻子都感到很有趣。那個晚上,他再次違背了妻子固執的規定,到了早上,他在他們兩個的房間裏刮胡子,他的妻子仍躺在**,為了安全起見,他和平時一樣使用了妻子放在床頭櫃上的粉撲。很關心自己膚色的妻子幾次告誡他不要用她的東西,這次看到後生氣地吼道:‘你怎麽還這樣,powdering me(mich)with your(deiner)fuff(你怎麽用你的粉抹我)!’她丈夫的笑聲使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誤’(她的意思是說:‘You are powdering yourself [dīth]again with my [meiner]puff[你怎麽又用我的粉抹你的臉]),她自己也因此大笑了起來。每一個維也納人都知道,‘抹粉’是指‘做**’,粉顯然代表男性**。”

34.下麵的例子是由斯塔福提供的,也可以將此視為一個玩笑:

“弗洛患有心因性疾病,人們經常勸說她去看心理醫生X博士,但總是遭到她的拒絕,她說這樣的治療沒有任何價值,因為這個醫生將任何問題都和性聯係起來。這一天終於來了,當她準備接受醫生的建議時,她問道:‘Nun gun,wann ordin?rt also dieser DrX?’”[51]

35.實際上,從玩笑和口誤的聯係來看,口誤是一種縮略。

中學畢業時,一個女孩根據當時人們的普遍看法,她選擇了醫學。但幾個學期的學習後,她又轉而學習化學。幾年以後,在她回憶這種變化時,她用下麵的話表達了當時的思想:“總體上,我的這種改變並非荒唐,當我不得不拔出屍體上的手指甲時,我完全失去了對‘化學’的興趣。”

36.在此,我插入另外一個口誤的例子,這個例子不難解釋。“在解剖學課上,一位教授要講鼻腔,這是眾所周知的關於腸病學(enterology)上的難點。當他問學生是否聽懂了他講的內容時,學生說聽懂了。最後,這個以自己有獨到的見解而出名的教授說:‘我幾乎不能相信,雖然維也納有幾百萬的居民,但理解鼻腔的人隻能用“一指”(on one finger)來數,我是說屈指可數。’”

37.還有一次,這個教授還說:“如果是女性**,盡管有很多Versuchungen(**),但請原諒,Versuche(實驗)……”

38.我應感謝維也納羅波斯科·A博士,他使我注意到了由一個法國老作家錄下的兩個口誤例子,現在我不做翻譯地將這兩個例子摘錄如下:

Brant?me(1527~1614),Vies des Dames galantes,Discours second:‘Si ay-je cogneu unetrès-belle et honneste dame de par le monde,qui,devisant avec un honneste gentilhomme de la cour des affaires de la guerre durant ces civiles,elle luy dit:“J’ay ouy dire que le roy a faict rompre tous les c de ce pays là”Elle vouloit dire les pontsPensex que,venant de coucher d’avec son mary,ou songeant a son amant,elle avoit encor ce nom frais en la bouche;et le gentilhomme s’en eschauffa en amours d’elle pour ce mot‘Une autre dame que j’ai eogneue,entretenant une autre grand’dame plus qu’ elle,et luy louant et exaltant ses beautez,elle luy dit après:“Non,madame,ce que je vous en dis,ce n’est point pour vous adultérer”;voulant dire adulater,comme elle le rhabilla ainsi:pensez qu’elle songeoit à adultérer’。[52]

39.當然,現代有很多口誤例子都涉及到性問題。弗洛描述了她第一節英語課時的情景:

“這很好玩,老師是一個漂亮年輕的英國男子,他上的第一節課是讓我理解“durch die Bluse”(通過上衣)——我是說“durch die Blume”(通過精華,也就是“間接”),他很願意單獨給我講課。”(來自斯塔福)在心理治療的過程中,我企圖消除那種神經症症狀。這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標。從患者說出的原因,以及對其的自由聯想來看,壓抑著的思想內容一直沒有向我展示出來,但又通過很多方式來說明它的存在。口誤在這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這一點可以從一些例子中看出。如,一個患者講到他的阿姨,他卻叫了“媽媽”,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失誤。另一個則把她的丈夫稱做“哥哥”,用這種方式,他們讓我注意到這個事實:他們把這個人當做另外一個人,一個在他們的生活中有很重要的意義的人,他同時也表現了與此相應的情緒。我們可以舉一個具體的例子:一個20歲的年輕人在谘詢時間對我做了如下的介紹:“我是你治療的某某的爸爸,請原諒,我是說我是他的弟弟,他比我大4歲。”我從他表現出的這個口誤推斷,他通過這個口誤來表達這樣的意思,像他的哥哥一樣,由於他爸爸的影響,他也是一個患者,他想得到治療,而實際上最需要得到治療的是他的爸爸。有時候,單詞的排列聽起來很不合常規,其表現也似乎是被迫的,這也足以說明患者被壓抑的思想已經前移到患者的語言表達上,雖然人們關於這種前移目的還有分歧。

從粗略的言語混亂和精巧的言語混亂中(主要由口誤組成),我們發現,並非“聲音接觸的效果”,而是存在於這些言語表現之外的內在思想的影響決定著這些失誤的產生,或隻有這樣才能對這些失誤做出合理的解釋。我不想對聲音相互影響的理論或規則提出質疑,但是就這些規則本身而言,很難對正確的言語表達有足夠的影響和幹擾效果。從我們精心研究的和探索的例子來看,這些規則並不代表其發生機製,而這種機製通過遙遠的心理動機則更易於解釋,盡管這些心理動機與聲音規則的聯係不大。很多有替代表現的口誤例子中,我們完全沒有發現聲音的規則,在這一點上,我同意馮特的觀點,馮特和我都認為:控製口誤的是情結,是遠在這些聲音接觸之外的東西。

雖然我接受了這種“遙遠的心理影響”(remoter psychical influences)(馮特用語)的觀點,另一方麵,也沒有什麽障礙可以阻止我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匆忙講話的情況下,注意在很大程度上指向的是它所表達的內容本身,控製口誤的條件很容易限製於梅林格爾和梅爾的規則[53]。

作者對收集的很多例子的分析都是有道理的。如我們上麵舉過的一個例子[第53~54頁]:“Es war mir auf der SchwestBrust so schwer”在這一句子中,“schwe”的發音是否把這個人有同樣價值的發音“bru”通過本身的“前移”逼迫到後麵呢?當然,我們也不能否定這樣的觀點:由於某種特殊的聯係,組成“Schwe”

的發音本身以這種方式突出出來。這種聯係隻能是這樣的:“Schwester”(妹妹)——“Bruder”(弟弟),也許還可以這樣解釋:“Brust der Schwester”(妹妹的**),是這種聯想使人們與另外一組思想聯係起來。正是這種隱藏於這些現象之後的無形的東西供給了“schwe”這個詞出現的能量,這樣就產生了講話時的失誤。

通過對其他的一些口誤的分析,我們可以提出這樣的假設:這種真正的幹擾因素,在發音和意思上和這個隱藏的單詞有很多相似之處。人為歪曲和重組這個單詞或表達——這個單詞或表達與人們的粗俗的欲望相聯係——其根本目的是:利用這種機會來暗示這種被壓抑的思想或欲望的存在。另一方麵,對單詞的這種操作是如此的頻繁,以致很難找到突出的東西,即使它並非意指人們的欲望。歸於這一類的很多,如Eischeissweibchen(替代,Eiweissscheibchen)[54],Apopos Fritz(替代,à propo)[55],Lokuskapit?l(替代,Lotuskapit?l)[56],等等。或許,聖瑪麗·瑪度蘭的[57] Albüsterbachse[58](替代,Alabüsterbüchse)以及“Ich fordere Sie auf,auf das Wohl unseres Chefs aufzustossen”[見第54頁]等隻能是一種潛意識的文字遊戲,通過這種方式來保護人們存心要表達的東西。如果我是那個受到人們敬重的首長,在慶典儀式上,講話的人表現出了口誤,我會考慮使用羅馬人的智慧,讓這些士兵慶祝勝利的時候用唱諷刺歌曲的形式表達出他們對這個所尊敬的人內心存在的譴責。——梅林格爾也說過這樣一件事,有一次他和一個人講話,由於這個人是這裏最年長的一個,因此他用了一些禮貌用語,這主要出於對他的敬重,使用了這樣的稱呼:“Senexl”[59]或“altes(老)Senexl”,“Prost(保重身體),Senex altesl!”他對自己的這種失誤感到震驚(梅林格爾和邁耶爾,1895,第50頁)。如果我們明白這一點,對他的這種情緒就不難解釋了,“Mtesl”與這個侮辱性的表達“alter Esel”(老蠢驢)有密切的聯係。他可能由於對長輩的不敬行為而受到過強烈的懲罰(是童年時期使用過的詞語的再現,這源於對他的父親的尊敬)。

我希望讀者不要忽視這些解釋——對這些解釋是無須證明的——及我用精神分析的方式對我收集的例子的解釋在價值上的差異。如果我仍然堅持我的看法:即使明顯很單純的口誤也追蹤到這種存在於表達的內容之外的半壓抑狀態的思想,那麽我就企圖用同樣的方式去觀察梅林格爾的發現——這些發現本身也是很值得我們注意的。這位作者說,一種使人感到奇怪的事實是,沒有一個人會承認自己出現了口誤;而且,對一些敏感和誠實的人而言,如果我們告訴他出現了失誤,他還會表現出不滿的情緒。但是我不會像梅林格爾一樣說得那麽絕對,即“沒有一個人會……”對在口誤發生後的情緒進行具體的分析,就不難發現,其本質上是一種羞恥情緒。這會使我們聯想到在我們無法回憶起來一個名字時出現的煩惱情緒[第6頁]。使我們感到奇怪的是,我們會堅持回憶這種似乎是微不足道的記憶內容[第30~31頁]。這表明,某種動機在這種幹擾的出現上起著重要作用。

當對一個名字的歪曲有存心侮辱人的性質,那麽,用潛意識口誤的方式表現的情況則具有同樣重要的意義。邁耶爾報告說,有一個人在說“Freud”(弗洛伊德)時,卻說成了“Freuder”,因為不久前他提到了“Bleuler”[60](梅林格爾和邁耶爾,1895,第38頁),還有一次他把這種方法說成是“Freuer-Breudian”治療方法,他或許是一位學者,但他肯定不會熱衷於我們的方法。在下麵關於筆誤一章裏,我會報告有關名字的歪曲方麵的例子,當然我們不會用其他的方式對此進行解釋[第76頁]。[61]

在這些情況下表現出幹擾因素是人們的一種指責態度,而且,由於它與講話者的意圖不一致,這種指責不得不擱棄一邊。

另一方麵,用一個名字替代另一個名字,錯誤地說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以及通過口誤的方式對一個名字的認同等,都表明人們存在一種情感,而且由於種種原因,人們在當時的情況下又不能完全地將這種情感表現出來。費倫茨描述了他在上中學時的這方麵的經曆:“當我在吉納西姆(中學)第一班時,我有生第一次要在公眾麵前(在全班的前麵)朗誦一首詩歌,我做了充分的準備,但很害怕一開始就被爆發出的笑聲打斷,老師也告訴我安排我這麽做的原因。我給這首詩歌取名‘Aus der Ferne’(來自遠方),但我並沒有說出原作者的名字,而用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的名字是亞曆山大·皮特,更換名字的原因之一是我們的姓是一樣的,但其真正的原因無疑是這樣的:在潛意識中,我已經將自己和這個英雄詩人等同起來,盡管在意識中,我對這個詩人的愛和尊敬已經接近於崇拜,在這個失誤的背後隱藏著可憐的抱負情結(ambition-complex)。”

一個年輕的醫生報告的口誤例子也表明,這種認同也通過更換名字的方式表現出來。他非常謙虛和恭敬地向這位著名的法球(著名的病理學家)介紹自己說:“我是法球博士。”這位教授非常驚異,問道:“哈!你的名字也是法球?”我不知道這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如何為自己的失誤進行辯護的——是否是由於他對這位教授的討好,使他發現在這個偉大的人物麵前自己顯得是如此的渺小,因此他自己通過口誤使自己表現出來;或是否他有勇氣接受這一點: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也會和法球一樣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物,因此在和教授談話時,希望他不要以這種傲慢的態度對待自己;或者是二者共同起作用,使這個年輕人在做自我介紹時出現了失誤。

從這種極端個人特質的動機出發,我對另一個例子做公開的分析,當然我也不知道同樣的解釋是否適合這種情況。在1907年的阿姆斯特丹國際會議上[62],我的癔症理論引發了人們激烈的爭論,在針對我的一次激烈爭論中,我的一位精力旺盛的對手,不斷地出現口誤,他使他自己站在我的立場上,以我的名義講話,他說:“大家都知道,布洛伊勒和我證明……”,他的意思實際上是說:“布洛伊勒和弗洛伊德……”而我對手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沒有一點相似之處。這個例子以及其他的一些例子——在這些情況下都表現出名字交換的口誤——都使我們注意到,這些口誤並非由於發音上的相似引起,而唯一的解釋是,個人資料中的隱含的因素在發生作用。

在其他的一些很重要的例子中,我們會發現,人們對自己說出的內容的自責傾向也會促使人們產生口誤,甚至去替代與表達的思想相反的內容。在觀察過程中,你會驚奇地發現,文字表達本身往往抵消了它本身的含義,而口誤則暴露出人們的這種虛偽。[63]口誤模擬了這種內在過程的具體表現——通常的情況是這樣的,有些內容人們不希望說出來,這時口誤便成為人們自我表現的一種方式。如下麵的情況就是如此,一個男人對所謂的正規的**方式不以為然,並因此和一個女子展開了爭論,而據說這個女子是一個喜歡賣弄風情的人。他說:“如果她要和我同房,她不久就會放棄她的‘koёttieren’(一個不存在的詞)。”毫無疑問,他要說的是另一個詞,即koitieren(**),實際上這種替代的真正意圖是表達出這個詞kokettieren(賣弄**)。

再舉一例:“我們的叔叔由於我們在過去的幾個月很少去看望他而表現出不滿的情緒,我們讓他搬進了一個新的房子,同時我們對他做了一次長時間的探望,他顯得非常高興,要分別的時候,他充滿情感地說:‘從現在起,我希望比過去更少地見到你們。’”

當某種言語材料碰巧是有幫助的,這通常會導致口誤的發生。據此來將這種材料顯示出來,或以此來產生一種玩笑的諷刺效果。下麵的這個由瑞勒報告的例子便屬於這種情況。

“你自己會‘aufgepatzt’這個時新的帽子嗎?(替代‘aufgeputzt’[裝飾])一個女士以羨慕的口吻對另一個女士說。她無須將她的真實想法進一步表達出來,因為她有指責對方的動機,這一點悄悄地使人們感覺到了:帽子的裝飾(Hutauf-putz)是一件‘Patzerei’(笨拙的作品),這種指責從她的這個不友好的口誤中明顯地看出來,這種解釋是令人信服的。”

下麵例子中包含的指責雖然非常輕微,但很明確。

“一個女士被一個熟人邀請小坐,她對與這個人的喋喋不休和令人討厭的談話很不耐煩。最後,她終於得以脫身,她的熟人去送她,這時她還是用一些新的話題和她不停地說,到了走廊要分手的地方,她又一次被迫停下站著去聽她長篇大論,最後她用這樣的問題打斷了她的女主人的談話:‘在前麵的走廊你在家嗎?’直到看到對方驚奇的表情,她才留意到了自己的失誤。她討厭站在這個地方聽這個女主人講話,這使她在走廊上停留了很長時間,她想通過這樣的問題打斷對方:‘早上你在家嗎?’這種口誤表明了她對這種強迫性停留的不耐煩情緒。”

由格拉夫博士目擊的這個例子表明,人們應對自己高度警惕。

“在‘康扣底亞’的一次一般性聚會上,社會雜誌的一個年輕記者——他急需要一筆錢——發表一個攻擊性很強的講話,他激動地談到了‘Vorschussmitglieder’(借款給他人的人)(替代‘Vorstandsmitglieder’[官員]或‘Ausschussmitglieder’[委員會成員]),後者有權力批準貸款,這個年輕人事實上正在申請貸款。”

通過對“Vorschwein”[第37頁]這個例子的分析表明,在我們做出努力壓抑一些侮辱性的言詞出現時,口誤很易於發生,以這種方式表達出自己的這種情感。

一個攝影師下決心要求他的愚笨雇主停止使用動物學方麵的術語。一次他對自己學生——他企圖將盛滿東西的大盤子空出,在這麽做的過程,不小心潑到地上一些——說:“你看,小夥子,首先‘sch?psen Sie[64],一些。”此後不久,他又批評了一個女傭,因為由於她的粗心大意,她打碎了一打很值錢的盤子,他說:“難道你是如此的‘hornverbrannt…’?”[65]

下麵的口誤例子可以使人們看到,口誤是如何導致突出的自我暴露的。其中的一些細節做了調整,全文參看布裏爾(Brill)發表在Zentralblatt für Psychoanalyse第2卷上的文章。

“一天晚上,我和弗蘭克博士外出散步,我們討論了一些精神分析協會事務方麵的問題,這時我們遇到了我的一個多年未見到的同事R博士,對他的私人情況我一概不知。再次碰到我們都感到非常高興,在我的邀請下,我們到了一個咖啡館,在這裏我們興高采烈地談論了兩個小時。

他似乎對我的情況很了解,因為在我們做了一般性的寒暄後,他問到了我的小孩的情況,並告訴我,他不時地從彼此的老朋友那裏聽到我的情況。他說,自從在一些醫學雜誌上看到我的研究後,他對我的工作很感興趣。我問他是否結婚,他否定了,並且說:‘為什麽像我這樣的男人要結婚?’”

“離開咖啡館後,他突然向我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很想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會怎麽去做:我認識一個護士,在一個離婚案中,她以有通奸罪而聞名。這個妻子起訴了他的丈夫,並指控與她犯有通奸罪,‘他’獲準離婚,我打斷了他,‘你的意思是她獲準離婚吧?’他馬上對此予以糾正,‘是的,當然,她獲準離婚。’接著,他說這件事對這個護士的情緒打擊很大,因此,她便到酒館去喝酒,變得有點神經質,等等,他要我提供對待她的建議。”

“當我糾正了他的錯誤後,我要他對此予以解釋,但我得到了一個使人感到吃驚的答案:難道任何人都沒有出現口誤的權利嗎?這很偶然,在此背後沒有任何東西,等等。我回答,任何言語失誤都有原因,而且,他事先也沒有告訴我他沒有結婚,因此我企圖這樣設想,他就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因為,從這個口誤中可以看出,想獲得離婚的是他,而非他的妻子,這樣他就可以不支付婚姻贍養費(根據我們的婚姻法),他就可以在紐約州再次結婚。他大吼著企圖否定我的推斷,但他的情緒表現太過分了,他明顯很激動,繼而又大笑起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讓他出於對科學的考慮,把真相說出來,他說:‘除非你希望我說謊,你必須相信,我從來沒有結過婚,因此你的精神分析式的解釋是完全錯誤的。’他還說了這樣的話,注意這些很細小的東西的人是很危險的,這時,他突然想起來,他還有一個約會,便匆忙離開。”

“弗林克(Frink)和我都堅信我對這個口誤的解釋的正確性,我準備對此做進一步的驗證。

幾天後,我邀請了我的一位鄰居,也是R博士的老朋友,他的話肯定了我的解釋,這樁離婚案發生在幾星期以前,這個護士被控有通奸罪,現在R博士很信服弗洛伊德對這種機製解釋的正確性。”

下麵這個由蘭克報告的例子中,自我暴露的表現也很明顯。

“一個缺乏愛國情感的父親,企圖教育他的孩子們擺脫那些不必要的情緒的糾纏,他斥責他們的孩子參加了愛國遊行。他的孩子卻說,他們的叔叔也在遊行的隊伍。他回答:

‘你們怎麽能學他呢?他是個白癡。當他發現孩子們對自己的回答表現出驚異的表情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出現了口誤,馬上抱歉地說:‘當然,我是說他是一個愛國者。’”

這個口誤也可以解釋為一種自我暴露,此例是由斯塔克報告的,而且他自己增加了一些中肯的解釋,盡管對口誤的解釋並非他的任務。

“一個女牙醫答應為她的妹妹檢查一下她的牙齒,看是否在兩個臼齒之間有什麽Kontakt(附著物)(或者說,看一下這兩個臼齒的表麵是否接觸很好,有沒有什麽食物殘渣留在裏麵)。

她的妹妹抱怨她的檢查用的時間太長,開玩笑地說:‘她好像在治療一個同事,而她的妹妹不得不等著。’這個牙醫終於給她做完了檢查,並發現在其中的一個臼齒上有一個小洞,她說:‘我想還不算太壞——盡管你沒有Kontant(現鈔)——我說的是附著物。’‘你看,’她的妹妹笑道,‘為什麽你讓我比你的付費患者等的時間長,你的貪婪是唯一的原因。”

“當然,我不應該把我自己的聯想強加於她,或據此得出什麽結論;但是,當我聽到這個口誤後,這種想法突然闖入了我的腦子:這兩個快樂、聰明的年輕女子還沒有結婚,她們和年輕的小夥子的接觸很少,因此我自問,如果她們有足夠的現鈔,是否她們會和年輕的小夥子有更多的接觸呢!”(參見斯塔克,1916)下麵的這個由瑞克(1915)報告的口誤例子,也表現出人們自我暴露的傾向:

“一個女孩處了一個男友,但她對他不太滿意。為了使這兩個年輕人有機會在一起,他們父母雙方特意安排了一個由他們兩人都參加的晚會。年輕的女孩對這個求婚者表現出了足夠的自控和戒備,並設法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厭惡情緒,而這個求婚者則對她表現得很親近。但是,當她的母親問她是否較喜歡這個年輕人時,她禮貌地回答:‘很喜歡,他非常liebenswidrig!’”[66]

同樣,下麵的口誤也是一種自我暴露,蘭克(Rank,1913)將此稱之為“機智的口誤”。

“一個已婚婦女,她很喜歡打聽一些趣聞軼事,據說她非常喜歡打聽那些婚外風流韻事,即使別人要求送給他們什麽禮物作為回報,她也並不感到討厭。一個很想和她發生關係的年輕人,通過自己的設計,為她講了這麽一個老故事。有兩個生意上的夥伴,其中一個對他的合作夥伴的老婆很感興趣,很想和她發生關係。最後,這個有點保守的夫人也同意了他的要求,但作為交換,必須付給她一千金幣作為禮物(相當於400美元)。當她的丈夫要去旅行的時候,他的合作者向他借了一千金幣,並答應第二天將這筆錢還給他的妻子。當然,他將這筆錢還給了他的妻子,但他說這是給她的滿足自己需要的禮物。但是,她想,當她的丈夫回來向他要這筆錢時,就會發現這件事,從而會傷害到他。當這個年輕人講到這裏,即這個引誘者說‘明天我會把錢還給你的妻子’時,這個聽者用非常明顯的話打斷他:‘讓我想一下,你不是已經付給(repaid)我了嗎——抱歉——我是說你已經告訴(told)我了嗎?’她已經不能再給什麽更明確的暗示了,這難以用實際的言語表達出來,即她已經接受了這個年輕人的要求。”

另外一個關於自我暴露的生動例子——這並沒有導致什麽嚴重的後果——是由塔斯克(Tausk,1917)報告的,其名字為“父輩的信仰”。A先生說,“我的未婚妻是個基督徒,她不願意接受猶太教,因此我自己就被迫將自己的信仰從猶太教轉化為基督教,這樣我們才能夠結婚。若我不改變我的宗教信仰,這並沒有什麽內在的阻力;但我發現,其背後的目的在起作用,表麵上看來我不再堅持猶太教了,因為猶太教也並非一種宗教信仰。然而,我一直堅持,我仍是一個猶太人,而且我熟悉的人中,很少有人知道我受洗了。我的兩個兒子的婚姻也是如此,他們都給予了基督教的洗禮。當孩子們都長大後,我才將我們的猶太背景告訴他們,主要是為了保護他們在學校免受反閃族(anti-semitic)思想的影響,也不使孩子因為一些不必要的原因來反對他們的父親。幾年以前,我的孩子還在讀小學,我和孩子們到D地的避暑勝地度假,我們和一個做老師的一家人在一起。一天,我們和這個本來很友好的一家人在一起品茶,房子的主人並不知道他的客人的猶太血統,他用很尖刻的語言指責猶太人,本來我準備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說明我就是猶太人,以便以後向自己的孩子舉例說明‘一個人應有堅定的信念’。但我害怕自己坦白的表露自己後的不愉快變化,除此之外,我們有可能被警告離開這個避暑的地方,這不僅傷害到我本人,也傷害了孩子。因為,孩子們的假期是很有限的,這個主人會不會因為我們是猶太人變得對我們不友好。如果再聽我們繼續談下去,我怕孩子們會坦誠老實地將這一重要的事實不小心說出來,因此,我便設法讓他們離開這裏到公園去玩,我說:‘到公園去吧,Juden(猶太人),’然後很快地糾正,Jungen(年輕人),用這種方式,‘我的堅定的信念’從這個失誤中表現了出來。其他人並沒有從我的口誤中發現什麽,因為,他們認為這很不重要,但我從此吸取了一次教訓,如果自己是一個孩子,或有像自己的孩子一樣的孩子,不妨承認這種‘父輩的信念’。”

下麵的例子是一個法官在判案的過程中記錄的一個口誤,其作用是為了表明一個人是無罪的。

一個士兵被控犯有私闖民宅罪,他說明了下麵的事實:“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從部隊退役,Diebsstellung[67],因此,現在我仍然是部隊的人。

如果口誤作為向醫生提供信息的方式,在精神分析過程中,這種口誤有較悅人的效果。因為,患者好像認為,如果他能夠就此和醫生展開討論,他就會受到歡迎。曾經有一次,我不得不對一個患者的夢進行解釋,在他的夢中出現了‘Jauner’這個名字;做夢者也知道某人叫這個名字,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名字會出現在自己的夢中。我冒險地這樣暗示他,僅僅是因為這個名字聽起來像“Gauner”(騙子)這個詞,他匆忙和我激烈地爭論起來。這時,他出現的第二個口誤證明了我的設想,因為他又一次將同樣的字母搞混了。他的答案是:“對我來說,這太jewagt了(替代gewagt,意思是‘牽強’)。”[68]當我讓他注意到了這個失誤後,他接受了我的解釋。

如果雙方正在激烈地爭論,其中一方出現了口誤,其意義和要表達的意思相反,這會使他處於不利地位,其他對手也往往從中獲利。

人們會給予這些口誤或其他失誤同樣的解釋,即我在書中提出的這種解釋,即使他們並不認可我提出的理論,即使他們能夠容忍這種失誤。在特定時刻,由這些口誤喚起的幽默和諷刺,顯然和我們平時的解釋——這僅僅是一種言語方麵的失誤,沒有什麽心理學方麵的意義——是不相同的。德國的皇宮大臣、布龍(Bülow)太子也是人,也出現口誤。在下麵的一段話裏,他企圖保住自己的地位,當談到要保衛他的君主(1907年11月)這樣的字眼時,他表現出了一個口誤,這和他要表達的意思正好相反。他的話是這樣說的:“就目前而言,是威赫姆大帝的新紀元,我再次重複我幾年前說過的話,說君主周圍有一幫可信任的顧問,這是不公正的,不合理的……(大叫‘不負責任的’)……不可信任的顧問,抱歉把話講錯了。”(大笑)

在這種情況下,由於否定詞較多,布龍說出的話不太明顯,而且由於對講話者的同情以及出於對他所處的困境的考慮,人們並沒有深究他的失誤。幾年後,也是在同一個地方,另一個講話者則就不那麽幸運。他企圖表明自己對君主的毫無保留的支持,但在表達這個意思的時候卻出現了口誤,而這說明在他忠誠的胸懷中還保留著另外的情緒,他的話是這樣說的:“黨員們(德國國家黨):我要講的問題是,我們的立場有賴於議會的議事通則,據這些通則,議會有權力向君主發表講話。我們的信條是:德國人民團結的思想和願望是決心在這件事上形成一種聯合聲明,如果我們完全充分地考慮到君主的感情,這樣我們應該spinelessly(無骨氣)(德文為rückgratlos)地這麽做。”(笑聲持續了幾分鍾)“先生們,我說的不是rückgratlos,而是rückhaltos(無保留地)”(大笑),“在這個困難時刻,即使君主也會接受人民的這種聲明——這個無保留的聲明——這正是我們希望看到的。”

1908年11月12日的《社會民主報》不會放棄注意這個具有重要的心理學意義的口誤的機會:

“在任何國會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一個成員像這個反閃族的黨員一樣,通過言不由衷的自責,來表明自己以及其他大多數人對君主的態度。在第二天的爭論中,在表現如此嚴肅的情緒時,他卻失誤地接受了這一點:他和他的朋友希望對君主無骨氣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四周的笑聲淹沒了這個不幸的人隨後的言詞,他想有必要對此表示歉意,說自己的真實意圖是‘無保留地’。”

我再舉一例,這個口誤具有神奇的預言性。1923年早期,在世界金融界發生了很大的震動,一個年輕的銀行家X——或許是W地區的最新的暴發戶,他是當時最富的人,也是最年輕的——在經過短期的抗爭後,獲得了銀行的絕大多數擁有權。之後便是一次著名的會議的召開。在這次大會上,這個銀行的老董事長,老一代的金融家,卻沒有被選上,年輕的X成為這家銀行的主席。

在發表告別演說時,這個經營董事Y先生向老主席對銀行做出的貢獻表示敬意——這個老主席沒有被選上。聽眾們發現,這個講話者一再地表現出痛苦的口誤,他不斷地談到這個任期已滿的(dahinscheidend)老主席,而不是傑出的(ausscheidend)老主席,結果是,這個沒有被選上的老主席,在這次大會的幾天後去世了,不過他已經八十多歲了(來自斯塔福)。

另外一個精彩的口誤例子,其目的更多的不是講話者的自我暴露,而是為劇場的聽眾埋下伏筆。這個例子來自席勒的話劇《華倫斯坦》(比科洛米尼,第一場,第五景),這也表明這個劇作家了解這種口誤技巧,熟悉口誤的機製和意義。劇情是這樣的:馬克斯·比科洛米尼熱情地支持公爵(華倫斯坦)的理想,並富有**地描述了和平的美好,這是在他送華倫斯坦的女兒回營時才明白這一點的。在他就要離開舞台時,他的父親(奧克塔維奧)和奎斯登貝格——皇宮的密使——驚恐地闖了進來,接下來是這樣的:

奎斯登貝格:天哪!怎麽能容忍這樣呢?

朋友們呀!我們就這樣讓他走嗎?

如此地愚弄——讓他走掉?

不馬上把他叫回來,不要讓他睜眼看這裏。

奧克塔維奧:(從深思中恢複過來)

他現在打開了我的眼睛,我看到的東西比我想象得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