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反複遺忘——最後出現閃失行為。“一天,我要給我的一個熟人寄一張賀卡,但我將這件事一再地推遲了好幾天。我認為其原因有下麵幾個:他曾用信通知我說,某人要在某一星期來看我,我實際上並不期望這個人來訪。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來訪的日期越來越接近,我決定寫個賀卡通知他,讓那個人在我方便的時候再來。賀卡寫好後,我想再加上一句,說明我由於工作繁忙而沒有早一點寫信;但是,後來我想,這並非是我拖延這麽長時間的原因,因此就沒有加這句話。但是,在我就要將賀卡放人信箱的時候,我卻將它放在了下麵的一個入口,上麵寫著:

‘打印材料’。我不知道這是否是由於我當時的那個小小的說謊動機引起的。”

8.遺忘和誤差。“天早上,天氣極好,一個女孩想到瑞克博物館畫那裏的石膏像,盡管她很想去散一下步,但是,她想今天的天氣這麽好,還是去多畫一些畫。首先,她要買些畫紙,她到了商店(從博物館到這裏走路要用10分鍾時間),買了筆和其他一些材料,但是唯獨忘記了買畫紙。然後她就回到了博物館,當她放好畫架準備開始的時候,她才發現缺少畫紙,因此她不得不再去商店。她將紙取回後便專心地畫了起來,畫的速度很快。一段時間後,她聽見博物館的大鍾敲了好多下,她想,‘已經12點了。’她繼續畫畫,直到一刻的鍾聲敲響的時候(她認為是12點過一刻),她包起這些繪畫的材料,決定步行穿過溫德爾公園到她的姐姐家去喝咖啡(在荷蘭這就相當於午餐)。在蘇沙博物館,她吃驚地看到,現在才12點,並非12點半!欣賞好的天氣勝過了她勤奮工作的動機,結果她忘記了這樣的事實:大鍾在11點半的時候也是敲12下的,鍾塔的大鍾也同樣是這樣敲的。”

9.從上麵列舉的這些例子可以看出,潛意識的幹擾動機可以通過反複多次同樣的失誤來達到其目的。我再從一個小冊子引用一個相似的有趣例子,這個小冊子的名字叫《弗蘭克·韋德金德和劇院》,是在慕尼黑由喔拉格出版的。但是我必須將責任歸於這本書的作者,這是一個以馬克·吐溫的方式講的故事。

“在維德肯德的一幕劇《審查》中,在一個很莊重的時刻有這樣一句表白:‘對死亡的恐懼是理智的錯誤(Denkfehler)。’作者很重視這一段,他讓這個表演者排練的時候在單詞Denkfehler這裏停頓一下。到了晚上,這個演員專心致誌地進入了角色,並且很注意這個停頓;

但是,他卻無意中以莊重的語調說:‘對死亡的恐懼是Druckfehler(排印錯誤)’。表演結束後,在對演員的表現進行評價的時候,這個作者肯定地說,他的表演無可挑剔;但是其中的那一段不是‘對死亡的恐懼是排印錯誤’,而應是‘對死亡的恐懼是理智的錯誤’。當下一個晚上《審查》重演,到了這一段的時候,這個演員還是用莊重的口氣說:‘對死亡的恐懼是Denkzettel(備忘錄)。’維德肯德再一次表揚了這個演員的演出,但也指出美中不足的是,這句話的最後不是備忘錄,而是理智的錯誤。第二天晚上,這場戲仍在上演,這個和作者建立了良好友誼的演員,在交換了對表演的觀點後,到了這一段時,又用最莊重的麵孔說:‘對死亡的恐懼是Druckzettel(打印的標簽)。’演員同樣得到了作者的絕對褒獎,而且這個劇本又多次上演;

但是這個作者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個‘理智錯誤’的概念永遠是一個令人困惑的東西。”

蘭克(1912和1915b)也注意到,在“失誤和夢”之間存在著有趣的聯係。但是,如果不深人分析與失誤相聯係的夢,這種聯係是無法發現的。在一個很長的夢裏,我夢見自己丟了錢包。早上,在我穿衣服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錢包真的不見了,雖然在我做夢的那個晚上睡覺前,在脫衣服的時候,我忘記將錢包從褲子的口袋裏取出,並將褲子放在常放的地方。我並沒有忽視我的這種遺忘,它又在潛意識中表現了出來,即在夢中使它表現出來了。[110]

我的意思並非是說,與那些單純的失誤相比,這些混合失誤會教給我們一些新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隻不過是失誤的形式發生些變化,其結果仍是一樣的,仍是為了表現一個確定的目標,或用很活躍的方式來抵抗一種思想。這時如果發生失誤,一方麵達到了目標,另一方麵人們對此也無須做什麽解釋。我們很驚奇這樣的事實,從上麵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出,人們有意識地防止這種失誤發生的動機失敗得多麽徹底。我的朋友盡管付出很大的努力,最終還沒有能夠參加那個協會的活動;而那個女士發現自己無法與這個獎牌分開。在壓抑人們的意識傾向的過程中,當一個方式行不通的時候,這種莫名的因素又會通過另一個方式來達到目的。我們用來消除這個意識的隻不過是這種有意識的對立意誌,這需要做出心理努力,使那些不被我們意識的東西進入意識。

第十二章 決定論、機遇和迷信——幾個觀點

通過對前麵個別問題的討論,我們可以得出下麵的結論:

心理機能的某些缺失——我們後麵將對這些共同特點進行討論——以及某些明顯的非存心的操作,如果用精神分析的方式對此加以研究,就會發現,這些缺失和操作都有其確切的動機,或者說是由人們意識不到的動機所決定的。

如果你要將某種行為歸於這些類別,它必須滿足下列條件:

1.它不能超出我們的判斷範圍,其表現出的特點必須在“正常的界限之內”。

2.它必須是一種持續時間很短的暫時性混亂。在此以前,我們的同一種心理機能必須是很準確的,或者說,我們在所有情況下都堅信我們能夠很準確地完成它。如果他人對我們的這一行為予以糾正,我們必須立刻認識到其糾正的正確性和自己的這一心理過程的錯誤。

3.如果我們完全知覺到了這種失誤,我們自己卻認識不到這種行為的動機所在,我們一定會將它解釋為一種“粗心”,或將它作為一種“偶然”。

屬於這一類的行為包括:遺忘(Vergessen),自己明確意識到的失誤(Versprechen)、讀誤(Verlesen)、筆誤(Verschreiben)、閃失行為(vergreifen)和所謂的偶然行為。從字麵上來看,這些詞有一個共同之處,它們都有一個德文的前綴“ver-”[111]。

我們對用這種方式定義的這些心理過程的解釋引起了我們對一係列的使我們極感興趣的問題的觀察。

如果我們否定這樣的觀點:部分心理機能是不能被人們的意識所解釋的,那麽我們就不能對心理生活中的決定論的範圍做出評價,無論在這一領域還是在其他領域,這種決定論的影響比我們想象的要深遠得多。1900年我看到文學史學家梅爾在《維也納日報》的文章,他列舉事例說明自己的觀點:人們不可能存心和隨意地生成一些無意義的言語或舉動。我早就發現,在要人們做出自由選擇的時候,一個人不可能毫無原因地生成一個數字或名字,對這種明顯的存心生成的數字的研究——一個人在開玩笑的時候說出的一個數字,或在做高智力活動時生成的一個數字——表明:這些數字的出現也是由人們實際認為似乎是不可能的方式所決定。我將簡單地討論一下人們對名字的隨意選擇的例子,然後仔細地分析一個“不加思索地甩出”一個數字的例子。

1.在發表一篇東西時,我要準備我的一個女患者的病曆,這時我首先想到的是給這個患者取一個什麽樣的名字[112],當然選擇的範圍很廣。有些名字一開始便被我排除了——首先是其真名,然後是我的家人的名字,以及其他的與此發音接近的名字。對我而言不可能找不到一個名字的,正如我們將要看到的,我自己在期待一個名字——我頭腦中有很多女人的名字,但唯獨出現這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就是“杜拉”(Dora)。

我捫心自問,這是由什麽決定的呢?誰叫杜拉?我本來想拋棄由此而來的一個思想——這是我妹妹保姆的名字,但是我在精神分析的實踐中有很好的自我訓練,我還是很堅定地指向這一思想,然後讓我的思緒由此展開。馬上,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一個很小的偶然事件進入了我的腦海,這便是我要尋找的決定因素。我在我的妹妹的餐桌上看到了寫給弗洛林·羅沙的一封信,我驚奇地問叫這個名字的是誰呢,我被告知我原認為叫杜拉的這個人實際上叫羅沙,但是,當她被雇用做保姆的時候,不得不放棄這個真名字。因為,我的妹妹也叫“羅沙”。“可憐的人”,我遺憾地說,“他們甚至不能擁有自己的名字。”我現在回憶起來,在此之後,我沉默了片刻,然後靜靜地思考一些嚴肅的問題,這些內容便很容易地進入了我的意識。第二天,當我要為這個不能使用真名的人取一個名字的時候,出現的恰恰是“杜拉”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其他的替代名字的出現。這種情況也與另一個主觀事件有固定的聯係,一個受雇於另一個家庭的家庭教師對我的這個患者的病情有決定性的影響,對其治療過程也有很大的影響。

幾年後,這個小小的偶然事件又發生了。有一次,我正在做一次講座,經常引用這個叫杜拉的患者的例子。但我突然想起來,其中的兩個女士聽眾中有一個也叫杜拉。我便轉向我的這個年輕的同事,向她道歉說,我忘記了你也叫這個名字,並說在我的講座裏,我會將這個名字改掉。

這時,我麵臨的一個主要問題是盡快找一個合適的名字,我首先想到的是避免使用另一個女性聽眾的名字,以避免讓我的那些有精神分析基礎的同事將此作為一個例子加以分析。當我決定要用“埃納”這個名字取代杜拉的時候,我感到非常的高興。講完課以後,我問自己,埃納這個名字是從哪裏來的呢?當我注意到這個名字的來源的時候,我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在選擇名字的時候力圖避免另一個女士的名字,當然我很好地避免了這種可能性;或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這種可能性,但是另一個女士的姓是魯埃納,埃納正是其中的一部分。

2.在給我的朋友的一封信中,我通知他說,我剛好校對完《釋夢》的清樣,而且不想對此做較大的修改,“即使裏麵包括2467個錯誤”[113],我立即想解釋這些數字的來源,並在信中附上了我的一個小小的分析。我還是將我的這個分析全文摘錄下來:

“讓我再對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做一次貢獻。在這封信中,你會發現我隨意使用了2467這個數字來評價《釋夢》這本書中出現的錯誤的多少,我的意思僅僅是指這個錯誤數字很大,但是唯獨這個數字出現了。然而,頭腦中任何東西的出現都不會是沒有原因的,你肯定也期望是潛意識決定了這個數字進入我們的意識。就在此之前我在報紙上看到,將軍E.M從工兵署退休,我對這個男人很感興趣,當我作為軍醫在軍隊服役的時候,有一次他因病來病房(當時他還是一個團長),對一個軍醫說:“你必須在一周內讓我好起來,因為皇上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從此以後,我決定效仿其職業;但是現在,他的這個職業已經走到盡頭——一個工兵署長,並且已經(1899)列入退休人員之列。我想計算一下他從事這種職業的時間,從我1882年在醫院見到他時起,到現在已經有17年了。我對我的妻子講了這些後,她回答說:“是否你也該退休了?”

“上帝不會同意的。”我說。我們談完以後,我便坐下來給你寫信。但是,這一係列的思想仍縈繞在我的腦海。經過仔細推斷,我發現算錯了。在我的記憶中的一個很明確的事實可以證明這一點,我是在監禁中(不能外出)慶祝自己24歲生日的,那是1880年,或者說是19年前。這樣就出現了2467中的‘24’這個數字,現在,在我現在的年齡——43——加上24,這樣就有了67這個數字。換句話說,在回答是否我要退休這個問題時,我希望自己還能夠工作24年。自從我要追隨這個M團長那時起,很明顯對自己沒有取得什麽大的成就感到厭煩,然而與他在這個時候就結束其生涯相比,我慶幸自己還是一個勝利者。這樣人們就會很公平地說,這個不假思索出現的數字2467,並非沒有潛意識的根源。”

3.自從我第一次解釋了這個隨意出現的數字後,我又反複地做過類似的實驗,其結果仍與此一致。但是,其中涉及很多隱私的東西,因此我不想在此予以說明。

由於多種原因,我要增加一個有關的例子,這是維也納的醫生阿德勒(1905)從一個“完全健康的”人那裏獲得的資料,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關於“數字”聯想的例子。向阿德勒提供資料的人報告說,“當我正在潛心閱讀《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的時候,如果沒有這個很偶然的幹擾,我會將這本書讀完的。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當我讀到這一段論述,即那些隨意闖入我們意識的數字都是有確定的意義的,我決定做一個實驗。這時出現於我頭腦的記憶是1734,與此相聯係的意念很快地出現在我的麵前:1734÷17=102;102÷17=6。然後我將這個數字分成17和34,我現在34歲,我曾經對你說過,我認為34歲是青年的最後一年,由於這個原因,我的最後一個生日過得很不愉快。在我的人生經曆中,一個17年的結束將看到一個愉快而有興趣的時代的開始。我將我的人生以17年為單位分開,那麽這個區分有什麽意義呢?在想到數字102時,我想到了雷卡姆萬國圖書館的編號102,這是考塞卜的劇本《厭惡和悔恨》。

“我現在的心理狀態便是厭惡和悔恨,這個圖書館裏的編號6是(我熟悉地記得這裏的所有的編號)穆勒的《罪過》,由此想到的是我自己的罪過,因為,我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能力。接下來出現的是這個圖書館中的第34號,包括穆勒的童話《槍口》(Der Kaliber),我將這個單詞分‘Ka’和‘Liber’兩個部分。接下來出現於我的腦海的是,這個單詞包括‘Ali’和‘Kali’(鉀)兩個部分。這使我想到有一次和我的兒子(6歲)的押韻遊戲,我讓他找出和單詞‘Ali’壓押的詞,但是他一個也沒有找到。當我一定要讓他說出一個的時候,他說:‘All reinigt denMund mit hypermangansaurem Kali’(Ali用高錳酸鉀清洗了他的嘴)。我大笑了起來,因為Ali是很溫和的。在最近幾天,我遺憾地發現,它並非是溫和的Ali。”

“我問自己:這個圖書館裏的17號是什麽呢?但我並沒有想到什麽。不過我敢肯定,對此我很早就知道的,因此我認為我是想忘掉這個編號,我的任何思想似乎都是徒勞的。我開始閱讀本書,但我的閱讀很機械,無法理解書中的內容,因為17這個數字仍縈繞在我的腦海。這時,我將燈關掉,繼續我的思索。最後,我意識到,17這個編號是莎士比亞的劇本,但是哪一本呢?

我想到了《希洛和黎安德》——很明顯是我的愚蠢的企圖使我誤入歧途。最後,我不得不放棄,查閱了這個圖書館的目錄,發現17號是《麥克白》。使我感到困惑不解的是,我根本不了解這個劇本,盡管我對它重視的程度和莎士比亞的其他劇本一樣。我想到的僅僅是:凶手,麥克白女士,巫婆,‘公正即邪惡’;想到有一段時間我發現席勒的《麥克白》譯本非常好。毫無疑問,我希望忘掉這個劇本。接下來想到的是17和34可以被17整除,得l和2,在這個圖書館的l和2好像是歌德的《浮士德》,我越來越感覺我和浮士德有很多相似之處。”

令我們感到遺憾的是,從這個醫生的分析中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麽重要的東西。阿德勒認為,這個男人對他的這些聯想的綜合並不成功,如果不從這些對1734數字的聯想中獲得一些理解這個數字的關鍵,那麽很難對此做出有價值的解釋。

“我今天早上的經曆有力地證明了弗洛伊德的觀點的正確性。當我晚上下床時候,驚醒了我的妻子,她問我為什麽要找這個圖書館的目錄,我對她講了當時的情況,她認為我是小題大做——但觀點很有意思——在我一再堅持下,她還是接受了對《麥克白》進行聯想,她說在她想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她什麽也聯想不起來。我回答說:‘讓我們測試一下。’她說了一個數字117,我馬上回答說,‘117是指我告訴你的那個數字,而且,我昨天對你說過,一個82歲的妻子和一個35歲的丈夫在一起的確不協調。’前幾天我取笑我的妻子說她是一個82歲的小老女人,82+35=117。”

這個原沒有找到決定他生成數字的因素的男人,當他的妻子給他一個隨意生成的數字的時候,他馬上就找到了問題的答案。實際上,他的妻子很明確她丈夫生成這個數字的症結所在,因為她選擇的數字也是出於一個情結——這是他們同有的情結,因為這種情況涉及到他們相互的年齡。

現在我們就能夠很容易地對出現於這個丈夫頭腦中的數字做出解釋了,阿德勒認為,這個數字表明了他的一種壓抑的欲望,這個欲望便是:“像我這樣34歲的男人應該有一個17歲的妻子才合適。”

如果你認為這是無稽之談,那麽我要補充一點,最近我從阿德勒那裏得到消息,在他的這個分析出版一年之後,這個男人和他的妻子離婚了。[114]阿德勒對強迫生成的數字給予了同樣的解釋。

4.人們選擇的所謂的“吉祥數字”並非與這個人的生活毫無聯係,或它的出現也並不是沒有什麽特定的心理原因的。一個男人承認自己特別偏愛17和19這兩個數字,在稍做思考後,他便發現,在17歲這個年齡,他考上了大學,並從此獲得了他夢寐以求的科學研究的自由。19歲的時候,他第一次做長途旅遊,之後不久便有了重大的科學發現。但是這個偏愛的固定化還是在10年以後,即在他發現這個數字在婚姻生活中的重要意義之後。即使是人們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偏愛的數字,或明顯以很隨意的方式生成的數字,都可以通過分析追溯其料想不到的含義。我的一個患者在這方麵曾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天,當他很不愉快的時候,他很特別地甩出一句這樣的話:“我已經告訴你17到36次了。”我問他這麽講話的動機所在,他說他的腦海馬上出現的是:他生於那個月的27日,而他的小弟弟生於這個月的26日。他抱怨說,命運從他的生活中剝奪走了美好的東西,並把這些東西給了他的弟弟,因此他便在弟弟的出生日期這個數字上加上10來表示命運對自己的這種不公,“我雖然年齡較大,但我卻要矮人半截。”

5.我還要進一步闡述一下對數字現象的分析,因為,我知道沒有其他什麽獨立的觀察事件能夠像數字這樣強烈地證明這種不被我們的意識所知的、高度混合的思想過程的存在。同時,我也找不到比醫生提供的材料更好的例子。在這裏我報告一個出現於我的一個患者(征得他的同意)的數字情形的分析。我要說明的是,他是一個生活在一個大家庭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他非常尊敬的父親。當他心情很好的時候,426718這個數字就會闖入他的腦海,他問自己:“由此聯想到的思想是什麽呢?首先是我聽到的一個笑話:‘一個人如果患了感冒,而要醫生治療的話,病症會持續42天;如果不要醫生的治療,則要持續6星期。’”這已在該數字的前麵部分反映出來(42=6×7)。在此之後,他停頓了片刻,我讓他注意到他選擇的這個6位數中缺少3和5兩個數,他馬上對此解釋道,“我們兄妹7人,我是老小,就年齡順序來說,3是我的姐姐A,5是我的哥哥L,他們是我的敵對方。在孩子的時候,我就向上帝祈禱,請他將這兩個令人煩惱的家夥趕走。在我看來,我選擇的這個數字滿足了我的欲望,3和5——我的邪惡的姐姐和哥哥——被清除了。”“如果這些數字代表你的姐姐和哥哥們,那麽最後18的含義是什麽呢?因為你們畢竟有兄妹7人。”——“我常想,如果我的父親還活著的話,我就不會是最小的,如果再有一個孩子的話,我們就是8個了,我就會是一個小孩的哥哥了。”

除了對這個數字的解釋,我們還必須能夠在前後數字之間建立聯係,從最後的數字就可以很容易地發現其含義:“如果我的父親仍然活著”。“42=6×7”表示對那個沒有醫治好他父親的醫生的諷刺,用這樣的方式表現出他希望他父親還活著的願望。這個數字(426718)與他在家中產生的兩個童年願望的滿足相聯係——一個願望是希望他的那個姐姐和哥哥死去,另一個是希望在他之後再有一個孩子,或簡單地表達為:“要是我的這兩個敵人死了而我的父親還活著多好!”

6.這是從一個記者那裏得到的一個小例子。在L地的電信局工作的經理寫道:他的19歲半的兒子想學醫,而且熟悉《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並企圖向他的父母說明我的觀點的正確性。我將他所做的一個實驗不加任何評判地引用如下:

“我的兒子對我的妻子談了有關所謂的‘偶然事件’問題,並對她說,這些出現於其腦海的名字和數字都不是‘偶然的’,他們的對話是這樣的:

兒子:‘給我一個你喜歡的數字。’

母親:‘79。’

兒子:‘由此你想到了什麽?’

母親:‘我想到了我昨天看到的那個美麗的帽子。’

兒子:‘它賣多少錢?’

母親:‘158馬克。’

兒子:‘可以這樣解釋:158÷2=79。你認為這個帽子太貴了,無疑你在想:如果便宜一半,我就會將它買下。’

對我兒子的這個結論我首先提出了反對意見,女人一般對數字很不在行,他的母親也不會想到158的一半是79。他的理論主要依據的是這個不太可信的東西:下意識中的數學表現比意識中的數學表現要好。‘不對,’我得到的回答是這樣的,‘也許我的母親不能很好地計算出158÷2=79,但是,她卻碰巧看到了這個等式——她可能在做夢的時候想起了這個帽子,然後認識到其便宜半的價格。’”

7.我從瓊斯(1911b)那裏再引用一個對數字進行分析的例子。一個他熟悉的紳士想到986這個數字,對瓊斯說,他不會與他想到的東西有任何聯係。“用自由聯想的方法,他首先出現了這樣的記憶——一種以前沒有出現過的記憶:6年前,在一個炎熱的日子裏,他在晚報上看到了一則笑話,這個笑話說的是,現在溫度計的讀數已經不是986℉了,明顯超出986℉。我們當時坐在一個很熱的火爐旁邊,而我則剛剛從這個地方退出。他說他很清晰地記得這種炎熱喚起了他的那種沉睡的記憶。然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麽這個記憶會如此清晰地存在著,就像以前出現過似的。對很多人而言,如果這種記憶不與其他什麽重要的材料相聯係的話,人們很難將它回憶出來。他告訴我,在讀這個笑話的時候,他笑得前仰後合,以後又多次想起來,每次都倍感愉悅。實際上,這個笑話很貧乏,並不令人可笑,這使我認識到,在此背後一定存在著重要的東西。他接下來的思想是,熱量這個概念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熱是宇宙的一種很重要的東西,是所有生命的源泉,等等。一個很普通的年輕小夥子有如此鮮明的觀點,的確需要對此進行一下解釋,因此我讓他繼續他的自由聯想。下麵聯想到的是一個工廠的煙囪,他從他臥室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這個煙囪。他經常在晚上站在那裏看從裏麵冒出的煙火,認為這實在是能量的一種浪費。熱,火,萬物生命之源,巨大的能量從這個聳立的空心柱子裏麵流走了——從這種聯想中,我們不難推斷出:在他的潛意識中,這種關於熱和火的思想和他頭腦中**的思想密切聯係,或者這是一種象征性的思想。他現在有強烈的**情結,他自己已經承認了這一點。”

如果你要對這個觀點——數字材料在人的潛意識中發揮作用——獲得更深刻的印象,你就應該了解一下榮格(1911)和瓊斯(1912)的文章。

在對這類問題進行分析的時候,我發現有兩種東西給我的印象特別深:首先,人們似乎像夢遊的確定性一樣,為了達到一個意識不到的目的,進行了一係列數字的思考,這種思想馬上便表現於所期望的數字,而且其計算速度之快令人驚異。其次,在我的潛意識裏,我可以很自由地支配這些數字,但在我的意識狀態,我對數字的推斷能力則很差,很難記住日期、房間號碼等諸如此類的數字。而且,在這些潛意識狀態下,對數字的思維操作有一種迷信的傾向,我很長一段時間不明確其根源。[115]如果你發現,不僅這些生成的數字,而且這些生成的文字材料也是有一定的根源的,這都不足為怪。

8.這是一個關於強迫性的單詞的消除的很好的例子,強迫性的單詞,即那些無論做出多大努力也無法從我們的腦海裏消除的總是出現的單詞。這是由榮格觀察發現的(1906):“一個女士告訴我說,在這些日子,‘Taganrog’(塔幹洛,俄國北部的一個地方)經常掛在嘴邊,但又不知道它的意思。我問她這些天是否有一些刺激她的事件發生,是否有不愉快的情緒,她猶豫片刻後對我說,她很喜歡一件睡衣(德文,Morgenrock);但是她的丈夫對此不感興趣,‘Morgenrock,Tag-an-rock’(字麵意思為“白天一穿一睡衣”)——很明顯,他們在發音和意思上相似。之所以用俄文的方式,是因為當時這個女士剛認識一個來自塔幹洛的人。”

9.我很感謝赫奇曼博士,他提供了另一個類似的例子。在個特殊的地方,一行詩歌不明原因地、強迫性地反複出現了。

“E,一個法學博士說道,6年前,我從比瑞茲到聖塞瓦斯坦旅行,在鐵路線跨越比沙河的這個地方是法國和西班牙的邊界,從邊界橋上看,這裏的景色很優美——一側是一條寬闊的大峽穀和比利牛斯山,另一側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這是一個美麗清爽的夏日,萬物被陽光普照,我在做假日的旅行,碰巧要去西班牙。在這個美麗的地方我的腦海裏出現了下麵的詩:

Aber frei ist schon die Seele,Schwebet in dem Meer von Licht”。[116]

“我回憶起來,當時我正在想這個鐵路的起點在哪裏,我無法回憶起這個地方。從韻律上來判斷,這些詞一定來自一首詩歌,但這首詩歌我完全忘掉了。後來,當這句詩反複地出現在我的腦海的時候,我問了很多人,但是一無所獲。”

“去年,當我從西班牙回來的時候,也經過了這個相同的鐵路線,這是一個漆黑的夜晚,而且天在下雨。我看著窗外,看是否能看到邊防站,我發現我正在比沙橋上。這句詩馬上又闖入了我的記憶,而且我仍回憶不起來它的出處。”

“幾個月後,我回到了家裏,我發現了一本烏蘭特(法國詩人)的詩集,打開後,這句詩映入眼簾:‘Aber frei ist schon die Seele,Schwebet in dem Meer von Licht’,這是詩歌‘Der Waller’(旅客)的結尾部分。讀這首詩的時候,我隱隱地意識到,很多年前我讀過這首詩。在西班牙的情景好像與這首詩的這一句有密切的聯係,這很符合我對這個地方的描述。我對這個發現,隻有一半的滿意,然後我繼續翻看著這本書。這句詩‘Aber frei ist schon…’印在這一頁的最下麵,翻過這一頁,我在另一頁發現了名字為‘比沙大橋’的詩。”

“我要補充說明的是,與前麵的內容相比,我對這首詩的內容更不熟悉,其開頭是這樣的:

Auf der Bidassoabrücke steht ein Heiliger ahersgrau,Segnet rechts die span’schen Berge,segnet links den fr?nk’schen Gau”[117]

對決定隨意生成的數字和名字的因素的探討,有助於我們對另一個問題的解決。人們知道,很多人反對這種徹底的心理決定論(psychical determinism),因為他們確信自由意誌的存在。

當然,這種確定的感覺確實存在,即使你相信這種決定論,也不能否定自由意誌的表現。和其他正常的情感一樣,這種感覺也是有證可尋的;但是,到目前為止,據我本人的觀察,這種自由意誌的感覺並不會在需要做出重要決定的緊要關頭表現出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種我們擁有的感覺好像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心理力量,我們很希望它能夠代表我們的意誌(我出現了,我不在做其他的)[118]。另一方麵,對於一些無足輕重的決定,情況則與此不同。這時我們的活動往往出於我們的自由意誌——沒有什麽動機驅使的意誌。據我們的分析,我們無需討論這種自由意誌的感覺的正確性,如果我們要考慮到這種有意識和潛意識的動機的話,這種確定的自由意誌的感覺會提醒我們,有意識的動機不能擴展到我們所有的動作方麵,即有些動作無須勞駕意識動機,“小事不去驚動法官”。但是,這個所謂的自由的活動,卻在另一方麵——潛意識方麵——獲得了動力,通過這種方式,決定論徹底地表現在整個心理領域。[119]

盡管在前麵章節裏討論的失誤動機,在意識狀態下難以認識,但是,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很多的證據來證明它的存在。事實上,隨著我們對這種潛意識原因的揭示,我們便有可能來發現這些證據。在兩個領域,有可能驗證這種潛意識的動機的存在,在這樣的狀態我們有可能認識這種動機。

1.我們觀察到偏執狂(paranoia)患者的一個典型特點是:他們將我們通常忽略的細小的行為賦予深刻含義,或者說,在他們觀察到他人的這些細小的行為時,總是說這些行為意義重大,並據此得出重要結論。例如,我最近見到的一個偏執狂患者說,周圍的人們好像都達成了共識,因為,當火車駛出車站時,人們都是揮動一隻手。另一個患者注意到,人們走路的方式,使手杖的方式等等都有重大意義。[120]

這些無須動機的、偶然的行為——正常人也具有的這種心理操作,或是正常人的失誤行為——一旦被偏執狂患者在他人身上看到,他們並不認為這是一種正常的心理表現。他們在他人那裏觀察到的任何東西都意義深刻,每一個行為都可以做出這樣或那樣的解釋,那麽,為什麽他們會如此呢?或許,和在其他類似的情況下一樣,他將自己意識不到的東西投射到了他人身上。

對偏執狂患者而言,他們被迫讓出現於正常人潛意識中的東西進入意識,而要讓正常人意識到這些東西必須通過相應的心理分析。[121]在某種情況下,我們認為偏執狂患者的認識有一定的正確性,因為他們洞察到了正常人認識不到的東西,他們比有正常心智能力的人在這個方麵看到更清楚;隻不過,他們將這種看法以替代的方式投射到他人身上,這使他們的這個認識變得毫無價值。

我希望自己不相信這些偏執狂患者的解釋,但是,偏執狂患者對這種偶然行為的解釋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這種認識有助於我們對這種確信的感覺的理解,即偏執狂患者確信其解釋的正確性。事實上,在這些解釋中有一些是符合實際的東西。我們的那些非病理性的判斷失誤也應有這樣的確信感覺,即確信這些失誤是有一定意義的,或這些失誤是有一定原因的。關於這一點,我們在本章的其他部分將詳細論述。

2.對偶然和失誤行為的潛意識動機的這種替代還表現在迷信現象中,我將通過我自己的小小經曆來闡明我的觀點。

在我度假回來後,我的思緒馬上回到我的患者身上,在新的一年開始後,我要注意的是哪一個患者呢?首先,我要看望的是一個老婦人,多年來我一直是堅持每天為她服務兩次[第112頁]。

由於這是例行的服務,且單調乏味,在我去看她的路上和探視她的過程中,我的潛意識的思想就會表現出來。她已年逾九旬,每年開始時,我都會很自然地問自己,她還能支持多久。就在這一天,我匆匆叫了一輛車趕往她家,在這裏的每個車夫都知道這個老婦人的家,因為我經常坐他們的車。但這一天卻發生了一個很偶然的情況,這個車夫在她家的門口沒有停車,而在附近另一個與此平行的街道上的同一個門牌號前停了下來。當我看到走錯了路後,斥責了這個車夫,他急忙對我道歉。那麽,我在另一個沒有居住這個老人的家門口停車是否有重大意義呢?當然,這並非對我有什麽意義;但是,如果我迷信的話,從這個偶然事件我可以看出一種預兆,今年將是這個老人的最後一年。曆史上記錄的很多預兆也隻不過是依據這種象征,我當然將這種情況解釋為一種偶然,沒有其他的意義。

但是,另一種情況則完全不同,如果我步行前往,當自己“陷入沉思”或“心不在焉”,也到了另一個與此平行的街道的這個房子,而不是這個老婦人的家門口,這就不能解釋為偶然,而是值得解釋的、有無意識目的的行為。我對這種“誤入歧途”的解釋是這樣的:我不久就不會再看到這個老婦人了。

我和那些迷信的人區別如下:

我不相信心理生活中的那些無足輕重的事件的發生會預知我們將來在現實中隱藏的東西;但是,我相信,我們的心理活動的偶然表現會揭示一些隱藏的東西,盡管這些東西也屬於心理方麵的(不屬於外在現實)。我相信外在的偶然性,但是,我不相信內心的(心理的)偶然性。而迷信的人的看法則相反,他們對這種偶然和失誤行為的動機一無所知,相信這種心理的偶然事件,另一方麵,他們賦予外在的偶然事件以特定的意義,一種對將來現實的預兆,認為這種偶然事件的發生是表達外在現實中隱藏的東西的一種方式。由此可見,我和迷信的人的區別主要表現在下麵兩個方麵:首先,他尋找外在的動機,而我則尋找內在的動機;其次,他將這種偶然解釋為一種事件,而我將這種偶然解釋為一種思想。但是,隱藏於他的東西和隱藏於我的東西相對應,而且,都不想將這個偶然解釋為偶然事件,而寧肯對它做其他的解釋,這是我們的共同之處。[122]

我認為,意識的疏忽和潛意識中對這種偶然的心理事件的動機的認識是迷信產生的心理根源。

因為,迷信的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偶然行為的動機,但是又要求能夠認識到這個動機,這樣他就不得不在外界尋找其替代根源。如果這樣的聯係確實存在,它就不可能局限於這個單一的情景。在這一點上,我相信世界上迷信的大部分觀點——經過漫長的演化,形成了現代的宗教——隻不過是心理向外在世界的投射。對這種心理因素以及在潛意識中的聯係的模糊的認識——對此很難表達,用偏執狂患者做類比有助於我們的理解——都反應在超自然的現實的構成上。這些超自然的現實最終會被潛意識心理學這門科學所取代。人們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去解釋天堂和地獄的神話,去解釋上帝和不朽的靈魂,去解釋善良與醜惡,將這種形而上學轉化為心理玄學(metapsychology)。初看起來,偏執狂患者的替代和迷信的人的替代並沒有多大區別;但人類開始思考的時候,眾所周知,他們被迫以人神同形的方式去對此加以解釋,或用自己想象出來的眾多人格的力量來對此予以解釋。他們將這些偶然的事件神秘地解釋為是那些有神秘力量的人們所為,其所作所為有時像偏執狂患者,即從他人的細小的行為得出重要的結論,有時又像很多正常人,他們據這些偶然的和不存心的行為來判斷鄰居的性格。在我們的現代科學中,這種迷信的世界觀將失去其存在的根基,但在前科學時期的世界觀裏,人們堅信他們解釋的正確性和合理性。

羅馬人看到門口飛過一隻小鳥,便認為這不是好的兆頭,他們就會放棄去做那些不論多麽重要的事情,他們用這種洞察力來判斷自己的活動,這樣的行為與他的前提便達到了一致。但是,如果他放棄去做這件重要的事情是因為他在出門的時候摔了一跤,他們的這種洞察力比我們這些無宗教信仰的人還要優越,他們比我們這些心理學家更像心理學家。因為這一跤向他們表明,他們還有疑慮,還有反麵的力量在對他們發生作用,這種力量在渙散意識的努力。因為,如果我們把所有心理力量聯合起來去達到這個共同的目標,我們肯定會取得成功的。這正如席勒筆下的泰爾,在讓他用箭去射他兒子頭上的蘋果時,官員問他為什麽抽出兩根弓箭?他的回答是這樣的:

“我用第二根箭射穿你,如果我傷了我親愛的兒子的話,這根箭就是你的,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席勒的《維赫姆·泰爾》,第三場,第三景)

任何人隻要有機會用精神分析的方式研究一下人類隱藏的心理衝動,他們都會發現,在迷信裏,這種潛意識動機的特點得到了表現。我們可以在那些患有強迫性思考或其他狀態的神經症患者那裏——這些人的智力一般都很高——清楚地看到:迷信來源於壓抑的敵對衝動[123],迷信在很大程度上是對災難的期望。如果一個人經常有對付他們的邪惡欲望,但他又想變好,他就不得不將這個欲望壓抑在潛意識之中,並期待著通過災難的方式來懲罰這種潛意識的邪惡。

盡管這幾句話不能完全闡明迷信心理學,但是我們至少觸及到了這樣的問題:迷信到底有沒有現實根源,或者說,諸如真實的預感、夢的預見、心靈感應以及超自然力量的表現等等,這些說法是否完全是假的。我的意思並非是對這些說法一概否定,因為,很多哲人名士對此都有詳細的觀察,並確認其存在,當然對此還有待於進行深入的研究。我所希望的是,其中的一些部分能夠通過人們對潛意識過程的認識而得到解釋,從而使我們今天的觀點更加鞏固。如果像招魂術這樣的現象仍然存在,那麽我們就應該能夠用我們對這一現象的新發現來進一步限定我們的“定律”,而不使我們動搖關於世界上事物之間的一致性的信念。

對此問題的討論,我隻能提供一個主觀性的答案——據我個人經驗的答案。遺憾的是,我必須承認我也是一個凡夫俗子,我出現的時候,神靈停止活動,超自然的力量也隱身而去,因此我沒有任何這方麵的經驗使我相信這種奇跡的存在。和其他人一樣,我也有預感,並經曆了一些煩惱;但是二者總是聯係不起來,預言的事件總不出現,而一些不幸的事件經常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的麵前。在我孤居其他城市的日子裏當時我還年輕——我經常誤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聲音倍感親切,然後仔細地記下這個時刻,並追查在這個時候我的家人是否真的叫過我的名字,或有無什麽事件發生,但是,什麽也沒有發生。與此相應,有一次,在我忙於為一個患者看病的時候,我的一個孩子突然患病,幾乎因此死去,當時我仍沒有煩惱的預感。到目前為止,我所遇到的患者中,沒有一個能夠證明自己的預感應驗。我也必須承認,在最近幾年,我的一些經曆也可以用心靈感應的假設對此予以解釋。

很多人都堅信夢有預見性,因為人們可以用很多事實對此予以論證:在夢中出現的願望,在以後的生活中得到了滿足。但是,一點也不感到奇怪的是,通常,在夢和願望的滿足之間有很大的差異,而這種差異往往被做夢的人給忽略了。一個聰明、誠實的女患者提供給我一個很好的關於夢的預見性的例子。事情是這樣的:她曾經做過這樣一個夢,夢見自己在某個街道的某個商店遇見了她以前的一個朋友——她的家庭醫生。第二天早上,當她來到市中心夢裏夢到的那個地方的時候確實遇到了他。我發現,這種奇跡般的巧合並不是什麽重大事件,對此我以後將予以論述。

在仔細地詢問了她一些問題後,我發現,在她做夢的那個早上,她並沒有回憶起來這個夢——直到她出去散步並遇到這個人時才回憶起晚上的夢。她對這樣的解釋並不反對:這種事件的發生並非神秘,隻不過是一個有趣的心理問題。那天她走在街道上,遇到了她的家庭醫生,見過以後,她感覺到前天晚上自己在夢裏夢到過在這個地方遇到了他。對她做具體的分析後,就會發現她的這個確定感覺是如何出現的,一般而言,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們往往否定其真實性。一個期待已久的在某個特殊的地方相遇,實際上等同於一種約會。這個老家庭醫生喚起了她對以前經曆的回憶,她通過這個醫生認識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曾經是她生活中的一個很重要的部分。從此以後,她繼續和這個紳士有密切的聯係,就在做夢的那天晚上,她還在期待著他的到來,但是他並沒有來看她。如果對這種情況做進一步的分析的話,我便會很容易地發現,當她見到她以前的一個老朋友的時候,她表現出的做過這個預見性的夢的幻想等於在說:“啊!醫生,你使我陷入了過去的回憶,那個時候,如果我們安排一個約會,我從來不會失望的。”

這種“明顯偶合”(remarkable coincidence)——說到某人時,他確實出現了——也是有的。我也觀察到自己的一次這樣的小小經曆,這或許代表了很多類似的經曆。在我獲得了教授頭銜後的幾天(1902年3月)——在當時的專製時期,教授是有一定的權威性的——當我走到市中心的時候,我突然產生了一種童年的幻想,即想去報複一下那對夫婦。幾個月前,這對夫婦請我去給他們的小女兒看病,這個女孩在做了一個夢後,出現了有趣的強迫症狀。我對這個病例很感興趣,對其病因我是知道的。但是,這對夫婦反對我給他們的女兒提供治療,而讓她轉到了一個外國權威那裏,這個權威以有效的催眠療法著稱。我的這個報複性的幻想是:在這個權威的治療徹底失敗後,他們會再來求我進行治療,並且向我表示,他們對我的治療很有信心,如此等等。然而我就會這樣回答:“是的,現在你們對我有信心了,因為現在我也是教授了。這個頭銜並沒有改變我的能力,我當大學講師的時候,你們沒有用我,那麽我現在做了教授,也可以不用我。”這時,我的幻想被一個聲音打斷,“教授,你好!”我一看,站在我的麵前的正是我正在想著要報複的那對夫婦。當時我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這並非奇跡,我在這個寬闊、筆直、幾乎沒有什麽人的街道上走,迎麵而來的正是這對夫婦。在我們相距20碼的時候,我可能偶然的一瞥看到了他們的身影,並認出了他們;但是我卻將這個感覺放到了一邊,或被消極地忽略了。

很明顯是情緒的因素在這個幻想中發揮了作用,於是就出現了這種巧合。

蘭克(1912)也報告過一個“預言應驗”的例子。

“幾年前,我也經曆過一次‘明顯偶合’,正在我想某個人的時候,偏偏就遇到了這個人。

聖誕前不久,我到奧匈銀行兌換貨幣,想用一些零錢兌換10個新銀元作為送人的禮物。在路上,我一直陷入自己的野心幻想:自己一貧如洗,而這個銀行則有堆積如山的存款。我來到了那個銀行所在的小街,看到有一個小車停在那裏,很多人從銀行進進出出的。我對自己說:無疑,出納是有時間兌換新的銀元的,我很快就辦完事了。我寫了要求兌換的單子,對出納說:‘請給我金幣。’我馬上注意到了我的失誤,應該說給我銀元,這使我從幻想中驚醒。我距入口僅有幾步之遙,我看到一個年輕人進來後向我走來。我想我認識這個人,由於我眼睛近視,並沒有確定他到底是誰,當他走近一點後,我認出他原來是我哥哥中學時的一個叫金的朋友。金的哥哥是個著名的作家,在我的文學生涯初期,我很想得到他的幫助。但是,這種幫助我最終也沒有得到,結果我並沒有像期望的那樣獲得成功。在我去銀行的路上還在想著這件事。情況可能是這樣的,在我沉迷於我的幻想的時候,我一定是無意問看到了這個金先生,表現在我的意識上,便是向出納要金幣,而不是這個價值較小的銀元(這說明自己夢想獲得成功)。另一方麵,對這個失誤事件——我的潛意識最初知覺到了一個物體,後來又被自己的意識認識到了——布洛伊勒將之解釋為‘複合準備’(complexive preparedness)。正如我們所看到的,與自己的看法相反,我用事實說明了自己的願望,這個事實便是到銀行後用紙幣兌換金幣。”

下麵的經驗也可以歸於此列。在某一時刻,或某一地方,我們會發現,這個地方這麽熟悉,好像以前我們到過這裏,但是經過努力回憶,發現自己以前確實沒有來過這裏。我也明白,人們在言語的表達上,將此習慣上稱之為“感覺”,但實際上這應是一種判斷,更確切地說是一種知覺判斷。這些情況有其本身的特點,我們不要忘記這個事實,他無法回憶起來他想要的東西。這個“似曾相識”的現象是否可以證明有前世的存在呢?當心理學家注意到這個問題後,便企圖用特殊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但是,目前提出的解釋,在我看來,沒有一個是正確的。他們沒有人能夠透過這個現象的表麵而看到其深層的東西。據我觀察,這些心理過程可以對這種“似曾相識”——即潛意識幻想——的現象做出解釋,但當代的心理學家仍然忽略這一點。

我認為將這種似曾相識的經驗看作幻覺是錯誤的,實際情況是這樣的,當時的情景確實觸及到了他以前曾經經曆過的東西,隻是我們無法將這種經曆回憶起來,因為它還沒有被意識到。簡而言之,似曾相識的感覺與一種潛意識幻想的再現相對應。這裏存在著的潛意識幻想(或白日夢),就像我們意識中產生的同種創造一樣,對後者每個人都可以從自己的經曆中了解到。

我想對此問題應該給予認真對待,但這裏我能做的隻不過是對一個具體的“似曾相識”的例子進行分析。在這個例子中,這種感覺是那樣的強烈和持久。一個37歲的女士對我說,她對她在12歲半時的一次記憶有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是到鄉村去看她的幾個同學,當進了大院,她馬上感覺自己以前來過這裏,來到客廳時,她的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她感到自己原來就知道這個房子的結構以及這個房間的隔壁是一個什麽樣的房子,並且知道從這裏會看到些什麽。當時她想,之所以會有這種熟悉的感覺,可能是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到過這裏;但是,詢問了父母後,這個看法就被否定了。這個女士並沒有從心理學方麵對此予以深究,但是她認為這種感覺的出現是她的重要情緒生活的預見,因為這些同學對她以後的生活意義重大。但是,如果我們了解到她當時的處境,就會對這一現象有另外的解釋。在她去看望她的同學的時候,她知道,她的一個女同學隻有一個哥哥,當時他病得很重。她來到他們家後,也瞟了他一眼,他已經病入膏肓,她對自己說,他將不久於人世。現在,她自己唯一的哥哥也患有重病幾個月了,在他生病期間,她不得不和她的父母分開幾星期,而和她的一個親戚待在一起。她相信,她的哥哥和她一起去了鄉下,而且她認為這是他病愈後的第一次旅行。但是,奇怪的是,她對其他的很多細節都很不確定,唯獨有一個深刻的印象是,還記得自己那一天穿著一件很特別的裙子。了解到這些信息後,任何一個人都不難從這些暗示中得出結論:她有一個期望,這個期望就是期望她的哥哥死去。這一點對這個女孩的思想發生了重要的影響。她對這個願望意識不到,而且,在她的哥哥恢複健康後,她又將這種思想更強烈地壓抑了起來。但是,如果情況恰恰相反,她的哥哥沒有恢複健康,那麽她就要穿孝服了。她在自己同學的家裏發現了一個很類似的情景,她的哥哥也瀕臨死亡,事實上他不久就死了。她應該意識到這一點,幾個月前,她本人也有同樣的經曆;但是,她並沒有回憶起來這件事,相反,代之而起的是對這個地方的似曾相識感,如這個環境,這個房子,這個花園等,自己又成為這個“虛假的探索”的受害者。從這個事實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她對哥哥死的期望還沒有從她的幻想欲望中消除,她希望自己成為家裏唯一的孩子。後來,她患有嚴重的恐怖性神經症,害怕失去自己的父母,這種症狀的潛意識根源也是同一個內容。

我的一次類似的似曾相識的短暫經曆也可以追溯到當時的這種情緒的聚集。“在這種情況下,也喚起了我原來形成的改良自己處境的幻想欲望。”關於這種似曾相識的現象,我們認為費倫茨博士的解釋是值得考慮的,他對本書的第3版提供了很多幫助。在這個問題上他寫道:“就我自己的情況而言,和其他人一樣,我自己深信,有無數的似曾相識的經曆都可以追溯到潛意識的幻想,在當時的情景中,人們又潛意識地聯想到了這種幻想。我的一個患者的具體情況雖然不同於其他人,但是,實際上也是其他人的翻版。這種感覺經常出現,後來發現,這種感覺來源於以前做的一個夢的一部分,而這個夢的內容他早就忘掉了。由此可見,似曾相識不僅可以源於白日夢,同樣也可源於夜間夢。”

後來,我發現格拉斯特(1904)也對這個現象做出過解釋,他的解釋和我的觀點極為相似。

1913年我曾寫過一篇短文來論述另一種很類似於似曾相識的現象(1904a),這便是“似曾談及”,即在自己前來治療時,幻想著自己已經報告過那些很感興趣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這個患者主觀上堅信,他在很久以前就說過這些記憶材料,醫生則很確定地說他並沒有講過,並肯定地告訴患者他一定是記錯了。對這種有趣的失誤的解釋可能是這樣的:這個患者在說明這個材料上有壓力,因此他便試圖將這些材料說出來;但是,他並沒有真的說出。在治療的時候,他將原來的這種記憶當成了已經發生了的事件,這樣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另一種類似的情況,其機製可能是一樣的,費倫茨(1915)將此稱之為“信以為真的”失誤。我們相信,我們會遺忘、誤置或丟失一些事情、事物,但是有時我們卻堅信自己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並認為事情本來就如此。例如,一個女患者又返回到醫生的家裏,說她是回來取傘的,因為她將傘丟在了這裏;但是這個醫生發現,這個傘就在她的手裏。這個失誤的發生顯然與一個衝動有關,這個衝動便是,她想將這個傘放到這裏。由此可見,“信以為真的”失誤與真正的動作相對應。這正如人們所言:這太便宜了,因此便想回報一下。

最近,我將名字遺忘例子的一個分析報告給一個學哲學的同事看,他馬上反駁說:“這很有意思,但是,我對名字的遺忘則不是如此。”對我的觀點,當然不能用如此簡單的方式予以反駁,我不認為我的這個同事以前曾對名字的遺忘這一現象進行過分析,也不能說他對名字的遺忘現象的解釋完全不同。然而,他的這個說法涉及到了一個很多人都關心的問題,即關於這些失誤、偶然行為的解釋是僅適用於個別情況,還是具有普遍的適用性?如果僅適用於個別情況。那麽其條件是什麽?是否還有其他的解釋呢?對此問題的回答很困難,或使我進退維穀。但是,我要聲明一點,我們所報告的這種聯係絕非少數,每次對自己或患者做實驗的時候,在這些例子中都會明顯地看出這些聯係,或者說我們的看法是有基礎的,是站得住腳的。當然,如果你沒有發現這種隱藏的思想也是不足為怪的,因為,在你設法找到這些思想的時候可能會有一些內在的抗拒。同理,我們也不可能對自己或患者的夢都做出解釋。為了證明這個理論具有普遍性,隻要你用這樣的方法去尋找這些隱藏的聯係就足夠了。對前一天做的一個夢進行解釋的時候,你可能感覺非常曲折,難以理解,但往往在一個星期或一個月以後,你會揭示其秘密,因為在這一段時間,生活發生了一些變化,這種反麵的力量減少了,這樣你的解釋就容易了。這也適用於對失誤和症狀行為的解釋,在(英文版)第70頁的那個讀誤例子中,我有機會看到了這種現象的發生。最初我對這種失誤無法解釋,但是當我對這種壓抑的思想的興趣消失後,情況卻明朗開來。[124]隻要這種痛苦——我的哥哥比我獲得教授頭銜的時間早——存在,那麽,對這個讀誤的分析就需要我付出很大的努力。但是,當我發現這一點並不能說明他比我優越時,我便突然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當然,我們也不能這樣認為:這種持續時間的分析都是由於這個機製,而非所揭示出的心理機製導致。如果對這種假設並沒有得到反麵材料,人們就準備相信對失誤和症狀行為——這些可能是發生在正常人身上的行為——的其他解釋,這便使這種假設失去了現實價值。也正是同一種心理力量使人們產生了一些秘密,並促使自己去探究這個秘密,最後對此做出解釋。

另一方麵,我們也不能忽略這個事實:僅僅通過其本身的力量,壓抑的思想和衝動尚無法通過失誤和症狀行為獲得表現。因為,在此情況下,這種一邊倒的可能性,就其神經機製而言,必然是孤立的。而這一點正好被壓抑的思想所利用,據此使人們的意識有所感覺,即僅僅是想讓人們有所意識。在言語失誤的情況下,哲學家和語言學家企圖確定的是,造成這種失誤產生的結構和功能上的聯係。如果我們將這些失誤和症狀行為產生的原因區分為潛意識的動機和心理一物理聯係,那麽就出現了一個公開的問題:在正常人的範圍內,是否還有其他的因素——像潛意識這樣的因素,並取代潛意識——能夠說明這些失誤的產生;但對此問題的回答並非我的任務。

盡管在精神分析和關於失誤的一般觀點之間存在較大的差異;但是,我也不想誇大這種差異,我寧可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向那些差異不明顯的例子上。對於那些簡單的、不引人注意的口誤和筆誤而言——僅僅是一種壓縮,或少了一個詞,缺少一個字母——這是不會有什麽複雜的解釋的。

按照精神分析的觀點,我們必須堅信:對意識的某種幹擾僅僅是表明它的存在,但是,我們說不清楚這種幹擾來自哪裏,其目的是什麽。事實上,這除了說明它的存在外,並沒有其他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