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其實算不上一條街,全長不到1000米,而且還處於城鄉結合部。所謂的街道其實隻是遵義市通往畢節市公路的一部分。

這幾年,隨著商品房市場的迅猛發展,房屋裝修也成為一種賺錢的生意。為了方便百姓選購裝修材料,政府將這裏規劃成為一個專門賣裝修材料的市場。凡是做與裝修有關的生意,都不允許在別處租門麵,而隻能在這裏租門麵――當然,那些自己買了門麵的人可以例外。

因此,這裏雖然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但因為在公路邊,交通和運輸還是比較方便。

井太平也趕上了這個好形勢,十年前,他還隻是一個讓人瞧不上眼的塗料工人,掙的錢雖然比一般的工薪階層略高一點,但幹的活又累又贓。因為每天都與塗料打交道,所以身上總是一副贓兮兮的樣子,衣服上總能見到一些不小心濺上的塗料。就連乘公交車,別人都會嫌棄,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挨著人家坐,無論有沒有空位,他都總是站著。

他有兩個兒子,都是初中文化,也跟他一樣,是裝修工人。他的妻子也跟三爺子一起,做裝修工。

總之,那時他們全家人都很辛苦。

但是,自從八年前他們跟親戚和朋友借了一些錢,開始自己幹後,命運就發生了逆轉。

開始,他們隻是做自己的老本行,做些塗料生意,後來,他們擴大了經營範圍,又開始做雨蓬、鐵護欄等生意,又過兩年後,他們便丟棄了塗料生意,集中資金和人力,隻做雨蓬、鐵護欄以及板材生意。

總之,這幾年錢就象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他們的腰包裏,存折上的數字,也象變魔法一樣,每天都在增加,他們隻用了八年不到的時間,就將存折裏的數字,從5位數變成了7位數!

人們經常說,隻有錢才能找到錢。這話確實有道理。隨著資本的急劇增長,他們家賺錢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如果繼續保持這樣的速度的話,存折上的數變成8位數絕非夢想。

他從一個本地人手裏買下了一棟三樓一底的私人小洋樓,並在原來的基礎上,又新增了兩層樓。他們還將房屋全麵裝修了一番,雖然品味有點低俗,給人一種強烈的暴發戶的感覺,但房子是他們家人住,自己覺得氣派、舒服就可以了,何必管別人怎麽看待他們的品味呢。

除了房子外,他們家還買了5台車子,其中三輛是小轎車,父子三人一人一輛,另兩輛是小型貨車,除了裝貨外,平日主要用於送工人到工地(工地就是請他們裝修雨蓬、護欄的客戶家)幹活。

如今,全家人都成了老板,都從當初的“小人”變成了“動口不動手的君子”。他們家雇傭了二十名工人,因此不用家人親自去幹那些下賤的活了。

談業務、收款以及管理工人,才是他們的工作。

本來,他們家開的板材門市,也可以請人幫忙。但井太平覺得還是自己幹比較好,反正其他生意都有兩個兒子打理,他完全可以抽身專心做這件事情,如果什麽活也不幹的話,他反覺有點不習慣。

10月2日晚上8點13分,他在門市部裏吃過妻子送來的晚飯後,又坐了一會,便關門回家了。

他們家就住在西街。家裏買的那棟小洋樓,本來樓下有兩個門麵,但麵積有點小,因此他們隻把那兩個門麵當倉庫和雨蓬、鐵護欄的加工作坊使用,而花錢在這條街上另租了一個麵積達220平米的大門麵,專門做板材生意。

全家人都在家,正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本來,他們家完全可以一人買一台電視,但因為兩個兒子都還沒成家,加之他們家除了他的妻子張月芬在家做家務外,父子三人都忙著掙錢,平日也沒多少時間看電視,因此一直沒有另買一台電視。

他進屋後,站在客廳裏喝了一口冷茶水,然後走進臥室裏去換睡衣。

自從家裏有錢後,他開始注重生活質量和情調,看見城裏的人都喜歡穿著睡衣在沙發裏看電視,所以他也學他們,每天回家後,都要換下身上的衣服,穿上睡衣。

他一邊啍著小曲,一邊脫下身上的西服,正要將西服掛進衣櫃裏,一樣東西忽然從他的西服口袋裏掉下地來。

他吃了一驚,看那東西時,原來是一張四方形的紙,看上去象是一張相片的背麵。

自己身上什麽時候放進了一張相片?

他好奇地彎下身去,拾起木地板上的那張相片,翻過來一看,隻見相片上是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學生。

女學生站在一株鬆樹下麵,兩眼正視著鏡頭方向。個子有點高,神情有點嚴肅,甚至有一點呆板。

那棵小鬆樹的旁邊,是一條筆直的水泥路,路的盡頭有一幢象是教學樓的房子。

他愣了一下,覺得自己好象在哪兒看見過這個女學生。

這是誰的相片?是兒子的初中同學嗎?

他注視了幾秒鍾後,放下照片,換上睡衣,然後拿著那張相片走到外麵客廳裏,問兩個兒子:“這是你們哪個的相片?”

兩個兒子都吃了一驚,忙接過那張相片看。

“不是我的相片,我根本不認識她。井源,是你的女朋友嗎?”大兒子井水說道。

“我也不認識這相片上的女生!”二兒子井源也是一臉詫色。

“拿給我看看。”他們的媽媽從兒子手裏接過相片看了一會,有些懷疑地問丈夫道:“你到底是在哪兒得到的相片?不會是……”本想問丈夫,是不是從哪個小姐那兒得到的相片,但兩個兒子在身邊,她終於忍住了。

井太平見兩個兒子神色都不象是裝的,也有點驚奇,“奇怪,我怎麽有這張相片呢?”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妻子手裏拿過相片,再細看那個女生。

妻子懷疑地看著丈夫的臉,希望從他的眼睛裏發現答案。

她聽別人悄悄跟她說過,她的丈夫背著他嫖過一些小姐,她也查問過丈夫,但丈夫一直不承認。

井太平看了一會相片,忽然,他神色一變,象是受到什麽驚嚇似的,將那張相片扔到了玻璃茶幾上!

※※※

“你怎麽了,見了鬼嗎?”妻子發現丈夫神色怪異,很是奇怪。

井太平沒有回答,呆了一下,又走到門邊,將屋裏的主燈開了,客廳裏頓時變得亮堂堂的。

妻子和兒子都看出他神色有些驚恐,也有些緊張起來。“爸爸,你認識這個女學生?”

井太平沒有聽見兒子的問話,又拿起那張相片看,結果這一看,他的神色更加恐怖。眼睛都瞪大了,身子也開始發抖,相片也拿不住,掉到了地上。

“你到底怎麽了?”妻子已由懷疑變為關心,上前扶住全身發抖的丈夫。

“爸爸,這張相片上的女孩到底是誰?”

“爸爸,這相片是從哪兒得來的?”

他搖了搖手,示意他們不要問他。然後他象個呆子一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在心裏緊張地回憶這張相片是怎麽到自己手裏的。

但他想了半天,卻想不出究竟是什麽時候有這張相片的。

他隻能確定一點,在晚上7點半之前,自己身上肯定沒有這張相片。因為隔壁門市的張麻子還來找他換過零錢,如果那時身上有相片的話,自己應該會發現。

是張麻子搞的鬼?不會,張麻子將一張100元麵額的鈔票放到他的桌子上後,根本沒接觸過他的身體。

而且,張麻子也絕不會知道那件事情!絕不會知道他其實是個殺過兩個女人的殺人犯!

那些隱藏在心靈最深處的恐怖記憶,就象被人驚醒了一樣,又浮現在眼前……

198X年8月13日,晚上20點29分,天上下著霏霏細雨,他穿著一件雨衣,坐在自己的黑色的摩托車上麵,正在火車站等客。

那時他才三十一歲,跟大多數農民一樣,他離開了家鄉,到外麵去打工。他當過保安,送過盒飯,也幫人開過出租車。這段時間,他在一家公司裏當保安,同時兼做“黑摩的”。不值班的晚上,他會開著自己的黑色摩托車,去火車站接客。雖然辛苦,但反正他也沒有業餘愛好,就當是出去兜風,順便找點外快那樣想。

那天晚上,一列火車到站後,他跟其他一些摩的師傅一起,猴急狗跳地盡量將摩托車往前麵靠。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連衣裙的女孩子向他們走過來。

“小妹妹,要去哪兒?”一個師傅急忙招呼對方。

“啊,是你!”他突然認出這個女孩子是自己女朋友的表妹。

那個女學生見對方認識自己,有些吃驚地看了看他,“你是誰?我……好象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吧?”

“你是祝莉的表妹吧?”

“……是呀,你是……?”

他笑了笑,“我是祝莉的男朋友。忘了嗎?我們在遵義見過一麵!”

見女孩想不起來,於是他簡略講了自己與她見過一次的經過,雖然對方對他仍沒多少印象,但他講的事情,她還是想起來了。

“我表姐在哪兒上班?”女孩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表姐在這個城市打工。

“她在一個廠裏上班。上車吧,我帶你去你表姐那兒。”

女孩猶豫一下,上了他的車。

在路上,他才開始問女孩,怎麽一個人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了。女孩說:自己把哥哥的小孩弄丟了!全家人這一個月裏,幾乎跑遍了貴州全省,也沒有找到。昨天傍晚,她又到火車站附近去找人,看見火車上有一個小孩很象她的侄兒,就急忙上了這列火車,但最後找到那個小孩後,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

他聽了安慰了女孩幾句,並問她身上有沒有失蹤小孩的相片,女孩說有幾張。他當即表示:留兩張給他和她的表姐,如果他們在X省發現了失蹤的小孩,一定聯係她的家人。

他本以為祝莉今晚不當班,哪知到了她的租處後,才發現她不在家裏。

當時,這個院子裏隻租了祝莉一個人,其他房子都是主人在住。但因為房多人少,所以大半空著。

主人不在家,祝莉也不在,院子裏靜悄悄的,除了雨聲外,沒有別的聲音。

女孩見表姐不在,加之對方又是一個陌生男人,心裏有點害怕,想要離開。他說你身上沒帶錢,這麽晚了,又在下雨,去哪兒住。等一會吧,你表姐可能馬上就會回家。

女孩猶豫一會,終於決定在屋裏等一會。

他對女孩說,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買包方便麵,順便給你表姐打個電話。交待了幾句後,便出了門。

他跑到下麵街上,借公用電話給祝莉的廠子打了一個電話(當時祝莉一段時間在做小姐,一段時間又在廠裏上班),結果雖然沒找到祝莉,但聽說她跟人換班了,今晚要值夜班。

他掛了電話後,買了一桶方便麵回到院子裏。

院子裏還是沒有別人。

可能是因為黑夜,可能是因為下雨,可能是因為祝莉今晚不回家,也可能是因為與一個年輕女孩單獨相處於一個寂靜的小院裏,總之,他心裏突然生出一種罪惡的念頭!

進屋後,他心裏的魔念更加強烈,因為下雨,打濕了女孩的連衣裙,在燈光下看她,幾乎能直接看見她的內衣和**。

他心裏的魔念越來越難控製,便開始用話勾引對方,女孩聽出他言語中有不好的念頭,忙要找借口離開,但她的驚慌反而挑起了他的欲望。

他一把抱住女孩,求她答應自己的要求。

女孩一邊奮力掙紮,一邊要叫喊,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很嬌小很柔弱的女孩子,反抗起來,居然力氣有點大得驚人,神色也有點反應過激(他當然不會想到,這個女孩其實已經精神有點失常了)!

女孩猛地推開他,打開門衝了出去,並大聲呼叫救命,他又驚慌又有點生氣,急忙追出去,一邊要強抱她回屋,一邊用手去堵她的嘴,兩人糾纏一陣後,女孩突然摔倒下地,並跟著樓梯滾落到院子裏。

女孩身子滾落到院壩裏後,便不動了。

他大吃一驚,呆了一下,才跑下去抱起女孩回了屋子。

她將女孩抱到**,驚惶地拍她的臉,但女孩完全沒有反應。

※※※

不會死了吧?他嚇得臉色慘白,呆了一會,才將自己的耳朵貼到她的胸膛上去聽。

女孩身子有些冰涼,但不知是死了,還是因為淋了雨的原因。

他想盡辦法,也弄不醒女孩後,才終於接受對方已死的現實。

他又怕又悔,但頭腦卻清醒了下來,趁著主人不在家,忙拿著手電筒,跑下樓去查看。

還好,地上沒有血。

他又回到屋子裏。

“怎麽辦?屍體怎麽處理?”他在屋裏找了一會,發現床下有一把鋸子――那把鋸子是昨天祝莉跟這家房屋的主人借的,目的是鋸改幾塊太長的床板,使用完好,因為主人出去了,所以沒有及時歸還。

他決定用這把鋸子碎屍。

於是他脫下女孩的連衣裙,看見女孩半祼的身體,他呆了一下,放下了鋸子。

他將女孩的內衣除下,癡看一會她的雪白的祼體後,又在女孩的屍體上發泄了自己的獸欲,然後拿出床下的鋸子,鋸斷了她的頭顱、四肢……

淩晨5點,碎屍結束後的他雖然非常疲憊,卻因害怕事情敗露,又不辭辛苦地繼續第二步“工作”:將碎屍用黑色的垃圾袋打成二十餘個包,然後帶著第一批五包“垃圾”趁天還沒亮,用摩托車運到城市各個垃圾場扔掉。

天亮後,他大起膽子,又扔了兩回“垃圾”。

後來因為發現主人在家,恐引起懷疑,不敢再出去扔第三回。隻得將剩餘部分先藏匿在床下,打算留到晚上再處理。

他雖然做得隱秘,但還是被下晚班回家的祝莉發現了。就象高朋多猜測那樣,祝莉發現他殺人後,自以為握住了把柄,過了一段時間後,便以此相威脅,要他與妻子離婚,和她結婚,結果反遭殺人滅口……

※※※

“井源,你要去哪兒?”

妻子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恐怖回憶。隻見二兒子井源忽然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出了客廳。

“大驚小怪做什麽?我下樓拿樣東西就上來。”井源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走下樓去。

“太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妻子的注意力又回到丈夫身上。

大兒子井水冷冷地看著電視,他已經從爸爸的臉上看出,爸爸與這個女生一定有些秘密。而且是不能告人的秘密!

雖然他自己也經常去嫖小姐,但對父親為老不尊還是很看不慣,因此懶得開口了。

“你少多嘴,人家正煩!讓我好好想想!”井太平對相片的來曆本就充滿了不安和疑惑,見妻子不住發問,非常厭煩。猛地從沙發裏站起來,走進臥室裏去。

張月芬看了井水一眼,正想說點什麽,忽見井源臉色陰鬱地一手提著一桶汽油,一手拿著一把鋼鋸走回客廳裏來。

“你……你把汽油和鋸子拿上樓來幹什麽?”張月芬驚訝地問井源。

井水也奇怪地看著弟弟。

井源沒有回答,看了臥室裏的爸爸一眼,一言不發地向屋裏走去。

張月芬和井水都看出他神色不對,雖然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但心裏都生出一種極恐怖極不祥的預感。

※※※

“井源,你要幹什麽?!”張月芬驚慌地從沙發裏站起來,衝上去要攔住兒子。

但遲了一步,她剛追到臥室門口,臥室與客廳之間,忽然象變魔法一樣,多了一道不鏽鋼材質的防盜門!

那道門上雖然有很多小方格,彼此還能看見,卻將四個人分成了兩個空間。

井太平、張月芬、井水三人都被“魔法”驚呆了,過了幾秒鍾後,才反應過來。

“井源,你要幹啥子?!”井太平、張月芬異口同聲地問道。

井源不說話,默默地將鋼鋸放到腳下,然後擰開汽油桶蓋,象傾倒汙水一樣,將桶裏的汽油傾倒在門外客廳的瓷磚地板上麵!

“你瘋了嗎?!”井太平大吼一聲,撲向井源,要製止他的瘋狂行為。

井源看也不看他一眼,飛起一腳,將父親踢倒在地上!

井太平雖然年過半百,樣子也長得有點象個知識分子,但其實是個粗人,雖然打不過年輕力壯的大兒子,但跟小兒子打的話,還是半斤八兩,哪知今天井源卻象附有一種神力一樣,隻一腳就把他踢得倒在木地板上爬不起來!

“井源!井源你到底怎麽了?!”張月芬哭喊起來,拚命地搖了一會那道莫明其妙橫亙在眼前的鋼門後,又回過頭來向招呼井水:“快來幫忙!你弟弟瘋了!”

井水此時已醒悟過來,知道不妙,恐怖地要逃下樓去。但他剛衝到客廳門口,客廳與樓梯間又象變戲法一樣,出現了一道鋼門!

這下屋裏的人全都明白了:家裏有鬼!井源被鬼附身了!

“井源!井源!”

三個人驚恐萬狀,拚命地叫喊他的名字。

但井源卻完全無動於衷,將剩餘的汽油繼續傾倒到客廳的地板上麵!

然後,他摸出打火機和一張餐巾紙,將紙點燃後,將那張紙扔到了滿是汽油的地板上!

眨眼工夫,整個客廳便被可怕的火海淹沒!

張月芬和井水兩人被關在兩道鋼門之間,無法逃跑,象兩個瘋子一樣,在火海中痛苦地掙紮、叫喊!

井源看了兩人一眼,又冷冷地走向驚呆的井太平。

“梅……梅芳華!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殺了你!但我的家人沒殺你呀!你為什麽……要……殺害我的全家!!”

井太平嚇得渾身發抖,想要逃跑,卻沒力氣爬起來。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讓我的家人嚐夠了失去親人的痛苦,我也要你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

井源冷冷地說道。

――不,不是他在說話,他雖然嘴在動,但發出的聲音卻是女聲!

是附在他身上的梅芳華在說話!

井太平聽見鬼的聲音,更加驚恐,不知是被門外的熱浪烤得難受,還是因為太恐懼,他的臉上全是汗水。

這時住在樓下的一些工人及附近的居民發現樓上起火了,紛紛搶上樓來,卻被客廳門口的鋼門擋住,無法進去救人。

工人們都很吃驚,客廳內怎麽多了兩道鋼門?是什麽時候安裝的?他們怎麽都不知道。

人們無法相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客廳被燒個精光,眼睜睜地看著屋裏的兩個火人在地上亂滾亂叫一陣後,便不動了。

這時,火焰比剛才矮了一些,人們才又看見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隻見井源正拿著施工用的鋼鋸,正在鋸他父親的頭顱!

井太平象頭豬一樣,躺在木地板上麵,大聲叫喊,但無濟於事,腦袋被兒子生生鋸斷!滾到一邊地上。

接著,井源又用鋸子鋸斷井太平的手和腳……

他將父親的屍體鋸得七零八落後,那道橫亙在客廳與臥室之間的鋼門忽然自動打開了,井源象個白癡一樣,拿著血淋淋的鋼鋸,走到客廳裏,走到火海中,掙紮一陣後,也死去了。

尾聲

第二天早晨,葉娉跟著媽媽和表哥到賓館的餐廳去吃早餐時,聽到了一些人的議論,才知道梅芳華不但殺死了井太平,而且還燒死了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

昨天晚上,他們三人幫梅芳華找到了井太平家的板材門市後,梅芳華一看見井太平,就立即認出了對方正是殺害自己的凶手,於是在葉娉的身體裏對她說道:“就是他!你們先回賓館,我報了仇後自己回去。”

葉娉心裏本來就有些恐懼,巴不得她說這句話,將梅芳華的話告訴媽媽和表哥後,三人心想鬼魂晚上可以自由行動,他們確實不用呆在這裏,於是招了輛出租車回賓館。

雖然明知梅芳華不會害他們,但他們還是不敢跟梅芳華住一間屋,仍跟昨晚一樣,三人共住一間,和衣睡覺,將另一間客房留給梅芳華。

聽了大家的議論後,三人都沒有說話。心裏卻都在想:一人做事一人當,井太平償命活該,但他的家人又不是凶手,為何也不放過?

雖然事情是梅芳華做的,但三人卻有一種自己成了幫凶的感覺,心裏都感到很憋屈。

吃過早飯後,他們便退了房間,乘車前往火車站。

葉娉趁在火車站等車的時間,獨坐一隅,在心裏跟梅芳華談了一次心。

她不加掩飾地說出了自己的不滿,說她不該害死井太平的家人。

梅芳華就附在她的身上,自然已看出她的不滿,但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不對,反駁道:“隻讓井太平一個人死,就叫公平嗎?他殺死了我,又多活了二十年才償命,你覺得很公平?這些年他們家過的是什麽日子,我的家人又過的是什麽日子?”

葉娉道:“如果你還活著,讓法院來審判的話,也不會讓罪犯的家人為罪犯還債吧?”

梅芳華道:“沒有如果,如果這世上有那麽多‘如果’,就沒有那麽多悲劇了!”

歎一口氣,又道:“你不是在學數學嗎?你不是學過不等式嗎?那我們用不等式說一說公平吧。我認為:不管我要怎麽做,不管凶手付出怎樣的代價,對於我來說,都是一個不等式。因為一個人隻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一次。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不管用任何人的命做交換——哪怕對方很富貴,我很貧賤――我也不願跟他一命抵一命。”

“所以,不管凶手付出多大的代價,對於受害者而言,都是一個不等式!既然是不相等的,那麽不是大於,就是小於,讓凶手付出的代價,大於他的罪惡,是不等式;讓凶手付出的代價,小於他的罪惡,也是一個不等式;既然怎麽做都不可能絕對公平,為什麽不能接受他的付出大於他的罪惡?難道,隻有讓他的付出,小於他的罪惡,你才會覺得公平嗎?”

這是葉娉第一次聽見她對自己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因為彼此口音差別較大,加之梅芳華的語速又較快,所以她有點聽不懂。聽完她的話後,她怔了一下,才反駁道:“我覺得你有點強辭奪理。”

梅芳華有些生氣了,說道:“那隻是因為你不是我!如果你被人殺死了,被人強奸了,你也會跟我一樣,認為凶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過份,都不能讓你覺得公平!”

葉娉道:“算了,我不想同你爭了。反正事情已經做了,說這些也沒意義了。”

梅芳華道:“我也不想跟你爭論了,你這個小妹妹,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們就象兩個好朋友吵完架一樣,都不再吭聲。

這是她們之間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後一次吵架。

回X省後,她們再未交談過一句話。但葉娉和她的家人還是繼續默默兌現她們之間的約定。她和媽媽為梅芳華燒了幾次錢,並將變成的全部真錢――20萬元,一分不留地分幾次匯款給了趙婆婆(葉娉“拾到”的125000元錢,因為葉娉也需要醫病,而且她們也通過幫助穆濪的方式,還了梅芳華的錢,所以沒有將“拾到”的錢還給趙婆婆),還給趙婆婆打了多次電話,督促她早點送穆濪去北京進行矯形治療。

因為趙婆婆年紀太大,又有很多事不懂,高保國甚至還專程乘飛機去了一趟貴州,幫她們代買了飛機票,又親自送她們婆孫去北京找到了那家骨科醫院,等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後,他才回了X省。

至於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尋找失蹤的梅小軍,他們因為沒有線索,所以隻在一家比較專業的尋人網上發了梅小軍的相片和一些相關的情況說明。能否獲得線索,也隻能看運氣了。

此後幾個月,他們兩家人一直關心著穆濪的治療情況,高保國又抽空去了一次北京,專程看望康複中的穆濪。

春節前夕,穆濪的腿終於完全醫好了,趙婆婆為了表示感謝,還專門帶著穆濪到X省來看了兩家恩人,在葉娉家住了一周後,才千恩萬謝地回貴州了。

葉娉隨家人去機場送別了她們婆孫後,回到家裏,忽然看見書桌上有一張紙條,字跡很陌生,也很漂亮,上麵隻寫了兩行字:

你的病已好,我回家了。

小軍的事,你們已盡了心,能否找到,就隨緣吧。

紙條沒有落名,但葉娉一看就猜到是梅芳華寫的,將紙條給媽媽看後,兩人都又驚又疑,忙去醫院做了一次檢查。結果醫生反而有點奇怪,說葉娉腦子根本沒什麽毛病,跑來看什麽病?

她們又去另一家大醫院做了一次檢查,同樣沒有發現什麽問題。母女二人這才放心。

葉娉的腦傷稀裏糊塗地好後,雖然很高興,但也有點擔心自己的學習成績會不會又變回從前那樣,但奇怪的是,她的成績仍然是全年級第一名!

想到那段鬼魂附身的經曆,母女二人都有一種恍如一夢的感覺。

※※※

又過半年後,葉娉高中畢業了。

一天,她和袁小惠、周雪梅、龐媛媛三位好朋友約好了,準備一起去解放路好好放鬆一天。出門前,她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看來電顯示,竟是趙婆婆家的座機號碼,她微微一驚,忙按下接聽鍵。

“你好,是穆濪嗎?”因為穆濪病好後,還跟她打過幾次電話,所以她以為是穆濪打來的。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鍾,才傳來一個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是我。”

是梅芳華的聲音!

葉娉全身微微一震,自從那次兩人“吵架”後,她們再沒說過話。

她呆了一下,才問道:“你好,你……有什麽事情嗎?”

“……我媽媽過世了。”

“哦……”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親戚們都沒有要收養穆濪的意思,她才上小學四年級,我不放心。所以我想問一下你和你的媽媽,願不原意……?”

葉娉想到穆濪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一酸,說道:“我沒問題!我跟媽媽說一下……”

梅芳華苦笑一下,不等她說完,又道:“你給你媽媽說一下,不會給你們家在經濟上帶來很大負擔的,我已經悄悄用老辦法,為穆濪留了足夠的錢。我不想讓親戚們知道,因為我看出他們根本不愛穆濪,我覺得你們兩家人都很有愛心,所以冒昧給你打來電話……”

“你放心,我馬上去跟媽媽說這事!我舅舅也很喜歡穆濪,說不定他還想收養呢!”

梅芳華笑了笑,“那我就在家裏靜候消息了。希望你們早點給個回音,白天我都在家裏,隻要打座機,我就能接到電話。”

“好,我很快給你回音。”

掛了電話後,她立即跑到大門口跟媽媽說了這事。高學琴是個沒主意的人,猶豫一下後,給哥哥高保國打了一個電話,問他的意見。高保國跟穆濪見過多次,早已喜歡上那個小女孩,笑道:“很好呀,你要猶豫,我就收養吧!”

高學琴又問葉娉的意見,葉娉道:“我覺得我們兩家還真有緣分,就衝著這份緣分,我也要認下這個妹妹了!等我上了大學,你在家裏有穆濪陪你,也不孤單呀。”

高學琴笑道:“別這麽早說大話,等大學錄取通知書來了再誇口吧!”想到女兒很快就會上大學,大學讀完後,又會工作,嫁人,以後母女倆確實也很難象從前那樣朝昔相處了,有個穆濪陪著,自己也不至於太孤獨。

於是這件事就定了下來,還是由高學琴收養。

葉娉馬上給梅芳華回了電話。次日上午,她便跟著舅舅和表哥一起乘飛機去貴州接穆濪。

梅芳華很感激兩家人的情意,在他們來之前,又給自己燒了許多紙錢,並附身在一無所知的穆濪身上,等家裏出現由紙錢變成的真錢後,她才離開穆濪的身體,將錢悄悄藏起來。

葉娉三人到家後,在收拾穆濪的東西時,發現了梅芳華留下的錢,雖然沒有數,但估計不下50萬元。三人對錢的來曆,心知肚明,高保國叫葉娉將錢放進她的旅行包裏,說待會一起去銀行,將錢全部存入她帶來的幾張銀行卡裏。

葉娉來之前,特意給穆濪打過電話,說了自己和舅舅要來接她的事,所以穆濪對他們到來一點也不驚奇。

三人接走穆濪後,在貴陽和遵義玩了三天,方才乘飛機回了X省。

回家那天,葉娉收到了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讓她特別興奮和感慨的是,自己居然是以X省2010年高考文科狀元的身份被北京大學錄取的。

第四卷 山村凶靈