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驅魔人行走在大地上。他解救了深陷天堂穀的人們,在荒蕪之地使文明的柴薪凝聚,覆滅了陰謀的地居人,解決了除魔人協會,還有——”
“這個不行。”
別院花園,沼澤之母打斷站在花圃前的詩人繼續念誦:“聽上去像是陸離帶來毀滅而非希望。”
“確實,請讓我再想一想……”
兼職詩人的學者斟酌“希望”這個詞匯,於是將眼底隨微風**起漣漪的花海利用上:
“英勇的驅魔人啊,他從夜幕中走出。”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
“晨露沾濕了他的衣角;”
“鳥兒為他的到來歌唱;”
“雲兒伴著他同行;”
“路旁野花搖曳著為他舞蹈。”
“他溫柔地笑著,身後帶著光——”
這次沼澤之母聽得稍久,給予詩人念完長詩的機會才評價說:“陸離不會笑,而且他是靈魂。”
“那改成‘陽光灑在他的靈魂;他溫柔地注視著’您覺得怎麽樣?”詩人覺得改動後反而很不錯。
“好多了……但比起第一首驅魔人歌謠還是差很多。”沼澤之母輕聲呢喃著:“在世界背脊的腳下,行走著黑發黑眸的驅魔人……”
“那種惡靈撰寫的傳世長詩需要時間積累……”
學者苦笑回答,他不認為憑借自己的愛好能在幾天甚至幾小時裏想出可以比擬降神之繩的長詩。
沼澤之母決定暫時放緩為陸離編織歌謠,讓時間醞釀一切。
詩人離開,沼澤之母讓女仆喊來特斯拉和克莉絲。隨貴族們到來的同源物有許多有趣、驅魔人用得上的小玩意兒。
比如晦暗燭光,將其點燃並拿起時隻有持有者能窺見光亮,適合於幽暗之中潛行;比如一團混亂,外表是纏繞一起的線團,附近的存在會想將其解開並在解開之前一直分散注意;比如名為牙仙的人類牙齒,在其上寫下名字並扔進櫃子後櫃子會通往名字所在周圍的櫃子。
沼澤之母希望這些可以量產或研製出相應的煉金藥劑,從驅魔人協會帶回的書籍則又特斯拉整理和抄寫。
這些多數由晦紙記錄的書籍狀況堪憂,缺頁、字跡模糊已算稍好,為搶救這些人類遺產,學者們不得不放下手上事宜在校舍抄寫。而且沒有晦紙,隻能用普通紙張書寫。
至於知識攜帶的汙染不可避免,不過在陸離和異神的領導下光明之地沒舊人類文明那麽排外和懼怕轉化。
【怪異居民之家】裏懸掛的橫幅就寫著:現在轉化,開始你第二段人生旅程。
驅魔人們在巡邏蘇加德山,雖然不是所有驅魔人都能像陸離一樣屢創奇跡,但起碼他們能為光明之地做些什麽。
“親愛的驅魔人這時在哪?”離去前克莉絲問道。
“不久前離開高斯盆地,應該已經抵達了山頂。”沼澤之母帶著猶如對遠行的孩子的擔憂:“我們應讓商人跟著他的。”
克莉絲眺望北方,與碎雲後相同的淡金眼眸凝視著遠方:
“已知之外的未知又會是什麽呢?”
……
凜冽狂風肆虐著冰天雪地,雪花化作傾斜線條。
一場由北向南的暴風雪正在世界背脊山脈背麵肆虐。
山脈為荒蕪之地阻擋災害,但如果這場暴風雪足夠廣袤,寒潮不日將襲維納不凍港。
對於陸離,無論暴風雪還是積雪下的陡峭凍土層都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未知怪異、晦澀氣息、湧動汙染……陸離以為最先遭遇的會是它們。但在暴風雪中的趕路裏最先看見的是一具冰凍的屍體。
他靠在一座岩石的凹陷避風處,被積雪覆蓋,因油燈光芒顯露人形輪廓而被陸離注意。
異樣的風刮進避風處,吹散屍體上覆蓋的積雪,顯露一具凍得青紫色穿著厚羽絨服的人類屍體。
陸離不曾聽聞有探險家翻越過世界背脊山脈,但無論旁邊的手杖還是穿著都證明他是個探險家。
油燈化為光圈,陸離蹲在屍體邊,視線落向手杖攥著的一張紙條。
強行掰開隻會讓冰凍的手指斷裂。陸離伸手,穿透腫脹的黑色手指取出紙條。
掛著冰晶的紙張在光亮下閃爍著晶瑩:
【看到紙條的人……我發現……世界真相……無法寫下……往回走……沿著……足跡……痕跡……在營地……遺留……筆記!】
似乎某支探險隊曾翻越世界背脊山脈。他們成功了,並在未知之地發現了什麽,但沒能返回。
陸離翻找屍體的登山服,找到一盒火柴,凍得硬邦邦的餅,一張內襯胸口口袋的合照,被凍得腫脹的手指隱藏的戒指,內壁刻著兩個首字母:Z&W。
陸離收起合照和戒指,對寧靜靠在避風處的屍體說:我會把它們帶回去。
四周隻有肆虐的暴風雪。
隨陸離遠去,幽暗逐漸吞沒避風處的屍體。
陸離接下來沿著探險隊可能會通行的緩和坡道搜尋。但想在風雪不曾停歇的山脈找到二十年前的痕跡絕非易事,花費半天以及迷路幾次,陸離才意外在裏世界發現一道冰層裂縫,並在一座冰窟裏找到一具摔斷腿的探險家屍體。
他的衣服和屍體同款,蜷縮在劣質水晶般渾濁的冰壁旁,鎬子、繩索,燒剩的火柴散落周圍。
這具探險家屍體沒有任何表麵身份的信息。
真正有用的信息可能放在紙條說的營地。
陸離離開冰窟,以冰層為圓點向下方探索,終於找到一片地勢稍緩的空地。
閃耀光輝的光環在陸離背後浮現,侵入冰天雪地的凍土。在傾斜的茫茫雪花深處,幾座菱形帳篷的漆黑輪廓遠方浮現。
陸離喚來商人安東尼,在營地外圍拋下錨點,將照片和戒指交給它並讓它調查舊日時代翻越世界背脊山脈的探險家——時間限製在照相機發明之後。
獨自進入營地探索,然後突兀地,在被積雪覆蓋的篝火殘骸前,浮現八具青黑色的屍體。
黑色的屍體**地凍僵在蒼白的積雪,不著片縷地朝著未知的北方黑暗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