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可去的陸離和卡特琳娜又返回好望角酒館。

做到隻有一名客人的角落餐桌旁,等待去舊下水道。

對麵的客人在偷聽臨近酒桌兩個獵人的交談,不再注意力地伸手拿起酒杯。

“我們洗幹淨啦!”

尖細喊聲突然從酒杯裏響起,客人嚇得縮回手,盯向酒杯裏爬出的雙頭布偶小人。

“現在可以去了嗎?”另一顆頭朝對麵的陸離說。

它們似乎是獨立的個體。

“你們是教堂的人嗎。”陸離問道。

“人?我們不是人!”

“教堂?我們不是他們!”

兩顆頭顱同時尖聲叫喊。

“你們比教會和小鎮來的更早?”陸離繼續問道。

“這裏是我們家!”左邊腦袋回答。

“噓……他在調查我們!”右邊腦袋提醒左邊腦袋,布料像是在生氣般皺起:“你是壞人!”

“大姐頭會來教訓你!”左邊腦袋也大叫道。

它們吵鬧這跳下酒杯,留下一行濕漉漉的小腳印跑到酒桌邊緣,縱身躍下。

卡特琳低頭去看桌底,雙頭布偶小人不出所料的消失不見。

惡作劇精靈消失,默不作聲的酒客盯著更渾濁的酒液,憤怒地撞開木椅,站起朝陸離伸出手掌:“你這混蛋賠我的酒!”

卡特琳娜倏然摸向匕首,但在揮出之前,她看見陸離輕鬆抓住那比他手臂還要粗的手腕。這一幕猶如橫衝直撞的馬車撞向行人,但行人紋絲不動般不可思議。

“酒館裏禁止鬥毆。”陸離提醒顫抖著與他角力的酒客。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三枚硬幣推到酒桌中間。

“夠了嗎。”

“不夠。”

酒客瞥了眼3先令,沉默片刻,收回手臂悶聲說:“但算了。”

收起三枚硬幣,酒客抓起酒杯灌下混雜淤泥騷臭味的酒水。

離開前,他偏過頭生硬地提醒:“看在賠償的份上。你被它們盯上了,趁‘大姐頭’來之前快滾吧。”

男人離開酒館。

“你沒必要給他錢,我們實力更強。”卡特琳娜無法理解陸離的示弱行為。

“他的酒被汙染的確因為我。”陸離回答。

“可……”正要辯駁的卡特琳娜忽然想起陸離身份,帶著恍然和敬畏:“我知道了……這是驅魔人的高尚品德。”

陸離不置可否。

弱肉強食的環境下,道德一文不值。

他在想“大姐頭”是什麽。

酒館老板也許知道,但陸離付不起代價。

好在離出發隻剩幾分鍾。

沒過多久,夥計來到酒桌旁,邊收走酒杯邊說:“去舊下水道馬車備在後院了。”

陸離和卡特琳娜走出酒館繞到後巷,一輛馬車已經在等候。

他們是最後兩位乘客——除了他們,還有一位坐在車廂深處,膚色蒼白紫色嘴唇,抱著精致人偶的女人。

“咒術獵人……”

卡特琳娜低聲提醒,語氣帶著濃鬱忌憚,拉著陸離坐在車廂邊緣,遠離女人和她的玩偶。

“是什麽。”

卡特琳娜未作回應,狹小車廂藏不下悄悄話。

“嘻嘻……”

飄渺虛幻地竊笑聲隱約在車廂裏回**。陸離望向詭異笑聲傳來之處,坐在女人腿上的玩偶正歪頭望來,一動不動。

“傑克……很喜歡你。”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隨咒術獵人說話響起。黑爛牙齒間隙,令人作嘔的蠕蟲蟑螂在其中穿梭爬行。

陸離輕輕頷首回應:“你好。”

沒表露厭惡與懼怕,相貌英俊,氣息……甜美的陸離讓咒術獵人更感興趣。在她做什麽之前,馬夫從酒館後院走出,往車廂裏張望一眼:“1,2,3……很好都在這裏,要再等等嗎?說不定老板又會拉來個人。”

“不用,我們趕時間,‘大姐頭’在找我們。”卡特琳娜回答。

“那得快些,被它抓住你們可麻煩了。”馬夫語氣憐憫,跳上馬車說。

“為什麽。”陸離問道。“它會攻擊我嗎。”

“不,但會把你嚇得屁滾尿流,然後讓你濕著褲子離開小鎮。”

馬夫拉起韁繩,菌毯馬拉著車廂緩緩駛離後巷。

陸離的外表和人性帶來的氣息的確能帶來許多便利,比如此時,馬夫很樂意與陸離交談。

當然,副作用也一樣。

比如此時,咒術獵人對陸離很感興趣。

而話多通常意味著信息多。

“總有粗魯的客人惹它們生氣,呃……客人你怎麽惹到它們的?”

陸離回答:“好奇問了它們的來曆。”

“原來如此。它們戒備心很強還愛記仇,客人你要小心了。”

“你知道它們的來曆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馬夫頭也不回,帶著忌諱說:“知識可是詛咒。”

舊日時代人們尚且忌憚怪異知識,現在隻會比那時更糟。

交談時,咒術獵人一直饒有興趣地觀察陸離。

馬車沿著街道駛向矮山,途經一條遍布水坑的難走街道,車廂上下顛簸。

咒術獵人身軀簌簌掉落蛆蟲,蠕動鑽進車廂縫隙。精致玩偶借著顛簸,一點點向陸離接近。

“救救我我要化掉了!”

陸離因呼喊聲望向車廂外,一閃而逝的水坑裏,粘土小人在掙紮呼救。

“停一下。”

陸離叫停馬車,來到粘土小人撲騰掙紮的水坑邊,伸手撈出粘土小人。

它淒慘的身軀消失大半,隻剩下腦袋和連接脖頸的一條手臂。

“嗚嗚嗚我要死啦!”

粘土小人仍在哭喊,於是陸離挖出一些汙泥,帶著哭喊的粘土小人與淤泥回到馬車。

“它們會死嗎?”陸離問馬夫。

“不知道……”

馬夫貫徹他的心跳,不理會車廂裏發生的事,拉起韁繩繼續行駛。

“你為什麽……”卡特琳娜不解低聲問。

“嚐試緩和關係。”陸離回答,把濕泥推向粘土小人:“試試能不能恢複身體。”

“我的手沒啦!”

粘土小人舉起手掌融化的光禿手臂,向陸離哭訴。

陸離搓出一條濕泥,安上粘土小人的身軀。猶如被賦予生命力,本是死物的手臂活動起來。

粘土小人用兩條手臂捧起淤泥,開始填補缺失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