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道:“實不相瞞,就在你們兩口子被抓走那天晚上,我就見到你家閨女了。”

“啊!?”王大哥半信半疑道:“你們見到她了?在哪兒見到的?”

我就把那降頭師如何與我們結仇,他又如何去中心醫院抓鬼,我們那晚到這裏來其實就是為了救出被降頭師抓的鬼,結果在救出的鬼魂裏麵發現了王千惠這些事前前後後都說了一遍。王大哥驚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王大嫂聽到王千惠被抓時又小聲哭了起來。

“切!”宋華健撇嘴道:“騙小孩呢吧你們!?這些鬼話人家才不信呢。”

“愛你媽信不信!”範胖子眼睛一翻,怒道:“咱倆的帳可還沒算完!”

“哎呀!”宋華健雙手叉腰道:“你個死胖子!人家舅舅、舅媽都在這兒,你還想打人嗎!?”

我心說這時候再和這娘娘腔糾纏也沒有什麽意義,朝範胖子擺了擺手,繼續對王大哥說道:“那天我們受了你家閨女三拜,答應替她報仇伸冤。可惜這丫頭就是不開口說話,我們實在不知道從何幫起。”

王大哥拍著大腿,回頭瞅了瞅王大嫂,打了個唉聲道:“你看,我說吧,咱家丫頭死得屈啊!這裏麵一定有事!”王大嫂以手掩麵,悲聲不止。

我瞄了範胖子一眼,轉頭對王大哥道:“那咱們今天晚上就試試看可不可以招你家王千惠現身?你們兩口子親自問問看?”

範胖子咳嗽一聲道:“這個工錢……”

“少不了、少不了。”王大哥忙道:“該給多少錢我們給多少錢。”

“舅……”宋華健梗楞著脖子道:“你可得仔細著點兒,這年頭滿地的騙子。要依我說啊,要是折騰半天到頭來看不見我妹子,咱可不能給錢。”

範胖子眼睛一瞪又要發作,我連忙道:“好好好,咱弄不成不要錢。”

剛才和唐得勝喝了一肚子啤酒,兩趟廁所就出去了,鬧了這麽半天還真有些餓了。王大嫂下廚煮了一鍋熱湯麵,我們一人吃了一碗。王大哥讓宋華健回家,宋華健說什麽也不走,說他得盯著點兒,以防舅舅、舅媽被別人騙了。範胖子氣得直晃腦袋,他倆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一直瞪到了半夜12點。

範胖子賭氣坐在椅子上不動,我拿出紙筆刷刷點點畫了一道靈符,焚化於火盆之中。手結追魂決低聲祝道:“追家親王氏千惠,望其顯形訴其冤屈。念王公思子心切,啟請城隍放行、土地讓路……”靈符焚化,化作一縷青煙渺渺升騰。我念咒以畢左右看看,並沒見什麽動靜。

“呦呦呦,”宋華健連聲道:“看吧看吧,還招魂呢?招來什麽了?我就說嘛,這年頭騙子就是多……”

還沒等宋華健話音落地,不知道從哪猛然冒出幾聲嬰兒的啼哭聲。這哭聲淒厲撕心裂肺,宋華健一激靈,用手捂住了嘴。範胖子“噌楞”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推門向院子裏觀望,我朝屋裏四下打量,卻也沒發現什麽。王大嫂一把拉住王大哥的手,哭聲戛然而止。

“啊!!!!!!”宋華健一聲尖叫,雙腳跺地,伸一個手指頭連指床頭那麵白牆。

我順他手指望去,隻見白牆上滲出巴掌大一片殷紅的血跡。這灘血跡張牙舞爪甚是猙獰,隻見它越滲麵積越大,轉眼間已有臉盆大小。

“何方妖孽!”範胖子一聲大喝,持寶劍在手。突然燈光熄滅,屋子裏一邊漆黑。

“誰關的燈!!?”宋華健歇斯底裏的尖叫道:“快開燈!快開燈!”這叫聲的恐怖程度和剛才嬰兒的啼哭聲不相上下。

王大哥應了一聲,摸摸索索的摸到開關,電燈“啪啪”閃了兩下終於亮了。再看床頭那麵白牆卻是完好如初,還哪有血跡?宋華健揉揉眼睛,走上前去伸手摸了牆壁一把。手剛碰到牆麵,“唰”的一下整麵牆滲出血來,滿牆殷紅的鮮血滴滴噠噠直往下淌,燈光猛的一亮再次熄滅,宋華健一聲尖叫坐在地上。

與此同時王大哥“哎呦”了一聲,原地翻了兩個跟頭,壓倒了桌子,“噗通”趴在地上,桌子上的茶杯茶碗“稀裏嘩啦”散了一地。王大嫂就像被什麽撞了一下,連退幾步“咣當”一聲撞在牆上。屋中嬰兒啼哭聲大作,宋華健也“哇哇”哭出聲來,手腳並用往屋外就爬。還不等他爬到門口,屋門“咣當”一聲自己關上了。

我趕忙擋眼念咒,朝屋中四下觀望。範胖子揮寶劍連劈幾下,罵道:“媽的!什麽東西?”整個屋子看了個遍也不見有什麽鬼魂,猛然間範胖子“哎呀”一聲不知道被什麽打了個跟頭,寶劍脫手直飛了出去,擦過宋華健的頭頂,“噔”的一聲釘在大衣櫃上,寶劍顫顫巍巍“嗡嗡”作響。整間房子的牆壁瞬間流下殷紅的血,宋華健哭得手刨腳蹬。

“鍾真子景,降冤列聖。急急四靈,三昧降真。四位神將,速捉冤魂。急急如律令。”我口中念咒,拿出一道靈符點燃。隨咒聲悠悠,恍惚間見牆上血跡漸漸退卻,一縷巴掌大的紅光飄飄****懸浮於眼前。我仔細看這紅光之中仿佛有個血紅的人型,就像是個小童的玩偶。這是什麽東西?我心說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剛才就是他把這屋子鬧得天翻地覆?

範胖子從衣櫃上拔出寶劍,順寶劍挑起一道靈符,怒道:“我們招王家子女現身,你卻是個什麽東西?膽敢前來攪鬧!?”

此刻王大嫂已經哭成了淚人,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哭道:“孩子啊!這也是我的孩子啊!都怪媽啊……媽也是不得已啊……”

啊?這是咋回事?王大嫂有倆孩子?我望了望王大哥,王大哥渾身顫抖,也流下淚來。王大嫂邊哭邊絮絮叨叨的朝那紅光說話,我聽來聽去聽了個大概。

原來這王大哥也是三輩單傳,千頃地一根苗,王大哥他爸一心一意就想抱個孫子。王大哥自己其實倒也無所謂,有了女兒就挺知足。有計劃生育的政策,隻能生一個,也隻能這麽著了。哪成想前幾年老爺子想孫子做了毛病,一股火還來病了,住進了醫院。王大哥和王大嫂合計合計,與其讓老爺子著急上火,那還不如就真的再生一個。大不了交幾萬塊錢的罰款,家裏緊一緊也不是交不起。

就這樣王大嫂順利的懷孕了,老爺子一高興也出了院,一家幾口人喜滋滋的等著孫子降生。沒想到王大嫂懷二胎這事被街道聞到了風聲,街道和計生委聯動,出動幹部圍追堵截王大嫂。王大哥無奈就把媳婦送去了農村,哪知這計生幹部實在是神通廣大,竟然從農村把王大嫂抓了回來。王大嫂被抓時已經懷孕四、五個月,孩子都成型了,可人家哪管王大嫂百般哀求?把王大嫂綁去醫院強行做了引產。這紅光中的小人就是引產中王大哥冤死的兒子,一股怨氣不散流連於人間。今天我們本是要招王大哥的女兒王千惠,結果女兒沒來,卻招來了兒子。這小孩子還沒降生就夭亡橫死,沒享受到父母之愛和人間之樂,衝天的怨氣就鬧了我們個人仰馬翻。

王大嫂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劈裏啪啦”的往下掉,哭道:“都怪你媽笨!你媽沒藏好啊……被他們抓住了……媽對不起你啊……媽對不起你啊……”

王大哥也哭道:“兒子不讓生!閨女也死了!老天爺啊!你就不能給我們兩口子留下一個孩子嗎?”屋內嬰兒啼哭之聲再起,一家三口哭得悲悲切切甚是淒涼。我和範胖子也不免連打幾個唉聲,宋華健卻蜷縮在牆角抖成一團。

我對那紅光說道:“孩子,你死得冤屈我們知道。但方才你母親已經跟你講明白了,這叫身不由己,怪不得你父母。冤有頭債有主,你這就去找你的仇家報仇去吧!”

我話音剛落,屋內紅光一閃,電燈也亮了起來,一切恢複如常,放眼看去王大哥的兒子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