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先生……陸離先生?”

心理醫生的呼喚中,黑色眼眸逐漸恢複焦距。

沾染墨水的羽毛筆落在紙上:“陸離先生,你可以說了。”

陸離望向窗外,薄霧籠罩的冷色調貝爾法斯特透著陰沉。

翡翠之夢不是連續的。

陸離垂下眼眸,心理醫生詫異注視中走出診所。

“達芬奇街區。”

坐上街邊租賃馬車,顛簸將陸離帶往安蕾夫人藝術畫廊。

第二次見到本傑明稍早些,無所事事的本傑明兼職員工,保安,麵對空檔畫廊。

“先生,您來的正是時候,我們還有半個小時閉館,畫廊環境幽靜,不被打擾欣賞藝術——”

“我是驅魔人,來調查畫廊幽靈事件。”

部分欣喜,部分憂慮,部分遲疑的本傑明試探問:“那麽價格……”

“不需要。”

本傑明觀察陸離,襯托頎長身型,價值不菲的黑色風衣與襯衫,罕見的黑發黑眸,還有比貴族更神秘,令人信任的氣度。

感慨不愧是貝爾法斯特,本傑明相信陸離並全權將畫廊交由陸離——作為畫廊老板,他當然清楚這些藏品價值多少。

等待本傑明離開,陸離帶著回**腳步來到畫廊深處,那副名為《安蕾夫人的女兒》的油畫前。

夜幕降臨、安娜蘇醒之前,陸離摘下油畫,轉身向外走去。

離開前陸離沒忘記鎖起畫廊的門,帶著油畫坐上等候的租賃馬車,返回水手街區。

很難用除魔或偷盜或劫持形容這種行為。

……

咳——

幼童咳嗽聲隔壁傳來,隨後響起母親溫柔的安慰。

嘩啦——

烹炸食物聲與炸魚香氣從走廊飄來。

砰!

地板跟隨顫動的摔門聲阻隔乍現的吵架聲。

油燈燈罩裏的燈芯火苗微微搖曳,客廳光影隨之晃動。時間推移,影子逐漸恢複穩定。

窗外街景因幽暗而朦朧。

陸離安靜坐在書桌後,闔眸等待,仿佛與凝固的空間融為一體。

某個時刻,油畫色彩變得鮮明,一道輪廓逐漸從油畫凸顯——

小憩的陸離睜開黑眸,偏頭望向保持爬出畫框,動作凝固的安娜。

安娜輕輕眨了眨眼眸,虛幻雙手虛抓,擺出認為凶惡的鬼臉:“嗷嗚~~~”

“需要幫忙嗎?”陸離平靜而溫柔的回應。

“咳咳……”

羞赧的安娜不自在地恢複正常

“我是畫中精靈,唔……人類。”然後裝作矜持與淑女,生疏地使用拗口“貴族語”說:“那麽是你買下這幅畫的嗎?”

“嗯。”

“嗯……人類……你……有什麽願望啊這個不行……你想要——”

安娜支支吾吾地編下去。

“其實你是幽靈對嗎。”

陸離平靜話語成功解救窘境中的安娜,然後不出意外,因為幽靈身份沒被恐懼與厭惡,缺少朋友的安娜將陸離視作傾訴對象。

窗外街道不再有行人,隔壁說話聲變為微弱的呼嚕與夢囈。

“唔……這麽晚了,你困了嗎陸離先生?”

等到安娜注意到鬧鍾,離天亮隻剩三個小時。

“沒有。”

盡管安娜所講述的他聽過無數遍。

善解人意的安娜不這麽覺得,不好意思地讓陸離去睡,移開視線低語:“反正你已經……買下來了……”

陸離沒再拒絕,輕輕頷首說:“晚安,做個好夢。”

“晚安。”

安娜看著陸離回到臥室,沒有關門就躺下休息,也飄回油畫。

陸離並未睡著,畢竟他本就在夢境中。

靜謐流淌的深夜,他默默地感知著詛咒頭銜的存在。

不相關的“染血者”,“樹語者”無法感應,源於翡翠夢境的“燈塔”也難以感知,而意外的是,“入夢之人”於朦朧中感應到混沌光團。

那是安娜所在位置。

幽靈也會做夢嗎?

陸離靠近朦朧微光,融入其中。

舒緩悅耳的樂器耳邊響起,久違的溫暖陽光傾灑,希姆法斯特大教堂草地上,身著燕尾服的安娜牽著穿著白色婚紗的陸離的手。

“你願意娶這位先生為妻嗎?”神父詢問噙著溫暖微笑的安娜。

“我願意。”

“那麽,你願意嫁給這位女士嗎?”神父又問蒙著白色輕紗的“陸離”。

“我——”

“我的公主,你要嫁的女人是隻怪物!”

打斷話語的英氣厲喝響起,騎士裝束的闖入者衝入婚禮草坪,麵容被霧靄模糊。

“我不是……”安娜驚慌搖頭,甩動著馬尾向陸離辯解,下一刻,她虛幻的手穿過陸離手掌。

“公主,我來解救你了——”

安娜怔然時,闖入者衝進宴會,一片人仰馬翻中衝到陸離麵前,橫抱起來。

霧靄陡然散去,浮現清晰臉頰:仍是安娜的模樣。

鬧劇仍在持續,而陸離悄然從混亂夢境脫離,潛入周圍更多的黯淡光團。

深夜寂靜無聲。

清晨,醒來的陸離喚醒安娜。

似乎是錯覺或事實,安娜看向陸離的目光有些心虛和異樣。然後在陸離準備帶她去沙灘的時候變為高興。

……

馬車停駛沿岸街區的護欄前。

這裏因靠近榆樹森林而顯得幽靜。

安娜不必隱藏自己,興奮地衝向沙灘。

陸離安靜地跟在安娜身後,欣賞她的歡呼雀躍。

跑出一段距離,安娜優美地轉過身,澄澈眼眸仿佛在散發光芒,帶著驚喜:“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沙灘?”

“我當然知道。”

“唔……”

紅暈悄然攀上耳垂,安娜轉向大海,撿起掩埋在沙灘的海螺,湊到耳邊傾聽。

“傳聞將海螺放在耳邊會聽見海浪的聲音……”

“離開海邊就聽不到了。”

“媽媽,這個姐姐為什麽是透明的?”

童聲忽然隨海風穿來,安娜驚呼著藏入裏世界,海螺無聲落進沙礫。

不遠處的母親望來,隻看到彎腰撿起海螺的黑發男人。

“不要亂說話。”她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某種擔憂讓母親拽著頻繁回頭的孩子,迅速離開沙灘。

等到母子離開,安娜緩緩在陸離身旁浮現。

海浪衝刷著淺灘,眺望海灣,安娜的發梢輕輕飄動,猶如海風吹拂著。

站在一起的兩道身影挨著彼此。

“謝謝你,陸離先生……”鼓足勇氣的安娜輕聲說。

海風吹拂安娜身旁的空**,海螺無聲躺在沙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