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摩天輪裏睡覺,會變得不幸。
波本把我送回萊伊家時,正好在家門口遇見了萊伊,兩瓶威士忌對上視線,瞬間火光迸濺電閃雷鳴。我茫然地丟下他們先行進門,也不知道他們在外邊談了些什麽,十幾分鍾後才見萊伊回來,看著還挺高興。
他準備晚餐的時候我聽他說了說,大概意思就是關於怪盜M,波本終於追上了他的進度。
追上歸追上,一想到白天波本那一句“你不是梅洛,你是怪盜M”,我就由衷地感到欣慰,並且很想露出那種大家都看不懂的迷之笑容。
然而很快我就高興不起來了。
假期中突然被非直屬上司叫去加班,誰能高興的起來呢?
“琴酒叫我明天去幫忙……他是不是使喚不動你啊?”我瞬間哭喪起了臉,“我何德何能給他幫忙啊,他是不是打著幫忙的名字叫我出去,其實是想偷偷弄死我?”
“叫你去哪裏?”
“杯戶町那邊的購物商場。”
“那邊?做什麽?”
“讓我臨近中午的時候去坐摩天輪,從高處盯著他們的交易現場。”我滿臉都寫著生無可戀,“他怎麽不去遊樂園交易讓我坐雲霄飛車從高處盯著呢?”
萊伊就一副寵溺的表情看著我,寫了滿臉的都是“你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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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琴酒確實想弄死我,摩天輪包廂裏竟然有個炸|彈。
一段時間之前,根據琴酒的要求,我直接交了摩天輪十圈的錢,靠在包廂一側遠眺交易現場。這種緩慢移動加些微白噪音的環境很容易引人犯困,加上距離交易還有一段時間,到第三圈的時候我就已經撐不住把腦袋靠在玻璃上打盹了。
接著我被爆|炸聲驚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下邊,心說琴酒裝炸|彈竟然不告訴我真是見外,往旁邊一靠差點又睡過去。等意識到炸得是摩天輪控製室、而我該準備逃生的時候,才猛然發現背包帶卡在了座椅縫隙裏,不知道掛在了哪裏,怎麽拽也拽不出來,像是給自己係上了安全帶。
而等我終於把背包帶拉出來的時候,剛才進入包廂的卷發警察小哥已經打開我對麵座位下方的攔網,把裏邊放著的炸彈拆的差不多了。
“……什麽情況?”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還沒睡醒,“哪裏來的炸|彈?”
“當然是犯人放在這裏的,你還在狀況外嗎?”他有點好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你為什麽不提前準備離開包廂?”
“因為我付了十圈的錢,這才第四圈還是第五圈……”
誒等一下,這裏還有炸|彈的話,剛才的爆|炸難道不是琴酒造成的?我這是卷進了什麽麻煩裏啊?
而且這個卷毛小哥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是什麽時候在哪裏見到的來著……
“你的情緒還挺穩定啊,不害怕嗎?”
“與其說不害怕,不如說你看起來很有安全感,剛才拆彈的動作也很熟練,雖然你的裝束不太像是機動隊那類的警察,反倒更像是刑事科的……”
我好像想起來了,昨天跟波本一起進入隔壁那棟樓的卷毛好像就是他這個發型。
這下子我看他的目光變得不對勁起來……不,發型相似不代表就是同一個人,我不應該懷疑波本,而且就算波本真的跟警察混在一起也跟我沒有關係。
“現在確實是刑事科。”他聳了聳肩,笑容卻突然加深,由內而外的自信像是破開陰霾的天光,瞬間映亮了我的眼睛,“不過放心好了,我是專業的,這種程度的炸|彈幾分鍾就拆掉了。”
心跳有點加速。
他的臉是我喜歡的類型,真誠和自信也是。
“真是自信的警察先生……我可以接個電話嗎?不影響你工作吧?”
“請便。”
打電話來的人是琴酒,大概是注意到了摩天輪出現意外狀況,作為負責人確認一下我的死活。
“對,我還在摩天輪裏。”
“是的,有炸|彈——我當然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正睡著、不是、我正觀察情況呢,控製室突然就炸了,反正最後我就沒下來。”
“有警察正在拆啦,時間還有六分鍾多,應該來得及吧……”
下一秒包廂突然劇烈地晃了一下,等到穩定下來之後,我注意到我們所在的包廂差不多剛過最高點,而摩天輪已經不再轉動了。
“什麽情況啊……”
我嘟囔著向卷毛警察看過去,才發現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剛才的自信似乎消失了一些,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警察先生?”
“剛才的震動啟動了一個危險的開關,是水銀杠杆。”他對手邊的電話說道,大概是在給同事說明情況,突然他扭頭看向我,無比認真地叮囑道,“絕對不要亂動哦小姐,任何些微的震動都會導致炸|彈被引爆。”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重複了一遍:“水銀杠杆?”
而沒有掛斷的電話裏,突然傳來琴酒的聲音。
“已經提前幫你報仇了。”男人的聲音冰冷,“如果你能活下來,應該來得及火化他的屍體。”
……嗯?
“怎麽死的?”
這進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雖然我確實覺得犯人在附近,但提前報仇這種事就很生草啊,現在該做的不應該是想想怎麽救人嗎?為什麽要跳步驟直接報仇啊!我還可以再救一下啊!
琴酒可能是懶得繼續跟我這個將死之人廢話,回答的人變成了伏特加:“是車禍,這家夥注意到自己被大哥發現之後就匆忙翻護欄想要逃走,結果被車撞飛,當場死亡。他的手機應該是遠程遙控器,也被一起撞壞了。”
琴酒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啊!
“……那你幫我謝謝你大哥啊,我做鬼以後會經常去看你們的。”
掛掉電話以後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有一種自己中了奇毒,然後聽說我那位世界最強的老師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把解藥都揚了的感覺。你說這沒解藥也就算了,有解藥還不爭取一下給我搶過來嗎?
這邊卷毛警察剛跟同事交代完情況,有點疑惑地望向我:“發生了什麽嗎?”
“……炸|彈犯死了。”
“……啊?”
“就是安裝這個炸|彈的犯人,被我的朋友發現身份,然後追他的時候他自己出車禍死了,還帶著作為遙控器的手機一起上路了……你拆的怎麽樣了?”
“馬上就好……啊。”
突然他的表情又是一變,氣氛驟然變得凝重起來,我低頭看過去,才發現原本隻有倒計時的液晶屏幕正在過字幕。
“在爆炸前三秒會顯示一個提示……什麽意思?它說還有另一個更大的炸 | 彈在別處?”
卷毛警察點了下頭,看著還有四分多鍾的倒計時長舒了一口氣:“看起來是的。”
“……那怎麽辦?”
“如果有辦法暫時穩住水銀杠杆,就可以隻把手機留在這裏,用視頻電話的方式接收提示,我們兩個想辦法離開這個包廂高空逃生。這顆炸|彈的爆|炸範圍不大,周圍的客人也已經進行疏散,讓它炸掉也沒關係。”
他做了個無奈攤手的動作,語氣還是輕快的。
“但是並沒有這種辦法,所以就隻好等到最後三秒,稍微看一點提示,然後我再快速剪斷剩下的線。如果我的手速慢了一點,那就大家一起上路。”
話是這麽說,既然犯人設置了倒數三秒才會出現的提示,恐怕不看完提示很難解開謎題,想要最後一瞬間剪完剩下的線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糟糕的進展,這就好像是我中的毒都快解開的時候,突然得到提示,說我老師被封印進了獄門疆,我必須再保持中毒狀態呆到馬上就死了,才會得到天啟、想明白怎麽才能解除封印,但那個時候自己的狀態已經回天乏術。
“或者,不管另一顆炸彈,至少先把你救下來。”
原來還有一種選擇啊?
我望著他漆黑的瞳孔,張了張嘴,又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你……如果隻有你一個人的話,你會怎麽做?”
他幾乎是秒答的:“還用說嗎?當然是等著看提示。”
“所以,你讓我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死嗎?”
“抱歉,給你太大壓力了嗎?”他扭頭和我對視著,眼中一片清明,“我總不能說,為了多數人的存活,你必須和我一起死在這裏。我當然也希望你能活著,但決定這一點的必須是你。”
我還真是遇見了了不得的人,第一次見麵就約我殉情,更離譜的是我完全不想拒絕。
“這樣一來,以後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還有被我們的獻身而拯救的人,他們一看到摩天輪就能想起我們吧。”我勾了勾唇角,輕快地說,“還有三分鍾,應該夠我給朋友們寫遺言吧。”
“決定好了嗎?”
“嗯。”我點點頭,“隻是……稍微有點舍不得。”
死線之前我的手速飛快,沒到一分鍾就把寫給波本萊伊蘇格蘭和雪莉的郵件發了出去,大部分內容高度相似,不過估計他們也不會對遺言查重。重複度高又怎麽樣,人都快死了,還得給每人編幾百字不重樣的段子嗎?
等一下,為什麽我這麽快就放棄了?
卷毛警官的話影響了我的判斷,他沒有穩住水銀杠杆的方法,但不代表我沒有啊。我的係統雖然不智能還特別摳門,但勉強也算應有盡有啊。
“我說……水銀的熔點,我記得是零下三十九度來著?”
“什麽意思?”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的包裏正好有一罐液氮,你有沒有重新看到生的希望?”
卷毛警官愣了一下,答非所問道:“我手機快沒電了。”
我的嘴角微微一抽:“……報銷嗎?”
他很耿直地點頭:“一會兒就帶你去買新的。”
一分鍾後摩天輪包廂的門被卷毛警官一腳踹開,迎著深秋的寒風,我瞄著距離我們最近的支架,深吸了一口氣。
卷毛警官率先起跳,他精準地踩在一條支架上,抓住了旁邊的細杆,向我伸出了手。
“說起來我好像一直沒問你的名字,我是鬆田陣平,你呢?”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會遇到姓鬆田的人,腦中瞬間浮現了波本那輛馬自達的影子,意識到的時候備用的假名已然脫口而出:“鬆田梅莉。”
作者有話說:
·時間線(年份)是私設,萩原也還活著
·蜜柑所謂的遺書(節選):
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中能夠和你相遇,一定是我有生以來最幸運的事。
……
看見你的笑容就感到幸福。(這句萊伊沒有)
……
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隻能感受到快樂,今後我能夠一直留在你的記憶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