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就坐在海灘上等鯨魚回來。

伊爾見敖天的手心和手背都有傷痕,而且兩條傷痕一樣長短,便問:“這是怎麽弄的?”

敖天說:“是巨蟹泰拉,被他的大鉗子夾了一下。”

派派說:“敖天,你去麵見武聖也許是尋求援助?如果你覺得我們還值得信任,不妨說說你的事,也許我們能幫到你。”

敖天輕撫傷痕,緩緩道來。

“我父親敖清原是澤之國的正統龍君。我從小跟著父親的心腹大將蘇畢學習武藝,我身旁的這位老者是我家的三世忠仆海振興。不久前的一天,我正在珊瑚園獨自練武。我需要學習兩套功夫,水上功夫和水下功夫,水上功夫便在這塊珊瑚礁上演練。我忽然看見天邊飄來一朵黑雲。晴天麗日,哪來的黑雲?等黑雲降落,這才看清,這是一個遮蔽了麵目的黑袍男子……”

敖天問黑袍男子:“你是不是麵部燒傷,容貌很恐怖?如果是這樣,我有深海珠貝膏,可以平複瘢痕的。”

黑袍男子幽幽地說:“看得見的恐怖是有限的,而看不見的恐怖是無限的。恐怖給人的印象比賞心悅目深刻得多。”

敖天覺得此人挺特別。

此人手持一根頂著水晶球的木杖,敖天便指著問:“這是什麽?”

“這是黑燈魔杖。”黑袍男子說,“這種燈不會發光,但會投射出黑影。誰被黑影籠罩,誰的能量就被吸走,於是變得十分虛弱。”

敖天有些吃驚了:“這麽說你是魔法師?”

“可以這樣說吧。我叫巫羅,你很快會熟悉這個名字。”

“那,你從哪裏來?”

從巫羅頭頂垂下的“麵幔”紋絲不動。

麵幔後麵的回答是:“聽說過雲下界吧?那裏有一片黑色的沙漠……”

敖天說:“我沒見過沙漠,但聽說沙漠是金黃色的。”

巫羅說:“黑色的沙漠更使人震撼,我們的目標是把雲上界的五塊大陸全都變成黑色的沙漠。”

敖天想了想,覺得到處都是黑色的沙漠實在太荒涼、太無趣了。

巫羅說:“西部大陸的神柱已經崩塌,黑色流沙便以神柱為中心向整個西大陸蔓延,多麽壯觀。”

敖天突然警惕道:“你來這裏,是不是也要讓南部大陸的神柱倒塌?”

“沒有這麽快,”巫羅說,“得一步一步來——掌握神器,擊敗神獸,摧毀神柱。據說南部大陸的神器碎片分藏五處,我須先將這五塊碎片一一找到……”

巫羅毫不遮掩地將破壞計劃和盤托出,他的傲慢激怒了敖天。

敖天說:“巫羅,你就沒想過你會在這裏遇到抵抗嗎?”

“誰能抵抗我?”巫羅問,“你?”

敖天說:“守土禦敵,匹夫有責。何況我不是匹夫,我是澤之國的太子,未來的龍君!”

巫羅哼一聲:“你馬上就不是太子隻是匹夫了。”

巫羅將這句話留在敖天耳邊時,身形早已不耐煩地翩翩自去。

敖天趕忙去宮中報急。

可是禁衛蝦營已經更換,這是一批陌生的蝦兵,他們不認識太子,也不承認澤之國有太子。

顯然巫羅進了宮,蝦兵的矛尖上縈繞著他的第二句留言:“別試圖對我幹什麽,走得越遠越安全。”

但敖天奪過所有蝦兵的矛夾在腋下,並問他們:“你們要我把矛還給你們嗎?”

蝦兵們說:“要的。”

“最好不要,”敖天說,“隻有在一種情況下矛會還給你們,那就是你們追上來,我把矛扔過去,插進你們的胸膛。”

蝦兵們慌忙擺手:“不要了,矛就送給你吧,我們不會追上來的。”

敖天夾著許多矛衝進宮裏。

他看見他師父蘇畢正與巨蟹泰拉緊張對峙。

泰拉也是澤之國的名將,他跟龍君敖清的弟弟敖濟走得較近。敖天聽師父罵泰拉為“叛賊”,便知政變已經發生。

而那個巫羅則安安靜靜站在一邊。

蘇畢說:“泰拉將軍,龍君待你不薄,為何謀反?”

泰拉說:“誰厚誰薄,我用尺子量著呢。蘇畢將軍,新龍君更大方,你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蘇畢說:“我取義,你取利,我們無法討論。”

泰拉亮出一對大螯:“那就別討論了吧。”

老龍蘇畢的雙臂上纏著兩條龍須鞭,此時一抖胳膊,已是雙鞭在手。

巫羅還是安安靜靜站在一邊。他用麵幔廢棄了視覺,他不需要視覺,他的小宇宙輻射出一個比視覺所及寬廣得多的場,這個場中發生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敏感地覺察到。

“卜卜卜卜卜卜……”

泰拉吐出一串氣泡。這些氣泡出口之後浮浮沉沉,像群活潑的蝌蚪上下遊動。

他對蘇畢說:“老將軍,如果你能擊碎所有的氣泡,我們就可以不必繼續動武,我就答應你的一切條件。”

“好,”蘇畢說,“我擊碎了所有的氣泡,你就戴罪立功,擒拿敖濟,能答應嗎?”

“答應。”

於是蘇畢雙鞭並舉,左右開弓。沒有一鞭虛發,沒有一鞭落空。

隨著一個個氣泡應聲而破,敖天在心底為師父連連喝彩。

剩下最後一個氣泡了,這個氣泡跳跳蹦蹦,忽左忽右。

蘇畢掄起左鞭來了個“包攬乾坤”,回轉鞭梢擊中了最後的氣泡。

“氣泡沒碎。”巫羅判斷道。

敖天正替師父抱憾,隻見那氣泡在龍須鞭的擊打下飛向泰拉的右眼,“啪”地炸碎了。

“太棒了!”敖天失聲叫好。能擊中氣泡並使它不破碎地準確飛行,這需要何等精妙的內力呀。

泰拉捂著右眼,看來有點疼。

蘇畢說:“對不起,應該不至於受傷。——泰拉將軍,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泰拉說:“當然不會。”

敖天讚道:“真不愧是當將軍的,一言九鼎。”

巫羅替泰拉解釋道:“他的意思是,他說話當然不會算話。”

敖天大驚:“泰拉將軍——?”

泰拉點頭:“巫羅的理解是對的。”

背信棄義的泰拉將軍立即揮舞大螯向蘇畢進攻。

蘇畢**開右鞭,以一招“晴空霹靂”縛住泰拉的左螯。泰拉急以右螯來解左邊的捆綁。蘇畢知道泰拉的大螯能剪斷刀劍,為不損壞龍須鞭,迅速將鞭抽回。

第一個回合雙方打平。

為助師父一臂之力,敖天將繳獲的一捆矛向泰拉擲去。

這是多點攻擊,使對象顧此失彼,首尾難顧。

眼看泰拉要變成刺蝟了……

可是這些矛忽然在空中轉向。

它們朝著敖天飛來!

不過敖天也沒變成刺蝟。

這些矛圍著敖天插入地麵,成了一圈小小的柵欄。

麵幔後的聲音警告敖天:“沒輪到你當演員的時候,還是乖乖當好觀眾吧。”

敖天在心底驚歎:這巫羅身不動膀不搖,卻能用念力調動兵器,好厲害。

他試著拔了拔插入地麵的矛,拔不動。

蘇畢與泰拉的第二個回合開始交鋒。

蘇畢將左右龍須鞭一齊拋上天空,口念:“一網打盡衫!”

兩條鞭子便互相衝到一起,迅速糾結、編織,轉眼間織成一件網狀衣衫。

這件一網打盡衫不知怎麽就套上泰拉的身體,把他緊緊勒住,勒得他雙臂發麻,無法運用大螯。

蘇畢對敖天說:“要趕快解救被囚禁起來的龍君!”

蘇畢和敖天用力要將長矛柵欄拆除掉。

但師徒倆對這簡單的建築仍然無可奈何。

他們汗淋淋地罷了手。

使他們驚愕的是,這時組成柵欄的長矛自己倒掉一根。

接著,兩根,三根,四根……所有的矛全倒下了。

巫羅對蘇畢師徒說:“該觀眾上場了。”

敖天愣了愣,拾起一根矛。

巫羅手持黑燈魔杖走近蘇畢。

敖天提醒師父:“這魔杖會射出黑影,吸走你的能量!”

蘇畢警惕地退後兩步,也從地上拾矛在手。

巫羅將魔杖上的水晶球對準泰拉。

立刻有一個圓形的黑影將泰拉罩住。

很快的,泰拉的臉蒼白起來,生出越來越多的溝塹般的皺紋。他健壯的身體迅速萎縮,枯癟,毛發如雪。他癱倒在地,苟延殘喘。

在這過程中,水晶球漸漸發紅。

敖天和蘇畢正在納悶,巫羅又將水晶球轉向蘇畢。

霹靂一聲,水晶球射出紅色閃電擊倒了蘇畢。

“師父!師父!”

但不管敖天怎樣呼喚,蘇畢雙耳逸出嫋嫋青煙,已然不省人事。

巫羅對敖天說:“我忘了告訴你,我的黑燈能吸取能量,也能釋放能量。剛才就是用從泰拉身上吸取的能量打擊了蘇畢。當然,泰拉的能量會得到恢複。”

巫羅便又用黑燈魔杖吸取蘇畢的能量,再將這能量輸給泰拉。

泰拉白發返黑,皺紋消失。他生龍活虎地跳起來,扯掉勒在身上的一網打盡衫。

而這時的蘇畢成了一枚榨幹汁液的檸檬。

巫羅說:“敖天,我告誡過你,走得越遠越安全。”

泰拉走過來,用大螯示威地握了握敖天的手,留下那兩道不會消失的傷痕。

敖天恨恨地將手中的鐵矛折彎。

他知道自己遠不是這二人的對手。他痛苦欲狂,幾乎暈厥。

恢複神智時,巫羅、泰拉以及師父都不見了。

他不知道該去哪兒,該怎麽辦。

“殿下!”

這時老仆海振興出現在敖天麵前。

他說:“殿下,這裏危險,快隨我來。”

敖天隨海振興七拐八拐,在一個偏僻角落出了龍宮。

他們來到一個廢棄的蓮花池前。

蓮花已敗,池水汙濁。

“東邊第三排……”海振興數著蓮花的殘梗,“一,二,三,四……”

數到第六枝敗蓮,海振興跳入池中。

他在池底摸索著什麽,黑色泥漿翻出水麵。

不一會兒,滿身汙泥的海振興擎起一根七尺大藕。

他說:“人心難測,但你父王還是早有安排。他囑咐我在危急時帶太子取出國寶,搬來援兵。”

敖天問:“國寶就在藕裏嗎?”

海振興點點頭,即從藕孔裏掣出一柄帶玉墜的白綾獸骨大折扇。

敖天說:“這扇子倒也精致,可惜弄髒了。”

海振興說:“殿下豈不聞‘出汙泥而不染’?”

敖天頓時有悟,便將扇子“嘩”地抖開。所有的泥水盡都脫去,寶扇生輝,美玉無瑕。

海振興說:“你父王囑咐我,隻能在國運顛躓的關鍵時刻讓這寶扇脫穎而出。它是克敵製勝的兵器,也是指導你如何克敵製勝的神功秘籍。”

敖天看了看正反扇麵:“隻有幾百個字,這秘籍也太簡單了吧?”

海振興說:“經典的特點就是言簡意賅。殿下天資聰慧,自然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另外,這寶扇也是你身份的憑證。你父王囑咐我,危急時可讓你攜此寶扇去東大陸功夫城請求武聖尊者出手相助……”

敖天將澤之國發生的在外部勢力參與下的篡位政變述說一遍。

海振興催促道:“殿下,現在敖濟和巫羅很可能已經發現我們取走寶扇去東大陸求援,會前來追殺,我們還是速速趕路吧。”

伊爾說:“怕什麽,還有我們在這裏呢。”

派派說:“敖天,你找一塊坐得舒服些的石頭,安安靜靜將扇子上的幾百個字好好琢磨琢磨。等追兵來了,說不定你已經有了可以對付他們的心得了。”

敖天說:“有道理!”

他就來找石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