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兒子不理他,自顧自的飛走了。穀大哥急得直跺腳,拉著我的胳膊道:“這……這是咋回事啊兄弟!?我……我兒子去哪了!?”
我心說這可真是個麻煩活兒,折騰了半天也不利索。要是海叔那老頭在的話,這工錢恐怕是少要不了。也是看著穀大哥剛死了兒子可憐,沒辦法,我就是這挨累的命。想罷歎了口氣道:“說別的都沒用了,追吧!”
我們哥倆連滾帶爬的鑽進穀大哥那台東風日產,我眼盯羅經,他踩油門,汽車一溜煙追了下去。
我倆開著汽車左拐右拐一路追到市裏,眼見著天池內頂針亂轉,我忙道:“停車吧,就是這兒了!”穀大哥猛的一踩刹車,我抬頭觀看,車子正好停在第一中學大門前。
天色已晚,第一中學空****的操場上早已沒有了學生。嶄新的圍牆高高聳立,預示著豆腐渣工程砸死孩子的事已成過眼雲煙。隻有凜冽的北風仿佛還記得那些無辜的生命,呼嘯聲中卷著落葉淒厲的控訴著這眼前的一切是多麽的不公。
我手持鏡子口中念咒,把鏡子朝操場中照去。灰茫茫的夜色中一個孩子的幽靈在學校裏飄飄****,同學們都去哪了?老師怎麽還沒來上課?我想這孩子心中念念不忘的一定是這些事情吧?穀大哥在鏡中看著自己的兒子,忍不住手扶鐵門痛哭失聲。
穀大哥見到了兒子,我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可他還是不放心,說是怕那幫王八蛋再來害他家孩子,萬一再來個什麽壓鬼石怎麽辦?兄弟,你給我家孩子做場法事超度他升天吧。我說這到不是問題,但是法事咱得選個日子,也不急在這一天兩天。穀大哥千恩萬謝,掏兜就要給我拿工錢,還不等他拿出錢來,我的手機就響了。
我掏出手機一看號碼,是豆子打來的。自從唐得勝病故後我再也沒見過豆子,她和那無生神教有什麽關係?她在我們那個過得還好嗎?幾次想給豆子打電話,卻一直沒鼓起勇氣。誰成想今天她倒是先打來了。
我手指一劃接聽鍵:“喂,豆子吧。”
電話另一邊傳來的正是豆子那不算甜美但卻異常清澈的聲音:“是啊,是我啊。於哥你不挺好嗎?你和範哥在一起沒?”
她為什麽問起範胖子?我頓了一下道:“沒……沒在一起,你範哥他們出門去外地了。有事嗎豆子?”我忽然感覺心裏酸酸的,為什麽會酸酸的呢?難道是因為豆子提到了別人?
“我尋思住你們的房子這麽長時間了。”豆子道:“總這麽免費住著挺不好意思的,想請於哥和範哥出去吃頓飯。”
原來是因為免費住房子的事,好像和我期待中的不太一樣。我不由得一陣失落,失落的是什麽呢?我期待的又是什麽呢?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房子你就安心住著,不算事。”我道:“你看你範哥也沒在,要不咱等他從外地回來再說?”
豆子卻道:“沒事,範哥不在我就先請你,等他回來我再請你倆。於哥你想吃什麽?說個地方咱去那兒集合。”
我推辭不過,就和豆子約在一家小火鍋店。掛了電話心裏多少有些緊張,大學畢業和我那女朋友分手後就再沒和女孩子單獨出去吃過飯,這次大概也算得上是一次約會吧?
穀大哥見我掛了電話,拿出五千塊錢一把塞到我手裏。說你大哥今天沒帶太多錢,兄弟你這都是真本事,別嫌少,等做法事的時候大哥再給你補上。我說這您就已經多給了,足夠足夠的了,做法事的錢都算在這裏,不用再給了。穀大哥說我看兄弟你剛才和別人約吃飯啊?你有人約大哥就不跟你攪和了,用不用我去飯店幫你把飯錢結了?我連忙說不用,今天晚上是人家別人請我。麻煩大哥開車把我送到飯店也就是了。
穀大哥把我送到火鍋店就開車走了,我推門進店東張西望,不知道豆子來了沒有。
“於哥!”我背後猛的被人拍了一把,轉身看去,卻是豆子笑盈盈的站在麵前。
她雙唇微張,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烏黑的長發、大大的黑框眼鏡把臉龐襯托得更加清秀。深灰色的短款風衣、緊身牛仔褲、黑色高跟皮鞋,和第一次見她比較起來,少了幾分楚楚可憐,卻多了一些世俗幹練。
“怎麽?不認識了?”豆子笑道:“是我啊!竇梓,我是豆子。”
我這才緩過神來,隨口應道:“認識、認識。怎麽能不認識呢?”
飯店領位的服務員趕忙把我們往裏讓,我隨便挑了一個小包房。點了菜,服務員轉身出去了,我和豆子獨處一室都不知道說些什麽是好,小包房裏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我決定打破這沉悶的氣氛,幹咳了一聲問道:“在那小平房住的還習慣?”
“挺好的。”豆子靦腆的一笑道:“一直都沒好好的謝謝於哥和範哥。今天人還不齊,等下次的,等範哥回來我再請你們兩個。”
“這話說的就見外了。”我擺手道:“唐得勝老爺子的事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呢。要不是你們這些誌願者,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是好了。”
說話間服務員把火鍋端了上來,鍋子裏的湯翻著水花“咕嚕咕嚕”直響。水汽升騰,豆子白皙的臉龐上泛起紅暈,粉嫩嫩的說不出的好看。
“幫老兵是誌願者應該做的。”豆子邊往火鍋裏添菜邊說道:“於哥你可是實實在在的幫了我的忙……”
“得了、得了。”我抄起一瓶啤酒,笑道:“咱倆也別你謝我我謝你的了,這麽謝下去我都不好意思吃了。誰幫誰的事咱不提了,就是朋友在一起吃飯。”
“好。”豆子端起酒杯道:“那就不說別的了,於哥,我敬你一杯。”
“哈哈。”我笑道:“你可說好了,這酒是敬我的,可不是敬你張哥的?”豆子聽我這話想起了在港上初次相逢拉著我一直叫“張哥”的事,臉一紅,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豆子用紙巾擦了擦嘴,指著空酒杯道:“我不會喝酒,也隻能陪你這一杯了。”
我“咕嚕”一口把酒倒進了肚子,擺手道:“我也不行,喝不了多少,咱吃菜、吃菜。”
喝了幾杯酒,我忽然想起了那個無生神教。最開始在港上抓豆子的人不就是無生神教的嗎?這麽長時間豆子一直也沒說出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何不借這個機會問問她?
想罷我放下筷子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問道:“豆子,你怎麽得罪了無生神教那些人?”
豆子一愣。我見她不說話,便又問道:“難道那天抓你的人不是無生神教的?我也是最近才聽說咱們市有這麽個教門,他們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豆子神色慘然,低下頭小聲道:“是……他們是那個教的人……”
“我最近和他們的人有些接觸。”我點了根煙道:“那些人絕非善類啊,你最好別和他們有什麽牽連。那天在港上到底怎麽回事?”
豆子咬了咬嘴唇,輕聲道:“於哥,那事你能不問嗎?”
“好、好、不問、不問。”我心說壞了,這次可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連忙道:“我就是順嘴那麽一說。”
這樣一來我苦心營造的氣氛算是徹底毀了,豆子似乎被我這一問勾起了什麽心事,低著頭呆呆的不說話。我問上兩三句,她也無非點點頭或搖搖頭而已。我望著豆子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應該有一個女朋友了。自從和前女友分手後一直單身,遇見豆子後感覺就怪怪的。我喜歡眼前的豆子?為什麽聽她說要請我和範胖子一起吃飯我會那麽失落呢?我期待的難道是她單獨約我?我想讓豆子當我女朋友?是這樣嗎?
這一陣胡思亂想,剛喝進肚子的兩三瓶啤酒也跟著搗亂。一股酒勁衝上腦袋,我感覺暈暈乎乎的。算了,不想了,場麵已經被我搞成這樣了,不管喜歡不喜歡,以後再說吧。
想罷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抹了抹嘴道:“我吃飽了,咱走不?一會兒你去哪?我送你回去?”
“啊。”我這一問豆子才回過神來,起身道:“好,咱們走吧。”
在吧台爭執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豆子結了飯錢。我倆走出飯店,陣陣冷風吹得我猛一激靈。我趕忙把衣服的拉鏈又往上拉了拉道:“你範哥不在,我還不會開車,隻能打車送你回去了。”
豆子也不做聲,我倆沿著馬路一直向前走,偶爾回頭望一望有沒有路過的空出租車。天不作美,走了好半天也沒看見一輛空車,我倆也隻好並肩走下去。忽然間我下垂的右手無意中碰到了豆子的手,他的手好冰。我心裏一動,走兩步,又碰了一下、又碰了一下,最終我倆的手緊緊的拉在了一起。
這是一雙柔軟的小手,是一雙涼涼的且微微發抖的小手。我心裏“嘭嘭”直跳,是我拉的她還是她拉的我?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分辨了。我用餘光看豆子,她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我有新女朋友了?我不停的問自己。真希望此刻別有出租車經過,我倆可以一直這麽走下去。
就這麽拉著手走下去?還是我應該和她說點兒什麽呢?還沒等我想明白,猛的在路邊躥出三條黑影攔住我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