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激動地走了一會後,高學琴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們不是跟人家說了嗎,要回去後再上網發照片,現在就給……她燒紙錢,然後又給她們家送錢去,隻怕人家反而會懷疑。”
葉娉高朋多聽了都覺有理,高朋多道:“姑媽說的對,好事多磨,也不急在一兩天,不過,我們可以少買一點紙燒,試一試,看這辦法到底靈不靈。”
葉娉道:“好,先燒一點紙錢試一試!”
她和高朋多都有一點小孩脾性,不試一試隻怕晚上覺都睡不著。高學琴猶豫一下,同意了。
三人回到XX小學大門口後,高朋多又去向剛才那位中年婦女打聽,問哪兒能買到冥幣,中年婦女想了想,說道:“好象文化公園旁邊有一家店鋪有紙錢賣。”高朋多問明怎麽去文化公園後,三人便道謝離去。
文化公園離小學不遠,他們走到剛才下車的那個岔路口後,往南步行10分鍾便到了。
文化公園名為公園,其實隻是一個麵積很大的廣場。因為是節日,又是個豔陽天,所以來廣場遊玩的人特別多,其中大多數是孩子,有的在玩滑板,有的在溜旱冰,有的在打乒乓,有的在玩蹦蹦跳,有的在“釣魚”,有的在吃零食……總之,廣場上有各種各樣的娛樂設施和零食供孩子們選擇和享用。
除了孩子外,還有不少陪孩子出來逛的家長,情侶,中學生,老人,小販,以及其他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總之,這裏人很多,也很嘈雜。
三人在廣場上逛了一圈後,才終於找到了那家有冥幣賣的雜貨店。
葉娉剛走到店門口,就接到了袁小惠的電話。袁小惠本想約她出去玩,聽說葉娉人在貴州,非常吃驚和羨慕,不停地問這問那。因為廣場上充滿了各種雜音,葉娉的小靈通信號又不是很好,聽起來有點吃力,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左耳,一手將電話緊貼在右耳上講電話,並一邊打電話,一邊無意識地往人流稍少的地方慢慢走。
高朋多見葉娉打電話很起勁,也想起要跟爸爸通個電話,於是拿出手機,站到一邊撥打電話。電話通後,他先簡略講了這邊的情況,然後問爸爸那邊有什麽進展。
聽爸爸講了他去找楚方舟調查的經過後,高朋多大吃一驚,說道:“這樣說起來,當年租住於那間凶宅的那個女人,也就是祝莉,她也是梅芳華的表姐?!”
高朋多道:“綜合我們兩邊的調查情況,她肯定也是梅芳華的表姐,你們可以再去找梅芳華的媽媽問一下,說不定她的媽媽認識祝莉以前的那個男朋友!”
高朋多也覺得應該再回去問一下,但又有點擔心引起梅芳華母親的懷疑。高保國說:“沒關係,你讓你姑媽去給穆濪買套新衣服,就以送衣服為借口,去她家。那個穆濪確實很可憐,你們送人家一套新衣服,也算是獻一份愛心。”
高學琴見葉娉和高朋多兩人都在打電話,便一個人走進店去買冥幣。她當然不會想到,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正在發生……
高朋多與父親正討論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高學琴忽然走過來問他:“你看見葉娉沒有?她打電話,打到哪兒去了?”
高朋多微微一驚,說道:“她剛才好象在往那邊走。”
高學琴忙大步向他手指的方向尋去。高朋多一邊繼續與父親通電話,一邊看姑媽,同時也用眼搜尋葉娉。
他沒有發現葉娉,姑媽顯然也沒看見女兒,正不安地四下張望。
高朋多見姑媽神色有點著急,隱感不妙,於是對父親撒謊說手機快沒電了,晚上再聯係。掛了電話後,他跑到姑媽身邊,問道:“還沒看見妹妹?”
“是呀,她往哪兒走了?這孩子,打個電話,亂跑什麽!”
“別急,妹妹又不是小孩子,哪會走丟了。”
這句話剛說完,兩人心裏都同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二十年前,梅芳華也不是小孩子,就跟今天的葉娉一樣大,但她還是走失了!
葉娉會不會也……?!
不,不會!梅芳華當年走失,是因為背負的心理壓力太大,精神出了問題,所以才會走失。葉娉跟她不一樣。
難說,葉娉從某種程度上講,也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她身體裏附了一個鬼魂!
要是梅芳華此時又離開了葉娉的身體,會發生什麽事情?
梅芳華雖然答應暫不離開葉娉的身體,但一個鬼說的話,有多少可信度?何況她已經魂歸故裏,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她真的甘心隨葉娉離去?
她會不會正操縱葉娉的身體,走向她的家,或者某個可怕的地方?
……
兩人一邊尋找葉娉,一邊在腦子裏胡思亂想。
5分鍾過去了,10分鍾過去了,15分鍾過去了!
但葉娉始終未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天,葉娉到底去哪兒了?!
兩人心裏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恐怖感越來越重。
他們已經給葉娉打了十幾次電話,但一直打不通!開始,是電話占線,他們以為她還在和袁小惠通電話,所以並沒太不安。可是,後來電話不占線了,打她的小靈通,卻提示已關機!
是手機沒電了,還是發生了什麽意想不到的情況?
20分鍾後,兩人都已經恐怖得滿頭是汗,高學琴甚至已急得哭了起來!他們都非常後悔不該來這個廣場,不該來買該死的冥幣!
可是,這世上什麽都能買到,就是買不到後悔藥!
高朋多開始還極力安慰姑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已經說不出安慰的話了,因為他自己都快急哭急瘋了!
“怎麽辦?!怎麽辦?!要不要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暫時不用,現在打了,他也幫不上忙,隻能讓他幹著急。”
“那我們該怎麽辦?!葉娉!葉娉!”高學琴已快急瘋了,哭得象個孩子,引來了很多人的好奇的目光。
高朋多更加煩亂和著急,也顧不得別人怎麽看他們了,象個瘋子一樣,見到人就拉住問:看沒看見一個穿著灰色高腰牛仔衣,內襯一件白色圓領衫,下穿一條灰色牛仔褲的年輕女孩子。
※※※
高朋多更加煩亂和著急,也顧不得別人怎麽看他們了,象個瘋子一樣,見到人就拉住問:看沒看見一個穿著灰色高腰牛仔衣,內襯一件白色圓領衫,下穿一條灰色牛仔褲的年輕女孩子。
問了半天,總算找到了幾個目擊者,說看見過這樣一個女孩子,好象坐一輛出租車走了。但到底往哪個方向走的,卻沒人說得清楚。
兩人雖然不相信葉娉會不辭而別,但現在情況明顯異常,又怎能相信她還在廣場附近?
想到她身上沒帶錢,手機又可能沒電,又人生地不熟,兩人都急得六神無主。
高朋多本想死守廣場,等葉娉回來,但見姑媽已急得要暈倒了,隻得決定兵分兩路。
“姑媽,你別太急,我分析妹妹很可能回XX小學去了,我馬上跑回去找妹妹,你繼續死守在這兒!一定要注意保持手機暢通!”
高學琴一邊哭著答應,一邊從挎包裏取出200元錢交給高朋多作為備用經費。
“快去!快去!”
高朋多雖然很擔心姑媽這個狀況,但現在也顧不上她了,接了錢後,飛快地跑向馬路,象個瘋子一樣不住地招出租車。
文化公園處於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帶,交通四通八達,不斷有出租車經過,但上麵總坐有客人!
他又急又怒,幹脆撒開兩腿,向小學方向飛快跑去。
幾分鍾後,他便跑到了小學大門口,雖然路程不算太遠,但因為跑得太急,太快,還是累得氣喘籲籲。
他也顧不得休息,又去向那位中年婦女打聽,上氣不接下氣問對方是否看見過妹妹經過。
但對方的答複是沒有看見。
他更加不安,但他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牛喘小會後,又小跑離去,重新回到了梅芳華的家。
趙婆婆看見他一個人回來,很是吃驚。雖然高保國叫他一定要向對方調查一下,是否認識祝莉的男朋友,但現在妹妹都不見了,哪兒還顧得這檔事!
“師……師母,我妹妹……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要是她……她又來你家看你們,請你一定……一定給我們打個電話!”
趙婆婆大吃一驚,雖然還不相信葉娉真的走失了,但畢竟她對這種事有切膚之痛,所以非常關心,說道:“放心,放心,要是她真的來了,我一定給你打電話!請問你的電話號碼是……?”
高朋多知道說了她也記不住,粗魯地闖進門去,在穆濪的書包裏找到紙和筆,飛快地寫下自己和姑媽的電話號碼。微一遲疑,又把葉娉的號碼也寫下來。匆忙交待幾句後,便離去了。
在返回的路上,他又給葉娉打了一個電話,但電話裏還是提示對方已關機,無法拔通!
“梅芳華會不會不顧妹妹的安危,離開了她的身體,害得妹妹精神恍惚,被壞人所乘了?”
他腦子裏幻想到一個恐怖的情景:葉娉精神恍惚地亂走,一個壞人看出她精神不正常,將她連哄帶拉地帶走了……
雖然有這種可能,但他不敢多想。
可是,他越是不敢想,眼前越是出現一些可怕的畫麵!
他甚至幻想到葉娉被人脫得一絲不掛的畫麵,還出現她被壞人強奸後,又割下了頭顱和四肢的恐怖畫麵!
他正惶亂無措,忽然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個十分陌生的電話。
他愣了一下,接了電話。
“喂,朋多,你快來!”是葉娉的聲音!
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顧不上責備,急忙問道:“你在哪兒?!這是誰的手機?!”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反正是郊區,手機也是梅芳華偷的!我的小靈通沒電了!”
原來,剛才她一邊打電話,一邊往人流較少的地方走。當她走到廣場邊緣的一個花壇邊時,她看見了一個中年男人,她從來沒見過對方,心裏卻突然莫明其妙地吃了一驚,好象以前在哪兒見過對方一樣。
她一邊繼續打電話,一邊好奇地偷看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米黃色西裝,看不是出做什麽營生的,他正坐在公園的一把長椅子上,一邊吸煙,一邊看一張報紙。
在他周圍,有幾個小孩子在玩。其中一個小孩子可能隻有一歲,剛學會走路,正圍著花壇亂跑。一個老婆婆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看著那個小孩,看樣子那個小孩子是她的孫子。
在老人旁邊,還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從衣著看,象是一個做小本生意的人。
葉娉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那個男人,發現他表麵上很悠閑,其實一直在賊眉賊眼地四下張望,並不時偷看幾眼那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難道他是個人販子?”
葉娉象被電擊了一下似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了二十年前的場景:
一個高中女生正帶著一個三歲的小孩在玩,忽然覺得肚子不舒服,於是牽著小孩子走到了廣場旁邊的公廁前麵,對小孩子交待幾句後,便進了女廁所。走進廁所門時,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看見小孩子在廁所邊玩剛買的一個紅色小皮球,而在公廁附近,還有三個孩子在玩耍。在離孩子們不遠的地方,有兩個婦女正站著聊天。
一個青年男人則坐在附近一個花壇上麵,一邊悠閑地吸煙,一邊無聊地拿著一張報紙看。
女學生出廁所後,發現自己帶的那個小孩子不見了,剛才在玩的幾個孩子也少了兩個,那個看報紙的男人和其中一個婦女也不見了。她急忙問那個沒走的婦女,看沒看見自己帶的那個孩子,但那個婦女說自己剛才隻顧著跟熟人聊天,沒有注意到……
“這個男人是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個男人?梅小軍的失蹤是不是跟他有關?”葉娉一邊假裝繼續跟袁小惠聊天,一邊緊張地觀察那個男人。
過了一會,坐在那個老婆婆身邊的中年婦女忽然從身上摸出幾張100元麵額的紙幣,看了一會,好象對自己的錢有些懷疑,於是主動搭訕,請那個老婆婆幫忙鑒別錢的真假。
※※※
老婆婆看了其中兩張後,覺得有點象假幣,中年婦女聽了似乎有點半信半疑,站了起來,也拿過那兩張錢觀察,同時請老婆婆幫忙鑒別其他幾張錢。
她站在老婆婆麵前,非常巧妙地擋住了老婆婆的視線。這個時候,老婆婆的孫子已跑到了花壇後麵的一個有些隱蔽的地方。
那個男人也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悄悄地走向了老婆婆的孫子!
就在他伸出手去要抱起那個小孩子時,他突然感覺到附近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他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時,正好迎上了葉娉的眼睛!
四目相接,男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呆了一下,才有些尷尬地轉身離去。
“別讓他跑了!也許真的是他!”葉娉聽見自己心底裏一個聲音在喊。
她立即找個借口,掛斷了電話。一邊跟蹤那個男人,一邊給高朋多打電話。但電話占線,高朋多正在與他的父親通電話。
她忙又打媽媽的電話,但號碼還沒拔完,便嘟地一聲,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已經騎上了自己停靠在路邊的摩托車,回頭看了一眼,見葉娉正向他走來,他神色有些驚慌地連忙開車離去。
若是平時,葉娉絕無膽子孤身跟蹤一個人販子,但她現在不知自己怎麽了,膽子大得出奇,想也不想就攔了一輛出租車,去追趕那個男人。
※※※
冷興光回到自己的租賃屋後,立即關上房門,然後走到窗戶前,將窗簾悄悄拉開一道縫,朝樓下張望。
樓下是一個小巷子,他向巷子兩邊看了一會,沒有發現生人。
他的租賃屋位於城鄉結合部,是一棟兩樓一底的私人小洋樓。他租住於一樓,除了一間臥室外,還有一間廚房和一個廁所。
這一帶的居民,除了少部分是當地的農民外,大半都是外來人口,人員和環境狀況都比較複雜。
確信無異後,他才在**坐下來。回想起剛才在廣場上被人發現偷孩子的一幕,他還有點心有餘悸。
他的老家在貴州省遵義縣鄉下,父母兄弟、以及幾個堂兄堂妹,一共十一個人,全是人販子。他們以家族形式,組成了一個人口販賣集團。
自從幹上這行以來,他們隻失手過一次。那一次,他的父親在偷一個小孩時被人抓住,被群眾一頓亂打後,當場死去。
雖然他們想起來也有點恐懼,但他們並沒有收手。因為販賣人口,成本太低,而獲利太豐。
他們的“運營成本”就是一些租房費和運輸費,隻要販賣一個男孩子,就可以收回全部“成本”,而且還有賺。他們自己算了一下,“付出”與“收獲”相較,有十倍的差價!
因此,這一行真的是暴利!
有時,他們也會從別的人販子那兒“批發”幾個小孩到手裏,然後象做生意一樣,倒手賣出去,也能賺到幾千元的差價。
但他們還是主要靠自己的力量拐小孩,“批發”雖然也能賺錢,但同樣有風險,而且一個孩子隻能賺回幾千塊錢。
如果是自己偷來的孩子,男孩通常能賣三萬以上,有時甚至能賣七八萬!“生意”最慘時,也至少可以賣到一萬以上,而女孩也可以賣幾千塊錢。
他們自己有足夠的“人力資源”,因此他們很少幹“批發生意”。
他們內部有明確的分工,有的負責偷小孩,有的負責運輸,有的負責找買家。
他們從事這一行道已經有二十幾年曆史了,經驗已經非常豐富,手腳也越來越利索。偷到一個小孩子後,他們馬上就會乘長途車離開,從得手到離開之間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半小時。
而小孩的家人發現孩子不見後,在半小時內通常都不會想到去車站尋找,而隻會在孩子失蹤的附近地方尋人,等他們想到報警或者去車站尋人時,孩子早已被他們“運輸”出去了!
今天運氣真悖,居然被人當場發現!
他一邊摸出一支煙點上,一邊暗想:幸好那個女孩當時沒有叫人,否則後果還真不敢想象。
他正胡思亂想,忽然聽見門外響起砰砰兩聲敲門聲,他吃了一驚,問道:“是誰?”
沒人回答。
“不會是那個小姑娘追來了吧?”
他也不知究竟是什麽原因,剛才他與葉娉四目相接時,他心裏突地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感。事後他自己都很奇怪,自己為何那樣怕她的眼睛。
他緊張地站起來,躡手躡足地走到門後去,通過貓眼向外麵看。
門外沒有人。
他正疑神疑鬼,防盜門忽又砰地一聲大響,好象有人拿磚頭之類的東西砸了一下門!接著,又聽見一個腳步聲向樓上跑去,並聽見一個小孩子的笑聲。
他媽的,原來是住在樓上的那家人的孩子在搞鬼!
他又驚又怒,於是將門打開了。朝樓上看了一會,沒看見小孩的影子。又看地上,果然有半塊磚頭!
“討厭的小鬼!惹毛了老子,哪天把你也拐出去賣了!”他心裏罵了一句,不想生事,重又關上房門。
他坐了一會,覺得今天手氣不好,決定給妻子打個電話,叫她回來做中飯,明天再出門做“生意”。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機不見了。
“什麽時候不見的?好象……我進門時還在呀?”
他在屋裏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正感怪訝,忽然妻子回來了。
他的妻子便是剛才那個在廣場上請老婆婆幫忙鑒別假幣的中年女人。
“你剛才怎麽跑了?被人發現了嗎?”妻子問道。
“被一個小姑娘發現了!”他簡略地講了事情經過後,又說了手機丟失的事情。
“你進門時真的還拿過手機?”
“我也記不清楚了,好象我是把手機扔到了**,怎麽不見了?怪事,家裏有鬼嗎?”
“我撥一下你的電話。”妻子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丈夫的手機號碼。
丈夫的手機正在通話!
“你這記性!手機明明被別人撿到了,還說沒丟!”
冷興光心裏暗忖:“難道是因為剛才受了驚嚇,腦子有點糊塗了?”
※※※
他接過妻子的手機,又親自撥了一遍自己的手機號碼。
通了!
兩秒鍾後,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喂。”
“請問你是誰?我的手機怎麽到了你的手裏?你在哪兒撿到的?”
“我剛剛撿到的。”
“哦,請問你在什麽地方撿到的?能不能把手機還給我?”
“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們是人販子吧?”
“……!”他驚疑地看了妻子一眼,將手機捂住,對妻子附耳說道:“是那個發現我的小女娃娃!”
“你問她在哪兒。”妻子對他遞了一個眼色。
他幹咳一聲,說道:“小姑娘,你是什麽意思?想敲詐嗎?”
“你不說算了,其實我已經看到了,你們肯定是人販子!”
“……”
“你們販了多少小孩,這問題隻能讓公安局來問你,我隻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
“二十年前,你是不是在健身廣場的公廁邊,抱走了一個三歲的小孩子?”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這話倒也不假,二十多年來,他到底拐賣了多少小孩,自己確實也記不清楚。
“嗯,那我提醒你一下,二十年前,遵義二中出了一個高考文科狀元,名叫梅芳華,當時就是她帶著她哥哥的小孩去了那個廣場,她從公廁出來後,小孩就不見了!梅芳華也因為這件事,精神出了問題,自己也走失了。這件事情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想來你也會聽說過這件事吧?”
冷興光全身一震,雖然他記不得自己拐了多少小孩,但這個小孩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因為那是他出道以來,親手拐走的第一個小孩!
他事後也聽說了梅芳華失蹤的事情,內心深處其實也有一點自責和後悔。
對方到底是梅芳華的什麽人?為什麽別的不問,單問這件事情?
“你們到底把那個小孩賣到什麽地方去了?如果說出來,我可以不報警。”
賣到哪兒去了?他還真不知道。一個小孩,往往要經過很多次轉賣後,才會賣到收養人的家裏。
他緊張地思忖小會後,不答葉娉的問題,掛了電話。
“我們馬上離開這兒!再不走,就要蹲牢房了!”
“那女孩子已經報警了嗎?”妻子也慌了神。
“肯定會報警,說不定已經報警了!”
妻子大驚失色,忙收拾東西。
“現在來不及了,就把錢帶上,別的什麽也不要了!”
妻子也是一個知道輕重緩急的人,她從衣櫃裏找出藏匿的幾千塊錢後,兩口子便急急忙要開門逃跑。
“奇怪,怎麽門打不開?被反鎖了嗎?”
“不會吧,我沒有反鎖門呀!”妻子一邊說,一邊推開丈夫,自己又去開門。
但她也打不開門。
難道被人從外麵將門反鎖上了?兩口子更加心慌。因為他們幹的是見不得光的生意,所以對安全要求較高,租房子時,除了對房子的地理環境有些要求外,對門也有比較高的要求。
沒有安裝防盜門的房子,他們不會租。
但現在這道質量較好的防盜門反而成了麻煩!
從窗子逃跑?不可能。窗外安有防盜欄,他們沒有可以剪斷防盜欄的工具。
兩口子齊心合力,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打不開門。
“今天見鬼了嗎?運氣這麽差!”冷興光罵了一句。
“那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麽人?”妻子懷疑是那個女孩子在搞鬼,恐懼地問道。
“誰知道!真奇怪,她剛才問我那件事情……”
“什麽事情?”
“你忘了嗎,二十年前,我們在廣場偷了一個小孩,結果那個小孩的姑媽,就是那天帶小孩的那個女學生,也就是當年我們貴州省的高考狀元失蹤了!”
“哦,那個女孩就是她?!”
“不是她!她就是回來了,也該將近四十歲了,剛才那個女孩子才十六七歲,看樣子還是一個高中生。”
“會不會是她的什麽親人?”
“可能是吧!現在說這些也沒意思了,快想法走人吧!”
“可是門被人從外麵反鎖了,怎麽出得去?”
“快叫房東老板,我們把鑰匙從窗子扔下去,讓他幫忙在外麵把門打開!”
“對對,怎麽沒想到這個辦法!”
兩口子急忙跑到窗子邊,正要呼叫房東,忽然,他們聽見廚房裏有什麽聲音在響。
兩人吃了一驚,呆了一下,才走進廚房去察看。
妻子首先發現了秘密:“是液化氣罐在漏氣!”
冷興光急忙搶到灶台前,去關液化氣罐。
奇怪,液化氣罐的閥門關不上了,無論他怎麽擰,漏氣聲都不斷地響!
屋子裏已能聞見大股刺鼻的液化氣的味道。
難道屋裏真的有鬼?
兩口子驚懼地對視一眼,忙去開窗子,怪事真多,窗子也打不開!
“我們從來沒關過廚房的窗戶,現在怎麽莫明其妙地關上了,是什麽時候關上的?”
兩人呆了一下,忙又去開臥室的窗子,但也打不開!
這下,他們終於明白是鬼在整治他們了!
想到剛才那個神秘的電話,兩口子都明白了,今天撞鬼,可能與當年那起事件有關。
“梅狀元!梅狀元!我們對不起你!我們不該抱走你哥哥的小孩!”兩口子驚惶萬狀,一齊跪下來向梅芳華求情。他們記不住梅芳華的名字,急切間,幹脆以“梅狀元”相稱。
但吃吃吃的漏氣聲還是不斷。
兩人見求情無用,更加驚惶,對視一眼,決定還是自己想辦法逃走。
“快,把窗戶砸破!再叫老板來開門!”
兩人正想從地上爬起來,但就在這時,他們又聽見了一個更加恐怖的聲音!
啪地一聲響,灶具的開關被打開了!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屋子裏便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
二十分鍾後,高學琴高朋多終於與葉娉會合了。
出事的那個巷子,兩邊巷口都圍滿了人,除了聞訊趕來救火的消防官兵和一些膽子較大,又喜歡湊熱鬧的人外,絕大多數人都隻是做壁上觀。大家議論紛紛,將巷口堵得水泄不通。
消防車開不進去,隻能停留在巷口外的馬路上,加之這一帶居住環境較複雜,消防設施又不到位,因此消防兵雖然到得還算及時,卻有些力不從心。忙活了近半個小時,才終於控製住了火勢。雖然最大限度地保護了周圍居民免受池魚之殃,但對於出事的那間房屋,他們卻什麽也沒有保住。不但房屋裏的財物被燒為一片灰燼,連被困在屋裏的兩個人也被活活燒死了。
剛開始時,一些人還看見窗戶後麵有兩個火人在發瘋般掙紮和呼救,但不到三分鍾,兩個人就從窗戶後麵消失了。等消防戰士衝進屋去時,隻看見兩具被燒焦的屍體。
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場火災事故,許多人都歎息說,那對夫婦平日待人很和善,一點也不討嫌,死得真是可憐。一個老婆婆甚至流了淚,對人們說,那對夫婦有兩個孩子,一個在上中學,一個在上小學,老家還有兩個老人需要他們奉養,現在出了這場事故,不知他們的家人今後要怎麽過。
人們紛紛歎息,都對“好人沒好報”心懷同情。
葉娉一直站在巷口,混在人群中目睹這場事故。聽見人們的議論,雖然也有些同情兩個人販子的家人,但她也沒有多想,心想他們做了這麽多年的缺德事情,不知害苦了多少人家,如今他們的家人就算真的很可憐,也隻能算是報應。
高學琴高朋多到後,三人默看了一會熱鬧,便離去了。
雖然隻是一場虛驚,但他們有好多問題都想弄清楚,因此沒有馬上找出租車回去,而是跟著馬路向前走,邊走邊聽葉娉講事情經過:
“剛才我因為小靈通沒電,又怕那個人販子從眼皮下麵逃掉,所以不顧一切地攔了一輛出租車去跟蹤他。我現在回想起來,肯定是梅芳華在操縱我的身體,否則我絕沒那麽大的膽子!司機問我要去哪兒,我說我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叫什麽名字,叫他跟著前麵那輛摩托車走就是。司機問我跟那人是什麽關係,我沒有理睬他,司機也就不問了。
“跟著那個人販子到了這兒後,我才發現我身上可能錢不夠,但奇怪的是,我一摸褲包,居然裏麵有30元錢!我雖然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就用這些錢付了車費,司機找給我8元錢後,我就下車了。
“下車後,我躲在一戶人家的屋簷下偷看他,看見他進了巷子後,我本想等一輛車回去找你們,卻聽見梅芳華在我身體裏跟我說話!她叫我把她送進巷子裏去。我說我害怕,她說別怕,保證你不會出事,我猶豫一會,就大起膽子走進了巷子裏。
“我本來不知道那個人販子到底住在哪棟樓裏,但當我走到那個人販子住的樓下後,梅芳華好象感應到什麽似的,叫我走進樓去,讓我躲在樓道口等她。我心驚膽戰地在樓下站了兩分鍾後,忽然聽見梅芳華的聲音在我耳朵邊說話,她叫我到巷子外麵外等她,說過幾分鍾後可能會有人給我打電話,如果是人販子打來的,就讓我問他是不是當年抱走她侄兒的人販子。我說我手機沒電了,她說她幫我偷了一個電話,我一看,果然地上有一個手機。我急忙撿起來,然後出了巷子。
“我現在想起來也很奇怪,當時我跟她說話,一點也不害怕她,好象我們是好朋友一樣!我走到巷外,就急忙給你們打電話,等我掛了電話,找人問清楚這兒的小地名後,正想重給你們聯係,告訴你們我在什麽地方時,那個人販子就打來了電話!我於是按梅芳華說的那樣,直接問他們那件事情,他沒有回答我就把電話掛了。
“我知道梅芳華一定就在他們房間裏,聽他跟我通電話,雖然對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他就是二十年前把梅芳華害得家破人亡的那個人販子。於是我又趕緊給你們打電話,就在我打電話時,我聽見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我雖然有點恐懼,但還是大起膽子跑過去看了,結果正好看見兩個人販子成了兩個火人,在窗子後麵亂叫亂喊!
“一些居民也聽到爆炸聲跑出來了,我知道一定是梅芳華幹的,擔心她見不得光,也跑不掉,於是大起膽子跑到了那棟樓的樓道口,直到聽見梅芳華在我身體裏對我說‘我們快走’後,我才跑出了巷子……”
兩人聽了事情經過,想到她居然配合一個鬼魂“做案”,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沉默一會,高學琴才擔心地問道:“你在樓道口等梅芳華時,有沒有人看見你了?”
“沒有人看見我。”
高學琴略略放心,又道:“快找個地方將手機扔了!免得麻煩。”
葉娉道:“肯定要扔,我才不想用這個贓手機呢!”
高學琴又擔心地說道:“對了,你剛才用這部手機跟我們打電話,會不會引來麻煩呀?”
葉娉呆了一下,也有些後怕,問高朋多道:“天,我剛才可沒想到這一點!你說我們該怎麽辦?會有麻煩嗎?”
高朋多安慰道:“你們不要太緊張,那隻是一起‘意外事故’,剛才不是聽見那個消防兵說了嗎,是液化氣罐爆炸引發的火災,火那麽大,我想另一部手機也燒壞了,公安人員就是想查,也未必查得出他們原來的手機號碼。”
又道:“這些人販子辦理手機業務時,一般都不會用真正的身份證辦理。他們的號碼又經常換,公安人員想查也難,何況這件事隻要認定是一場意外事故,就不會追查手機號碼和通話情況了。”
兩人聽高朋多分析得有道理,略略安心。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在乘公交車回城的路上,悄悄對手機做了“碎屍”處理,將手機的電池、芯片、機身分別扔於不同地方。
回到主城後,高朋多說了與父親通話的事情。兩人聽說當年租住於凶宅的單身女人祝莉原來也是梅芳華的表姐後,都很吃驚。於是按高保國的建議,馬上去一家商場給穆濪買了一套新衣服,然後以送衣服為借口,又去了趙婆婆家裏。
※※※
趙婆婆見到葉娉,忙問她剛才跑到哪兒去了,葉娉說她去一家商場給穆濪買衣服去了,本來跟媽媽說了,但媽媽沒聽見,她手機又正好沒電,所以一時沒法聯係。
趙婆婆雖然有點不安,但因為已經買下了,便讓穆濪說了謝謝後,收下了衣服。
三人坐下來閑談了一會後,高學琴忽道:“對了,我剛才還忘了問一件事情。”
趙婆婆問道:“什麽事情?”
“我跟楚方舟其實是同學關係,這次回貴州老家來玩時,楚方舟還跟我說,如果方便的話,幫忙打聽一下,她的表姐祝莉現在在幹什麽?她說她已經有好多年沒跟這個表姐聯係上了。”
這些話因為是路上臨時編出來的,如果細想的話,漏洞很多,但趙婆婆畢竟人老了,加之對三人有了好感,所以也沒細想。說道:“我也有十多年沒看見過祝莉了。”歎了一口氣,又道:“自從我大姐,也就是祝莉她媽媽去世以後,她就再沒跟我們聯係過。”
三人對視一眼,心裏都隱隱生出一種不祥之感。
高學琴又問道:“我聽楚方舟說,祝莉以前有一個男朋友,聽說那個男人……其實是個有婦之夫,而且還有小孩,這個男人你認識嗎?會不會他們之間還有什麽聯係?”
趙婆婆道:“我看不會。那個男人不是一個好東西,自己明明結婚了,孩子都有了,還纏著祝莉!我們當親戚的都看不過去,都幫著她媽媽勸過祝莉好多回,但祝莉就是不懂事!”
長歎一聲,又道:“後來祝莉還死活要那男人跟他妻子離婚,為這件事情,那男人跟祝莉鬧了一陣,我大姐見祝莉那樣不爭氣,氣得病死了。祝莉可能也死心了,也不跟親戚們打聲招呼,就離開了貴州。唉,都過去……將近二十年了,她也一直沒回來過,也不知她現在在幹什麽!”
高朋多聽了這段往事,也不知是因為看了一些推理小說的原因,還是確實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腦子裏忽發奇想:“聽楚方舟說,祝莉名義上是去X省打工,其實一直在做小姐。那個男人肯定也知道她的底細,兩人雖然還保持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但兩人不應當會到談婚論嫁的地步,為何祝莉卻要逼人家離婚娶她?會不會她手裏握有那個男人的什麽把柄?”
他順著自己的假設,思想一會,眼前便出現了下麵一些場景:
祝莉因為自己是小姐,所以雖然與那個男人一直保持情人關係,卻也沒臉提到婚事,但那個男人在祝莉的租賃屋裏奸殺了神智不清的梅芳華後,雖然事情沒有敗露,但還是被祝莉知道了,祝莉自認為握到了對方的把柄,於是以此相威脅,要求那男人與妻子離婚,跟她結婚。那男人隻想玩弄祝莉,不想娶一個小姐為妻,索興一不做二不休,將祝莉也殺害了……
雖然這些隻是自己的假想,但似乎也非毫無根據和可能性。想到這裏,他問道:“師母,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叫什麽名字,現在在幹什麽?”
“那個男人叫井太平,老家是遵義縣哪個鄉的,不過他老家可能沒住人了,他們家這幾年一直在遵義做板材生意,聽說找了好多錢!他們家的門麵就在西街,那個店叫什麽名字,我不清楚。那條街有很多做板材生意的店,聽說他們家的門麵比較大。”
三人聽後均想:“原來他就在遵義城裏!姓井的人不多,又知道他家是做什麽生意的,要打聽到他的店麵在哪兒應該不難。”
又說了一會閑話後,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