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時分的開始與結束不是個關於複仇或令人快意的故事。
沒有誰是勝利者。無論是害死村民被村民吊死的寂靜之時,還是被寂靜之時報複的村民和殺死的不計其數的人類。
無論如何,從今天起,籠罩人類的陰影又消失了一道。
帶著獵殺寂靜時分的聲望與人性,陸離回到暗流湧動的午夜城。
充盈的人性縈繞著他,所過之處,嫩芽鑽出泥土,草地腳下延伸。
城堡邊緣溝渠覓食的怪異抬起腦袋。嗅見的氣息令它湧現瘋狂渴望,又因圍繞城堡,湧動的恐怖氣息縮回下水道。
城堡殿堂,沼澤之母的低語回**:
“他回來了……而吾已感覺不到寂靜時分的力量。”
“寂靜之時已死。”
殿堂外的空**長廊浮現陸離的輪庫。
光明之地重啟被迫暫停的談判,再次前往母巢之前,奧菲莉亞問陸離:“你要釋放些人性嗎?”
“沒有必要了。”
沼澤地已經知曉他們的存在。隱藏身份再無必要,而陸離人性越多,吸引力越大。
以及充盈的人性會帶來虛妄的充實感——仿佛被這個世界眷顧。
陸離的歸來受到母巢“款待”。血肉鋪成的通往巢穴內部的通道兩旁擠滿了聞訊而來的母巢子嗣。跟隨而來的盟友們戒備著,擔憂母巢會襲擊陸離。
充盈著數萬份人性的陸離沒有激起母巢和其子嗣的掠奪欲望。重新談起沼澤地時,母巢表示,它要親自見證他說的是真的。
於是陸離來到母巢外,彌漫的夢境將腳下泥土化作透明,向深層延展。
岩層因深度逐漸堅硬深邃,枯萎的世界之樹根須遠比地表之上的巨樹壯觀。而在層層根須之下,猶如雞蛋的橢圓昏黃的沼澤地浮現眼底——
沼澤地仍維持原初的規模,沉寂而靜謐。
甚至對陸離的探查毫無回應,仿佛光明之地的激進行動隻是因可笑幻覺產生的應激。
陸離他們知道這是沼澤地的拙劣偽裝,但母巢無從知曉。它因此拒絕結盟,又鬆動地留下條件:如果陸離肯給予人性,母巢可以加入他們。
“為什麽沒有答應母巢?”克萊爾坐在大姐頭腦袋上,大姐頭坐在兜帽裏。
“母巢是天然對抗沼澤地的盟友,這種立場不因答應與否改變。”陸離回答。而且母巢食言了——最開始它隻要求陸離說話。
一個無法收斂貪欲的存在不是合適的盟友。
“我不明白。”克萊爾壓低聲音,似乎躲避旁邊的母親,“什麽立場與否……這種詞匯對於一隻幼鳥來說過於複雜了。”
“艾倫王國準備入侵古老的聖馬克,他們的大軍要經過中立城邦狩伊斯。”沼澤之母說。
克萊爾陷入沉思般的安靜。
沼澤之母談起先前所見的沼澤地:“它在偽裝自己……”
無論設陷食屍鬼之王還是維持沉寂,都說明沼澤地擁有智慧,並知曉外界發生的事。
它的沉寂的確蒙蔽了諸多怪異,它們仍不肯相信沼澤地蘇醒。
而躁動不安的午夜城怪異可能疏忽大意。
規勸改變不了任何事。
教訓才會。
但是光明之地不能真的任由午夜城對沼澤地毫無準備。
“我們應當維持計劃……陸離,吾有新的想法。”沼澤之母這時說道。
……
蝙蝠怪群從城堡起飛,升至怪異難以企及的高空,脊背上的鬼怪鎮教徒向外拋灑著什麽。
一場光明之地主導的“降雪”籠罩午夜城,猶如雪花的傳單悠悠飄落。
遊逛在午夜城的修女們好奇地接住傳單,上麵寫著沼澤地醒來的警告和一幅插圖:雞蛋般橢圓的陰影伸出觸須籠罩上方的城市。
幽暗街巷或廢墟深處怪爪,攫起揉碎的傳單縮回陰影;和獵物廝殺的怪異將傳單和血肉一起吞下;追逐著“雪花”的怪異撞進死亡;或將傳單塞進嘴巴,喜歡上紙張的味道而撿拾傳單塞進嘴巴,清道夫般清理街巷。
相似一幕在午夜城各處發生。
第一批傳單反響平平。許多怪異並不識字,甚至看不懂圖畫。
沼澤之母在少女恩典教會的修女輔助下製作第二批傳單——沒有文字,沒有圖畫,直接在觸碰時在耳畔與心靈形成囈語。
怪異們對異教徒的物件報以戒備,但隨著第三批、第四批以及更多傳單飄落,而它們難以觸及高空之上的蝙蝠怪,午夜城怪異隻能被動接受。
……
惡毒的晦澀綠焰突然在雕滿符文的布偶娃娃燃燒。
殿堂角落,修女將溢散著詭譎氣息的灰燼吹進符文木盒,將新的布偶娃娃擺在原位。
這是第八顆代替沼澤之母承受反噬的替身娃娃。
覆蓋午夜城的傳播總有代價……而在莫種程度上這是好消息——意味著午夜城起碼存在八隻可以傷害沼澤之母的存在。
陸離也在這裏。因為製作替身娃娃需要人性,也因為隻有在這裏大姐頭才會因為看不得這幅場景而停止打擾陸離。
可惜他們的付出沒有換回太多結果——克莉絲率領的訪問團則不停碰壁。
不過無論相信與否,怪異起碼已經對沼澤地報以戒備——沼澤地再難以向突然吞噬深夜城般吞噬午夜城廢墟。
少女恩典教會的修女這時湊到陸離身邊,風鈴般歡快地聲音從兜帽裏傳出:“陸離陸離~我們的姐妹找到了幾個奇怪的家夥,也許你會感興趣哦~”
陸離跟著修女們來到一處暗線,發現一群擁有大部分人類特征和思維的異人。
他們居然是深夜城遺民。
“十個荒蕪之地幸存者……”
正好此時到來的舞裙之歌佐證他們人類的身份。
斑駁的夢境倏然暈染,將一名遺民送至遠處。儀式破解,那道虛幻的蒼白舞裙在陸離平靜注視下漸漸淡去。
將遺民送回城堡,陸離配合沼澤之母的計劃,假借沼澤地的威名讓幽暗原野的怪異凝聚。
或逃離。
這時,安靜許久的克萊爾後知後覺地嚷道:
“我明白了!你的比喻意思是母巢沒法移動,不管它是不是盟友也得幫忙對抗沼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