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我叫於子乾,不知道取名字的時候我爸想的是什麽,後來上學時同學們就叫我“魚籽幹”,再後來就幹脆叫“魚幹”了。

大學畢業時我媽非說要花錢給我買個帶編製的工作,說這工作算是吃皇糧,有麵子、有保障。一打聽我們本地這樣的工作最少要20多萬塊錢才能買到,錢送上去還不見得準能去成。我家鄰居兩口子給個局長送了50多萬,等了兩年,到現在這班還是沒上成。

老媽手頭不寬裕,我總覺得念書就花了家裏不少的錢,找個工作還花錢?太對不起爹媽了。捉摸來捉摸去就去了北京打工,幹了一年半,換了倆工作,賺的錢基本都搭在房租和吃飯上了。早晚上下班坐地鐵晃悠幾小時,想想不值,卷包兒回了東北。好歹在家跟前找份工作,住家裏、吃老媽,也許手頭能寬綽些。

我爸在南方跑點小買賣,常年不在家,家裏就我和我媽。前幾天和老媽商量著就去人才市場的招聘會投了幾份簡曆,說心裏話我這三流大學的學曆在北京還真不太好意思往外亮,這回到老家心裏踏實不少。

一大早才起床手機就響了,迷迷糊糊的去接“您好,是於子乾吧?您是投簡曆找工作吧?歡迎您到我們公司來工作,您今天有時間嗎?對,就是今天。我們公司在中心醫院道北,對,5段121號。對對,我姓範,一會兒見。”一個男人連珠炮似的說完就掛了電話。

看吧,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我這才回家幾天就有工作了。不過想想也有些蹊蹺,這公司不用麵試?直接就叫我上班?再說中心醫院那條街我知道啊,兩邊不是飯店就是洗頭房,還有兩家KTV,我怎麽不記得那兒有什麽公司呢?對啊,剛才這姓範的也沒說他是什麽公司啊。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說,談談待遇,隻要工資不太低就先幹著,騎馬找馬。兜裏還有200多塊錢,這算是我的全部積蓄,再不工作就又得伸手找老媽要錢。找了一身像樣的衣服,騎上電動車,直奔5段121號。

我靠!這就是錄用我的公司??!我仔細打量,左邊是一家燒烤店,右邊是個洗頭房,還掛著粉窗簾,中間就是這121號,沒招牌,破卷簾門拉起來一半,門前停著一台不知道幾手的捷達。

貓腰進屋,我更是泄氣。這屋子最多50平米,我北京工作的那公司門衛室都比這裏氣派。前麵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胖子,坐在電腦前神情緊張的看著電影。裏麵一張小桌後坐著個60左右歲的老頭,老頭手裏攥著個小瓶白酒,桌子上擺著兩碟小菜,吧嗒吧嗒的連吃帶喝,聲音還挺大。白牆、深灰地板磚的地麵,屋子裏除了這兩套桌椅就隻有一個大木櫃。好像這裏常年就他們倆人,連多一張椅子都沒預備。

“哎呀”坐在外麵的胖子才回過神來看見我,忙起身道:“你就是於子乾吧?歡迎歡迎,我姓範,就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我叫範紅兵。來,我給你介紹下。”說著用手一比後麵喝酒的老頭道:“這是咱們老板,叫海叔就行。”

就不說這死胖子為什麽弄了個文革範兒的名字,我一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就這還叫公司?我純粹是叫你小子忽悠來的。就這糟老頭還是老板?老是老了,但是咋看也不像老板。

沒辦法,都來了,總不能轉身就走。勉強來到老頭兒跟前,點頭叫了聲海叔。老頭兒到挺和氣:“吃了嗎?一起喝點兒?”說完指了指桌上的小菜。

“吃過了、吃過了,海叔,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好像沒往您這公司投過簡曆吧?我這是……”我話還沒說完,海叔就問道:“你膽子大不?”

難不成我遇見了犯罪團夥?找工作怎麽還問膽子大小?我難免一陣緊張:“膽子倒是不小,我這才畢業,就是找份工作賺點兒錢,沒別的想法。海叔您看您要是弄錯了我就先回去了。”

“別走啊,沒弄錯,就是叫來你來上班。”海叔往嘴裏放了個花生豆,吧唧吧唧的嚼了起來。

“那您這公司什麽業務啊,我是計算機專業,看樣子您這裏用不著吧?”我說完忽然想起那死胖子範紅兵的桌子上還真有台電腦。“您這公司給我這樣的新員工什麽待遇?試用期工資多少?”我琢磨好歹已經來了,問問也不要錢,索性就明說。

“咱這的工作就是做法事。”海叔吱嘍喝了一口酒。

“做法事!?”我差點笑出來,扯淡,不是跟我開玩笑吧?難道是電視台錄節目?我抬頭看了看屋頂四周,也沒發現攝像頭。

“沒底薪、不按工資算,有活兒就給你們分錢,沒活就愛幹嘛幹嘛,上午最好來這裏坐著,手機要24小時開機。”海叔似乎沒管我信不信,直接往下說。

“這工作其實不錯。”範紅兵插話道:“你看我才來幾個月,在海叔這也分了幾萬塊了,還清閑。”

“是陳達海不?我找陳達海。”還沒等我說話,外麵貓腰進來一個男的。

“這就是海叔。”範紅兵朝海叔一指。

“海叔幫個忙,我是你樓上張大媽介紹來的。”範紅兵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給男人坐,男人一邊坐一邊說道:“我農村有個舅舅,他閨女,就是我妹子最近不知咋了,發瘋了一樣,人模樣也變了,我說帶她去醫院,我舅舅死活不肯,說有病咋還能變長相?非說我妹子是招了不幹淨的東西了,求您給看看。”

海叔點點頭道:“哦,那你把你妹子帶來看看吧。”。

“不行啊,我妹子那模樣見不得人,脾氣還不好,和瘋了一樣,您還是去一趟吧。”

“張老太太跟你說價錢了吧?”海叔道:“先小人後君子,價錢先談好。”

“說了,說了,不就三千嗎?張大媽還特意囑咐我別還價。”那男人嘴上說的痛快,看樣子還是覺得這價錢挺貴:“但是咱也得說好了,先看病後給錢,你老人家到那要是弄不出個究竟來可是一分錢都沒有。”

“那是自然。”海叔把小酒瓶往懷裏一揣:“紅兵你倆拿著東西,咱們幹活兒去。”

“好嘞。”範紅兵在櫃子裏取出一個布包往身上一背,拿了口帶布套的寶劍塞在我手裏。小聲對我說道:“跟著走,有錢分。”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被他推出了門。

“坐我的車。”男人開一台馬六。

“不用,有車。”範紅兵拉開那破捷達的車門:“你前麵開,我們跟著。”

範紅兵開車,我坐副駕駛,海叔在後麵打起了呼嚕。路上範紅兵東扯西扯的一會兒說說電影一會兒說說遊戲,我問了幾句工作的事也不得要領,隻說一會兒完事準有錢分。我說這工作不適合我專業,你看哪方便讓我下車吧,我要回家。範紅兵說你傻啊?就算你不幹,跟著溜達一圈拿了錢再走也不遲吧?大概開了一個半小時,我們到了一個村子。

“就這個院兒。”馬六男把我們三個往院子裏讓。

屋子裏出來兩口子,五十多歲年紀。馬六男對那兩口子道:“舅啊、舅媽,人給你請來了。”屋裏出來的男人急忙說:“是大師來了吧,快進屋。”

“咱可不是啥大師,就叫老陳吧。”海叔一馬當先進了屋子,兩口子和馬六男隨後,我跟在馬六男身後也進了屋子,範紅兵落在最後。

“把你家閨女叫出來看看吧。”海叔一屁股坐在土炕上。

“跟大師說,這孩子不知道招了什麽,一開始是特別能吃,還渾身哆嗦,後來就變了模樣,不出屋子見人,脾氣越來越大。唉。”男的轉身對女的說道:“去把小穎子叫出來。”

女人轉身出屋,耳聽得另一間屋子裏兩個女人大吵大叫,然後就是廝打聲、桌椅板凳倒地聲,沒多大工夫那女人連拉帶拽把一個人拖進屋子。

被拖進來的應該就是“小穎子”,小穎子雙膝打彎,低著頭全身往下使勁墜,看不清容貌,但終究被他媽拉了進來。

“別害怕丫頭,過來讓大叔看看。”海叔向小穎子招了招手。

小穎子猛的挺直身子,恰好和我來了個對臉,這一對臉可把我嚇得不輕。這丫頭約莫也就20出頭的年紀,脖子和腦袋一邊粗,雙眼凸出眼眶,惡狠狠的瞪著。

“哎呀!”我是真嚇著了,失態叫出了聲,不由得往後倒退了兩步。

小穎子一把甩開她媽,向前猛衝,挺雙手卡住我的脖子。大叫一聲:“你害怕了嗎!?”凸出的雙眼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